转眼四天过去，穆焕避开所有人训练，但他死皮赖脸要回到队里，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在冰场训练的消息还是传开。

穆焕躲了韩灿这么长时间，终究还是没躲掉。

这天中午，他就被韩灿堵在了滑冰馆的大门口。

再度看见韩灿，刚穿越那会儿还不受控的心脏如今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看着一路小跑迎过来的Omega，穆焕的眉心蹙了蹙。

“穆，穆焕……”韩灿到了面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见穆焕态度冷漠，又牵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委屈地说，“还在生我气呢？”

穆焕侧肩，将衣服从韩灿的手指下挣脱，“没生气。”

韩灿眼睛一亮：“那……”

穆焕紧接着又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韩灿咬着嘴唇，瞬间就红了眼眶，放了音量大声地说：“我不和你分手，绝对不和你分手！”

穆焕蹙眉，也不多说，只是对着韩灿点了一下头道别，转身就走。

前主留下的情债他没有偿还的兴趣，再说他实在看不上韩灿这样的，脚踏两条船就已经够没品的了，事情爆发还想着死缠烂打，毫无自觉。

虽说一直觉得前主脑袋有问题，如今看来眼瞎的也厉害。

性格倔强的人也大多心狠，穆焕不理会在身后哇哇大哭的Omega，径直就进了滑冰馆。

哭声却如影相随。

偶然从门窗的倒影中，穆焕看见了跌跌撞撞追过来的人。

“穆焕，穆焕！”

“……”

这次去了一趟省队，在重重压力下，倒是完全为穆焕理清了训练的方向。

这两天训练的都很顺利。

只是……

大一字滑。

“呜呜呜~”

弓步膝滑。

“呜呜呜~”

前外点冰跳。

四周！

“呜呜呜~”

“啪！”

穆焕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滑出了三米多远。

藏在阴影里幽怨哭着的韩灿惊叫一声，穿着运动鞋就冲到了冰上。

然后直接摔在了门口。

穆焕从容起身，脸色都未变一下，遥遥看着韩灿。

韩灿红着脸趴在冰场，努力露出灿烂的笑：“我，我没事，你没事吧？”

穆焕：“……”

韩灿笨拙地爬起来，赧然地笑着：“你滑冰的样子好帅啊，如果我小时候也练滑冰就好了。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运动细胞，跑步都能左脚绊右脚，所以最羡慕会运动的人了。

穆焕，我也是有用的，你这次复出成功，我帮你做营销好不好，我每天给你写一篇文章，你一定会大火特火。

所以你别生气，不不不，你继续生气，就是别不理我，我，我为了让你看见我，真的好难，好难，我不想再回去你无视我的日子了，呜~”

穆焕看着跪在冰上哭的韩灿，突然就明白了前主是怎么被他拿下的。

这乖顺柔弱又会哄人的模样，还真是Omega的典范。

转身滑出。

转三滑。

“呜呜呜~”

联合旋转。

“呜呜呜~”

前外点冰跳。

四周！

“呜呜呜~”

“啪！”

“穆焕！穆焕！哎呀！”

穆焕从冰上爬起来，看着以同样姿势趴在冰上的穆焕，脑顶一阵阵地充血。

好不容易完成了中午的训练量，穆焕换衣服的时候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青肿，抿紧了嘴角。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穆焕远远的就看见了等在滑冰馆大门口的韩灿。

这次他身边还有些人，等着围观体育大学情感风云事件主角的再次见面。

穆焕停下进步，换了个方向，绕了很远的路，足足半个小时，才绕到了滑冰馆的侧门。

习惯用的冰场他是不会去了，好在这国际级的巨型滑冰场里训练场很多，穆焕找了个距离B1冰场最远的小型冰场走了进去。

反手关上了门。

再一转身。

穆焕就和站在冰上，正疑惑看过来的黎昕，对上了视线。

黎昕穿着一身黑色的中腰羽绒服，脚上踩着冰刀鞋，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拿着铲刀，微微歪头。

随后朝他滑了过来。

说：“把门开开。”

穆焕的视线落在黎昕的手上，答非所问：“你在干什么？”

黎昕将铲刀举起：“工作。”

穆焕想了想：“补冰？”

黎昕点头，重复：“你把门开开。”

穆焕看了眼身后的门，犹豫了一下：“我躲人。”

黎昕在入口处停下，沉吟半秒：“男朋友？”

“已经不是了。”

“不是就说清楚。”

“说不清楚。”

“那还是你态度有问题。”黎昕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穆焕，脚下冰刀一错，又往后滑了两米，蹙眉，“如果不能在一起，就一定要说的明明白白，否则就是给对方不该有的希望。你与其躲在这里，不如出去找他，分还是和，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

穆焕走到入口，一脚已经踩在了冰上，再用双手扶住护栏，探身过去：“你的爱情观只适用大部分的情况，我这种是特殊的，你没见过，也想象不到的那种。”

黎昕的眉心蹙得死紧，“别以为你多了解我，我见过的爱情比你多。”

“……”穆焕一下就笑了。

抬手捂上脸，笑的停不下来，望着黎昕的目光里，真是又无奈，又透着几分怜悯。

黎昕被笑地恼怒，声音微沉：“你笑什么？”

穆焕摇头，忍笑，见好就收。

“那个，咳……”穆焕指着冰上一处说，“那边的冰都有问题，就麻烦你了。”

黎昕抿着嘴角不动。

穆焕便说着他一定爱听的软话，“就拜托你了，谢谢。”

黎昕这才转身离开。

穆焕看着黎昕的背影笑。

笑着笑着，笑容又淡了。

男人滑的慢悠悠的，徐风卷起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大片光洁的额头，眼眸微微下垂，在冰上绕了大半圈，直到看见一处冰缝。

脚下冰刀交错，在冰上滑出一道悠长的弧形，再身体一拧，左右脚跟相抵，脚尖外撇，“大一字”的步伐围着那处冰缝环绕一圈。

从容如流水，姿态优雅迷人，看不见的风卷起衣领，露出那白色素静的领口，以及修长无瑕的脖颈。

微眯的眼，隔着老远似乎都能看见那瑟瑟颤抖的浓长睫毛，蹁跹着，如蝶。

直至他足尖一点，身形停顿。

于是风熄了，光散了。

竟让人莫名觉得遗憾。

穆焕眨一下眼，就看见黎昕已经用着不太雅观的姿势蹲在地上，兢兢业业地与地面的那条冰缝较劲儿。

衣角垂落在地上，刘海也随之落下，遮挡了那双眼中的光。

穆焕愣愣站在原地。

突然抬手揉了下心口。

隐痛。

“黎助教，要我帮你吗？”

“不用。”

“我换完鞋就来。”

“我说了不用。”

穆焕换好鞋上了冰，几步滑出。

这冰场小极了，好像一用力就到了尽头。

黎昕独自蹲在地上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扩大，直至来到身边。

穆焕脚下一旋，刀齿点冰，定在了原地。

他缓缓蹲下身，意味深长地说：“我该怎么帮你？”

“不用。”

“我是说，该怎么帮你，你才能继续滑？”

黎昕铲冰的动作停下，低着头，无奈：“你很烦啊。”

“我也觉得……”穆焕沉默几秒，又说，“但就是忍不住。”

黎昕抬头，扬眉：“你是在撩我吗？”

“不是。”

“发誓。”

“我发誓，我是真心为你好。”

黎昕将冰刀往桶里一丢，“呵”笑起身，“你也是够了，既然打听过我，就知道我信息素的味道，当初也是你说不能和我搭档，现在说这些真没意思。”

穆焕落后，听的猛眨眼。

仔细回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毕竟是自己信息素有问题，无法和人搭档滑双人也是事实，对于被“穆焕”拒绝这件事，他倒是没往心里去过。

“你怎么还记着呢？”穆焕脚下交错，滑到黎昕前面，将他拦住，“这个事情你也知道原因。”

黎昕徐徐停下，与他对视：“你觉得我为什么记得，如果不是你三番两次逼我，我会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翻出来吗？做人能不能有点自觉？”

穆焕被堵的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牙尖嘴利的时候。

不过眼见黎昕绕过他又要走，穆焕说道：“强水滑法，要不要学？”

本来几步蹬冰就要离开的黎昕转过了身来。

穆焕重复：“学吗？”

黎昕犹豫了。

穆焕上前，将水桶拿过，黎昕手上一松一紧，便给了他。

他将那水桶放在地上一推，“哗哗”的声音，水桶撞在护栏上，停了下来。

再度直起身子的穆焕对黎昕伸出了手：“特别难，你可要学好了。”

黎昕闻言，面色一肃，终于还是搭上了穆焕的手：“来吧。”

手心里的手指冰冷，男人不知道在冰上待了多久，填补一个又一个的冰缝。

穆焕将这只手抓紧，寻了个方向，滑了出去。

黎昕在他身后跟着，初初还需要一点力量带着，后来速度便达到了一致。

速度逐渐加快。

身后的人也轻松跟上。

步幅一致。

摆臂一致。

就连呼吸的节奏也一模一样。

两人绕着小小的冰场一圈又一圈，一时间只能听见冰刀切在冰面上的“唰唰”声。

“滑到什么时候？”

耳边响起黎昕的声音，穆焕一把搂上他的腰。

黎昕炸毛，“喂！”

穆焕只是看着前方，默默地盘算距离，低声说道：“准备。”

“呃！？”

“放松，你步伐乱了，再来一次。”

黎昕：……

又一个轮回。

再度回归到之前的位置。

穆焕搂在黎昕腰上的手用力：“准备。”

“好。”黎昕专心致志，不再分神。

明明是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的冰刀却仿佛只有一个人存在。

刀与刀并肩而行，在冰上留下一道略粗的冰痕。

风吹起额前的发丝，所视所闻一般无二。

视野的流转，变化的景致，与融为一体的呼吸起伏。

直至某一刻。

一声轻喃：“倒。”

于是思维的速度也变得一致。

黎昕用着穆焕期待的速度和角度，越他配合。

搭在腰上的手在这一刻用了些许的力量，于是黎昕便冰刀交错，顺着那力量将身体放倒。

刀刃在冰上切出玄妙的弧形。

身体与冰面的角度逐渐变小。

60°……

50°……

40°……

30°……

视野倾斜，仿佛已经躺倒在冰上。

然而失控的感觉也随之出现。

黎昕伸出手就要去扶冰，但是另外一只手却更快地点在了冰上。

他只觉得搂在腰上的手臂猛地一紧，又将自己从那失控的边缘拉扯了回来。

于是自己就犹如被握在手上的毛笔，在末尾处写出一个潇洒飘逸的一笔。

轻轻一点。

于是身体的控制权回归。

速度减缓。

直至身体轻松直了起来。

黎昕回头去看，冰面独留下一道圆弧形的冰痕，透出丝丝缕缕的暧昧纠缠。

刀齿在冰上一点，黎昕将身体拧转，从穆焕的手臂里挣脱了出来。

他滑出一步，这才转身说道：“水滑法我本来就会。”

穆焕点头：“嗯看出来了。”

黎昕又说：“你刚刚滑的双人？”

穆焕再次点头：“带着你只能滑双人。”

黎昕说：“我说的不是这种滑法，是你节目里的那个。”

穆焕点头：“我知道，可以教你。”

黎昕：“……”

看着一副无赖模样的穆焕，黎昕险些立了眉毛。

这什么人啊！

穆焕看出黎昕表情，忍笑着转身滑远，黎昕在身后“喂”了一声，穆焕便开始下勾收线，很是惋惜地说：“我今天的训练还没完成，教不了你了。”

黎昕：“……”

“不过。”穆焕在冰上旋了一小圈说，“如果你帮我个忙，我就教你。”

黎昕气不过：“欸，你这人怎么这样？”

穆焕笑：“这可是我的杀手锏，个人绝技，我直接说教你，你敢学吗？”

本就对穆焕避退三舍的黎昕顿时陷入深思。

穆焕便再抛出一饵，说：“不过你要是帮我个忙，我就教你。你看我一个人训练也挺寂寞的，最关键是自己练错了也不知道，我需要一双眼睛。”

“我带你训练？”黎昕恍然大悟，正觉得不妥。

穆焕睨着他笑，眼神好像看不起他，说：“你？你可不行，你就帮我录视频吧。”

黎昕表情变了又变，带着点儿生气：“我好歹也是助教，比你多滑了三年，是你师兄，怎么就不可以了。”

穆焕不再争辩，掐着黎昕的“命脉”，干脆直接地说：“帮我录视频，我教你我的强水滑法，换不换？”

黎昕迟疑：“就这样？”

穆焕转身，忍着笑滑远了。

再转一圈绕回来，发现黎昕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思考。

傻得呼的。

“去啊。”穆焕催促着，将手机对给黎昕，黎昕蹙着眉，到底还是打开了摄像功能，帮穆焕录制了起来。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穆焕被黎昕叫住，“电话。”

穆焕滑到近前，拿过手机一看，是祁文府打过来的，电话一接通，就是祁文府鬼哭神嚎的嚷嚷声，“大哥，你快救救我吧，你的那个白月光朱砂痣快要把我的宿舍变成游泳池了。”

穆焕蹙眉：“韩灿？”

“不是他还能有谁，你快把人给我接走，我要疯了！”

“走了。”

这边，黎昕无声说着，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拎着系在一起的冰刀鞋，留给穆焕一个潇洒的背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穆焕叹乱一口气，无奈说道：“好吧，我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