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一向不爱用魔法，用他的话来说，施法是一个等价交换的过程，贸然使用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恶魔们说不定是比天使还要有契约精神的存在。因此比起使用魔法，他更愿意用骗术和计谋去达成目的。

但是眼前这匹骷髅天马显然没有达到可以与人交流的最低要求。

“机会只有一次。”里德严肃地说。

塞雷莉亚用力点了点头，小手握紧了炎龙之刃，谨慎地盯着前方。

“Wind.”

他身后的冰原中涌来风元素，裹挟着冰冷气息的风在空气中拧成几股像是绳子的形状。

康斯坦丁嗓音沙哑，低低念着咒语。

地狱幽蓝的火焰随之缠绕在风绳上，像是几条闪烁的LED灯在空中狂舞，直直伸长过去，捆住了阿尔瓦克的骨翅。

天马发出一声咆哮的嘶吼，开始疯狂挣扎，但是翅膀被左右两根绳子死死扯住，固定在了洞口的位置，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里德控制着风将它的嘴巴也捆上了，天马准备了一半的火球被吞没在了它的嘴巴里，冒出了丝丝烟气。

与此同时夜翼与杰森扔出蝙蝠镖，两块金属正好卡在了天马的骨缝间，只听到有一两声滴滴响过，蝙蝠镖形成了范围不大的小爆炸，天马胸前的肋骨居然被炸裂开了几道缝隙。罗伊一弓箭射到了那块骨头上，“嘣”一声骨头与箭镞一起崩裂开来。

阿尔瓦克可能也没想到，几个人类居然能搞碎它的骨头，一时间都有点傻掉了，忘记了挣扎。

塞雷莉亚趁着这个间隙偷摸溜了进去，用了或许是毕生最快的速度，两翼薄薄的翅膀疯狂扇动，金粉在空气里几乎是铺出了一条陡峭的道路。

底下的岩浆沸腾了起来，塞雷莉亚精致的金色头发被热的卷曲了起来，小脸热的通红。

她咬住了下唇，双手紧握炎龙之刃，对准那颗灰色的龙蛋，高高地刺了下去。

刀尖与蛋壳相碰时，甚至跳出了点点火星，那颗龙蛋比她还要大，刀刃一开始没有扎破，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在蛋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塞雷莉亚吸了一口气，脸颊鼓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咔嚓。”

刀面上的裂缝纹样延伸到了龙蛋上，细密的裂纹爬满了整颗蛋，隐隐透着金红色的光芒。

整个结界震动了一下，阿尔瓦克似乎是意识到了他所守护的东西已经没有了，顿时暴躁了起来，生生挣脱开了里德的束缚。地狱之火烧灼的痕迹还留在他骨翅上，他连翅膀的扇动都非常费劲，飞的跌跌撞撞，冲着塞雷莉亚咆哮。

塞雷莉亚则愣在了原地。前面是碎成一堆碎片的蛋壳，让人诧异的是，那里只有蛋壳，没有龙胎，或者说死胎。

这是一颗空蛋。

在神代的时期，龙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种族，他们的每一个新生儿都有着堪比神明的潜能，他们不被神所驱使，甚至是某些人类部落的精神信仰。于是其他种族的生物就会想去偷龙蛋，将龙孵出来，占为己有。因此，为了防止龙胎遗失在外面，龙族在产卵时除了真正的龙蛋，还会生出空的龙蛋，将它们一并孵化，除非偷蛋的有能力把一窝龙蛋全都偷走，不然有很大的概率会拿走空蛋。

一万年。你为了这颗蛋劳神伤财，做了这么多，到头来没想到居然是颗空蛋。

妖精的眼中闪过快意，她想，真爽，看着那恶魔像个傻逼一样忙活来忙活去，听他给自己那些情人讲述未来的雄伟宏图，结果到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她对飞来的阿尔瓦克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将炎龙之刃随手丢进了岩浆中，妖精漂亮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再见啦傻逼们，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塞雷莉亚！”里德在上面喊了一声。

妖精绕过天马飞了上去，扑进了里德的怀中。

下一刻结界开始崩塌，一切都在扭曲。

等到大家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了布鲁德海文那个老破教堂里的长椅上。

“结束了？”有人低声问。

康斯坦丁瘫在长椅上，呼出了一口烟气，“结束了。”

塞雷莉亚从里德的怀里爬起来，茫然地看看四周，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会出现在地狱里。

妖精扇动着翅膀从破窗飞了出去。世界变了很多，空气里再也没有那么多的魔力成分，环境没有以前那么好，她低空飞行时会被高大的建筑挡住视野。于是她飞的很高很高，高到能看清这个城市的全貌，高到那些钢筋水泥的建筑在她眼中变的比手指都要小，她看到陆地上的人潮涌动，也看到了远方蔚蓝的深海。

然后妖精兴奋地在空中跺了跺脚，转了几个圈圈，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高歌一曲。

塞雷莉亚回到那个教堂，看到里德半蹲在杰森面前，和康斯坦丁一起研究那个手臂上的诅咒，夜翼和军火库围绕在他们身边，都皱着眉，表情不是很好。

康斯坦丁在杰森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小法阵，“我只能保证他的灵魂会待在这个躯体中，其他的我爱莫能助。”

“这个没有副作用吧？”里德怀疑地看向康斯坦丁，一副‘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就锤你脑袋’的表情。

“没有。”老流氓叼着烟耸了耸肩，“现在我们两清了。”

里德骂他，“奸商。”

妖精凑上前，嗅了嗅那个伤口。

“怪不得你身上的味道区别于他人，”塞雷莉亚疑惑地说，“这是个‘怨恨种子’。”

“那你知道怎么解决吗？”

“解决起来也不是很麻烦，就是要进入到这个怨恨中，然后将怨恨的源头根除。”

里德思考了一下，“怎么样才算是进入‘怨恨’中？”

塞雷莉亚沉默了一会儿，“......可能要共情？老娘也不是很懂，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起码知道了解决办法，里德想，到时候就再找找资料吧。

他心情变得好了很多，外面的时间距离他走进结界才过去了十分钟。

他问塞雷莉亚，“你要回家了吗？”

妖精点了点头，“老娘能在这片大地上感受到容身之所的存在，所以要去寻找回家的路啦。”

里德笑了笑，“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他伸出手和塞雷莉亚小小击了一个掌。

妖精握拳小声欢呼，又和杰森碰了碰拳头。然后飞到迪克和罗伊身边和他们各自道别，最后挪到了距离康斯坦丁大概有一米远的位置，向他砸了一大团金粉，以表感谢。

康斯坦丁：阿嚏！

“走啦，别太想老娘了！”塞雷莉亚挥挥手。

她想了想，折回来在里德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妖精细声细语地说：“阿瓦隆祝福你。”

然后一边浅笑着从他眼前消失了。

里德愣怔地摸了摸自己被妖精的嘴唇碰到的位置，片刻后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有这么开心？”杰森问。

“做好事就是会让人开心呀。”里德说，“我的力所能及可以帮到别人，想想心情就变好了。”

杰森问。“那你之前救了我也是在做好事咯。”

魔术师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那是合作哦，我帮你你帮我，互惠互利嘛。”

杰森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里德像是触了电一样，猛地一惊，捂着脸问：“你干什么？”

杰森无辜地说，“这是表达感谢之情，谢谢你这次把我从里面带了出来。”

他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的笑意，低声问，“开心吗？”

于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红头罩先生再一次看到了皮肤雪白的吸血鬼双耳唰一下变红的全过程。

他嘴角往上一翘，反正自己是蛮开心的。

接着他看到了站在后面，表情暧昧的搭档与名义上的哥哥。

杰森：“......”

迪克：“......小翅膀，你变了。”

罗伊：“......牛的兄弟。”

杰森扬眉，问道，“你不去上班了？布鲁德海文警察的纪律就这么松散？”

迪克经他一提醒，立马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工作，和人道别后就急躁躁地跑了出去，一边摸出手机看讯息，一边喊，“小翅膀，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他进到这个结界的时候是在半夜，那时的他还在以夜翼的身份当蒙面义警，没想到误入这个结界会被耽误到第二天，根本没和警局请过假。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等会儿到警局还会挨一顿上司的骂。

杰森把视线落在罗伊身上，弓箭手非常识趣地后退了一步，飞快地说，“我去找公主了，你们自己玩吧，拜拜。”

而康斯坦丁正在神游，过了一会儿烟抽完了，他就自觉地溜了，走前对里德说，“我去解决纽约那个，哥谭海岛上的那个应该有人会解决。”

“嗯，有需要打我电话。”里德和他道别。

害羞了一会儿的里德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跳，“......走吧，回家了。”

杰森一怔。

回家。

这个词在他的舌尖转了一圈，陌生而滚烫。

对他来说，小时候的家是那个充满了酒气、暴力和短暂温暖的房子，后来它被银行收回去抵债了。

后来的家很大很豪华，那是个充满了意外、惊喜和少年恣意的地方，可是那到底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现在的他没有家，只有随遇而安的短居，他把那些叫做安全屋。

所以最后他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里德上了车。

玻璃外的环境开始后退。

他想，也许有一天我还会拥有的，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