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伊瞳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去审讯部的车上，吃之前到坐上车这段时间的记忆通通消失了。

他试图和司机确认：“谁让你来接我的？”

答案只可能有一个：“是和您同居的太宰先生。”

“……同居两个字就不必了。”总觉得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怪怪的。

“咦？是你？”伊瞳认出开车的人就是之前被他揪住、乱传他和太宰绯闻的组织成员。

“是我！我叫广岛秀一！”

“我没问你的名字啊。”

“斯密马赛！”

“广岛……秀一是吧？”伊瞳按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太宰说了什么吗？”他是为什么会丧失记忆呢？隐约觉得和太宰有关。

“太宰先生说……”广岛秀一从后视镜里不断关注伊瞳，“ ‘他想要的东西就在口袋里，等他醒来后就这么告诉他吧。’ ”

东西？

伊瞳一脸迷茫地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上面用不知是优雅还是潦草的字迹写了一个名字：【金田浦三郎】。

？？？

“瞳哥，金田浦三郎是谁？”广岛秀一贼贼地问。

“我怎么知道？太宰他又在搞什……你偷看我小纸条！”

“只是好奇而已！还以为会是情书呢！”

“我打你哦！”

“瞳哥不是战斗系异能者！打人不疼的！”

“我真的真的会打你哦！”

“瞳哥，金田浦三郎到底是谁啊？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太宰先生？”

“我也想啊，可是太宰他没有手机啊！”

本来想给太宰配一个手机的伊瞳，被他以“用不惯电子产品”为由堵了回来——

谁信啊！

这个年代还有人不会用手机？是山洞里的原始人吗？！

根本就是不想要吧！

伊瞳默默吐槽，但联想到自己的失忆，肯定和这张纸条有关。

很有可能是以此为代价和太宰交换了什么……难道说！

伊瞳现在最焦头烂额的就是“寻找麦克”，这个“金田浦三郎”会不会和麦克有关？

伊瞳试着用这个名字代入麦克，发动异能力，结果令他眼前一亮！

“广岛！快掉头！我们不去审讯部了！”

“啊？”

“中华街！去中华街！濑户养鸭场！麦克还在那里！！”

“那个，瞳哥，您真的要这样过去吗？”

“什么呀？你到底想说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支支吾吾的！”

“您的脸上……”

……嗯？

通过后视镜，伊瞳看清了自己的脸——

“混蛋太宰啊啊啊！！！”

——

中华街尽头，濑户养鸭场，围着大批赶来的黑衣人。

伊瞳站在人群中央，脸上的“王八”之迹已经擦干净了，周围的人都唯他马首是瞻，大家都端着枪不发一言。

尽管如此，上万只鸭子聚集在一起发出的吵闹声，也弄得整个养鸭场沸沸扬扬。

“麦克……不！金田浦三郎！”伊瞳举着一个扩音小喇叭，头上身上灰头土脸地沾着鸭子绒毛：“我知道你在这里！听好了！我倒数十个数，你给我马上出来！否则我们就开始扫射了！”

多亏了首领贪心，想将养鸭场据为己有，在正式接手前派人把养鸭场围得水泄不通，这上万只鸭子才没跑丢一只。

不愧是你啊，首领。

“十、九、八……”伊瞳开始倒数，同时发动异能力——

“三、二、一！开枪！”

“等一下！”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在上万只鸭子中，突兀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只穿着衣服、打着领结的鸭子从众多鸭子中站了出来。

——

“干的不错。”首领看起来高兴极了，这点从他难得夸赞了伊瞳一句就能看出来。

伊瞳非常清楚首领为何如此高兴：金田浦三郎的异能力【疯狂的史高治】，又名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再生黄金”。

看来港口黑手党以后不必再为经费发愁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首领。”

“说起来，太宰治那边怎么样，他同意加入组织了吗？”

伊瞳斟酌道：“我还在找机会跟他提……”

“动作快一点！否则、否则我的计划就……”首领忽然很激动，“争夺横滨……不！东京、全日本黑手党组织第一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伊瞳：？

真是意外地有理想呢，首领。

“在我有生之年，这项计划一定要实现！”首领不断发出过激言论，“所有反抗港口黑手党的人！全都要死！”

伊瞳低下头，不让首领看到自己此刻的冷漠脸：“啊……嗯。”

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首领您，为什么如此期望太宰君加入港口黑手党？”

“呵呵，那孩子的才能，我比谁都清楚啊。”年迈的首领冷冷道，“他就是为权谋而生的孩子，注定一生都孤独地活在黑暗里。”

伊瞳蓦地抬起头，抿了抿唇，又快速低下头，掩去瞳中的冷意。

“好了！太宰治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做。”

首领对连环压榨员工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觉，又交给了伊瞳几个人让他去找。

“逃跑的小崽子，我会全部抓回来。”

伊瞳不情不愿地接过，从首领办公室出来后终于畅快地翻了个白眼。

“瞳君，你是在对首领大门翻白眼吗？”森鸥外出现了。

伊瞳反问：“大门做错了什么吗？”他翻白眼的对象显而易见是首领吧——

老人疑心病很重，办公室和门口附近都没有安装监控，老人不喜欢时时刻刻被监视的感觉。

同样，伊瞳相信大门的隔音。

森鸥外有趣道：“对boss的私人医生这么坦诚真的好吗？”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语气却格外温和。

伊瞳脸上毫不掩饰的嫌恶，让森鸥外觉得很高兴。

首领派的人越少越好。

“怎么说呢，请加油吧，医生。”伊瞳拍了拍森鸥外的肩膀，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大步离开了。

首领情绪会忽然变得激动，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来森鸥外已经开始动手了。

——

……没想到电梯里会遇到尾崎红叶。

“红叶姐晚好。”伊瞳乖巧问好。

尾崎红叶正视前方，看都没有看伊瞳一眼。

尴尬。

伊瞳想和对方解释上次的事情，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两人并排沉默，直到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伊瞳想要去的楼层到了。刚迈开腿，尾崎红叶出乎意料地叫住了他：“稍微等一下，伊藤君。”

“嗯？”

“跟妾身去审讯部一趟。”

“诶？！”

——

审讯部里，伊瞳看着被倒吊着绑起来的鸭子，语气困惑：“金田先生，是您吗？”

鸭子被扒去了领结和衣服，倒吊在那里，和普通的即将进入烤炉的鸭子没有区别。

“……是我。”庆幸听到的不是嘎嘎嘎。

“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抓到了金田浦三郎，但是对方却很不配合，毕竟是港口Mafia未来的摇钱树，如果对方始终是这种态度的话，黑手党众人也很不好办。

首领的意思是招安。

不过金田浦三郎表示，如果可以见一面那位把他绑来的少年的话，他可以考虑配合。

于是尾崎红叶找来了伊瞳。

“我听说你的异能力，是能根据任务对象的资料找到其人。”鸭子先生颤抖着问，“这是真的吗？”

“您被吊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称作是‘人’吗？”

“……”伊瞳认真打量鸭子，“您就是想知道这个才提出见我的吗？”

“是。”

伊瞳一时没有开口，金田浦三郎却自顾自回忆起了往昔：“已经十年了啊，距离我逃离那个破地方。”

“少年，如你所见：我的异能力，是在变成鸭子形态时，身上会随机长出一根黄金羽毛。

最开始是一个月只能长出一根，后来随着能力的增强，两根、三根、一天长出一根、直到现在……”

见面才不到十分钟，鸭子身上的羽毛已经有小半部分变成了黄金。

伊瞳搓搓手：“能拔下来吗？”

“可以，每拔下一根黄金羽毛，就像人类同时拔下十根头发那么痛。”

能感觉到痛了——伊瞳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秀发。

“您这个异能太强了吧！”他由衷感叹，“简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钞能力。”

“可就是这个人人羡慕的能力，把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从鸭子的豆豆眼里，迸发出痛苦与无奈。

“是异能力暴走了吗？”

“差不多，随着大量药剂的注入，我身上的黄金羽毛越来越多，但是相对应的，变成鸭子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到现在……每个月只有一天，我只有那一天才能恢复人身。”

“嗖嘎，所以养鸭场的老板就是您对吗？您也根本没有跑路，而是在发现黑手党到来后，故意变回人、故意让监控拍到自己跑路的画面，之后又立刻变成鸭子……开养鸭场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你很聪明。”

“金田先生，您刚刚说的‘注入了大量药剂’又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我如此强大的异能力，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强化后的结果。”

“诶？”伊瞳吃惊地眨了眨眼。

“那是一个专门针对异能力的研究机构，药剂是常用的强化手段之一。”

“这个机构是做什么的呀？”伊瞳问。

“什么都做，一切和异能、异能者有关的实验，他们都会不择手段去做。”

“哇哦，听上去像是本文最大邪恶反派。”

“……你在说什么？”

“啊，没什么～您请继续。”

鸭子用怀疑的语气继续说：“……十几年来，机构内的异能者们，陆陆续续逃出来不少。除了几个特殊的个例外，当权者和机构的人从未放弃寻找我们。”

“这个机构设立在横滨，只有当权的寥寥几人知道……包括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

“就设立在横滨？”伊瞳心想果真民风淳朴人才辈出，“横滨哪里呢？”

“我不清楚，只记得附近有一条河，我曾经偷偷回去看过，可是除了河流什么都没有找到。”

“河流有名字吗？”

“附近人叫它鹤见川。”

这不就是发现太宰的那条河吗！！？

伊瞳瞳孔地震，垂下眼帘遮掩：“金田先生的胆子很大嘛，还敢留在横滨。”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鸭子笃定道，“我后来甚至听说，他们已经研究出了能够让普通人获得异能的方法。”

这个就厉害了！

“我虽然隐姓埋名了十年，但是这十年来过得十分痛苦迷茫。随着我身为人类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在床上醒来，看着被子上的羽毛，我时常怀疑自己。”

鸭子痛苦道：“少年，你说我、像这样的我，真的还算是一个人类吗？”

伊瞳睁大眼，像听到什么惊奇的问题：“您问我您还是不是人类？”

被倒吊的鸭子似乎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那还用说吗？您毫无疑问、毋庸置疑——”伊瞳微微笑了起来，“是人类啊。”

“金田先生……如您所见，我的异能力是【寻香识人】，顾名思义，识的当然是人。”

“您毫无疑问是真正的人类。”

鸭子不敢相信：“可、可是你找了我整整七天！七天都没有找到我……”在那被搜寻的七天里，躲在鸭群中的金田浦三郎既庆幸又害怕：庆幸自己没有被找到，又害怕自己不会被找到。

四周充斥着鸭子身上的臭味，漫天飞舞的绒毛里，无穷无尽的昼夜间，不知道自己是人类，还是某种异样的存在。

“啊，那是因为首领没有给我你的真名，所以才害我找不到嘛！”伊瞳鼓起了嘴巴。

“是吗？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鸭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大声寻问。

“就是这样哦，知道金田先生真名的我，很快就找到您了啦！”

“您是人类。”

“……真没想到啊，这种事情，居然是由一个小鬼来告诉我。”

“您也才刚成年吧？”不满意对方称自己为小鬼的伊瞳，认真地注视鸭子：“人生路还长啊，早点服软加入我们港口黑手党吧。”

“呵呵，小鬼，我记住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在被招安前，傻子才会告诉对方真名呢。

“太宰君是吗？好的，为了回报你把我抓进来，我会好好为你准备一份大礼的。”

伊瞳：？

“说起来，金田先生，您跟动画片里的那只鸭子真的没关系吗？”

“……”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机构内人员的恶趣味罢了”。

临走前，金田浦三郎问了伊瞳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真实姓名的？”

“一个爱作死的家伙。怎么了？”

“他是和异能研究机构有关的人吗。”鸭子说，“我们这类人，资料是绝密中的绝密，普通人不可能会知道。”

伊瞳回头笑道：“我知道。”

虽然但是，太宰他也不是普通人啊。

——

这之后仅仅过了三天，鸭子先生逃狱的消息就不径而走，首领震怒，港口黑手党内部议论纷纷。

又过了三天，黑白两道同时收到从大洋彼岸传来的消息：某位匿名鸭士出价四千亿，悬赏港口黑手党太宰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