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身份
打斗声在不远处传来,九方渊与鹿云舒到达的时候,双方仍在争斗。
一方是从拍卖行出来的人,一方是蒙着面的两个人,蒙面的两个人虽是元婴期修为,但实战经验丰富,与一群人交手也未落下风。
九方渊与鹿云舒在外围停下,暗中观察他们,发给三更的讯息还未得到回复,两人不欲贸然参与战斗。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连我们主子的东西都敢劫!”
“呵呵,小弟弟,你们主子算什么东西?”
“你,妖女,我等多次相让,你却屡次口出狂言,简直欺人太甚!”
“诶呦,急了啊,就欺负你们了,怎么着?”
蒙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招式诡谲,不像正统路子,此地靠近图南城,来往人群身份繁杂,这两人不是三修,就是魔界中人。
双方打了一阵子,男女二人凭借出乎意料的招式,以及层出不穷的暗器重伤几人,占了上风。
鹿云舒眉心紧蹙,迟疑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人有些眼熟,主要是那女子,总觉得在哪里打过照面。”
女子蒙着面,遮住了大半张脸,故而鹿云舒也没办法直接确定她的身份。
九方渊也有熟悉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印象不深,应当是一面之缘,听鹿云舒说罢,他就有了方向,往两人一起见过的人身上回忆。
人数多的一方见落了下风,对了个眼色,往飞行法器旁边撤退。
蒙面女子笑个不停,倚靠在蒙面的男子身上,隔空点了点飞行法器:“让你家主子出来吧,我想跟他聊聊。”
一众修者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们只是保护家主的人,没有决定的权力。
两方僵持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过了两秒,飞行法器从里面打开,衣着华丽的男人走出来:“阁下要见齐某,不知所为何事?”
齐?
九方渊与鹿云舒对视一眼,对这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当今世家之中,有几家比较特殊的存在,江陵齐家便是其中之一。与云林世家“和亲”不同,齐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天资聪颖的子弟了,没有强大的实力,却能屹立不倒,齐家靠的是传承几十代的丰厚家底,简单来说,就是有钱。
很有钱,非常有钱。
当初鹿云舒刚穿书的时候,以鹿小侯爷的身份为众人熟知,家中富可敌国,纵然如此,比起江陵齐家,还是稍逊一筹。
“姓齐的,你名字是什么?在家中排行多少来着?”
管他抢劫还是找茬,将人家拦下了,竟然不知道拦的是谁,鹿云舒抿紧唇,想到一句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男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没好气道:“阁下如此强势,竟然连齐某名姓都不知晓吗?”
女子“啧”了声,颇有些不耐烦:“你们一大家子那么多人,老娘还得挨个认不成?赶紧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一个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男子没办法发作,黑着脸,乖乖报了姓名:“齐青丞,家中行二。”
女子眯了眯眼:“那齐凌霄是你兄长喽?”
齐凌霄,是江陵齐家的家主。
世家虽比不得宗门,但道上也多让几分薄面,齐青丞以为自己的身份震慑住了对方,瞬间有了底气:“没错,我与兄长一母同胞,若是我出了什么岔子,他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若道个歉,今日之事我便不计较了。”
女子慢慢站直身子,看向齐青丞的目光深沉,笑意嘲讽:“道歉?你在做什么梦?既然是齐家家主的亲弟弟,那你今日就走不了了。”
“你,你什么意思?”齐青丞一惊,他刚花大价钱拍了一件东西,本以为这两人拦下自己是冲着那件东西,想以身份震慑他们,却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复,“你们难道要与我江陵齐家为敌吗?!”
“你们江陵齐家向来喜好附庸风雅,钱多得没地方花,远远瞧见这飞舟,我就猜和齐家脱不了干系,本想着给齐凌霄添个堵,不料竟然逮到了他的亲弟弟。”女子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的笑意收敛干净,目光凌冽杀机骤现,“齐凌霄伤了我的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今日便取了他手足的姓名,来叫他晓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为难的!”
话音刚落,她便化作一道青光向前掠去,速度很快,在林间留下一道残影。
齐青丞心叫不妙,连忙往飞行法器里躲:“你们给我拦住她!”
女子甩手一道窸窣的鞭影,直接劈向飞行法器,同时喝道:“欢奴!”
在她身后,战局之外的男子瞬间动了起来,形如鬼魅一般,冲向围住飞行法器的修士们。
齐青丞逃到了飞行法器上,一刻不敢耽搁,催着人快逃:“快走,给我大哥发讯息,让他赶紧来救我!”
飞行法器的角落里,长着尾巴的妖兽少女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被掩上的门。
欢奴拖住了大部分修士,那女子追着飞行法器而去,许是看出这场恶战不可避免,修者们不再留手,死死拖住两人。
九方渊远远望着那女子,心中微动:“我知道她是谁了。”
“是谁?”鹿云舒连忙问道。
“还记得我们去追踪琴音魅魔时发生的事吗?那时在树林之中,你假扮成花絮棠……”
九方渊稍一提点,鹿云舒便想起来了:“是那妖女!啊不对,是那个想勾搭我……不是,是勾搭花絮棠的魔族女修,她叫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
“……”这口无遮拦的话听起来扎耳朵,见他好奇,九方渊忍住心中的异样情绪,解释道,“她叫欢云姬,是合欢门的坛主,那个欢奴是她的随侍。”
他们对话的工夫,战局又发生了改变,在一众修者的围攻之下,欢云姬与欢奴身上的灵力同时暴涨了一个境界,将落于下风的局势瞬间逆转。
鹿云舒往后仰了仰身,面色复杂:“这不止是元婴期的修为吧。”
“她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也不知和那齐凌霄是什么仇什么怨。”九方渊略有些惊诧,“这是合欢门的秘术,能在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力量,使用后能够使境界在十二个时辰内拔高一个层次,但十二个时辰之后,修为就会降到原有的三分之一,要休养足足一个月才能恢复。”
欢云姬力量暴涨,直接掀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翻身跳上飞行法器,一鞭子劈开飞行法器的一角。
鹿云舒嘶了一声,与九方渊一起往前移动:“这欢云姬是打定主意不放过齐青丞了啊,瞧瞧这力道,再来几次就要将那飞行法器直接劈成碎渣了。”
欢云姬又来了几鞭子,飞行法器虽然没变成碎渣,但已经无法飞行了,直直的朝地面坠去,片刻后,巨大的声响掩盖了一切,周遭树木接连倒下,尘土飞扬。
欢云姬没有急着要齐青丞的命,她站在飞行法器的残骸旁边,踢了踢仍完好的最后一部分:“出来,给齐凌霄传个信,让他过来。”
飞行法器里没有动静,欢云姬又不耐烦地踢了两脚:“再不出来,我直接弄死你!”
另一边,欢奴和好几个修士分峙两地,见飞行法器被毁坏成这么个样子,保护齐青丞的修士们面无血色,心中惊骇不已,不敢再贸然出手。
鹿云舒听说过欢云姬,也听说过江陵齐家,但没听过二者之间有什么仇怨,也不像是闲着没事来找茬,这欢云姬分明就是恨齐凌霄入骨。
“这么大仇怨,这齐凌霄究竟做了什么事,难不成是骗身骗心,才叫欢云姬这般恨他,连齐青丞都不放过。”
“你啊。”九方渊无奈地看着他,像是在好奇,这脑袋瓜是怎么想出这些东西的,“欢云姬出自哪里,你忘了吗?合欢门的人修习阴阳采补的功法,何来骗身骗心一说?况且这欢云姬还是合欢门的坛主,道行深着呢,若从风月狎昵之事上论起,就是十个齐凌霄加起来,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鹿云舒苦恼地耸耸肩:“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怎么看他们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的。”
九方渊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了然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扯上联系的可能,应当是乘风君出了什么事,而那齐凌霄掺和其中。”
“乘风君?”
be小说中鲜少提到其他人的故事,鹿云舒不知道这茬。
这没什么好瞒的,九方渊简单讲了讲:“欢云姬与乘风君有些渊源,乘风君为了与她结为道侣,和师门决裂,江陵齐家在世家中势力较大,有几分话语权,齐凌霄怕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乘风君平白受累。”
“这,这……”鹿云舒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九方渊猜出他要说什么,浑不在意道:“世间情动,虚无缥缈,纵然是游戏人间的神,也不无栽了的可能,何况是人。”
鹿云舒沉默了一会儿,笑了:“可不是,你这个神都栽了,又何况是人。”
九方渊:“……咳咳。”
另一边,欢云姬等了一阵子也不见齐青丞出来,压不住心中怒气,冷笑出声:“既然如此,那你便做我手下的亡魂吧。”
她一脚踹开飞行法器的门,正想将齐青丞揪出来,冷不防怔住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齐青丞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表情惊恐,他胸膛上被掏了一个血窟窿,血流满了身下的地方,已经断气有一会儿了。
欢云姬登时变了脸色,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了她要杀的人,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对她而言,就好像自己被打了一巴掌。
“是谁做的,给我滚出来!”
欢奴感受她身上翻涌的怒气,足尖点地,几个起落便来到飞行法器旁边。
一众修者们紧随其后,待看到横死的齐青丞时,无一不僵立原地,面如土色,本想着拖延时间等江陵齐家的人来支援,再不济保住齐青丞的命,只要留一口气就好交代,但现在人都死透了,他们无疑要被牵连。
有修士怒骂出声:“你们欺人太甚,竟然下如此狠手!”
欢云姬心中本就不快,闻言一巴掌挥过去,隔空将那修士扇飞十几米:“我要想杀他早就杀了,也不必叫他死得这般痛快!”
她一掌击向飞行法器,将仅剩的部分打得散开:“躲在里面的东西,现在滚出来,我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她刚才就发现,这飞行法器中还有活物,齐青丞已经死透了,这里再没有其他人,必定是那活物抢先杀了她要杀的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废墟中爬出来,她缩了缩尾巴,警惕地看着欢云姬,爪尖还挂着血肉碎屑。
有修士反应过来,惊呼出声:“是这妖兽杀了齐公子!”
围在飞行法器旁边的人面色各异,狠狠瞪着那妖兽少女,唯独欢云姬沉默下来,收敛了刚才的一身杀气,甚至在修士们对那妖兽出手时加以阻拦:“她不是你们可以动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修士们是齐青丞此次外出雇的保镖,不是江陵齐家的家仆,对于齐青丞的死没有太大感触,更谈不上拼死拼活,见欢云姬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当即向后退去。
工钱拿不到了,总不能把命也赔上,他们不是亡命之徒,当即做出了选择。
九方渊与鹿云舒远远看着,听不太真切,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修士们逃走之后,欢云姬才侧过身,朝着树林瞥了眼:“看了这么久,不出来见见吗?”
九方渊与鹿云舒俱是一惊,他们刻意收敛了气息,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是何时被发现的?
鹿云舒下意识看向九方渊,用眼神示意: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已经被发现了,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九方渊微微颔首,握紧了鹿云舒的手,目光坚定,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愧是合欢门的坛主,欢云姬,你的警惕性还不错。”
垂着黑纱的轿辇从天而降,身着黑衣的四个人各自抬着轿辇的一方,轻飘飘落了地,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轿辇四面都是黑纱,黑纱很透,起不到遮掩的作用,中间是一方软榻,有人倚靠在上面,抚摸着膝上的小妖兽。
强大的威压使欢云姬拧紧眉头,欢奴有所察觉,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呵,还挺护主。”
轿辇中传出一阵轻笑,只见那抚弄着妖兽的手轻轻抬起,黑纱微动,欢奴就被掀飞了,直直地撞在身后的树上。
欢云姬还未动作,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住,几乎要匍匐在地。
树叶落了一地,有两个身着黑衣的人从远处而来,他们的装束与抬着轿辇的人一模一样,一到轿辇前就单膝跪下了:“大人,都处理妥当了。”
“嗯,起来吧。”黑纱扬起,一人从轿辇中走出,他身材高大,衣袖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游动,“欢云姬,越发心慈手软了,杀个人都杀不干净,还有别人来给你擦屁股。”
欢云姬心中一紧,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刚才逃走的修士们已经被处理干净了:“你是谁?”
站起来的两个人分立在男人左右,其中一个斥道:“放肆!三十一门合欢门坛主欢云姬,见到大人还不行礼!”
欢云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跪倒在地。
男人抬了抬手,隔空将躲在飞行法器中的妖兽少女抓了过来,温声问道:“啧,弄得这么脏,把爪子给你剁了好不好?”
妖兽少女吓得浑身颤抖,缓慢地将两只沾了血的爪子藏到身后:“求求大人,不要。”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顶着这么张脸,我还真不舍得对你下手了。”
说完,他便将妖兽少女随手扔给旁边的黑衣人:“把她清理干净,奴契再加固一遍,颜色淡了,看着不顺眼。”
“属下遵命。”
男人又懒洋洋地往软榻上一靠,睨着面前跪着的人:“想起本座是谁了吗?”
欢云姬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晦涩:“属下叩见尊主大人。”
“还记得就好,本座今日听到些风言风语,是关于你的。”他顿了顿,笑着道,“说是你喜欢上一人,要与他结为道侣,还要为了他叛出三十一门,本座有些好奇,是真的吗?”
欢云姬闭了闭眼,咬着唇,直到尝到一丝血气才松开,轻声道:“回禀尊主,是假的。”
“原来如此,倒也可惜,本座还想着,若是真的,就去会会那人,究竟是何等的出色,才叫你欢喜至此。”
他声音很轻,带着笑意,落在欢云姬耳中却有如吐着信子的毒蛇,阴冷异常。
欢云姬心中明了,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事情的发展,她收敛了所有表情,状似随意地朝树林中瞥了一眼,复又垂下眼睫。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树林里又归于寂静。
幽蓝色的碎光在树林间闪烁,阻挡了一切窥视。
九方渊出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他听说过魔界有位避世不出的尊主,却没想过这人会是众人口中的大人,也没想过娘亲会与这人扯上联系。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他们要出去的时候,轿辇从天而降,相同的装束令两人想起在拍卖行见到的男人,几乎没有思考,九方渊就释放出了本源力量,因为过度消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此地不宜久留,三更一直没有回应,九方渊与鹿云舒不再压制力量,牟足了劲往停放飞行法器的地方赶去。
路上一切顺利,飞行法器停放在图南城城外,两人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从城外赶路,没有经过图南城,路上甚至没有遇到人。
从拍卖行出来时是下午,现在已经临近傍晚,大片的霞光将天空染成了橙红色。
飞行法器的防护结界开启了,外人无法进入,这是上神界的东西,鹿云舒不受影响,带着九方渊进了飞行法器。
没有意料中的叽叽喳喳,九方渊与鹿云舒瞬间绷紧了心神,不顾得休息,循着顺序将飞行法器检查了一遍,可惜并没有发现三更和冰冰的踪迹。
“他们去哪里了?”鹿云舒眉心紧拧,“该不会被人抓走了吧?”
刚才遇到的男人力量强大,非是他们可以抵挡的,对方是魔界的尊主,定是他们的敌人,思及此,鹿云舒心中愁绪萦绕,生怕三更和冰冰也被处理干净。
冰冰还有被抓走的可能,三更就不会了,九方渊不是很慌,宽慰道:“别着急,他们应该是主动出去的,如果是重要的事,三更会留下讯息,咱们再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两人又仔细地找了一遍,最后在甲板上找到了一块帕子,被风吹到了藤椅底下,所以一开始两人没有发现。
帕子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不是人能够写出来的,鹿云舒看不明白,递给九方渊:“这是三更留的吗?”
“是他的狗爬字。”九方渊接过扫了一眼,越看表情越沉重,在鹿云舒的催促中将写了什么念出来,“路遇魔界踪迹,沿途有记号留下,似在追踪,带蠢货前去查探一二。”
“最近好像没听到魔界有什么动静。”
九方渊搓了搓指尖,声音有些沉:“最近阵仗闹得大的,只有洪荒秘境一事。”
鹿云舒抬起头,恍然大悟:“方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