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崽抖抖翅膀,庞大的身形突然凭空消失。
在它刚刚待过的地方,被压倒了一大片的草坪上蹲着一只幼年龙崽,正是缩小版的赤焰龙。
三崽飞到巫斯身边落下,微微垂着头。
[……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
巫斯不关心这个,他将短刀收进刀鞘:“有什么发现吗?”
三崽前爪挠了挠石块:[没有。]
巫斯蹙着眉:“再找找。”
旋叶龙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这一带,他就不信将这森林翻个遍还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想起旋叶,巫斯眼底浮现出一抹暗红色,神色间满是狠戾与怒火,但很快压了下来。
他又问:“附近的龙群呢?”
[在森林中心。前段时间救过几只,我在这里,人类不敢贸然进来。]
“但你也得小心,”巫斯冷眼望着远处飘落的树叶,“注意藏匿行踪,或许会有人专门为你而来。”
[有变形魔法,人类找不到我。]
三崽仰起头,示意自己明白。
变形魔法能让它回到幼年形态,它飞至云层或树林当中时,只要缩小身型隐匿气息藏起来,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这些魔法都是巫斯教会它们的,人类世界比它们想象的更加复杂与危险,不得不谨慎。
“好,”巫斯从石块上起身,“我在人类学院修习,不能随时和你联系,过几天还得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
说起这事,巫斯神情有些不耐烦:“一个什么学院交流会。”
大概就是去打几场架,打完就回来。
他的导师是个瘦小的人类老头子,追着他央求了好几天,巫斯一说出拒绝的话,他就掐着自己脖子仿佛要当场背过气去。
巫斯无可奈何,念在导师平时对自己还不错,不曾做过伤害龙族的事,才答应下来。
三崽点头:[好。]
巫斯看着像要离开了,三崽收紧前爪,垂在石头上的尾巴忐忑地甩动着:[还有……]
“什么?”巫斯转头。
[我遇见一个奇怪的人类。]
在巫斯询问的视线下,三崽紧张且纠结:[他很像‘宁’。]
巫斯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瞳孔骤变,暗红的双眼紧盯着蹲在石头上的幼龙:“一个贪婪、肮脏、卑劣的人类,也配和‘宁’相提并论?”
三崽垂下头,它甚至觉得那就是‘宁’。
他喊出自己曾经的名字,一点都不惧怕他,还会用熟悉的语气和它说话。
它想再解释几句,巫斯已经站上矮脚龙龙背,夕阳照在他侧颜,颤动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他不会回来了。”
巫斯话音刚落,驱使着矮脚龙离去。
三崽独自留在原地,它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伸出爪子恶狠狠挠着石块,随后飞进林间消失不见。
结算完委派,刚刚打开游戏的宁初看见三崽的状态又变了。
【状态:失落】
嗯?怎么回事?
他往下一翻,还有一只龙也不对劲。
【‘崽崽’(???)】
【状态:郁闷】
这……宁初目光转至窗外,望着谜都森林的方向。
两只龙情绪同时出现变化,它们会在一起吗?
但这只是宁初的猜测而已。
他一边关注着资料卡,一边和博文一起去食堂打饭。
路上博文问他:“你下午去哪儿了?我睡醒起来就不见你人。”
“我去接了个委派。”
博文还以为他又听了谁的怂恿,镜片下的双眼一瞪,宁初赶紧解释:“一级的,我一下午就做完了。”
“好吧。”博文的神色这才放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想起宁初早上问过他挣钱的事,他知道宁初家境不好,也没有多问。
吃完饭,博文收拾着碗筷,一边叹气:“明天又有实践课,哎……”
学生平时吐槽课程很正常,宁初不清楚实践课是什么情况,默默在一旁没有出声。
临睡前,宁初登上《龙岛》。
白天他去看过一眼,放在洞口的兔子肉不见了,干草堆有大半被拖进山洞,厚厚地垫在地面上。
晚上宁初上线,小龙崽们在新的干草上睡觉,山洞里多了一只成年普通龙,在洞口的位置睡觉。
宁初看了一会儿,去地图其他地方查看。
后山有不少野生动物,兔子牛羊什么的,大概都是他以前从商城买来投放到岛上的苗子,自由繁衍到现在。
这些储备粮看着好像不太够,但商城还没有解锁,他买不了东西。
宁初发愁,他得再努力一点挣钱才行。
他逛了一圈就下线了,和回到岛上的紫色巨龙恰好错过。
巨龙第一时间来到山洞口,却没有再见到凭空多出来的食物和干草。
它眼神略显失望,缩小身型进入山洞。
—
第二天的实践课开在室外,宁初跟着博文来到学院侧面的小公园,那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在等待上课。
见到宁初出现,有几个学生面露惊讶,高声道:“诶,休宁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初迟钝地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侧目打量说话的人。
他额前细碎的刘海下,茶色瞳孔清澈地望过来,不像以前总是被厚厚的头发遮住大半,神态气质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那人愣了一下,旁边的另一个学生接话:“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啊,我们前天等了你好久呢。”
宁初故意做出胆怯与不解的模样:“等我干什么?你们不敢进谜都森林,还想抢我的委派任务品?”
刚才出声的学生当即愤愤道:“谁不敢进谜都森林?我……”
宁初不咸不淡地应道:“那天你们直接就走了,连入口都没靠近,我还以为你们是害怕了,原来不是啊。”
周围不少学生听见他的话,悄悄看热闹。
对面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天赋高实力不低,被比自己弱许多的人质疑胆小害怕,比在竞技场输了一轮还憋屈。
那个学生还想说什么,瞥见不远处导师正朝这边走来,立刻闭了嘴。
导师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性,白色魔法袍垂至脚踝,红棕色的卷发随意扎在脑后。
她扫向众人,确认人都到齐了,说道:“今天继续练习对战魔法。”
在场的人只有宁初不知道对战魔法是什么,导师说完就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看样子也不打算教。
他小声问博文:“要怎么练习?”
“你不会连咒语也忘了吧?”博文拉着他退到一个角落,“魔法棒带了吗?”
学生们四处分散开来,两三个人结成一组,保持着互不干扰又不会离开导师视线范围的距离。
宁初拿出魔法棒:“是这个吧?”
一看他这样子,博文就知道他全忘了,心里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深究。
他念了一串咒语,同时挥动自己的魔法棒,一道亮绿色的光芒从他魔法棒顶端迸发出,又很快蔫了。
博文掩唇轻咳一声:“你来试试。”
初学新魔法时都需要念咒语,熟练了才能直接发动,那串咒语晦涩难记,宁初磕磕绊绊念了好几次,学着博文的样子挥动魔法棒。
然而接下来什么也没有出现,气氛一时凝滞。
“怎么回事,你上次还成功了的,”博文挠挠头,“再试试?”
然而不管宁初怎么尝试,咒语念得越来越顺口,可就是使不出魔法。
博文无可奈何,他也不敢带着宁初去问导师,像他们这类天赋不好的学生不受重视,不被骂就不错了。
他安慰宁初:“可能是失忆的原因,等你恢复之后说不定就好了。”
宁初倒没有太难受,点头应道:“好,我再练习一下吧。”
导师偶尔起身走动,查看学生们练习的效果,经过宁初身边时,脚步停顿了一下。
宁初目不斜视,依旧念着咒语,脚步声随后又走了。
这节实践课就这么过去,下午依旧是自由安排,宁初准备再去一趟鸦市。
絮木果是制作初级魔法药剂的一种材料,需求量大,基本上每天都有委派,宁初依旧选了这一个。
他签好字,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骚乱。
宁初扭过头打量,那边的人群正匆忙向两边避让,随后一只熟悉的矮脚龙从中走出来。
是巫斯的龙。
但巫斯不在它附近,契约兽基本只听主人的话,即使矮脚龙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其他人依旧不敢靠近。
只有宁初知道,矮脚龙虽然长得凶一点,实际性格十分温顺,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
矮脚龙慢慢朝着宁初的方向靠近,像在散步一样,宁初向旁边退了一步给它让位置,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害怕它。
走到宁初旁边时,矮脚龙的脚步停住。
它偏头嗅了嗅,视线锁定桌上摆放的果盘。
那是鸦市平时摆在外面,可供学生们随意拿取的小零食,有一些水果干和糖果之类的东西。
宁初上次为了确认它的品种,翻找图鉴时刚好扫过一眼矮脚龙的习性与爱好,他知道它在看什么,矮脚龙最喜欢吃核桃。
他从果盘里拿了一个核桃,放在距离它近一些的地面上。
周围人看着宁初的举动,互相窃窃私语。
矮脚龙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抵过核桃的诱惑,凑近咬住。
“灰熊?”
巫斯的声音突然响起,矮脚龙吓了一跳,口中的核桃不小心掉落,一路滚到巫斯脚下。
巫斯低头看着核桃,再看向宁初。
宁初一脸无辜,背着手和他对视。
巫斯收回视线,绕过核桃朝门口的方向去,冷漠道:“走了。”
矮脚龙跟上他的脚步,很快离开。
宁初拿好自己的委派卡,也离开了鸦市。
昨天三崽莫名丢下他离开,宁初不确定它今天还会不会出现。
他乘坐魔兽车再次来到谜都森林,刚到达入口迫不及待地喊了几声。
四周很安静,宁初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他继续往前走,沿着外围寻找絮木果,一边喊着三崽。
宁初走了挺长一段路,摘完了两棵树的果子,停下来坐在草地上休息,数着袋子里的絮木果。
委派需要三十个,他还多摘了一个,宁初系好布袋,准备回去了。
三崽今天大概是不在,他叹着气起身,后方的树丛传出微弱的声响。
宁初面上一喜,随后迅速反应过来。
三崽那么大一只,不可能只发出这点动静。
宁初屏住呼吸慢慢转过身,一只魔兽就站在他不远处。
它外表看起来像一只成年豹子,身上长着黄灰两色的花纹,竖瞳紧紧盯着宁初。
宁初心道不好,这只魔兽至少有三阶,估计是偶然跑到森林外围来,被他不小心撞见。
他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直接跑是跑不过的,他身上只有一把小的可怜的折叠刀,和一根魔法棒。
上午刚练习过的咒语还牢牢记在宁初脑子里,眼下似乎只有试试这个办法了。
他迅速掏出魔法棒,对着魔兽的方向念出咒语。
——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魔兽喉间发出低低的恐吓声,压下脊背做出攻击的姿势。
宁初顿了两秒,抱紧怀里的絮木果转身就跑。
为了避免迷失方向,他来时特意记了附近的地形,不至于慌不择路,但他怎么可能跑得过一只身形矫健的三阶魔兽。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宁初左肩一疼,被狠狠扑倒。
怀里的絮木果四处滚落,魔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警惕地向后退一步,没有立刻对宁初发动攻击。
在这空档,宁初伸手摸到身上的折叠小刀。
他还是低估了林中的危险……要是今天死在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重生。
宁初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魔兽的脖颈与腹部,悄悄打开小刀。
魔兽发觉宁初似乎无力反抗,在原地绕了一圈准备再次扑上来,突然停下动作,看向旁边的灌木丛。
它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竟然呜咽了几声,不住地往后退。
灌木丛中动了一下,一只小小的红色身影钻了出来。
它不过两个巴掌大,黑色的龙角向后扭曲,恶狠狠地对着魔兽吼叫。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