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陈然揉揉鼻梁, 脑子里都是李卓风三人狼狈窜逃的模样。

这副本朱玛儿子的能力着实太克制正常人，如果他不是现在这灵魂状态，就算是他, 一旦被拉入墙壁，恐怕也别想轻易出来，会是一场恶战。

陈然深吸气，他看向朱玛, 以及朱玛身后的她儿子。

那瘦弱得吓人的小孩静静看着蹲坐在地上哭着的朱玛，他猩红的眼中一片安静，似乎他的世界除了朱玛就再无其它。

陈然深呼吸, 他手中的笔在他掌心处溢出的火焰中迅速化作灰烬。

随着那笔的消失, 朱玛身旁小小的人影身上也逐渐有黑色的火焰浮现，随着那火焰的浮现，朱玛似乎有所察觉,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去。

但大概是怕吓到朱玛，朱玛抬头的瞬间，那小孩身上的火焰就骤然拔高，仅一瞬他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抬起头来，什么都没看见, 朱玛泪眼朦胧的眼中有瞬间的茫然, 她抬起手缓缓摸向身旁空荡的位置, 那里原本是她儿子站着的地方。

那小鬼的消失，让整个副本的崩溃也变得越发迅速, 几乎是朱玛抬起手触摸面前空荡空间的瞬间, 整个世界便被黑暗笼罩。

隐约之间，陈然似乎听见李卓风他们的叫喊，但他还没来得及听清他们在喊些什么, 他只来得及抓住身旁的果东，世界便骤然亮起。

再次睁开眼时，陈然和果东已经回到陈然的家中。

并排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熟悉的房间，陈然有瞬间地愣神，他再反应过来时，身旁的果东已经起身。

“人皮鬼！”果东叫着跑出门去，他们进副本都已经五天，是时候验收人皮了！

果东一直惦记着要回去上班的事。

见果东跑开，陈然收回视线，他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圆珠笔被他的火焰焚烧后的残渣。

看着那逐渐化作火星子消失不见的灰黑色灰烬，陈然只觉得他一定是被果东传染，所以也变得不正常，以前的他绝不会因为这丁点事就心慈手软。

陈然收拾好心情出门时，果东正在客厅当中生气。

人皮鬼在他们进入副本之后就逃之夭夭了，因为他肯定没办法在十天之内把人皮做出来，所以他就逃到果东找不到的地方慢慢做，要做完之后才回来。

红影把这告诉果东后，果东都直接气成河豚。

“要去抓回来吗？”红影绕有兴致，不嫌事大。

果东作势就要点头，让他抓住人皮鬼他绝对要狠狠揍人皮鬼一顿，话到嘴边他又停下，他看见陈然。

“人皮鬼卷款逃跑了！”果东气鼓鼓的和陈然告状。

“做完了再收拾。”陈然道。

果东想想，觉得挺有道理，点点头，乖乖听话。

“李卓风那边怎么样了？”陈然询问。

果东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机打开，他看看，果东又去掏陈然的手机。他之前突然消失后他所有的身份信息就都消失，手机号码已经不能用。

打开陈然的手机，点开之前兰昊逸建的群，果东迅速输入内容，“还活着？”

果东信息发出的同时，在兰昊逸所在分部的地下仓库内的才刚缓过劲来的李卓风三人，手机就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狼狈不已的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掏出手机。

“活着。”李卓风。

“嗯。”兰昊逸。

“你们没事吧？”告近问，“告远他……”

见三人都还活着，果东松了口气。

不等果东再问，群里就有又信息发来。

“苗芳到底怎么回事？”李卓风一提起这个名字就只觉得肚子痛，跌坐在地上的他本能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之前是一个血窟窿。

“她疯了？”兰昊逸一张脸也铁青，因为告近和李卓风都受了伤，他不得不一个人承担起所有。

偏偏在副本中的苗芳还是个人，所以他的玉佩也无法使用，他只能以杖为棍拼死一搏。

他进过的副本不少，也算是经验丰富，面对普通人他绝对不惧，但那时候的苗芳已经一点看不出普通人该有的模样，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看着群里告近和兰昊逸的话，李卓风憋着一口气也想输入内容，但手指在键盘上敲动时，想想他又把那些内容都删掉。

三个人里当属他最倒霉，他们原本在一楼朱玛的房间和管理室搜索，要趁着果东和陈然吸引了那群小鬼和告远的注意力尽快找到笔。

他们正忙着，苗芳就一脸慌乱的从楼上冲了下来，嘴里还嚷嚷着杀人了。

三人一开始并未防备，只当是苗芳遇到鬼。

李卓风见她狼狈不堪，又一身的血，本能地伸手去扶，结果手还没碰到苗芳就被苗芳反手捅了一刀。

李卓风反应过来时，苗芳第二刀都已经捅到他肚子前。

捅完一个，苗芳疯了似地转头就冲向告近。

告近那时已经反应过来，作势就要往旁边躲去，但他之前就受了伤，再加上那时候的苗芳就是个疯子，所以告近很快也伤上加伤。

兰昊逸反应过来一棍子打过去，他倒是打中苗芳，但苗芳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拿着刀子就开始回头狂追兰昊逸。

想象着之前的那诡异的场面，李卓风三人对视一眼，就算他们都已经从副本出来，他们依旧背脊发凉。

“苗芳之前出了车祸……”果东把从朱玛那听到的事情简述一遍，“她应该早就已经想杀了那瘫痪的男人，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后来整个公寓被阴气笼罩，她心中恶念被放大，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这整个公寓之中，最开始让人觉得最奇怪的两个人，反倒是所有人里最正常，看似最正常的那个却是最有问题的。

“果东？”李卓风立刻猜到和他们聊天的人不是陈然，陈然或许会关心他们是不是死光了，但绝不会跟他们解释这么多。

“你怎么知道？”果东趴在沙发上一脸困惑，他上滑看历史信息，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果东正困惑，群里就又聊了起来。

李卓风三人出现后，被组织里的人带到一旁检查身体，他们已经在副本中待了五天快六天，已经快到最长时间，离开副本后三人身体迅速虚弱，正在补充葡萄糖和水分。

“刚刚组织的人过来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普通C级’的副本也能搞得这么狼狈……”李卓风一头黑线。

他就算了，他这个A级确实存在水分，但是兰昊逸和告近两人却是货真价实的A级成员，然而就是他们这样加起来两个半的A级队伍，居然差点被一个C级副本搞到团灭……

“我觉得问题不再我们。”告近认真分析。

“我也觉得。”兰昊逸很赞同。

“那是为什么？”果东一脸认真的疑惑。

“你们做鬼的是不是特别点背？”李卓风也困惑了。

“你什么意思？”果东瞬间炸毛。

“没遇到你们之前，我进副本从来就没出现过越级的情况，说是C级那就是C级，可自打遇到你们，C级能变成A级，A级能变成S级……”李卓风回想起之前的那一个个副本，都觉得他还能活着真的很不容易，想到伤心处，他甚至都快哭出来。

“还见到了鬼王，见到了神，甚至穿越了时空。”告近补充。

“没错。”兰昊逸狠狠赞同。

“你们什么意思？”果东改趴在沙发上的姿势为坐，他委屈，怪他咯？

“最后这个副本前面我看着画风也挺正常。”李卓风道。

“你们一进来画风就变了。”告近吐槽。

“人比鬼还能杀。”兰昊逸补充。

果东看看趁着这功夫到一旁去给他煮好吃的陈然，又看看手机，都委屈坏了。

“你们真的不考虑找个庙拜拜去去晦气？”李卓风都纳闷了。

“庙？”果东歪着脑袋认真想想，“我家有神，拜神有用？”

“……”

“……”

“……”

本来只是想吐个槽的李卓风三人都噎住。

他们都忘了，果东自己原来就是个神。

“难道是因为陈然？”李卓风猜测。

“……”告近想起陈然那些倒霉事。

“肯定是因为他！”果东笃定，肯定是因为陈然太倒霉，是个倒霉孩子，所以才害得他们都这么倒霉，李卓风他们总是受伤，而他的钱总是不翼而飞。

群里是片刻的沉默。

“自从跟着他一起下副本之后，我不是弄坏人皮就是弄坏人皮，后来花了好多钱才修好，现在还要被扣工资……”果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肯定都是因为陈然把霉运传染给他了，也不知道找小山神拜拜有没有用。

思及至此，果东忍不住幽怨地抬头看向陈然。

正忙着的陈然察觉果东的视线，抬眸，“干吗？”

果东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脸，总是凶巴巴的模样，陈然绝对就是那个倒霉孩子没跑了！

也得亏是他，不会再死掉，不然陈然搞不好都能把人坑死。

这么想着，果东心理一下就舒服了不少。

“面煮好了。”陈然端着面来到桌前。

陈然没穿人皮，不用吃东西，但果东要吃，果东已经几天没吃过东西。

果东放下手机，同情地看看陈然，赶紧起身去吃东西。

陈然被看得莫名其妙。

陈然来到果东对面坐下，见果东开始吃东西后，他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还要回城堡吗，还是以后都住在这？”

果东想要住在哪他都可以，但他记得果东有一堆的东西，而且这一屋子奇怪的存在也是个问题。

“我要回一趟城堡。”果东道。

陈然看去。

“我还有好多娃娃放在城堡里，要拿到这来。”果东道。

“娃娃？”陈然想起果东那一屋子的娃娃。

一个大男人，成天抱着只娃娃，兔子也就算了，兔子对果东来说是特殊的，其它那些娃娃又是怎么回事？

“一定要带着？”陈然都想象到以后他的生活空间到处都是娃娃的场景。

“当然，我攒了好多钱才付完首付买到，接下去还得还贷款——”果东洋洋自得的话说到一半噎住，他好像并不是遇到陈然之后才开始变穷。

他好像在遇见陈然之前就已经特别的穷，算起来，他这近千年时间一直都在想办法赚钱，因为他一直都很穷……

见果东脸色变得难看，陈然疑惑，“怎么？”

果东摇摇头，赶紧低头扒面。

002.

一口气把肚子都吃得鼓鼓的，果东瞅瞅陈然，赶紧自觉地把碗拿去洗了。

洗完碗，果东刚准备往沙发上一躺，抬头就看见陈然在扫地，果东赶紧过去帮忙。

手里的扫把被抢走，陈然狐疑地看了果东一眼，他刚准备再找点事做，果东就又凑了上来要帮忙。

面对格外殷勤的果东，陈然愈发疑惑。

不用去组织，两人在家休息了半天，第二天这才开着车去了城堡，把果东所有的娃娃带到别墅。

果东的娃娃太多，陈然不得不跑几趟。

忙完所有，趁着果东兴奋地抱着自己的娃娃到处找地方放，陈然拿了手机，看见上面的内容，他眉头不由挑起。

正忙着的果东看见这一幕，一个激灵，赶紧冲上去抢陈然的手机。

陈然并未防备，直到手机被抢走他才反应过来，“你做什么？”

果东一边戒备的把手机往背后藏，一边打量着陈然，见陈然好像并未对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果东这才开口，“你刚刚在看什么？”

说着，果东把藏在背后的手机拿了出来。

陈然正在看组织里的通知信息，因为陈然消失不见，罗云已经在张罗着要选新的南部部长。

控制不了陈然，罗云就琢磨着再培养一个陈然。

“他敢！”果东一看见这信息眼睛就瞪圆，如果罗云真的弄出个新的南部部长，那岂不是代表他的工资也要泡汤？

陈然拿回手机，狐疑地看了眼果东，迅速回复罗云。

陈然一吱声，罗云那边瞬间就安静下来。

见罗云不再吭声，陈然收起手机，“我要回去一趟。”

陈然现在属于鬼魂状态，是因为果东的幻术，所以看着才像是个人。

“我也去！”果东举手。

几分钟后，两人驱车进了市区。

在小吃街一旁找到车位停车，两人一前一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南部而去。

上了楼，陈然带着果东在四楼办公室一露脸，整个办公室就是一片死寂。最安静的当属罗云，看见陈然，他一张脸漆黑。

面对众人的惊讶，果东得意坏了，尾巴都翘了起来。

南部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休想开除他们！

而且陈然是南部的部长，陈然是他的，这不就等于南部是他的？到手的肥肉哪又放手的可能？

盘算着这，果东正琢磨着要怎么让陈然给他涨工资，办公室中的陈然就递过一张纸来。

果东拿过一看，因为他缺勤时间太长，陈然按照请假给他处理，上个月的工资直接全没了。

看着那只有一个大大的零的工资条，果东整个人都被打击得摇摇欲坠。

从南部回去的路上，果东一直神情恹恹精神恍惚，直到回到家，他都还没能从那种巨大打击中回神。

看见这样的果东，陈然哭笑不得。

到家后，他掏出原本准备夜里再给果东的职员识别卡，扔到果东怀里。

正精神恍惚的果东，看见扔来的卡片本能地伸手去拿，看清楚那卡片上A级成员的字样，果东两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这个是……”

“我帮你把身份升到A级了。”陈然道。

果东一直是C级成员的身份，但却一直跟着他们进的高危险度副本，把他的等级升到A级也算情理之中。

“那——”果东兴奋地看着陈然。

“工资和年终奖也会跟着涨上去。”陈然知道果东想问什么。

一听到陈然这话，果东立刻兴奋得嗷嗷直叫，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蹦又跳，都恨不得冲过去抱住陈然亲上一口。

看着果东那高兴得都手舞足蹈的样子，陈然眼底深处满是无奈。

趁着果东稀奇自己那张新的职员卡的空隙，陈然又拿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他突然消失，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处理。

他正忙着，和李卓风他们组建的那个小群就有信息弹出。

陈然顺势点进去看了看，发信息的人是告近，他想询问果东和陈然告远的情况，自从从副本出来告远就一直没了动静，告远不主动显形告近又看不见他。

陈然简短回复了一句，他正准备切换页面，眼角余光就瞥见之前果东和李卓风他们的聊天记录。

陈然上滑页面。

看见关于倒霉鬼的话题，再想到之前果东心虚的要帮忙的场面，还有果东抢他手机的场面，陈然哭笑不得，心底却并未在意。

如果遇见果东算是一种倒霉，那他愿意一辈子倒霉。

正开心着的果东见陈然又在望着手机走神，立刻想起之前自己背着陈然说陈然坏话的事，他也顾不上穿鞋，赶紧从沙发上跳下来抢走陈然的手机。

抢到手机，重新扑回沙发上，果东赶紧打开手机要删除之前的聊天记录。

他就是个倒霉鬼，跟着他的人总是倒霉，陈然甚至都因为他而丢了命，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要陈然一直留在他身边。

一口气把所有记录都删完，果东这才松了口。

果东回头，把手机递给陈然。

陈然走至沙发前，伸手接手机。

陈然刚抓住手机，手腕就落入果东手中，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果东抱着压在沙发上。

“嘿嘿……”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然，果东脸上都是得意的开心的笑容。

不等陈然反应过来，果东就俯身吻了上去。

不再是人的陈然唇瓣上的温度冰凉，那感觉似水似冰，让果东爱不释手，他轻轻用牙齿啃咬着，都恨不得把陈然整个人吞入腹中。

一吻结束，陈然再睁开眼时，他眼前已经不是之前的别墅，而是城堡，果东之前住的那栋城堡。

随之一同变化的，还有原本在别墅中的那些存在，他们都被留在了别墅，整个城堡就只有他和果东两人。

察觉到这点，看着面前的果东，陈然微微动了动身体，不等果东反应过来他就仰头吻上果东的唇。

果东在这种事情上一直非常有天赋，陈然的偷吻原本抢占先机，但很快他就再次落了下风，感觉着果东的动作，听着果东胸口不断传来的心跳声，陈然大脑逐渐空白。

就在陈然整个人都即将沉浸进那种不可自己的恍惚中时，一道声音突兀的从一旁传来，让陈然瞬间清醒。

“人皮鬼回来了。”红影并未出现，他只留下这句话就逃之夭夭。

陈然咬牙切齿，他已经抛到脑后的诱拐计划再次浮现到脑海中。

早已察觉到红影存在的果东又在陈然唇瓣上轻啄了下，这才软软趴在陈然身上，“我们回去吧。”

“嗯。”陈然无力，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把人拐走。

“修人皮是很贵的，所以绝对不能把人皮弄坏。”果东从陈然身上坐起来，同时传授陈然必须知道的注意事项。

“好。”

两人起身，要回别墅。

“人皮会变老吗？”陈然突然问。

“会。”果东点点头。

陈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果东疑惑地看了陈然一眼，决定还是先把陈然带回去再说，他一直很期待陈然的人皮。

回到别墅的那一瞬，果东立刻变脸，他露出一副超凶的要杀人的表情四下寻找人皮鬼。

人皮鬼早就预料到，他苦笑着躲在楼梯附近的拐角处，可怜巴巴地看着果东。

“过来。”果东勾勾手指头。

人皮鬼摇摇头。

“过来！”果东呲牙。

人皮鬼哭丧着一张脸磨磨蹭蹭的从拐角出来，一边向着果东走，他一边拼命的给陈然递眼色。

不是他想偷懒，而是这人皮的制作确实需要时间，他总不能敷衍了事。

“人皮呢？”陈然开口。

听着陈然这话，人皮鬼立刻指向卧室，“浴室里。”

陈然看了眼果东，向着浴室飘去，他对人皮还挺稀奇。

他虽然早就知道果东穿着人皮，但他之前从未见过纯粹的人皮，还是自己的人皮。

见陈然离开，果东凶巴巴地冲着人皮鬼舞了舞拳头，跟着陈然向着卧室而去。

浴室中，浴池里，一个和陈然有着同样外貌身形的男人，正静静地躺在红色的血水中。

那男人一头及腰长发，眉眼冰冷，皮肤是失血过多的白皙，他胸口并未跳动，就仿佛一具尸体。

他身上带着一层白布，那白布勾勒得他身形越发修长，也让他脸上多出几分怪异鬼祟的美感。

陈然站在浴池旁边，静静看着那男人，和照镜子时不同，那种感觉很是奇怪，甚至诡异。

“你试试。”人皮鬼拼命忽视一旁的果东，努力让自己不被揍。

陈然看了人皮鬼一眼，迟疑一瞬，向着浴池里的人飘去。

学着那人在浴池中躺下后，陈然很快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够恰好容纳自己的壳。虽然并未试过，但他就是知道那壳和他契合无比。

陈然凭借着本能向着那人皮靠近，他无师自通，他感受着适应着，他再睁开眼时，他已经能感觉到那种拥有身体身体漂浮在水中的感觉。

随着他的睁眼，他胸口的位置开始传来一阵异样的怪异的砰砰声，那是他心跳的声音。

那种声音在他还是人时他习以为常，甚至不注意都听不见，但在这一刻它却变得清新。

陈然本能地伸手去触摸胸口，感觉着人皮下心脏跳动的动静，陈然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动容，他本能看向果东。

果东正蹲在浴池旁歪着头看着他，他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那里面有兴奋有喜欢。

“怎么样？”人皮鬼询问。

“嗯。”陈然回神。

“嗯？”人皮鬼一张脸逐渐扭曲，他逃跑就已经够让果东生气，要是再出岔子，果东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可以。”陈然道。

说话间，陈然举起自己的手翻看。

人皮鬼的手艺确实非常好，好到都让人惊叹。

他不光能感觉到心跳，能感觉到血液流淌过全身的感觉，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手离开水之后微风拂过时的冰凉。

“那就好！”人皮鬼松了口气，旋即，人皮鬼可怜兮兮地看向果东。

果东注意力都在陈然身上，没搭理他。

“这人皮和真正的人一模一样，会饿、会累、会困，该怎么照顾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唯一和人不同的就是它受伤之后伤口不会自我治愈，它毕竟不是真正的人。”人皮鬼如释重负，又交代了两句注意事项后赶紧跑路，生怕果东想起了又要找他麻烦。

陈然一边把人皮鬼的话记在心里，一边检查自己的身体，他试着活动自己的手脚，所有一切都契合无比，就仿佛他又活了过来。

不，甚至比他又活过来的感觉还要好。

毕竟他最后活着的那段时间已经半人半，那种是明明人，却又阴气侵体的感觉并不好。

现在的他却只觉得身体仿佛恢复了最健康时的状态，且他变成厉鬼之后的能力也并未消失。

陈然再抬头时，浴室中已经只剩下趴在浴池边上看着他的果东。

两人视线对上，陈然不由走神，他仿佛又回到了山里，果东还是那个努力攒钱的小山神，而他，找到了果东。

“起来吧。”果东伸手。

把陈然从浴池当中拉起来，果东赶紧跑出门去帮忙找衣服。

看着陈然穿上衣服，恢复到他本该有的模样，果东心脏不由狠狠狂跳了下。

“这个给你。”陈然走到一旁拉开衣柜，他从衣柜当中翻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果东。

那盒子小小的，看着像是个戒指盒。

果东打开盒子，看见盒子中静静躺着的那块原本属于他的小小的神石，果东不受控制地愣了下。

那神石现在已经是陈然的附灵物，附灵物对于厉鬼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陈然和他都再清楚不过。

“你真的要给我？”果东想要露出个普通的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却不听他控制，他微微蹙着眉，光是感觉着自己皱着的眉头，果东就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很好笑。

陈然道：“嗯，本来也是你的东西，我说过我会替你保护它。”

他把它变成了他的附灵物，它在他在，它碎他亡。他答应了果东会保护好它就会保护好它，虽然果东已经不再需要它。

顿了顿，陈然又补充，“放在你那我也放心。”

果东绝不会弄丢它又或者弄坏它，这一点陈然敢肯定。

果东看看那石头，再看看陈然，他指腹轻轻在石头表面摩挲，片刻后他把石头从盒子中拿了出来，然后看向被他放在床上的兔子。

兔子勾起的嘴线头崩开，它张大嘴一口把那石头吞进肚子里。兔子是另一个他，他把石头放进心里，这样他就绝对不会弄丢它。

处理好人皮和组织的事，几天后，在约定的时间地点和李卓风、兰昊逸和告近三人见面时，三人脸上都是惊讶，他们几乎是一眼就看出陈然的不同。

兰昊逸的店里，李卓风、告近强忍着上手摸上两把的冲动，绕着陈然转圈打量。就连兰昊逸都没压抑住心中的好奇。

“是什么感觉？”告近询问。

“没有感觉。”陈然心情很好，这让他也有了心思去搭理三人。

“没感觉是什么感觉？”李卓风诧异，他们都知道果东穿着人皮，但知道不代表习惯和不惊讶。

“就是没感觉。”

“能脱下来吗？”兰昊逸询问。

“可以。”

兰昊逸张嘴就想要让陈然脱来看看，话到嘴边又咽回。

不说陈然会不会搭理他，就算能脱，也没那个必要。他们虽然都已经接受果东和陈然不是人的事实，可他们还是更喜欢这样的果东和陈然。

又稀奇片刻，几人各自坐下。

果东忙着点菜的功夫，告近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果东和陈然，“我哥……”

“还在。”陈然看了眼就跟在告近身后的告远。

告近狠狠松了口气，高悬着的心也随之放回肚子里。

“他状况不太好，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陈然道，见告近又是一脸的紧张，他多说了两句，“他在沉睡，在恢复阴气。”

告近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瘫软。

解决掉告远的事，包厢中气氛随之热络，几人话也多了起来。

陈然和果东重新回去上班，这让几人的话题自然而然回到副本上。

这次公寓的副本绝不止C级，虽然那小鬼本身的战斗力不高，但因其能力着实麻烦，可以说是所有一切活着生物的克星，所以那副本最少也得是个A级。

A级的副本能让李卓风他们身上的印记持续一个月左右，这让他们能轻松一段时间。但就算时间再长，也始终有限度，距离下一次进副本，他们已经只剩下半个月时间。

“你们还要跟我们一起下副本？”陈然询问，他又想起之前群里的对话。

“你们有单独的任务？”李卓风抬眸。

“没有。”

“那就一起好了。”李卓风不解陈然为什么要多此一问，他们不一直一起。

陈然看向果东，果东一进包厢就埋头拼命地勾选菜单，他要把兰昊逸吃垮。这次做东的人是兰昊逸。

陈然看去时，他正忙着。

告近有所察觉，他合上菜单笑道：“之前群里的聊天就是开个玩笑，只要是进副本，不管是C级还是S级对我们来说都一样，因为结局就只有两种，要么活着要么死掉。”

遇见果东和陈然后，他们确实见识到了许多他们原本不可能见识到的存在，但果东和陈然救了他们很多次也是事实，如果没有果东和陈然，他们三个说不定早就已经死掉。

所以与其去纠结这些，还不如活在当下。

事实上，如果是以前，他们也绝对不会当着果东和陈然的面去说那样的话，但现在，那些话对他们来说已经只是几句玩笑。

陈然点点头，他本来也并未放在心上，“那你们看下个副本要进什么副本。”

李卓风第一个抬手，他一脸肚子痛的表情，“我以后绝不进‘普通C级’副本。”

闻言，兰昊逸和告近几乎是立刻就笑了起来，陈然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果东拿出要吃垮兰昊逸的架势，一口气选了一堆超贵的菜后，再抬起头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你们背着我讲什么笑这么开心？”

果东左右转动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几人都只是笑眯眯的不说话，他急了，“你们该不会在说我坏话吧？”

几人只笑，不告诉果东。

见众人还是不搭理自己，果东连忙看向陈然，“你们说什么了？”

陈然拿了果东写好的菜单子，故意转移话题，“选好了？”

“到底说什么了……”果东急坏。

几人打定主意不告诉果东，这可把果东给好奇坏了，他抓心挠肺的难受，整个饭局他时不时就会想起来要问一句。

一顿饭吃完，一群人各自散开后，果东更是直接抓住陈然一直不停地询问，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果东一路从饭店问到酒店，陈然那张嘴却像被胶水粘住，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

告近本来说过去南部找果东和陈然，但陈然却拒绝，还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兰昊逸他们这边，所以果东和陈然还是特意坐飞机过来的。

一天来不及往返，夜里他们只好暂住酒店。

问不出话，果东都快把自己给气成河豚。

酒店中，眼见着果东就要气炸，陈然赶紧凑上前去在果东唇上落下一吻。

果东注意力马上就被那个吻转移，等他再回过神来时，陈然已经去浴室洗澡。

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听着浴室中传来的水声，果东立刻想起来要生气，赶紧抱着兔子摆出生气的姿势表情。

陈然今天动作格外的慢，果东脸上生气的表情都摆到僵硬，他才慢腾腾的出来。

听见动静，果东都顾不上去揉脸，赶紧继续生气。

“我洗好了。”陈然道。

果东一动不动，要让陈然知道他生气了。

“你不去洗？”陈然挑眉。

果东越发气到，陈然难道没看出来他在生气吗？

果东凶巴巴地朝着陈然看去，看见陈然模样的瞬间，果东脸上生气的表情不由僵了僵。

刚刚洗完澡的陈然穿着一身白衬衫，衬衫并未扣上，从领口隐约能看见他胸口的肌肉和腰上若隐若现的腰线，但这并不是最让果东移不开眼的，最让他看得两眼都发直的是白色衬衫下，那几条若隐若现的黑色皮带。

果东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他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陈然不自在的理了理身上的白衬衫，喉结在果东的视线下也不受控制地滑动，他身体僵硬，这也让他神经都为之紧绷，吞咽的声音都因此大到吓人。

“再不去洗，水就要凉了……”陈然道。

果东长而微卷的睫毛随着陈然那奇怪的话轻颤，这里又不是山里，也没停电，热水器里的水怎么会冷掉？但这已经不重要。

“陈然……”果东放下兔子，从床上起身，他光着脚来到陈然的面前。

他们两个身高相仿，这让他微一抬眸，就直直看进陈然那双眼。

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陈然身体不受控制地惊颤了下，他狼狈躲开，本就僵硬得如同一块铁的身体也僵硬的越发厉害，“水冷了……”

听着陈然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果东只觉一股怪异的酥麻的感觉直窜头顶。

他没再直直盯着陈然的眼睛看，他怕会把陈然看到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他视线缓缓下滑。

他不讨厌这样的陈然，他喜欢，所以他眼神愈发温柔。

他怕他如果吓到陈然，陈然会缩进地洞一辈子不出来。

“陈然……”

“嗯。”

“我喜欢你。”果东轻声道，他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

“……嗯。”听着果东的话，陈然紧绷的身体放松几分，他主动跨前一小步，让自己的唇摩挲在果东的唇角。

果东从不让他失望，他几乎立刻就无师自通地侧头回应。

果东细细描画摩挲着陈然的唇瓣，他手缓缓抬起，勾住陈然白衬衫下的腰，他慢慢拉近两人距离，加深这个吻……

感觉着果东的动作，嗅着鼻翼间果东滚烫的气息，陈然混沌空白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总有一天他要把果东拐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一辈子。

夜深人静时，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望着头顶微弱的光。

“人皮很贵。”陈然突兀来了一句。

果东疑惑地看去，不明白陈然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难道陈然也终于明白钱的重要性？

“这人皮能一直用到老。”陈然又道，说出口的话依然是果东不明白的话。

“是这样没错，但是人皮老了之后，我们的状态也会随之下降。”果东歪着脑袋想象着老老的他和陈然，艰难的在副本中生存的场景。

“但这样我们不就可以一起变老。”陈然道。

果东愣了下，再侧头看陈然时眼中都是惊讶，他觉得这大概是他从陈然口中听见的第三好听的情话了，第一句是那句“我喜欢你”，第二句是“我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