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虚幻和现实

两人的思路并不一致, 江与眠始终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

如果他真的是这个世界的江与眠,那前世又算什么,假的吗?

还是说, 这个世界才是假的。

他仿佛身处梦里,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坐在旁边的裴溟对他来说太过熟悉,所以丝毫防备都没有。

如坠云端一样恍惚眩晕的江与眠忽然被抓住了手,他命脉被扣住了,却因为心神不宁而无法立即做出反击。

钳制住他的人欺身而近, 两指并拢点在他眉心。

一阵极为冰凉的冷意从眉心灌注而下,让江与眠从魔魇心障中走出来。

他轻喘一口气,短短一瞬就出了身冷汗。

裴溟松开他手腕, 开口道:“师尊,得罪了,我以为你被什么妖物侵入了神魂里,才查看了一番。”

江与眠的状态很不对, 他想起是从万剑宗弟子被夺舍时开始的,不免就联系到了这方面。

“嗯。”江与眠点点头,脸色微微发白, 但比刚才好多了。

他喝着茶压下心慌的感觉, 茶杯还没放下, 忽被裴溟伸过手来,替他擦拭额角冷汗。

或许是他表情太过诧异, 裴溟轻笑一声,说:“我见师尊腾不开手,就自作主张了。”

他语气太过自然,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倒是唬住了江与眠。

“师尊不要生气。”

这一句出来, 江与眠哪里还会再和他计较。

也是这一擦拭,让江与眠留意到自己出了身冷汗,他稍微歇息了一下就开口:“我没事了,你先回房吧。”

裴溟不放心,说道:“师尊,我回去了也是歇息,师尊若是不嫌弃,我今晚陪着师尊,睡在外面的软塌上就可。”

江与眠知道他是好意,担心自己。

刚才他陷入心障之中,要不是裴溟及时唤醒他,或许他真的会迷失在其中。

他点头说道:“也好,我先去沐浴。”

说完他想起裴溟在外奔波七八天了,应该没洗过,于是开口:“你也去洗一洗,晚上再过来是一样的。”

“是,师尊。”裴溟面上十分恭敬。

他看着江与眠走进里间,心道这两天确实委屈了师尊,连沐浴都无法。

*

屏风里,江与眠靠着浴桶闭目养神。

浸泡在热水中让他放松下来,只是心里依旧不平静。

如果他之前所想全都是错的,那前世他看的那本书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思绪又变得混乱起来,前生种种虽然在这十年里变得遥远,但始终是一份真实的记忆。

起码对他来说是无比真实的。

总不能是自己在梦里见到了那样一个真实的世界。

又或者,是梦里的潜意识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化作了一本书。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书里的视角,应该是以“江与眠”为主的,又怎么会是关于裴溟的一本书。

各种猜测让他感到了头疼,他又睁开眼,撩起水仔细洗着,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

外间门扉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江与眠神色不变,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出是裴溟过来了。

他想事情耽误的有点久,比他晚洗的裴溟都已经洗好了。

“师尊,是我。”裴溟站在外间说道。

他听到里面有水声,就知道江与眠还没从浴桶里出来,所以没有贸然闯进去。

“嗯。”江与眠应了一声。

裴溟习惯了他的话少,说完就自己在外间收拾了软塌。

他带了张薄被过来,今晚没有修炼的打算,在外跑了几天,歇息一晚也是好的。

再说了,江与眠到底在想什么他还不知道,更没有修炼的心思。

有人在外面发出些响动,就算只是轻微的脚步声,对修士来说也无比清晰。

江与眠被这些声音打扰,就无法沉浸在无端无尽的猜测中了。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正确的,再想下去,非得再次陷入心障之中。

他心想,看来让裴溟过来是对的。

在外间喝茶沉思的裴溟听到动静抬起头,就看到沐浴过后的江与眠走了出来。

一头黑发随着走动滴下水珠,没几步头发就彻底干了。

或许是在热水里泡的太久,江与眠脸颊和眼尾微微泛红,像是擦了上等的胭脂,浅淡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绝色。

裴溟很少看到这样神态的江与眠,一眼就痴了。

他又想了起来,上辈子在揽仙台的时候,他曾逼迫过江与眠。

床帐里撕扯的凌乱的衣裳,轻微的喘气声似乎又萦绕在耳畔。

江与眠极为白皙,亲吻过头了脸颊和眼尾就会透出红,眼里似乎也有水意。

偏偏他自己不知自己的模样有多令人疯狂,还摆出一副清冷出尘的姿态,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令他施以眼神,却越发让人想将他拉下凡尘,被俗世欲l念玷染。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与眠除了脸和手以外的地方,也是唯一一次。

江与眠方才沐浴去了。

想起这个,裴溟喉结滑动,颇有些口干舌燥。

他如何不记得江与眠长得有多好看,处处都如玉雕雪琢般精致完美,仿佛是天生的仙灵之体,令人沉醉不已。

发现江与眠疑惑的眼神后,裴溟知道自己失态了。

他没法解释,因口渴也只能想起来喝水,一杯又一杯,三杯下肚后才发觉自己像是傻了呆了。

江与眠没看懂徒弟一系列举动,只知道裴溟刚才的眼神很是奇怪,让他感到了不适。

房间里安静下来,裴溟面上不显,实际是有点无措的。

没有任何管束的时候他确实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眼下又不是上辈子在揽仙台时,自然有许多顾虑,第一条就是不能让江与眠厌弃了他。

裴溟在想什么江与眠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徒弟,心想如此真实鲜活,应该不会是梦境。

两人都坐在桌边装作喝茶,沉默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但他俩都因为心里想事情下意识忽略了这种异样感。

最后还是裴溟率先开了口。

“师尊。”他看着江与眠说道:“师尊之前说想起一些往事,可是这些往事给师尊带来了困扰?”

江与眠放下茶杯,这是他之前随口找的借口,不过细想起来也确实算是往事,就点头应了。

“师尊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就算我出不了主意,也能帮师尊排解排解,憋在心里终归是不好的。”

裴溟说得很认真,让江与眠都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但这件事确实没办法说出来,另一个世界,还有前生今世这种话,就算说出来又有几个人相信。

他斟酌着,缓缓开口:“不是我不愿意说,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严重,只是我对一件事不够了解,没有梳理清楚思路。”

“并非是什么难事,也不会有危险。”

知道裴溟在担心他,江与眠后面又补充了一句,好让徒弟放心。

闻言,裴溟只得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问师尊了,不过要是师尊有什么实在想不明白的,或许我可以帮师尊梳理梳理。”

“嗯。”江与眠答道:“若真要找你,我自不会客气。”

这下裴溟才露出个笑。

有人陪着说话也能缓解焦虑不安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事情上。

“你的剑呢?”江与眠早就留意到随流剑不见了,但近来事情繁多,竟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询问。

随流剑是师尊给他的,弄坏了之后裴溟一直觉得没脸说这件事,所以瞒了许久都不敢直言。

这会儿被问起来,他明显有些不自在,犹豫着摸了摸鼻子回避了江与眠眼神,低声开口:“之前弄坏了。”

徒弟向来让人放心,江与眠没想到他能把剑弄坏。

看裴溟避开他视线的神情,他无声叹口气,罢了,已经坏了,责备又不起任何作用。

“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江与眠问道。

备用剑的等阶太低,在稍微讲究一点的修士来看都不能算是佩剑,所以江与眠才会这样问。

裴溟这才抬眸,就算知道江与眠对他好,可连剑怎么坏的都不过问,让他想的借口没了用武之地。

“师尊。”他喊了一声,眼里映出江与眠的倒影。

江与眠原本在喝茶,闻言望了过去,就看到自己徒弟乖巧可爱的眼神,实在是,太乖了。

他又想到了某种大型犬,甚至是会对着主人嘤嘤叫撒娇的大型犬,本该是凶猛而威风凛凛的,却用乌黑水润的狗狗眼专注地看着主人。

这个想法让江与眠放下茶杯的手一顿,反应过来后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徒弟。

怎么能用这个比喻。

“师尊再送我一把,我定不会再弄坏了。”

在内心自责的江与眠听到这一句,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裴溟是在撒娇。

小时候总是板着脸,跟个故作老成的小大人一样可爱,没想到长大后反倒跟个小孩子一样。

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江与眠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回去了我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着话,江与眠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如果真按剧情来进展,那裴溟的本命剑不应该是他来送,而是要让裴溟自己去铸剑。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答应了徒弟,抬眼就能看到徒弟满眼都是笑,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他不忍心再拒绝。

算了,等回去后找机会说说,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和缓了,回到了之前相处的模式,虽然江与眠依旧话少,但觉得十分舒服。

“这个,回去了给洺儿。”江与眠把之前除妖时得到的一些阴气重的东西拿了出来。

“多谢师尊。”裴溟没有客气。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其中沈望星的声音最不容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