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回到港岛,父母谈话……

国内舆论平反后, 随之而来还有因为各种综合缘由诸如战争打响,与各党派争斗失败等等,或人为,或秋后算账的因素, 有一批人被揪出来扔进监狱的罪名, 便有1929年与日本人串通, 狼狈为奸逼退华夏作者千风明月封笔事件。

已经跨越了三年时间, 曾经的各种污蔑至此才算真相大白。

港岛此时已经进入秋末, 从美利坚出发的邮轮跨过大洋长达两个月的旅途, 导致邮轮靠岸后虽然旅客们都十足的开心,总算能踏上地面, 而不是整日走在海上随波晃动的甲板。

但也掩盖不住下了船后,兴奋神色下的两个月旅途消磨出来的疲惫。

许嫣然与珍珍都换上羊绒的线衫外套, 许嫣然如今不像年轻时候那样要风度不要温度,早早戴上了围巾。

裹紧羊毛外套叮嘱身边高挑少女:“你眼神好,可看清楚了,别与你兄长正好错过。他与那沈莱恩都到家了,咱们两个还傻乎乎的在这瞅人。”

珍珍踮着脚,船舶靠岸, 正是大批人拎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的下到码头,加上来接人的不乏拖家带口和大车小车的,真是热闹的满眼看过去,除了人还是人。

她眉眼皱成了一团:“姑姑, 老实讲都三年没见面了,哥哥离开那年也才十八岁,如今过了三年他长变了样也不奇怪。说不定长高了呢,或者美利坚那整日可乐汉堡的, 指不定如今已经吃成个胖子了。”

许嫣然便道:“胖子好,胖点看着多健康,咱们一家人都是太瘦了,你哥哥更是瘦的和竹竿一样。他要真能吃成个胖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两位女士不着调的聊着,就见那在一群人中高出个脑袋的英俊华人,目光扫过来,低头对身边青年说了什么,两人就远远的直接朝着这方向过来了。

许嫣然不等珍珍出声,就道:“欧呦!到是忘了,有沈莱恩这个不知吃了什么,长得比白人还高的傻大个在人群里鹤立鸡群,想要找不到他俩都难。”

珍珍委婉提醒:“姑姑,沈大哥照顾哥哥三年,说话好歹客气些。”

两句话功夫,那两人已经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面前。

早在下船时候,少庭与沈灵均就在甲板上往码头张望,可人挤人的全是脑袋。港岛又是世界码头之一,各色衣服服饰就缭乱了眼睛,想找出电报中说来接他们的许嫣然和珍珍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光是下船,就瞬间混杂在了人流中,少庭如今身高也有一米七五,但还是不如沈灵均那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好寻人。

两人如今都有点近视,伏案写作多年,再怎么提醒自己也总是不觉间就头低的越来越来近。

加上有段时间,两人拼的厉害,连载双开和同时修订出版版本,等回过神看东西就有点模糊。于是又配了眼镜,但度数只一百度左右,日常生活也就不怎么带着。

沈灵均靠着优越的身高,也幸而许嫣然与珍珍都是高挑身材,加上许女士确是气质卓越,大多时候都能做到人群中十分亮眼,很快就带着少庭找到她们两人。

四人两两看着对方,一时间周遭人声繁杂冗乱,但不耽误暌别三年各自见了都霎时间安静下去,好像这四人成了个另一方天地。

少庭仔细看姑姑和珍珍,许女士并不见老,还是记忆中那漫漫风情的东方美人。

但看到珍珍,也有些眼睛发酸,当初离家还是只到他肩膀的小姑娘,如今算来已经十七岁。

原来带着婴儿肥的圆润脸庞,现在瘦成个瓜子脸,身高更是比他也只差了几公分,怎么看也有一米七左右了。

瘦条条的高挑身材,穿着暗绿色的长袖连衣长裙,头发披散在肩上,裹着驼色的羊绒外套,小时候没觉得兄妹两个相像,现下与少庭有着四五分像的面容也略微吃惊的看着他。

这姑娘有点迷糊的出声:“原来我和哥哥长得……还挺像的吗?”

一句话除了她,另外三个人都笑了。

少庭才上前抱了下珍珍,点到为止的就松开手,和以前相比很是稳重的一点头:“珍珍都长成个十分优秀的女士了。”

这姑娘才别别扭扭的喊了声:“哥哥回来了就好。”

到是没有小时候那样与少庭自来熟的亲近了。

少庭心道:唉,大姑娘了。

许嫣然也仔细看他,看完才扫了几眼沈灵均,沈灵均礼貌带笑的打招呼:“许女士,珍珍,好久不见。”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许嫣然轻飘飘的说,然后看着少庭,才承认,“是比以前胖了点,很好,沈莱恩总算是把人照顾好了。”

沈灵均含笑点头:“应该的。”

许嫣然瞟他一眼,少庭后背隐隐冒汗,沈灵均不慌不忙,示意有什么话回家再说,想必张氏和许怀清也在等着少庭归家。

只有珍珍依旧不明所以,不知姑姑与沈灵均已经对峙了两回合。

少庭这次从美利坚回港岛,说来确实是和他已经被“平反”有关,因此他打算将早就写完,但后来停止连载的《我们的世界》原稿交给贺编辑,同时港岛也有书商愿意先行出版再发往内地。

但并非打算就此回国内写小说,美利坚所赚取的美金和在华夏相比翻了几十倍,况且在美他能做到的事情远比留在华夏拖后腿强。

而回来交稿只是其一,他也认为自己离开三年,是该回来与家人们见上一面。

在美利坚有沈灵均陪伴,想起家人的时候便不多,就像儿女有了自己家庭后,就很少会想起曾经与父母的“家”了。

但偶尔想起也会反思自己,既然占据了这个许少庭的身体,他是否也未免太亲缘淡薄、不近人情。

父母尚在,总是该回来见一面的。

早在船上就想过,再次见到家人不知该是热泪盈眶还是心情激动,等真见了面,互相打量后确认彼此安好,也就聊起了家常。想象的情景有多情感外露,现实中却好像没有分别那么久。

到是也有些别样的脉脉温情,好似今日仍是昨日,他今天下船归来,也只如昨日放学归家那般寻常。

等见到张氏和许怀清,为人父母,他们都向沈灵均感谢这几年来对少庭的照拂。

沈灵均本人面对着这些话,脸上简直写满了“受之有愧”四个字。

也是很真诚的说道:“与其说是我在照顾少庭,不如说因为少庭,我也有幸有了自己一番事业。许老师和伯母的感谢我并非客气,而是真的不敢当。”

许嫣然喊他:“风尘仆仆的一路回来,先喝些水休息会儿吧。”

实则将人喊走,让少庭和父母单独说些话。

等沈灵均自觉离开,张氏和许怀清看着眼前青年,少庭也看着面前的父母。

两人变化都极大,尤其是想到那时刚来这个时代,他看着干枯萎靡的张氏,和意气风发摩登英俊的许怀清,再看现在的两人:

张氏面容五官依旧平平,可如今穿着打扮气质都很是素雅,人也总是面色平和,如今气质上的淡然弥补了姿容普通。

许怀清瘦了很多,头发也只比寸头略长,左下颌更是多了道寸长疤痕,目光更是和曾经记忆中那个许怀清相比,多了点肃杀冷然的味道。

如果不是他眉目清隽依旧,看向他时神情温和下去,他甚至会以为这只是个和许怀清长相很像的另一个人。

更引人注目的是,许怀清与张氏出门迎接他与沈灵均,那需要靠着手杖支撑的残疾左腿。

命运果真无常,前后对比张氏和许怀清二人,也十分荒唐可笑。

少庭不知该如何说,本就与许怀清不亲近。张氏拉着他的手絮叨了许多,母亲的关怀很啰嗦,但也是异常的接地气般的温情,他很自然的就恢复了儿子与母亲的关系。

但是张氏絮叨了一堆话,摸了摸他的脸,倒是没带什么滤镜,大大方方的笑道:“胖了些,看着也像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了,不像以前总是看着跟没长大似的。”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用手背蹭了蹭脸,许怀清就静静看着母子俩唠叨家常。

等两人安静下来,他才喊道:“少庭,我们有五年没见过面了。”

他点点头,回道:“是的,五年了……父亲。”

喊出声,还是有点尴尬,张氏在他心中和母亲没有区别,可许怀清做他爸爸还是觉得很奇怪。

许怀清也没有强迫父慈子孝的心思,他是个不会让人尴尬的人,某种意义上和沈灵均是同类。他们这类人只要想,心里不知和你有多疏离客气,面上总能表现的依旧自然随意。

更何况虽然没有父子情分,但对这孩子的欣赏是真实不掺杂水分。

“你这些年经历的一切我都知道,身为一个父亲,我没有对你做到任何该尽的义务。”许怀清坦然承认道。

少庭连忙回道:“你有更重要的事请要去做,我很敬佩您,这绝非假话。”

“你比我更强大,也比我能做的更多。”许怀清兀自说道,便看着眼前青年,“你很好,少庭,你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许怀清说完,这人气质大变,言语和曾经相比也堪称沉默寡言。

他似乎言尽于此,就起身撑着手杖:“你与你母亲再多说些话,我去与灵均聊几句。”

就此便离开。

少庭和张氏坐在一处,两人又说了些生活上的琐事,讲了些在美利坚的见闻,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心脏触动了几分。

某种并不属于他,但仍然残存在这具身体中的那个少年的感情拉扯了他的情绪。

他刚来这里,第一次见到许怀清就很反感这人,现在想来也是原主留在这具躯壳中对父亲的愤恨所影响。

如今这点情绪,久别重逢的拉扯牵动了心脏。

等他反应过来,张氏已经拿着手帕问他:“怎么突然就落眼泪了?”

他想,大概原主在这一刻释然了。

便不好意思的抹了把眼睛:“嗯,刚刚起了风,眼睛进沙子了。”

张氏看了圈,无奈回道:“窗户只开了半边,这就进了沙子,早知道还是在你回来前做遍大扫除。”

他没忍住,轻轻抱了抱张氏,惹得她以为孩子在外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在美利坚过得不好?光鲜亮丽都是给别人看的,少庭,虚名都是浮云,你要是不开心了回家也是一样的。”

“对不起。”这青年只是小声说。

他想,也该对许怀清同样说一声。

张氏便以为是孩子离开三年为此感到愧疚,就道:“我早就想明白,孩子长大不该受父母束缚,我虽生下你,可也应该尊重你,少庭,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和你父亲。”

“况且。”张氏也说,“我和你父亲都是真心为你骄傲。”

[最新] 第一百二一章 再遇贺主编,签售会……

港岛书商为了卖书, 与少庭和沈灵均商议举办个读者见面会。两个人本来没有答应,奈何书商三顾茅庐,言辞诚恳,这二人实在磨不过才应允了。

贺主编收到电报, 就买了船票亲自来港准备带走一份已经下了印厂的《我们的世界》影印版, 曾经的连载合同并未废除, 他们杂志社准备重新恢复连载。

贺主编来的那日正好赶上读者见面会, 被许家人派车直接接到了商业街的中心书局, 港岛的学生们得到消息, 早早就来排队等待入场。

被带着从后门进书局,看着这一长串的队伍, 便摘下眼镜擦了擦眼睛。等见到少庭时,许嫣然正下手给那青年抚平衬衫领子。

身边的高个英俊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贺主编记性到是很好,或者说这位他曾在许家见过寥寥几次的沈先生,实在是生了一副让人难以忘怀的面孔。

这人就凑在那俊秀青年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这青年立即抬头望来,贺主编连忙走过去,待走近未说话, 已经咧开嘴笑,笑着又伸手抹了把眼睛。

少庭也被贺主编感染,鼻尖发酸,使劲儿拍了拍这中年男人肩膀:“贺主编, 好久不见了!”

贺主编眼中含着泪:“是啊,都三年了,本来以为这辈子和先生是见不到面了。”

“这话说得……”贺主编连忙止住,他脸上表情变换, 最后又哭又笑的还是没忍着,握住眼前没了当年稚气的年轻作家的手。

使劲晃了晃才感慨说道:“许先生,我就知道您一定不会放弃写作,您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写小说的,怎么能放弃呢?”

“这就和折断了鸟儿的羽翼有什么区别?”贺主编说着,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接着说,“年龄大了,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许嫣然递过来张手帕:“贺主编,真是辛苦你了,专门来港岛拿稿子,本来应该刚下船接你休息会儿才是。”

贺主编摆手,只用手背把眼泪抹了,抬起头已经笑得十分畅怀:“千风先生的读者见面会怎么能错过?休息什么,我可是奔着一套签名书专门跑过来的。”

然后与那神情自如的英俊男人说:“这位就是莱恩先生吧,您的英文版本《大道仙途》,我专门托朋友从美利坚带回来一整套,您翻译的真好。”

沈灵均便微笑回道:“能得到原书责编的夸赞,十分荣幸。”

贺主编看看他,又去看少庭,这回笑的更加欣慰,少庭想与他说什么,贺主编就对着他们两个说道:“真好!真是太好了!年轻人就该去闯出自己一番天地。”

“贺主编,稿子在母亲那里保管,等会让姑姑带你去拿。”少庭说道。

那边工作人员过来,客气礼貌但也焦急说道:“许先生,沈先生,准备准备该出场了。”

贺主编摆摆手:“知道了,两位不用担心我,等见面会结束了,有的是时间再聊。”

少庭想想也是,就与沈灵均和许嫣然、贺主编道别,两人并肩跟着工作人员去前台了。

贺主编就站在那里,望着那天才作家的背影,许嫣然并不催促他,直到再也看不到,贺主编才随着许嫣然转身朝着座位走去。

许嫣然突然开口:“我曾经说,就算不写了又怎样,总之家中也不差你那些稿费。”

贺主编听懂了,就听这位女士继续说道:“现在想来,这辈子说错的话很多,可是这句话是说的最错的。”

他侧过头看这位风姿卓越的女士,就见她粲然一笑:“您说得对,有些人天生就是空中飞翔的鸟儿,他身负双翼翱翔万里,我这种普通人竟然险些把他的翅膀折断。”

贺主编摇头:“许女士,这样说就太夸张了,您无需如此愧疚。”

这位女士才看着他,竟是真挚道谢:“贺主编,其实早该说声谢谢,不独独是对你说声谢谢,包括那位沈灵均先生,包括那些一直支持着少庭写作的,见过的,亦或从未见过的人。”

“我真的非常感谢,幸亏有你们还支持着他。否则真听了我当年的建议,我如今可就真是千古罪人了。”

贺主编也郑重了神色,他道:“许女士,真正决定许先生能写下去的人,正是他自己。而我们,才是要感谢他还愿意继续写下去。”

说罢,两人看着对方良久。等走到那安排在第一排的正中位置,就此相视一笑。

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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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场前,坐在台上看着台下得有小一百人的现场,也担心自己紧张,到时说话结巴丢了脸面。

等真坐在这里,兴许是这几年来接触的人多了,也或许是身边的人不动声色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他偏头去看,那人弯了眼睛对他笑。

心里也就安静下去,专心听书商请来的主持人拿着征集来的读者问题,声音清朗的先是说了几句俏皮话,介绍了他俩身份,台下就是热烈的鼓掌声。

主持人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如:“是什么让您决定走上写小说这件事?”

少庭也常规答道:“我自己原本也只是读者,小说看多了,偶然就会想自己也可以尝试去写,毕竟喜欢看小说的人,自己脑子里也总会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主持人低头看卡片,接着问:“这个问题,是关于许先生和莱恩先生两位,两位是如何认识,又决定搭档前往美利坚共同合作?”

少庭去看沈灵均,他就知道这人为了省事想让他答。

沈灵均便笑道:“少庭父亲曾经短暂当过我一段时间老师,姑姑则是我母亲的好友。后来我去沪市就被母亲专门叮嘱了,要上门拜访两位,第一次见面就是去许家在沪市的公馆,那时候……”

想到许怀清和他那不省事的姐姐,沈灵均停顿两下,自是不能什么都往外说。

但是想到那时初见的场景,撞见自己老师和姐姐的“绯闻”现场,又转头和人家儿子对上。

连少庭都想起初见,对着沈灵均眨了眨眼睛,他就很识趣的正经说道:“他在露台上看风景,我从露台路过,就此一见如故,便互相认识了。”

主持人便说:“两位这初见到是很浪漫啊,要是两位其中有位是女士……”

主持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台下一众人就跟着笑出了声。

沈灵均也笑道:“那就不是一见如故,要改成一见倾心了。”

顿时现场氛围就轻松了许多,许多人都又笑起来。

主持人又问了几个“写作以来遇到过什么困难”“中文翻译成英文有没有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剧情”等算不上很有意思的问题,但也总之是不会出错的问题。

庆幸台下来的人都是真爱小说的读者,两位作者又是口齿清晰,也并没有敷衍回答,读者见面会倒也是很顺畅的进行了下去。

眼见问题都聊完还有剩余时间,主持人干脆对台下说:“我们再挑两个读者,你们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请许先生或者沈先生回答?”

台下便又数十个不止的读者踊跃举手,主持人随机挑选,有个看着文弱的女生站起身,张口却是:“许先生,你在沪市被污蔑甚至骂做卖国贼,导致你离开沪市来港岛待过一段时间,并且在此期间没有再进行中文写作。我是否可以理解,你远走美利坚选择英文出版,本质也是因为对华夏这个环境彻底失望了?”

这女孩语速不慢,但发音清晰声音不小,她刚开始出声场内还有人小声说话,等她言语内容说的越多,整个场内也都安静了。

所有人先是都看她,心中全在想:这姑娘好犀利的问题。

然后感叹:真是敢问。

同时也都好奇那年轻的畅销书作者会如何回答。

这是个并不好回答的问题,说未曾怨恨只让人觉得虚伪,说怨恨,那又让人很容易做文章。

“我其实一直怨恨的都是这个时代。”台上那人却突然说。

“我从未怨恨过这个国家。”

那年轻的作者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很快他也面露惆怅,那是种怀念的神色,某种失去之后才幡然醒悟,因为懊悔而无比珍惜与思念的神色。

“我说没有怨恨过,显得我似乎……太圣母心肠?”少庭想着该如何总结言论,“但是我其实一直是把这个时代和国家分开看待的,有人说这是最好的时代,百家争鸣思想碰撞,两次工业革命带来技术性的历史性发展。”

“也有人说这是最坏的时代,数不清的战争和侵略在全世界打响,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他叹了口气,“这个时代,错的不是国家,而是历史滚滚车轮进程中注定的风雨飘摇。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你不能单独的困在囹圄方寸里,单独把国家拎出来评判对错。”

“这位同学,你看历史上王朝更迭,你能够脱离那个时代环境,只是非黑即白的去评判对错吗?”少庭认真看着那女生,“我心中是有怨恨,甚至恐惧,但它不是对这个国家,而是对这个时代。”

女生听完不知是否赞同这回答,但也极其认真的答道:“受教了,许先生的回答我会严记于心仔细思考的。”

这个女生之后,主持人大概是心有余悸,再次挑选就费了好一会儿,仔细辨别后挑了个面相敦厚老实的男生。

这男生倒也不负众望,他问了个八卦问题。

他很是好奇的问道两个人:“莫恩温德先生,还有莱恩先生,据我所知你们两位如今身价不菲,在美利坚更是和大明星一样粉丝无数。”

“可是从未听过两位绯闻,两位难道没有交往女友?或是没有遇到过让你们动心的姑娘吗?”

古往今来,任你名利双收还是品行高洁,大众果然最感兴趣的还是花边新闻。

这问题出来,不仅主持人心道:真是个好问题。

连一帮读者也都竖起耳朵,很想听听名作家的感情故事。

台上那两人便你看我,我看你,面色都很有点……你知我知,可就是不能说出来的心有灵犀的模样。

台下许怀清也好奇问张氏和妹妹:“少庭和灵均至今……似乎连女友都没有谈过吧?”

张氏习以为常:“少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一门心思都扑在写作上,不想谈女友也没什么奇怪。沈先生……我们管人家恋爱不恋爱做什么。”

许怀清想想也是:“都是成年人了,他们有自己选择的自由,确实就算一辈子没结婚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唯有许嫣然嘴巴一撇,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发现自己兄长和嫂子在这方面不愧是夫妻,真是天真到了一处去了。

“私人感情问题,公布出来会给他添加烦恼。”年轻的作家先开口了。

这答案就是不言而喻,连张氏都惊讶了:“什么时候就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姑娘?”

那台上的年轻作家又说:“你们再问我也不会说,就烦请尊重个人隐私吧。”

主持人见许少庭闭口死活不再多说一句,连忙把话题带到另一位身上:“那我们就早日祝福许先生追求到心上人,沈先生比许先生还要大上几岁,想必感情经历定是不止一段了——”

“我至今只有一段感情经历。”

主持人话便被打断。

主持人是没想到明明前面都那么顺畅,从读者自由提问怎么就一切失控了。

快要入冬的天气,他却很想伸手擦擦额头冒的汗了。

沈灵均这人环顾台下一周,十分自然的揽着那年轻作者肩膀将人带起身。

全然把主持人的活给一并做了,直接笑着说:“好了,也到了签售时间,大家要有序排队不要拥挤,小心发生踩踏事故。”

留下被抢了活的主持人,和台下还在满头雾水的许怀清、张氏,连贺主编都问许嫣然:“哎呀,哪家姑娘,听少庭这话的意思,是还没追求成功吗?”

许嫣然磨着后槽牙答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早就追到手了,还被人姑娘吃的死死的呢。”

但父母亲人绝对比读者们还关心感情问题,张氏和许怀清说着不在意,儿子如今眼见步入二十二岁,身边这年龄的男孩没结婚生子的才是极少数。

猛地得知这两位大龄男性都有倾慕对象,沈灵均其人原来也有过感情经历,等签售会结束,贺主编都跟着问他俩喜欢的对象是谁。

许怀清都说:“灵均,我以为你要单身一辈子了,原来也是谈过女朋友?如今是分手了吗,怎么没走到最后?”

许嫣然便道:“你怎么知道没分手?”

“没分手吗?”许怀清很惊讶,“我还以为这孩子眼光太高,是要孤独终老了。”

张氏瞅他一眼,叹息:“你这话说的,小沈你不要放在心上。”

沈灵均听了,却是很惊讶,扭头对少庭说:“许先生到是很会看人。”

可是再问,他与少庭都顾左言他,反正不泄露丝毫感情生活。

几人也就换了话题,走着走着却见许少庭和沈灵均慢悠悠的落在最后,回过头看他俩,已经隔了十来米。

头顶林荫道上漫天的枯黄枝叶下,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

少庭知道,这人对他说:“许老师看人真是有一手,我这人本来大抵是要孤独终老没错。”

“还不是你眼光太高。”他回道。

“唔……我现在十分感谢自己眼光极高。”

“相处久了,才发现师兄你其实很自恋。”

“没办法,当你从小周围人对你的反馈,你就是很优秀,这很难让人做到不自恋。”

被沈灵均的坦荡回答无语到,少庭久久不能出声。

这人突然蹲下身,哄小孩似的说:“让我背你走完这段路吧。”

他看着前面许嫣然他们走的更远了,这才趴到这人背上。

等被托起腿弯走在港岛秋末的路上,就凑在这人耳朵边说:“被姑姑他们看到,肯定要说我一顿,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这人很是正经的回道:“因为你不想走路,我自然便背着你走。”

这次对方直接揪了揪他耳朵,显然是用行动抗议这个解释。

远处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追上来两步,本想找那两位赫赫有名的作者和翻译者要亲笔签名,看着其中一人背起了另一个人,两个姑娘也就停了脚步。

不知怎的,她俩一致的想,是不该打扰。

总觉得这像是一幅画,一个景,一个不该被打断的温情十足的秋日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