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不是笨蛋,只是不聪明!
由于柏舟一的“童言无忌”,蓝山在一片哄堂大笑中,荣誉被指派了与柏舟一的娃娃亲。
晋封为童养媳时,蓝山甚至还举着勺子,作势要喂柏舟一,此等贤惠的行为更加讨得柏舟一父母的喜爱,连声笑说这儿媳妇柏家认了。
柏家认了,蓝山火了,他生气地把碗放柏舟一面前说:“自己吃。”
希望能以此找回些作为独立人的尊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纵使柏舟一乖乖拿起勺子,努力用那笨重的铁块将饭往脸上糊,那也只能证明这孩子听老婆话,从小就是?耳朵。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蓝山的掰直计划大失败,不仅失败,还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
蓝山灰头土脸,但蓝山仍然不打算放弃,他立刻制定了新的计划。
“明天,下去玩吗?“蓝山问,”小区里有好多小朋友,你可以跟他们玩。”
“不要。”柏舟一说,“我明天要给数字球洗澡。”
蓝山不知道数字球有什么好洗的,他看着满脸挂蛋的柏舟一说:“你去我就喂你。”
柏舟一思索下,爽快答应了:“好。”
他放下那使不好的大调羹,安逸地张大嘴。
蓝山抽两张纸巾,擦桌子似地给他把脸揉干净了。
蓝山的想法很好,他认为柏舟一太孤僻,老是闷在房间不理人,生长环境缺乏色彩,这才默不作声地长歪了。
拥抱同龄人,拥抱热情,拥抱明天。
蓝山暗暗打气,就是蚊香,他也要给捋成长条的。
然而他又失算了,柏舟一很守约定地到了楼下,拉着蓝山买了两个泡泡糖,然后在小孩们开始做游戏时,欣欣然跑到边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不动了。
蓝山定睛一看,这倒霉孩子居然把数字球带下来了。
柏舟一吹着泡泡玩着球,丝毫没有要融入群体的想法。
蓝山决定把这孤僻的崽拖进孩子堆,他转身往柏舟一那去,刚走两步被叫住。
“你去哪里?”叫住她的人是妞妞,那个为24个泡泡糖放弃美少女战士梦的小女孩,“马上开始游戏了。”
妞妞很可爱,她妈妈喜欢给她别小发卡,做公主头,把她打扮得如同会动的洋娃娃。
妞妞旁边,一个敦实的小孩也喊:“都分好角色了,你跑了怎么玩?”
“等我一下!或者你们先玩。”蓝山匆匆跑到柏舟一身边,问,“你不一起玩吗?”
柏舟一头也不抬,果断地摇起来。
游戏哪有数字球好玩。
何况。
“我不认识他们。”柏舟一说。
蓝山觉得柏舟一还是有必要加入一些集体活动,他蹲下来,捏着柏舟一的脸强行抬头,对向孩子堆:“最前面那个高个男孩,是大壮,他是这群小孩的头儿,他身边那个白色裙子,很漂亮的孩子是妞妞,美少女卡片就是她给我的,她很可爱,和其他小孩关系都很好,你一定会喜欢她……”
蓝山苦口婆心,如同幼教再上岗,一对一辅导自闭的小班学生。
然而学生并不配合。
“我不喜欢她,我不觉得她可爱。”柏舟一被捏着脸,含糊地说,他皱皱鼻子,不喜欢被摁着认识“新朋友”的体验,如果不是捏着他的人是蓝山,是他的糖果走私犯,他可能就要生气了。
蓝山脸都绿了,没想到柏舟一不鸣则已,一鸣如此犀利。
他想伸手想捂嘴,但柏舟一的话语已经脆生生响在广场上,被其他孩童听见。
妞妞小脸刷一下白了,冰雪可爱的小孩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干脆利落的排斥。
小孩子的世界里,不喜欢等于讨厌,妞妞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让素未谋面的孩子讨厌了,便是委屈地撇嘴,泪珠子断线似地往下掉。
“你干嘛欺负人!”她一哭,大壮就火了,他作为“头儿”,自觉担起了大哥的义务。大壮本来就看不惯这个冷脸不给面子的生面孔,结果柏舟一开口还把妞妞说哭了,这他哪能忍,狠狠要求道,“道歉!”
柏舟一看都不看他,他挣开虚无的蓝山,低头继续拧数字球。
蓝山心中叫苦,这事说到底是他强行卖安利卖到驴蹄子上了,要错也错在他身上。他赶忙上前几步,揣半天把糖拿出来,递给妞妞,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妹妹......不姐姐,不哭了啊,千错万错我的错,眼睛都哭肿了...哎呦祖宗欸。”
蓝山的道歉很诚恳,但可惜不太懂得技巧。
妞妞接过他的糖,本来都好受不少,却又听他说自己眼睛肿了,吓得仰头哇地又大哭起来。
蓝山石化了,他在妞妞的哭声里手足无措,想帮她擦眼泪,又没轻没重地把人脸刮红了,哭得更大声。
“你们串通好的吧!”大壮更生气了,他上前猛地推搡蓝山。蓝山毫无防备,一个没站稳摔在地上,本能地哎呦了一声。
远处柏舟一敏锐抬头,见到蓝山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他眯了眯眼,把数字球收好,冲过去,一把拽起蓝山,在他还哎呦哎呦拍屁股时盯住大壮:“道歉。”
“看什么?大壮往前一步,“我凭什么道歉,你们把妞妞惹哭了,你们才该道歉。”
柏舟一转向妞妞,她哭得属实有些惨。
柏舟一摸出糖——刚刚蓝山给他的,递给妞妞。
“对不起。”柏舟一说。
妞妞接过糖,抽噎着说:“没、没关系。”
矛盾引发点解决了,但引发的系列矛盾仍然存在。
柏舟一转回大壮:“我们道歉了,你也得道歉。”
“我就不!”大壮不肯。
蓝山拍拍屁股,大壮这个小孩他也记得的,特别一根筋,牛一样不听劝。
“算了。”蓝山说。
他想,没必要和小孩斤斤计较。
倒是忘了自己一回来就和柏舟一打了一架。
蓝山要去拉柏舟一,却被甩开手,他抬头看,发现柏舟一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心里咯嘣一下。
完犊子了,另一头牛犊子也生气了。
眯眼是柏舟一生气的习惯,高中时有个混混拍了蓝山脸,放肆道“娘们唧唧的还挺凶,艹起来一定很爽。”
柏舟一拦住吹胡子举椅子的蓝山,放混混大摇大摆离开。人走远后,蓝山怒气冲冲回头,质问他为什么阻拦自己揍人。柏舟一没回答,只对着混混离开的方向眯下眸,再深深看一眼,扯着蓝山走了。
一个月后那混混家里出了些事,说是父亲贪污进去了,混混没多久也转了学。
蓝山知道这事时正在接受柏舟一私人辅导,莫名的第六感让他戳向柏舟一:“和你有关系吗?”
柏舟一平静地指下练习册:“做题。”
那就是有关系了。
蓝山来劲了,扔下习题册,喋喋不休地缠着柏舟一问“怎么做的?”“不是偷人家存折了吧?”“你好牛啊!”
对他的感叹,柏舟一毫无反应,只手指敲敲桌子,说:“后天期中,阿姨说这次再不及格就一个月不让去训练。”
蓝山蔫了,他低头乱写几个公式,忽地抬头问:“是因为之前那事,还在生气?”
柏舟一安静看他写完一题,提笔欲把几个错漏的步骤圈起来。
他划了一道,笔没墨了,便转而俯身抓住蓝山的手,下巴搁在鬓角处,带着他圈出几个错,才开口:“他嘴太脏了。”
蓝山抬眸,额间险些撞到柏舟一唇边,见到那单薄的线条抿紧,尾端锋利下撇。
柏舟一仍在生气。
生气的柏舟一很不好惹,还爱迁怒,那天他逼着蓝山做了三套卷子,做得蓝山眼花缭乱,连声求饶甚至没骨气地叫了几声哥哥才收手。
回想起那刻,蓝山心有余悸。
生气的柏舟一牛一样,又倔又难哄。
今天怕是难了结了。
果不其然,蓝山思绪刚落,就见柏舟一上前半步,把大壮推倒在地。
他这一下又快又狠,大壮摔懵一秒,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蹦起来就冲向柏舟一。
柏舟一毫不退缩,架住他的手。两小孩扭打在一起。
“欸,别打了。”蓝山试图劝架,不知道谁的手过来,不轻不重抽了他一耳光。
“草。”蓝山郁闷死,糖是他买的,歉是他道的,打还是他挨的。
他脾气也上来了,这群熊孩子,爱咋样咋样吧,他不管了。
事实证明,成年人还是该担起些责任,尤其是在场只有你一个成年人的时候。
大壮和柏舟一扭打着,数字球待不住了,在打斗中被挤出口袋,掉在地上。
蓝山和柏舟一脸色同时大变。
柏舟一松开大壮,想弯腰去拣,可那球好巧不巧落在大壮脚边,大壮一个后退抬脚,一下给它踢飞了出去。
数字球骨碌碌飞着,落在人造瀑布顶端。
柏舟一:……
蓝山:……
柏舟一面色一狠,用力把大壮摔到地下,转身往瀑布那跑。
“你——”大壮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要追。
蓝山拦住他:“你把球踢走干嘛?”
“我又不是故意踢的!”大壮大声道,“再说一个破球,有什么?”
“那是他的生日礼物。”蓝山盯着他,“你希望自己的生日礼物被人踢飞吗?”
“我——”大壮气势弱下去,他扭头看过去,柏舟一站在瀑布下仰头张望,他意识道自己做错事了。
大壮心一慌,眼眶红了。
蓝山拍拍他,“球拿下来记得给舟一道歉。”
他没时间安慰慌张的小孩,说着话,人已经往瀑布跑去。
“等等。”大壮想叫住人,但蓝山已经冲出去了,大壮看着高耸的瀑布,吸吸鼻子,哭腔道,“这怎么能拿下来……”
人造瀑布位于小区中心,契合小区的园林概念,做得逼真威武,夏日水花飞溅间,引起一番惊呼,让人恍惚来到水帘洞。
柏舟一站在瀑布下,仰头握拳。
好消息是,人造瀑布现在没有水。
坏消息是,墙面实在太高,柏舟一看着,觉得五个自己垒起来都够不到顶。
但是数字球在上面,自己最喜欢的四号数字球,柏舟一抿嘴,手扒上石块墙。
还没用力上爬,就被赶来的蓝山截住了。
“我来。”蓝山把他拽住说,“这个我在行。”
还没等柏舟一反应过来,他抓住岩壁凸起,几下窜到了石壁中间。
眼睁睁看着蓝山又往上几下,几乎到两个自己的高度,柏舟一如梦初醒,抬头喊:“球我不要了——你……你下来!”
同时,孩子堆也赶往这边,看到蜘蛛侠般贴在墙面上的蓝山,一阵抽气惊呼,眨眼间又吓哭了一片。
蓝山听见底下小孩跑来,叫声不断,但他不在意,只着眼于眼前支点。
瀑布墙对小孩来说高了点,但也就四米左右,和他以前徒手爬过的百米岩壁压根不能比。
虽然说没爬完就摔死了...
但四米,总归是摔不死人的。
蓝山很顺利爬到顶部,拿到数字球。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怎么下去?
攀岩是一项只上不下的运动,达到顶端就是胜利,下行一般由机械或者保护员帮助进行,基本不用攀岩者操心。
倒也有那种不带保护绳的室内攀岩,到顶直接往下跳,但那种类别,底下会有软垫保护。
蓝山扒着墙顶,寸步难行,他往下看,柏舟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视线左移,砖面地板怎么看都不会太柔软。
三岁半小孩的臂力不强,蓝山还一只手抓着数字球,他判断自己撑不了多久,与其毫无准备的摔落,不如坐好准备直接跳下去。
下定决心,蓝山松手转身,在孩童的惊呼中飞身跃下。
他稳稳落下,单膝着陆,姿态优美得如同体操运动员谢幕。
但当他起身,血淋淋的膝盖显露了光鲜下的缺漏。
看着那斑斓的膝盖,柏舟一倒吸口气,眼眶瞬间红了,妞妞哇一下又被吓哭,就连大壮都吸吸鼻子,喊声对不起,正式加入哭泣的阵容。
哀嚎一片中,蓝山缓缓抬头,面容扭曲。
“他奶奶的。”他疼得直嘶气,“哪个新手砌的砖,怎么会有一块凸起来啊!”
尽管数字球完璧归赵,蓝山也大度地接受了哭哭啼啼的大壮的道歉,但柏舟一并不打算就此了结。
他擦干眼眶的泪水,拉着蓝山冲到大壮家,仰着头冷静索要“医药费”,也不管那家大人被这不足大腿高的团子正经神色逗得哈哈大笑,执拗地要求赔偿。
最后柏舟一成功索赔到了碘伏创口贴和棉签,他拽着“真没事”“我有手”抗议的蓝山,坚持要帮他上药。
蓝山反抗无果,只能无奈看着柏舟一认真地戴上大无数个号的医疗手套,艰难用棉签沾上碘伏。
“真没事,这伤口有蚊子叮一下大吗,没必要......我日疼疼疼疼疼——救命——”
蓝山疼出眼泪,他不讨厌受伤,但讨厌伤后消毒,有预谋的疼痛简直是慢性谋杀,他从小就鸡贼地学会隐瞒伤口,拒绝消毒。
偏偏柏舟一总能逮住受伤的蓝山,拿着红紫药水追着抹涂,每次都疼得蓝山嗷嗷叫,看着柏舟一慢条斯理拧瓶盖的动作,抽气又抽泣的蓝山甚至怀疑过自己发小有S的倾向,在正式踏入那个神秘领域前先拿自己开刀。
日后柏舟一将成长为冷酷的“伤口消毒者”,但如今他还是个新手上路的菜鸟。
看着杀猪般翻腾的蓝山,柏舟一手抖几下,不知所措问:“很疼吗?”
蓝山抽泣:“你试试?”
“我试不了,我没受伤。”柏舟一摇头,看蓝山疼得脸都皱了,他想起自己被刮伤时,妈妈抱着自己一边哄一边吹的模样,有了主意。
蓝山还在抹着眼泪,他手上带了些药味,揉眼睛时给揉进去了,如今更是止不住泪水,哭得稀里哗啦,好不狼狈。
泪眼朦胧中,他忽然感觉发烫的伤口上吹过几缕凉风,轻柔的气流减缓了疼痛。
他低头,柏舟一半跪在床边,附身嘟嘴,冲着自己的膝盖,鼓风机似的一口口吹气。
“干嘛?”
柏舟一等一口气吹完,在换气中说:“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