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般的审讯室不知何时回暖了一些, 冷热交替太快，原本冰冷的钢铁墙壁布上一层细密水汽，湿润了干燥的空气。

看着面前青年精致脸庞与清澈双眼, 白湮心中的苦闷烦躁几乎要溢出。

他不知道。

他全心全意信任我。

这两个念头浮在主宰恶意与欲望的神祇心间，让他没法进行下一步动作, 就连捏着青年下颚的手也松开变成了触摸脸颊的姿势。

入手的肌肤冰冷光滑, 犹如上品瓷器, 需要人小心呵护打理。

如果是单纯的恶意就好了, 白湮想。

单纯的恶意不会被动摇，可以在正确的情况下做出正确行为, 不会像他现在这般对面前人产生复杂欲望。

欲望没有善恶之分, 他渴望得到这个人,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而此时对方眼中的信任极大满足了他贪婪的心。

从未想过被人相信并且温和注视是如此令人愉悦的事情, 晦暗金瞳盯着漆黑双眸定定看了一会, 白湮收回手, 站直了身体。

“我本该杀了你。”

在本体对某些人某个事物产生巨大欲望的时候, 哪怕相隔无数空间，他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所以他放下了手上事情，任由那些渣滓建造了地底监狱，主动把自己关了进去。

为了更好的调整他还修改了副本时间，把自己在里面关了足足几十年。

可一切准备都是徒劳。

在见到这人的那一刻他如本体一般沦陷，浓烈的占有欲望与渴望促使他不断观察着侍雨川。

金属墙壁出现黑色裂痕, 整面墙体大片裂开, 两人间隔着的窄桌软了下去化成一滩黑水消失不见, 审讯室逐渐崩塌, 露出外面无际的白色空间。

白湮转过身, 一扇黑门出现在脚下平地之上。

“往生市第一中学是一个即将脱出深渊的独立副本。”

“你出去后，会有新的任务。”他说的直白，言下之意这个校园副本就不必再理会。

白湮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这一刻他开始后悔自己前期做的隐瞒铺垫，把这人拉入深渊。

那时他只想知道理智做了什么，在隐约感知到有这么一个对主人格意义重大的人出现后，他甚至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开始布局。

祂们就算对身为蝼蚁的人类有好感，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所以理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产生这种对他也有着浓重影响的爱意？

恶欲下意识选择逃避，想要离开这里。

他需要更多时间来判断，到底是放侍雨川离开，还是在侍雨川对他尚未构成无法逆转影响的时候杀了他。

如果铁鹰会的那帮渣滓能稍微强一点，他说不定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果然当初就不该留下那张白色车票。

……

侍雨川试着活动一下手脚，椅子对他的束缚消失了。

他脑中飞快思考着刚刚白湮所说的话，零碎线索拼接出当前大致局面——恶欲与理智不合，这就是一切的缘由。

究竟只是对立还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目前尚未可知，但恶欲明显是在昨夜的接触中从自己身上了解了什么。

是存放的东西有问题还是其他原因？不过看恶欲纠结阴沉的表情，现在显然不是提起这件事的好时机。

他站起来转了转手腕，在白湮打算离开前拉住他的衣角。

一旁的黑门大开，里面透露出的景象是侍雨川在404的上床下桌教师宿舍。

现在出去就意味着他能够顺利脱离这个副本以及……放弃那些消失的学生。

“既然这个副本只是即将脱离，现在应该还有时间吧？”他拽着白湮的衣角，明明是询问的话，语气却格外坚定。

他还记得自己被碎开的画纸拉入这个诡异空间的原由。

“我还要找丢失的学生。”

恶欲有些不耐烦却也没再挪动步子，在侍雨川谈到丢失在这里的学生后，他话语里没了最初时的认真。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已经大发慈悲允许你不用继续这个任务，你只需要尽快离开，就能够顺利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他没有明说这个地方是哪里。

“你到底在执着什么？”

“这里不就是个游戏吗？”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是的，游戏。

所有的一切在恶欲眼中都是游戏。

掌控规则，创建副本。

他冷眼看着一场场闹剧悲剧不断重复上演，最终怨念与不甘将这一个个副本搭建起来，形成全新的东西，脱离深渊，吞噬玩家。

侍雨川抓住白湮衣角的手紧了紧，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愣神。

好在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清楚明白这个白湮与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无害的正直的都不同。

他是恶意，纯粹的没有共情与同理心的恶意。

“我想要通关。”侍雨川松开手。

如果对方真的把这一切都当成游戏，那么这个理由大概可以打动他。

果然，白湮蹙眉，他转过身摇摇头。

“来不及了，这个已成型的副本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脱出，你现在剩余的时间甚至不够你找到出去的路。”

“放弃吧，如果真的想了解背景你可以选择出去，新校区会有其他线索。”说完他就打算离开。

白湮不觉得这么点时间足够侍雨川探索完这个已成型的副本，他最初的想法是等到侍雨川在副本里怎么也出不去时突然出现，让对方对他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一切都被那天条晚安短信打乱了，他愤愤的想。

可青年接下来的话让白湮本就打算逃离这里的腿怎么也无法迈出步子。

“可是我还有你。”

“你会帮我的对吧？”

侍雨川有些僵硬地拉住了白湮的手腕，冰冷的皮肤紧汲取着体温。

他不是没看出来恶欲眼中的欲望，他也不是一张白纸的小孩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家伙虽然不是好人但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聪明……先框他把副本里被困的学生救出来再说。

想到自己是为了救人，侍雨川心里建设搭建完毕，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白湮手腕的皮肤，从侧面能够看到对方的耳根突然发红。

……想不到看起来经验丰富，实际上竟然是个清纯小学鸡？

他摇摇头抛开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打算再接再厉。

“如果你都不帮我，那我……应该怎么办呢？”侍雨川一改之前冷硬画风，在订好计划后，后面温声细语，让人遐想。

奇怪的暗示增加了！

正巧这时，大开的黑门让刚刚没信号的系统终于再次连接到了宿主。

可它一上来就听到这种劲爆对话和一个主动的侍雨川，让它刚刚才宕机的芯片无法回过神来。

【嗯？？？发生了什么？这什么情况？】

【手！川川你们刚刚背着我发生了什么？】

它看了眼四周好像也没什么问题？都是一片白，俩人也都好好穿着衣服……等等！它为什么会往不穿衣服的方向思考！

“你很吵。”白湮转过头面对着侍雨川。

“……不是你，是它。”见侍雨川面露疑惑，白湮又补了一句。

【嗯？它？我？？等等？这个小白毛能听见我说话？】系统大惊，在它所在的世界，系统与宿主绑定后，就连主脑都无法轻易探听到宿主与系统的对话。

“是的。”白湮点点头，表情十分烦躁，心里却多了几分庆幸……

在侍雨川略带恳求的话语以及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暗示的行为后，他几乎下意识就要答应对方去帮忙……

不行，这是理智的选中的人，他只会带来毁灭和融合，恶欲告诉自己。

而且强行停止即将脱离独立的副本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为了一个随时有可能毁灭自己的人……不划算。

然而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两只纤长有力的胳膊搂住了白湮的脖子，冰冷却诱人的躯体贴了上来。

薄唇一张一合，没有温度的吐息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会帮我的。”

十分肯定的语气。

“为什么？”

白湮低声笑了起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他忍着想揽住对方的冲动，拉下脸把挂在脖子上的胳膊拿下来。

“我跟理智不同，我有更远大的理想和……”

他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字眼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侍雨川不知何时贴到他跟前，刚刚被他推开的手顺着他胸口滑到腰间……下面。

“哎？真的不帮吗？”

“可是你下面……”

面容精致的黑发青年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剩下的话被人怒吼着打断。

“闭嘴！帮！”

白湮几乎是立刻推开贴上来的人，落荒而逃。

他本来就是欲望化身，在喜欢的人面前有反应很正常！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还是让曾经只尝试过满足杀欲的白湮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的黑门被关上再打开，里面的景色变回了诡异的灰白。

“跟上。”

撂下这句话，白湮疾步走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系统还处于懵逼状态。

“解决了没有金手指和游戏道具的困境。”侍雨川耸肩解释完，笑着跟了出去。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恶欲……”

必须要在副本结束前套出更多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