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金色的光辉透过甜品店的玻璃窗倾洒而入,为坐在窗边的清秀少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金,那头暗色的头发在光下稍微明亮了几分,柔和了那份难以接近的气质。
他懒洋洋地撑着脸颊,黑色的袖子滑下,露出一截系着红绳的纤细手腕,三颗廉价的滴胶吊坠垂下,粉嫩的桃花被定格在了最美的瞬间,犹如赠予者逝去的生命。
耳边尽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奶牛装的爆炸头小孩手舞足蹈地大喊着“蓝波大人”,中分刘海的银发少年被他扰得不厌其烦,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了炸药,表情凶狠地威胁小孩收敛点,但不仅没有半点用处,还起了反效果。
月见里虹映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快速翻阅着什么,仿佛对邻桌的吵闹置若罔闻。
其实他是真的没听见。
因为他嫌太吵了,干脆对自己使用了“冰雪女皇”,封闭了听觉。
虽然他不反感热闹的氛围,但热闹和吵闹存在本质上的差别,当下的这种情况只会让他觉得头疼。
月见里虹映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分别是彭格列十代雷守蓝波.波维诺和岚守狱寺隼人,而另一边在收银台点单的两个人是雨守山本武和十代目泽田纲吉。
运气有些微妙,他选的地方居然不偏不倚地和彭格列撞了个正着。
哦,差点遗漏了。
还有一个戴着橙色奶嘴的小婴儿,他知道这个人,是传说中的Arcobaleno之一兼著名杀手Reborn, 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何穿着一身盆栽道具服。
最匪夷所思的是,除了彭格列十代目一副欲言又止想要吐槽的模样以外,其他人就像视力障碍似的,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盆栽。
月见里虹映:他不理解,这就是意大利最强黑手党吗?
和港口Mafia相比,他们未免太活泼好动了。
六道骸究竟加入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啊?
话虽如此,他没有要走的打算,他和彭格列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是与组织本身没有任何交集,不至于偶遇了就要跑。
不过,不知道他正在等的那位到了以后,看到店内是这么一幅群魔乱舞的画面,会不会直接拉着他离开?
到时候再说吧,他还是挺期待那家伙的反应。
就在这时,挂在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像清脆的鸟鸣。
身穿驼色风衣的黑发少年迈入店内,早已锁定目标的他径直走了过来,拉开了月见里虹映对面的座位,然后坐了下来。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就是对方要等的那个人。
他笑眯眯地打招呼:“下午好呀,月见君。”
虽然月见里虹映封闭了听觉,但不妨碍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解除了异能力,抬眼向对面看去,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鸢眸。
他眨了眨眼:“太宰君?”
月见里虹映有些意外,和他约好了在这碰面的分明是六道骸,结果他一抬头,怎么对面坐着的是太宰治?他不是在横滨吗?
要不是对方的异能力是无效化,他差点以为六道骸附身太宰治来赴约了。
距谈判之日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在异能特务科和总监部对接的期间,他把五条悟发来的几个G的高层资料全部翻阅完毕,并且非常细致地整理标注好了。
正巧,六道骸忙完事情从意大利飞回来了,他俩便约好了今天见面。
“好巧,你怎么在这里?”月见里虹映问。
太宰治叹息一声,充分展现了一名社畜的疲惫:“这边有工作要处理,我就被丢过来出差了。”
月见里虹映像老母亲一样询问道:“工作结束了吗?”
“结束了哦,我没有翘班。”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一叠文件,“我正打算尝试一下钻进铁桶从东京滚回横滨的自杀方法呢,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店里坐着活的一百亿。”
月见里虹映并不意外对方知道此事,他看了眼时间,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几分钟。
他放下手机,笑着问:“怎么,你要拾金不昧了吗?”
“不了,拾你的难度有些大,我还不想被你押送到监狱去。”太宰治耸了耸肩,他对最近通缉犯落网频率激增一事略有耳闻,“在等人吗?”
月见里虹映点了点头:“嗯。”
太宰治突然站起了身,但他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月见里虹映的旁边坐下。
这侧是一排相连的沙发,比起硬邦邦的单个座椅,这边的座位更加柔软舒适。
他笑眯眯地问:“会打扰你吗?”
“你都坐过来了,还问这种问题?”月见里虹映斜眼看着满脸写着乖巧的黑发少年。
“那可以吗——”
月见里虹映一看就知道太宰治这个态度是打算问话,索性放弃抵抗,他往旁边的玻璃窗上一靠,无奈地选择妥协:“说吧,想问什么?”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太宰治因对方的配合而愉快地翘起嘴角。
接着,他用笃定的口吻问道,“月见君,你是打算让异能特务科介入咒术界,改变咒术界封闭的现状吗?”
“没错。”月见里虹映坦然地承认,然后夸了一句,“真厉害,不愧是你。”
他给太宰治的线索并不多,只提及了他和异能特务科要进行一个交易,对方却能从那么少的线索中推测出他的目的之一,确实非常聪明。
但这绝对不是太宰治真正想问他的。
果然,如他所料,太宰治继续说道:“但如果仅仅是这样,我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你这么做是为了织田作的愿望吧?”太宰治抬起一条腿,双叠,卸下了那幅轻快欢脱的伪装,“但改变咒术界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作救人的一方。”
“为什么不算?”月见里虹映没有回答前者,仅仅平静地反驳了后者,“优化咒术师的待遇,这样他们才能祓除更多的咒灵,救下更多的人。”
“是,这个逻辑本身没有问题,但套在你身上不适合。”太宰治直勾勾地看着倚窗而坐的深蓝发少年,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不管你表现出哪一种形象,你都更倾向于直截了当的思考方式,绝非这种绕圈子的类型。”
月见里虹映轻笑一声:“发现我的真面目才多久呢,你就那么肯定吗?”
“当然。”太宰治弯起嘴角,无比确信地说,“无论是笨蛋还是天才,月见君永远是月见君。”
“呃……”月见里虹映沉默不语。
“如果你的目的仅仅是改变咒术界,你是不会放弃拉我入伙的。”太宰治又抛出了一个观点,“哪怕你不主动提起,但只要我有这个意向,你就不可能拒绝,因为你不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脑力。”
他顿了顿:“但你拒绝了。”
细长的眼睫微微垂下,他将视线投向了桌面上的那沓资料,深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他伸手搭在资料上,轻抚了一下:“当然,我有考虑过你更喜欢单打独斗,但从还没有撤下的悬赏令和这次约见来看,答案是否认的,你有帮手。”
说起来,他是被骗了吧?
当初对方和他说的是“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但明明就有其他人啊,真过分。
“为什么你只把我推开了呢?”太宰治没有道出内心一闪而过的念头,他笑了笑,自问自答道,“很简单,因为我接触得越多、涉及得越深,就越容易猜到你的真实目的。”
他抬眼,对上了那双灰眸,言笑晏晏:“月见君,你认为我会阻止你。”
“呃……”月见里虹映沉默了几秒,不置可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了吧。”
“就算说到这个份上,你也不愿意透露你的想法,不是吗?”太宰治视线偏转,看向了邻桌。
在他们交谈的期间,吵闹再次升级,穿着奶牛装的彭格列雷守不小心从座位上掉了下来,摔到了地上,刚才还嚣张地乱蹦乱跳的小孩子一下子大哭出声。
“要、要忍耐!”
“月见君,你知道吗?”太宰治冷不丁地换了一个话题,“波维诺家族有一项很神奇的技术。”
显然,他也看出了邻桌那群人的身份。
月见里虹映略有耳闻:“十年火箭筒吗?”
“没错,据说可以和十年后的自己短暂交换。”太宰治看着越哭越厉害的蓝波从头发里掏出一个紫色的火箭筒,“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似乎确实是真的。”
月见里虹映听六道骸提起过,虽然这家伙说话总是真真假假,但他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编造一个无聊的谎言。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蓝波准备将十年火箭筒往自己的头上一炸,哭唧唧地逃到十年后的那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太宰治装作没有控制好重心,突然演技浮夸地往邻桌一倒,然后他眼疾手快地将蓝波手中的十年火箭筒往旁边一拍,瞄准的竟然是月见里虹映的方向。
“喂!你这混蛋在搞什么鬼啊!?”狱寺隼人吼道。
月见里虹映没想到太宰治会玩这一出。
这种情况只要制造出一面冰墙,把十年火箭筒挡下就可以了,但是……
太宰治扣住了他的手腕。
——异能力,“人间失格”。
月见里虹映当即瞳孔地震,无法使用异能力的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笑盈盈的黑发少年,心里打出了满满一屏幕的问号。
他也想问一样的话,你在搞什么鬼啊!?
在十年火箭筒精准无误地砸向月见里虹映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太宰治轻声说了一句:“你觉得我能见到十年后的你吗,月见君?”
灰眸微微睁大。
下一秒,十年火箭筒炸开,升起紫色的烟雾。
与此同时,太宰治感觉握着的手腕细了好几圈。
又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而这次包括他自己在内。
烟雾散开,月见里虹映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穿藏青色和服的深蓝发男孩,他约莫八九岁的样子,浅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扣住自己手腕的太宰治。
陌生的环境使得他眼里是肉眼可见的警惕,活像一只因领地被入侵而炸毛的幼猫,而异能力无法使用的情况掐断了他反抗的途径,让他难得陷入了慌乱之中。
但慌乱是短暂的,他迅速恢复了平静,并且判断出眼前的黑发少年是导致他无法使用异能力的罪魁祸首。
“请问……”
稚嫩的童声响起,名为末永虹映的男孩识时务地收敛起了敌意,镇静地问道:“这里是哪里?以及……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