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把生日礼物送出去后,一直到了次日晚上,月见里虹映才收到了反响。
由此可见,中原中也是真的很忙。
“喂,月濑?”
友人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头传来,对方严肃地干咳了一声,似乎想要缓解亲眼目睹巨大冲击后的紧张与震撼,却被声音中无法控制的颤抖暴露得彻彻底底:“就是……呃……那个法、法拉利……”
月见里虹映冷静地提醒道:“中也君,小心咬到舌头。”
中原中也给出了牵强的解释:“咳,我刚从外面回来,有点冷而已。”
月见里虹映无情地拆台:“但现在是四月份啊,你是穿着老头背心在海里游了一圈上岸还没拧干吗?”
中原中也粗声粗气地否认道:“谁会干这种事?我又不是那条青花鱼!”
“但太宰君不会穿老头背心吧?”
“我就会穿了吗!?”
月见里虹映轻笑一声,久违地体验了一把把朋友逗炸毛的乐趣,他及时在这个对方不占优势的环节打住,温和地询问道:“生日礼物,喜欢吗?”
一提到这个话题,中原中也控制不住地变得兴奋起来,成熟稳重的干部候选人暴露了像小孩子一样的那一面:“当然啊!这可是法拉利250GTO!是我梦想中的顶级藏品啊!我居然见到了实物!”
作为跑车爱好者,中原中也自然关注了前段时间在国外公开拍卖的那辆顶级藏品。
虽然他料到这场拍卖一定会非常激烈,但看到高达五千万美金的最终成交价的那一刻,他陷入了沉默。
他认真地估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工资和上涨空间,其实攒到这笔钱不是难事。
但关键是这个车型一共只生产了三十九辆,现存的数量更是稀少,恐怕到时候他有钱了也拍不到。
结果今天他做完任务回家,竟然在自家车库看到了这辆梦寐以求的梦中情车。
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而是警觉。
——那条青花鱼又来整他了?
中原中也的脑海里蹦出了无数个假设,比如太宰治把哪个富豪家的豪车偷出来栽赃陷害他,又比如这是特地做成豪车外形来来引诱他的巨型炸药。
但所有的猜测在他看到车窗玻璃上的那张便利贴时烟消云散。
虽然纸条上并没有留下名字,但他一看就知道是月濑见的手笔,清秀的字迹犹如笔走龙蛇,飘逸地带给了他一则惊喜的好消息。
既然是月濑见的话,那他就放心了。
尽管不能确定是不是非法途径弄来的,但他能确定对方不会坑他——至少主观上没有这个想法。
“是拍卖会上的那辆吗?”中原中也亢奋地问。
月见里虹映笑着说:“是呀。”
“你哪来那么多钱?”比起收到梦中情车的喜悦,中原中也更担心对方的经济情况,“虽然收到这件礼物我非常开心,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在生日这天看到它,但你真的没事吗?你还有积蓄吗?”
他越想越觉得月见里虹映已经沦落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就差流落街头了,语气中的担忧又重了几分:“月濑,你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给你打点钱。”
月见里虹映:“?”
什么情况?监护人要发生活费了?
“不用,我不缺钱。”他说,“那是我最近骗来、啊不、赚来的钱。”
“你刚才说了“骗”对吧?”
“那是口误。”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你又拿那个能变黄金的异能力去诈骗了?”
“都说了是口误了。”
“有什么困难和我说。”中原中也语重心长地说,“没事的,我们是朋友啊。”
眼看中原中也给自己发生活费的意图势不可挡,月见里虹映只好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是怎么从总监部那里坑到了一百亿日元,以此来打消对方的主意。
“所以,哪怕给你买了礼物,这笔钱还剩下一半,我的存款应该比你还要多。”
“呃……”中原中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种损人利己的馊主意怎么都不像他认知中的月见里虹映能想出来的。
尤其是找托哄抬物价的缺心眼行为,完全超过了这个笨蛋的智商极限。
是以,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宰那混蛋教你这么做的?”
绝对是那条青花鱼把这个笨蛋带坏了!
太宰治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月见里虹映一边惊叹于太宰治这种什么坏事能怀疑到身上的硬实力,一边否认道:“不是,是我的主意。”
中原中也惊呆了:“就你这智商还能干出这种事——不是,我没有骂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呃……不可思议?”
他努力尝试打补丁,但感觉越描越黑。
月见里虹映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中也君,我认为我有必要纠正你的错误认知。”
既然他已经从港口Mafia跑路了,以前留下的错误印象可以一键删除了。
本来人家就挺忙的,还要操心他这个虚假的智障,那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但中原中也以为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真实想法踩到了对方的雷点,一下子有点慌张。
不管他的智商再怎么令人担忧,又或者他的脾气有多么好,但那么多人屡次三番地在他本人面前说他没脑子或者不聪明,怎么想都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更何况人家给自己准备了一份那么隆重的生日礼物,正向反馈没收到多少,最后反而被质疑智商。
“对不起。”中原中也懊恼地道歉,“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月见里虹映冷静地打断道,“中也君,不想动脑不代表没有脑子,你能明白吗?”
“你还记得我们合作的第一个任务吗?”他循循善诱,帮助对方回忆当年,“那天我从电梯里走出来,说你是荒霸吐的安全装置,还说你终于被“羊”抛弃了。”
中原中也有些惊讶:“你记得那么清楚吗?”
这可是三年前的事情,他对那段记忆没有那么清晰,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
“因为我记性好呀。”月见里虹映轻飘飘地说,“你不奇怪吗?为什么我没参与其中却知道这种事情,还那么具体?”
中原中也疑惑地问:“不是首领或者太宰告诉你的吗?”
“森先生没理由把这种事情告诉同样刚加入港口Mafia且不被信赖我,至于太宰君,当时我俩没这么熟。”
“那你是……”
月见里虹映轻描淡写道:“这种事情动动脑子就能猜出的吧?你们最后不也是发现真相了吗?”
中原中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口吻震惊地道出了事实:“所以你不是脑子不好使的单细胞生物——”
“Bingo——”
“Bingo个鬼啊!!”中原中也真想冲过去提起他的领子问个清楚,“意思是你耍了我们整整三年!?搞了半天,在你眼里,我们才是真正的蠢货??”
“那也不怪我啊。”月见里虹映的语气非常无辜,仿佛他以前装傻充愣没有一点恶趣味作祟的缘故,“是你们自说自话觉得我是个笨蛋,我说不是也没人相信。”
他偶尔会觉得别人的反应很有意思。
对,只是偶尔。
“还不是因为你做出来的那些不过脑子的事情啊!?正常人谁会这么做!”中原中也没被他糊弄过去,“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首领问过你有什么看法!但你说没有!”
“没办法。”月见里虹映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想动脑,很累的。”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那条青花鱼不就活得好好的?”
“但他没有武力加成啊,我不一样,要是被森先生知道了,我就要文武两开花了。”
“呃……”他居然觉得说得有点道理。
一看有了成效,月见里虹映趁热打铁,他学习太宰治示范过好几次却统统无效的手段,装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诉说自己的苦衷:“而且我的身体情况不太好,经常会头疼,你不是捡到过在走廊上晕倒的我吗?”
中原中也对那件事印象深刻:“但那次不是因为你通宵吗?”
“头疼也是原因之一,痛起来生不如死,怎么可能睡得着嘛。”
月见里虹映选择性遗忘了那次是因为和夏油杰在网上对线,将一切都归功于头疼。
为了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故意往夸张的方向说,还把从家入硝子那里得出来的结论搬了出来,特地强调了这是永久性的后遗症。
果然,中原中也不再追究他故意隐瞒的行为,而是对他的情况表示了极大的担忧:“那怎么办?那你岂不是要痛一辈子了?”
“没关系的。”月见里虹映反倒安慰对方,“又不是无时无刻都在痛,只要发作的时候忍耐一下就好了。”
中原中也咂巴一声:“说得轻巧。”
“除了忍耐,还有其他方法吗——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确定中原中也不会再怪罪自己,月见里虹映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刚好他一直没提过自己的真名,干脆趁这个机会一起抖出来:“其实我不叫月濑见。”
“啧,你藏着的秘密够多啊。”中原中也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冲击搞得麻木了,相较而言,这件事反而更容易接受,“那你叫什么?”
“月见里虹映。”
中原中也想了想,他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论里世界的知名程度,那必然月濑见这个名字更广为流传,而月见里虹映这个本名只在几年前作为官方的一员昙花一现,自然没有那么知名。
哪怕现在他搞了一出大动静,也仅仅是在封闭的咒术界被人所知晓。
“你怎么搞得复杂?”中原中也不解地问,“你平时又不是很神秘,稍微调查一下就能发现的吧?”
月见里虹映笑了笑,说出了当年那个幼稚的想法:“当初只是想做一个分类罢了,善归为“月见里虹映”,恶归为“月濑见”,仅此而已。”
但他已经无所谓了。
善与他无关,也与“月见里虹映”无关。
他看似主动迈入了救人的那一方,但他无比清楚,在他顶着真名染上鲜血的的那一刻起,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就像站在阳光下却选择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身体被光明灼烧,眼睛只能看到黑暗。
他是混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