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情

柳浩琨纵然有再多不甘,在损失锈尘七圣剑后,确实无力再与上官恒对战。

这也让他确定,上官恒本不可能仅仅是元婴期……

原来,真正自以为是的是他自己。

有什么郁结心口,柳浩琨胸口起伏,猛地吐出一口血。他看向毫发无伤的上官恒,一个字一顿道:“我输了。”

“就知道柳道友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上官恒悠悠笑道。

嗡嗡的耳鸣中,柳浩琨好不容易才听清上官恒说了什么。连忙吞下几颗回春丹,迅速调息后让身体有了点力气。

这一刻,四周静得可怕。

柳浩琨确定能听清声音后才重新开口:“上官恒,你究竟是何修为?”

上官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柳浩琨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就听上官恒道:“元婴中期。”接着在柳浩琨质疑的目光中,伸出右手。

由精致的细密墨色鳞片炼制的手套,完美的契合上官恒的手指,仿佛就是为其炼制的,衬托的本就漂亮的手指更加修长好看。

怎么看就是灵兽墨蛇的鳞片,上官恒以为他蠢到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器吗?!

柳浩琨出离愤怒,这时,一缕阳光忽而从参天大树的缝隙间投射下来,恰巧落到上官恒的手套上。

柳浩琨一愣,这才注意到,手套上看似只是由普通的墨色鳞片组成,但每片鳞片上竟然犹如米上刻字,皆被画上了细致高级阵法。

这是柳浩琨并不知道的阵法。

漆黑的手套上,优美的阵法纹路镌刻其上,将原先只是人阶中品的护身法宝提升了不知几个品级。

柳浩琨被震撼的心绪不定,他屏息,描摹起阵法。

上官恒却倏然收起右手,双手负后。

他的视线落了空,继而看向上官恒的脸。

男子的容貌算得上俊郎,但五官并没有太出众的地方,而相比起不太扎眼的容貌,上官恒无所畏惧、潇洒淡然的气质更加惹眼,特别是那双总是略带笑意的眼睛,看着亲切,却又透着莫名危险的感觉。

这个人,不论放在哪里都不会显得平庸。

柳浩琨牢牢记住上官恒的脸容后,问道:“不止阵法,对吗?”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上官恒用无比欠揍的口吻反问道。

柳浩琨:……

再继续待下去,他很可能被上官恒气死。

柳浩琨深吸数口气,好不容易将再度涌上喉头的血腥咽回去,掩饰悲愤,十分艰难才佯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上官恒,最后再问个问题,你年方几何?”

“五十不到。”上官恒道。

柳浩琨今年二十岁到达了金丹中期,以他对自己的信心,绝对有机会在五十岁的时候超过上官恒的修为。

严格意义上说,上官恒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恶徒,否则破坏锈尘七圣剑后怎会留他性命。柳浩琨注意到,结束战斗后,上官恒就一直看向少年那边,想必是很担心少年的身体。

这样一个对他人言辞犀利,出手不留情面的人竟也会心有柔软?

一看到少年,心里就像是生了一根刺。

满心的愤怒和羞辱感中,还莫名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柳浩琨暂时不明白是什么。

他咽下满腔不甘,收起锈尘七圣剑的所有碎片,再不做停留:“严泊,走。”

柳浩琨失去锈尘七圣剑,被修真界其他人知道怕是会成为一些小人的笑柄了。也不知将会面临师父什么样的惩罚。

不论多久,他一定会让上官恒付出代价。

目瞪口呆的严泊直到此刻才回神,他知道带走和金冠琉璃鸟的尸体和夺回湛廉的法宝都是无望,悲愤欲绝,却又只能忍着。

先是跨了一步,却因为腿软倒在地上,赶紧站起来后,急急忙忙地跟在柳浩琨身后一起离开。

“柳、柳师伯,等等我!”

柔和清亮的笛声持续不断地吹奏,但与这两个离去的人再无关系。

阎攸宁拍了拍黑衣上灰尘,扫了一圈被破坏殆尽的周遭,最终走向平安无事待在一块的两人一兽。

阎攸宁站到金冠琉璃鸟身旁。

夺人眼球的美丽金冠琉璃鸟,在吹笛人安抚下,安安静静趴着,乖巧得很。

阎攸宁脱掉墨鳞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摸上这只灵兽油光水滑的羽毛,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渴求。

“你对金冠琉璃鸟如此熟悉,就由你帮我拔十根他的羽尾吧。”阎攸宁急不可耐的对吹笛人道。

吹笛人诧异地瞪大眼,悠扬的笛音瞬间走调。

席安康确实有办法能够让金冠琉璃鸟少受点痛苦,但是,这只金冠琉璃鸟一共也就十根羽尾,平时它们会经常对其他灵兽显摆羽尾,一旦变成暂时性的秃尾,可想而知,会遭遇其他灵兽如何的嘲讽。

但席安康已经见识了上官恒的强大,况且这人确实没想要灵兽的命,还救了他的命……

“你听下笛声,这灵兽由我制住,拔毛交给你了。”阎攸宁根本不在意吹笛人纠结与否。

金冠琉璃鸟羽尾对炼器有大用,好不容易逮到一只,一根都不能浪费。

拔羽毛的时候,吹笛人一边顺着灵兽的背部,也不知道是摸到了哪个点,每拔一根,金冠琉璃鸟就会发出一声婉转的鸟鸣。

于是,这片荒凉区域不断响起鸟鸣声。

直到十根羽尾全部拔完交到阎攸宁手中,他爱不释手地摸着琉璃色的羽尾,抬眼看到呆愣愣的金冠琉璃鸟。

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灵兽扭头看向尾巴,看到自己变成秃尾后,猛然仰天发出凄惨的哀叫,。

席安康对金冠琉璃鸟满腹同情。

再看上官仙师,一边拿着漂亮的羽尾,一边对哀鸣的灵兽道:“十根羽毛救你一命,非常值了。”

金冠琉璃鸟流下两行清泪,似乎知道打不过对方,在限制行动的结界消失之后,展开双翅倏地一下飞走了。

席安康哭笑不得,随后面向上官恒,郑重地拱手道谢:“小人名叫席安康,今日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阎攸宁收起琉璃羽尾,问道:“你知道湛廉他们为何要杀金冠琉璃鸟吗?”

席安康摇头道:“小人之前是帮助一开始进入的二人的,他们说只是想取金冠琉璃鸟的羽尾。小人师父之前在中圈遭遇不测,小人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以帮助他们为条件,让他们保护我来到的此地,不曾想他们出尔反尔,竟然要杀金冠琉璃鸟……”

幸好后来遇到了上官仙师。

“你师父也是吹笛人?”

席安康遇到过的修士除了师父外,很多都对凡人嗤之以鼻,像上官恒这般有些古怪,但对他好声好气说话的,反而让他有了点倾诉的欲望。

“师父他是个筑基中期的散修,一直以来都靠着吹笛安抚金冠琉璃鸟来赚取灵石或者一些丹药。这八年来,总有修士前来寻找金冠琉璃鸟,他们都是接了悬赏楼任务的,因为金冠琉璃鸟是独来独往的灵兽,一只出没的地方不会再有第二只,他们说是发布者说取尾羽的数量还不够,至今来比一共有十五波人了。”

席安康没说的是,因为金冠琉璃鸟数量日料稀少,师父他们近年来总是无功而返,这次他能遇到这一只,亦是非常幸运了。

“两个月前,师父跟着三名筑基中期修士前来中圈,但他们都没再出来。”席安康这次也是担心师父急了,身为凡人不自量力选择同意带修士进来。

阎攸宁一听席安康师父的情况,想到原著里一段故事。

他打量着席安康,看得席安康眼神闪躲,才温声慢语道:“听过中圈的一个传说没?听说,里面有个奇怪的地方,能够实现修者所想,即便是成仙也能变得唾手可得。”

席安康呆住了。

阎攸宁扑哧一声笑道:“自然是假的,那其实是个幻境之地,入幻境者几乎没有脱身可能。”

看席安康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阎攸宁压低声音着重道:“几乎的可能就是,只要找到特殊命格的人,自有破解之法。”

席安康不明所以,脸上皆是担忧。

阎攸宁本以为有池醉一把“钥匙”就够了,没想到还能再碰上另一把“钥匙”。他心情甚好,打开折扇,轻轻扇动,指了指池醉,笑道:“等这位小友调息好,让他带我们去找你师父。”

池醉可万万不能有事,否则他的莲花清心铃也就要白白溜走了。

席安康连忙点头,虽然不明白池醉为什么有找人的本事,但并没有多问。

等待约莫两个时辰后,席安康仍有耐心,但肉眼可见上官恒神色不耐烦起来,他不敢妄动,缩在一角,安安静静。

阎攸宁转来转去多有走动,每一秒的等待对他皆是煎熬。

当耐心告罄,他直接坐到池醉身后,运起法力,一掌抵到对方背后。

不一会儿,阎攸宁收回法力。

池醉身体忽然颤动,接着眼睛一睁,猛地吐出一口血,身子倒入阎攸宁怀里。

少年脸色苍白犹如大病一场,身体冰冷,连呼吸都极为微弱。

阎攸宁拿出一颗红色丹药:“谁让我保证了你的安危呢,吃下这个。”

此时的池醉全身酸软无力,头晕眼花,宛如置身冰窖的身躯忽然被温暖包围,他听到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

随即,有柔软的触感接触到他的嘴唇,一股淡淡的说不清的香气飘入鼻尖。

池醉下意识地紧闭嘴巴,紧接着,温热的指腹用蛮力一点点撬开他的双唇和牙关,一颗沾染着体温的丹药紧随其后被推入口中。

香甜的味道入口即化,流进喉咙里。

怀里的少年因为吞药吞得不情不愿,无意识中发出了一点类似委屈的呜呜声。

阎攸宁将沾上唾液和血迹的手指抹到池醉衣服上,准备让人躺地上,要放手时却发现,对方的手将他的衣袖攥紧在拳头里。

阎攸宁:……

他知道原著男二修炼的功法,是名为《相克功法》的邪门心法。

池醉之所以修行这门心法也是事出有因。

他拥有水火两种相克灵根,一旦修行必定会阻碍自身的修炼速度和术法的威力,比一般的双灵根修行难得多。

原著里,池醉会在十五岁迎来他生命中的贵人,他的师父——极烮门下青翎堂堂主宋如鹤。

宋如鹤遇到池醉后,觉得少年与自己有缘便收他为徒,招入门下。

恰好宋如鹤拥有一本相克灵根的功法秘籍,秘籍中的心法是用削减寿命和限定修行上限为代价,暂时提升修士修为的逆天方式。

而一旦长时间修行这种心法,即便这个修士天赋再好,最终也只能到元婴为止,而且寿命会越来越短,甚至活不过五十年,比凡人寿数都短。

方才,池醉突破到金丹期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这个虚假的修为其实比不上真正那个境界的千分之一的威力。

池醉看着瘦弱,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确确实实是十五岁,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和宋如鹤相遇才对。

怀里的少年昏迷不醒,明明是长身体的年纪,身量不高又极瘦,脸颊凹陷,十足的营养不良样。

就这样还能修行到炼气前期,绝不可能只靠从女主那儿蹭来的那点灵气,还是靠常年累月的勤奋修行。

看来池醉身上藏着的秘密比他想的多得多。

因为倒下的缘故,少年的刘海滑落到耳边,露出了全脸,显得极为脆弱不安。

阎攸宁又面无表情看着池醉,最后盯着两颗长得楚楚可怜的泪痣看了好一会儿。

原著男二经历了什么,这个池醉又经历了什么,本与他无任何关系,但不知道这算不算同情,最后还是没扯掉对方手里的衣服。

天色渐晚,在这种空无一物的地方休息,有风吹过只有吃尘土的份。

席安康是个凡人,多次受惊还要压惊。

阎攸宁抱起怀里瑟缩颤抖的少年,对连呼吸都莫名其妙放轻的席安康道:“走吧,你师父应该还活着,先不急着找人,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席安康忙不迭点头,心里流泪满面,师父,徒儿无能,实在是上官仙师突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