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诏愣了一下, 前面的两个警察虽然没有回头，却也都从后视镜里投来了好奇的眼神。

洛镜书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让人奇怪。

谢诏于是也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只是车里太过安静，前面的两个警察也听清了他的话。

“你和他已经分手了, 再说这种话, 不觉得奇怪吗？”

原来是感情纠纷。

洛镜书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手背上的血迹干涸之后，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纹路。

“是分手了，但也轮不到你。”

谢诏有些想笑，但在警察面前，他忍住了心头的那股怒火。

“洛镜书，你这句话未免过于好笑了。”谢诏深吸了一口气，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成拳头，“我追求萧程,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 但萧程明确地告诉过我，他不会再跟你复合。”

萧程其实没说过这种话, 自从谢诏被他猜中了心思之后, 萧程就竭力避免跟谢诏谈起感情相关的事情。

是谢诏经过几次观察, 猜到他们之间的分手可能并不愉快，且多半是洛镜书的责任。

他这话其实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但很明显谢诏赌对了。

洛镜书闻言，受伤的手背猛地绷紧了，好不容易才停止流血的伤口又渗出了血液，鲜红的颜色顺着手背往下流。

其中一个警察闻到血腥味, 转头一看：“哎哟，你这怎么又开始流血了？”

车上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工具，洛镜书冲副驾驶的警察笑了笑，“叔叔，可以给我两张纸吗，谢谢叔叔。”

他的长相具有迷惑性，看着乖巧听话，年纪不太大，又是因为热心助人受的伤，两个警察对他的印象都不错，坐在副驾驶的那位赶紧把整报纸都递给洛镜书，“快擦一擦。”

刚才还没人说话，这下开了话口，年纪更大一些的警察便开始询问刚才的事情经过。

洛镜书便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他路过巷子的时候，听见了嘈杂的声音，有男有女。

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打算报个警，毕竟不清楚具体情况，洛镜书没道理贸然冲出去，为了救别人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说他冷漠也行，他能帮忙报个警已经是最大的热心了。

洛镜书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其中一个人叫了一句籽玥，他记得萧程的妹妹好像就叫萧籽玥，洛镜书这才进去看了一下，结果真的是她。

等他说完之后，谢诏问他：“如果里面的人不是萧籽玥，你是不是就不会管了。”

他记得洛镜书打架很厉害，一个人就能对付好多个人，还不落于下风。

洛镜书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我毕竟也是□□凡胎，怕疼更怕死。”

他的手上还带着血，脸色也比普通人更苍白一些，开车的那名警察替他解围：“这种做法也没错，不确定情况的时候，先保证自己的安危，报警等待警方的到来是最稳妥的办法。”

也就是洛镜书能打，换成一个武力值不高的人，如果也在第一时间冲出去救人，说不定非但帮不了受害者，还会更加刺激到嫌疑人。

谢诏当然也知道，他刚才的话听起来像道德绑架，他抿了抿唇，“抱歉。”

他可能是受了之前那些事的影响，总觉得洛镜书一定能做到。

在明知道自己很可能能够救下受害者的时候，仍然选择只报警，不做任何尝试，万一等警察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呢？

谢诏被这一时的情绪控制，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人毕竟是洛镜书救下来的，他作为旁观者，没有资格在事后为了一件根本没发生的事情指责洛镜书。

更何况这一切只是他自以为，洛镜书也不是无所不能，他手上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洛镜书没对他的道歉作出反应，他只是摁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口，扭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眼底一片冷寂，身影莫名显得有几分孤单。

谢诏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顾忌着还有外人在，到底什么都没说。

萧程和萧籽玥到医院时，洛镜书他们也刚到。

萧籽玥一眼就瞥见了洛镜书手上新流出来的血液，她本想关心两句，又怕惹得萧程不快，只敢偷偷看几眼，什么也没说。

倒是萧程主动问道：“先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吧？”

洛镜书抬眼看着他，眼眶那一圈都是红的，微抿的唇角还有着淡淡的伤痕，是萧程那天一拳打出来的。

他红着眼，偏偏脸色又有些白，艳丽的脸少了几分刺眼的光芒，反倒多了些楚楚可怜的病弱感，配合着手上的伤，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狗被其他野兽欺负了一样。

萧籽玥脑海中忽然冒出四个字：战损美人。

她一个女孩子都觉得此时的洛镜书看着柔弱可怜，跟风里的柳枝似的，虽然人家比她高了一大截。

刚才洛镜书打架的时候，萧籽玥满心都是简琳的伤，倒没怎么注意洛镜书的表情，否则她应该生不出这种想法。

萧程拍了拍萧籽玥的脑袋，“籽玥先跟两位警察同志去找你的朋友，学长你也一起去吧。”

谢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那你……”

萧程面不改色，相比起刚才的回避，此刻的他显得自然了许多。

“我带洛镜书去包扎伤口。”

谢诏看了一眼洛镜书此刻的神情，无端觉得有那么几分刺眼。

洛镜书又在萧程面前装可怜。

只是现在的他也没有立场去指责洛镜书，谢诏冲萧程点了点头，“好。”

等几人都走后，萧程才回头看了洛镜书一眼，“走吧。”

洛镜书立马抬脚跟了上去，脸上扬起了一点儿笑容，“程哥，你是不是相信我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出现在萧程面前，今天的事情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萧程神色很淡，双眼直视前方，“今天的事谢谢你。”

他刚才看见洛镜书时，的确有片刻的怔愣，毕竟几天之前才说了当作不认识，几天后洛镜书就救了他妹妹，萧程想装作不认识都难。

来医院的路上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此刻洛镜书在萧程眼里只有一种身份——帮了他妹妹的好心人。

至于他究竟是萧程的前男友，还是真的陌生人，都不重要。

洛镜书走在萧程身边，在萧程看不到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摁住伤口的手也颇有一些敷衍。

直到走到目的地，萧程忽地转头看向他，洛镜书脸上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忽然变成了虚弱，他的唇角紧绷着，眉头也轻轻皱起，一副忍耐疼痛的模样。

萧程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伤口上。

血流的太多，又有干掉的纸巾糊在上面，得先把伤口清洗一下，然后再上药包扎。

萧程没走，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医生操作。

洛镜书也没看他，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伤口，在医生清理的时候，他忽地缩了缩手，喉咙里发出嘶的吸气声。

长相慈祥温柔的女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忍着点，可能是有些痛。”

洛镜书手背上的伤是被水果刀划出来的，斜着横穿了整个手背，伤口很长，但索性并不是很深，还没有伤到血管。

洛镜书抿了一下嘴唇，修长冷白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另一只手则是抓紧了自己的衣摆。

女医生又道：“你别看着伤口，可能会好一些。”

他只好仰头看向萧程，向来上扬的桃花眼有些低垂，这下不止眼眶是红的，两只眼里还浮现出淡淡的水光。

泛红的眸子越发显得可怜无害，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程时，很像祈求主人垂怜的小动物。

萧程无动于衷，只是在他看过来时，低声道：“所有的医药费都由我来承担，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联系我。”

洛镜书眨了眨眼，说话时的嗓音也有些沙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尾音还向上扬起，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撒娇意味。

“可以联系程哥吗？”

萧程望进他通红的眼眸中，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如果是跟你的伤无关，那就不必了。”

他前几天删了洛镜书的好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次加回来，萧程突然有种荒诞的感觉，这也未免太戏剧化了。

第一次他说分手的时候，也删了洛镜书的好友，结果也是没两天就加回去了。

难不成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他就不能删洛镜书的联系方式？

洛镜书用完好的那只手从兜里拿出手机，艰难地点了几下，“程哥，我扫你的二维码吧。”

萧程心头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忽然有些不想看见洛镜书此刻的模样，总觉得便宜他了。

可他低头一看，对方脸上分明是一股可怜兮兮的乞求，瞧不见一点儿高傲的样子。

他慢吞吞地找出自己的二维码，正准备让洛镜书扫时，洛镜书拿着手机的手指忽然一松，与此同时，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萧程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接住了他的手机，只是洛镜书到底也没有松手，萧程这下正正好覆盖住了他的手背，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两秒钟，萧程立马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严肃，眉心紧皱着，“拿好。”

洛镜书握紧了自己的手机，嘴唇微张，冲萧程眨了眨那双通红的眼，“对不起程哥，刚才那一下太痛了。”

萧程不置可否，快速让他扫描完，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随后将手机一把塞进兜里，眼不见为净。

洛镜书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调暗了一些，然后点进萧程的头像，他刚才似乎看到萧程操作了什么。

几秒钟之后，他就知道了。

萧程对他屏蔽了朋友圈。

洛镜书紧盯着手机上空荡荡的主页看了一会儿，随后摁灭了屏幕，将手机重新放回兜里。

没事，能加上好友就是一大进步。

包扎完伤口，洛镜书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寸步不离地跟在萧程身后。

萧程一个不注意，停下脚步时，身后的人就撞了上来。

他完全没有防备，被撞的往前倾了一下，手臂又被身后的人紧紧拽住，好险稳住了身体。

萧程甩开洛镜书的手，力气有些大，似乎拉扯到了洛镜书受伤的地方，下一秒，洛镜书就扶住了自己伤口那边的肩膀。

萧程皱眉，“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洛镜书舔了舔下嘴唇，“对不起，程哥。”

他好像知道了怎样才能让萧程快速心软，或者说是让萧程无法对他发火，从今晚第一次看到他到现在，洛镜书就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萧程忍无可忍，干脆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人往人少的地方拖。

洛镜书没有挣扎，被他拽着往前走，直到走到阳台处，萧程才终于甩开了他的手臂。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萧程心头的火气这才消了一些，他紧皱着眉头，冲洛镜书低声吼道：“你适可而止吧！”

洛镜书眼眸黑沉沉的，视线落在萧程的身上，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程哥，你烦我了吗？”

萧程深呼吸了一次，脚往后退了一小步，手臂撑在栏杆上，“你难道觉得你现在的举动不惹人烦吗？”

“我请你时刻记住，我们两个人分手分的不体面，不是什么可以和平聊天的朋友。”

他刚才对洛镜书所有的忍耐都来自于对他救了自己妹妹的感激，愿意加好友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除此之外，他不想再跟洛镜书有任何纠葛。

“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然后离我远一点。”

“心理和身体都离我远一点。”

萧程一想到刚才自己被洛镜书揽在怀里的样子，就恨不得再给眼前的人来上一拳。

“别再用你那些小手段钓我，没用的。”

他是不太聪明，尤其是在感情的事情上，很容易分辨不出来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但他很清楚，洛镜书绝不像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脆弱。

只要清楚这一点就够了。

“你做人能不能真诚一些？”萧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盯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看了几秒，“太假了。”

洛镜书倏地绷紧了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似乎还带着几分颤抖，“程哥！”

他的声音急促，像是再难忍受心头的痛意。

萧程这句话比以往的任何一句话都还要刺痛他，萧程对他的不信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好像他做的任何事情，在萧程看来都是演的。

他是擅长打架，也专门学过格斗技巧，可怕疼也是真的。他对疼痛的感知度很高，甚至远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

只是在外人面前，洛镜书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之前在车上，明明都已经痛到手指颤抖了，他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冷淡无谓的。

刚才清理伤口时，他是真的觉得疼。

但萧程觉得他在演。

就像他不相信洛镜书说的喜欢一样，不管洛镜书做什么，在萧程看来，都透着一股虚假的味道。

洛镜书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胸腔里面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痛的他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呼吸着。

他这样子更像是心脏有问题，被萧程刺激到病发。

人在情绪波动过于强烈时，身体的确会感到不适。尤其是负面情绪过浓时，心口也会跟着升出一股窒息般的疼痛。

萧程冷眼看着，他只是不理解，洛镜书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出痛苦委屈的样子，洛镜书，我喜欢的是那个单纯无害的年年，不是你。”

萧程顿了顿，冷风倒灌进领口，吹得他身体也有些僵硬了。

“我喜欢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

从那天晚上听到洛镜书说那句话之后，他喜欢的那个年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萧程余光瞥见洛镜书手背上的伤口似乎又撕裂了，白色的纱布隐隐透出血迹。

他没有动容，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朝着走廊里面大步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洛镜书的眼前。

洛镜书脱力般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冷硬的栏杆上，猩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程的背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镜书忽然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头像时，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才几天，萧程心里对他的厌恶正浓。

洛镜书想，他要有足够的耐心，就像上一世对付姜应一样。

洛镜书知道自己卑劣，虚伪，可他性格里的偏执和占有欲从来不允许他轻易放手，从他喜欢上萧程的那一刻起，萧程就注定甩不掉他了。

“程哥啊……”

洛镜书的指尖摩挲着那个熟悉的头像，眼眸里黑的不见一丝的光芒，唇角却又向上扬起，像是在笑。

“你就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唯一的，独属于我的，礼物。

他是重生的，萧程也不是原来那个萧程，他们都有无法告人的秘密，正是天生一对。

任谁也别想把萧程从他身边抢走。

萧程不答应跟他复合，却也别想跟其他人在一起。

洛镜书会守着他的珍宝，盘踞在他周围，赶走所有的觊觎者。

谁都不能靠近。

萧程找到萧籽玥时，简琳腿上的伤口也差不多处理好了，两个警察正坐在她身边问话，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萧籽玥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看见萧程时，低声叫了一句哥哥，默默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那是……”

萧程依稀瞧着那中年男人有几分眼熟，看见床上的简琳时才恍然大悟，那应该是简琳的父亲。

果然，萧籽玥道：“是琳琳的爸爸。”

简琳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其实没有人给简琳的父亲打电话，萧籽玥不知道简琳父亲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联系到他。

所以她跟来了医院，怕简琳一个人会害怕。

简琳被吓得不行，所有的冷静都是强撑着的，一开始还想瞒着她父亲，后来被医生温言细语地劝了一会儿，才借用医生的手机给她父亲打了电话。

简琳爸爸是个长相敦厚温和的中年男人，听说女儿被人用刀砍伤了，正在医院处理伤口，被吓的说话都有些混乱，跑进来时更是满头大汗。

萧程来的时候，简琳父亲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睛依旧是红的，握着简琳的手，正说着安慰的话。

“事情我们基本上已经了解了，后面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结果。”两位警察同志收好本子和笔，抬头看见萧程时，又冲他说道：“那个小伙子的伤处理好了吗？”

萧程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在后面。”

“我们还有些话想问他。”

萧程便把洛镜书的位置告诉两人，“谢学长呢？”

萧籽玥回过神来，“那个哥哥去缴费了，琳琳可能还要住院观察几天。”

简琳脑袋也磕伤了，有点轻微脑震荡，还得在医院再住几天。刚才简琳父亲没来，谢诏便提议他去缴费，办理住院手续。

萧程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也行。”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低声说话的父女俩，低头对萧籽玥道：“我送你回去吧，这里有她爸爸在就行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萧籽玥也受了惊吓，这边不需要她，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萧籽玥嗯了一声，“那我再跟琳琳说两句话。”

“你去吧。”

萧程退回到病房门口等她，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他的情绪经过大起大落，一切安定下来之后，身体里涌上了一股浓浓的疲惫感。

萧程闭上眼，身体往后靠，脑袋抵在墙上，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萧程被惊醒，睁眼时还有些迷茫，眼前的场景都是模糊的。

他慢吞吞地从兜里拿出手机，发现是好友柏先生发来了一条最新消息。

他好像和柏易珩说过，今晚要跟朋友聚餐。

萧程跟柏易珩保持着最基本的联系，不聊天的时候，也会道一声早安晚安，也许是柏易珩瞧着时间已经不早了，问他回寝室没有。

萧程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慢慢地戳着，整个人透露着几分疲倦怠懒。

【萧程：还没有，在医院。】

柏易珩回消息的速度特别快，像是手机就放在旁边：【身体不舒服？】

【萧程：不是，事情比较复杂。】

【萧程：柏先生还没休息？】

片刻之后，柏易珩发了一张图片给他，黑暗的环境中，只有电脑屏幕反着光，隐隐照出一只男人的手，手边似乎还放着一个咖啡杯。

【柏先生：工作中。】

看来钱真的不是那么好赚的。

萧程感叹了一句，又回复道：【晚上喝咖啡容易睡不着。】

手机屏幕那边的柏易珩笑了一声，他都能想象到萧程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青年一定是满脸的认真。

【柏先生：就是怕自己睡着了才喝的。】

跟柏易珩聊天时，萧程就像面对一位知心的长辈，充斥在身体里的疲惫似乎削减了一些，他开玩笑道：【我以后不会也过上这种生活吧？】

【柏先生：不一定，但是很有可能。】

萧程：……

就真的这么诚实呗。

连给员工画大饼的意思都没有。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说自己不想，好像不是一个合格的员工，说自己很期待吧，又实在昧着良心。

柏易珩大概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没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方便接电话吗？】

萧程探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情况，萧籽玥正坐在床边，拉着简琳的手说着什么，简琳的爸爸倒是不见了身影。

瞥见他探出的脑袋，萧籽玥不好意思地说道：“哥，你再等一会儿，琳琳的爸爸去接热水了。”

萧程于是回复柏易珩：【方便。】

下一秒，柏易珩的通话请求弹了出来。

萧程接通以后，只听那边有两声敲击键盘的声音，随后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在医院做什么？”

“嗯？”萧程愣了一下。

柏易珩道：“不方便透露吗？”

“不是。”萧程笑了笑，“柏先生这是在关心我？”

柏易珩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作为你爸爸的朋友，你未来的老板，应该还是可以关心你的。”

“晚上不在家，却在医院里。”

柏易珩的声音轻了一些，“萧程。”

“我当然会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