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说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程的背影，跟欣赏什么美景似的。

萧程完全没有要让他回避的意思, 他跟洛镜书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萧程潜意识里就觉得，在洛镜书面前换个衣服没什么。

他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又将外套的拉链往上面拉了一些，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

洛镜书站起身来, 在萧程的注视中伸出手, 不紧不慢地替他将翻出来的衣领整理好。

萧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忽略了背后的衣领, 他往旁边躲了一下，“别动手动脚。”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过河拆桥。

洛镜书收回手，“那对双胞胎跟你告白了。”

他说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一种肯定的语气。

萧程微微皱起眉头, “你还知道什么？”

难不成在以后的日子里，萧译西和萧译南还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萧程想了一下, 上一世的他是洛镜书的舔狗，还是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那种，说明洛镜书从来没回应过他, 就更不可能主动了解有关他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 洛镜书还能知道这么多关于双胞胎的事情, 那两兄弟到底是有多疯狂？

他们不会把这段不伦之恋昭告天下了吧？

萧程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试衣间的门, 确认没有人进来, 才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做什么了？”

他没有给这句话加一个时间，但想必洛镜书很清楚他问的是什么。

洛镜书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青年，桃花眼微垂, 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以后，他才轻声说道，“他们两个都想做你的男朋友，大概是年轻吧，做事比较莽撞，闹得周围人都知道了。”

萧程心里咯噔一下，居然真的被他猜中了。

其实他会这么想不是没有理由，今天上午第一次见面，萧译西就说他是负心汉，言语之间完全没有考虑是否会被人听见。

后面又一直缠着他，还对他的前男友过分在意，最后更是在走廊里跟他说了那样一番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连一向粗神经的萧籽玥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更别说是心思细腻的长辈们了。

“然后呢？”他语气急切起来，无意识地离洛镜书更近了。

洛镜书微微屏住呼吸，眼里倒映着萧程的身影。他眼尾低垂，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模样瞧着颇为真诚无辜。

“我了解的不太多，不过听说很快你母亲就生病了，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洛镜书语调低缓，好似还有些犹豫。

萧程打量着他的神色，瞧着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如果洛镜书说的都是真的，那何安多半是被气病的，想一想，亲侄子喜欢自己的儿子，是个正常人都接受不了。

萧程紧盯着洛镜书的眼睛，“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吗？”

他渴望从洛镜书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最好能把这件事扼杀在摇篮里。

洛镜书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好像也是在过年的时候吧，我不确定是哪一年。”

他这副犹豫的态度反而得到了萧程的信任，因为在萧程的认知里，洛镜书作为被他追求且没有答应他的告白的人，是不应该对他的事过分了解的。

这副不清不楚的模样反而让他的话更真实了几分。

“你……”萧程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和洛镜书今天算是彻底说开了，两人虽然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纸，却也都互相确认了对方重生的事情。

洛镜书见他半晌不说话，便主动问道：“你喜欢他们吗？”

萧程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他们是我的亲堂弟吧？”

洛镜书心里微微一紧，几乎要怀疑萧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他随后立马镇定下来，萧程没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个时间点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看着萧程，话没说完。

萧程面无表情：“我的意思是，我还做不出来这么禽兽的事情。”

难道是他对洛镜书的一见钟情让洛镜书觉得，他就是个色魔？

只要长得好看的人，他就会喜欢是吗？

洛镜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其实知道萧程不会接受那对双胞胎，就像上一世，在知道双胞胎并不是自己的亲堂弟之后，萧程还是没有回应他们的告白。

但这一世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上一世的萧程直到最后都喜欢着他，可现在的程哥被他伤透了心，不愿意再喜欢他了。

洛镜书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意外发生，更不知道萧程会不会爱上别人，他心里充满了不安，看每一个人都像自己的情敌。

萧程的声音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谢诏喜欢我？”

萧程自从知道洛镜书是重生的之后，就一直想问他这句话。

谢诏可以说是导致他们分手的间接因素，如果不是因为洛镜书怀疑萧程跟谢诏的关系，也许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

至少不会发生得那么快。

“嗯。”

提起谢诏，洛镜书的表情淡了一些，神色也有些阴鸷。

“他……”萧程顿了一下，在心里组织措辞，“他是不是一直没有放弃？”

洛镜书紧盯着萧程的眼睛，心里升起了一股嫉妒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渐渐收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我不太清楚。”

事实上一直到他自杀，谢诏都没有放弃追求萧程。

当然，洛镜书永远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萧程。

萧程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他其实是希望从洛镜书那里听到否认的答案。

学长实在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我觉得很奇怪。”萧程的声音更轻了，“谢诏跟我说，他见我的第一面，就觉得自己好像喜欢我很久了。”

亲耳听见自己喜欢的人讲述，他被自己的情敌追求的全过程，洛镜书心里就跟吃了柠檬一样酸，嫉妒到双眼通红，连呼吸都比刚才沉重了不少。

他的下颌线紧绷着，表情明显不太好看。

萧程只当没看见，继续说道：“我觉得他很像是被上一次的感情影响了。”

因为是在外面，避免被别人听见，萧程用上一次代替了重生前，洛镜书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洛镜书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他，视线锁定萧程的脸。

萧程皱着眉，补充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好像我第一次在泳池边看见你……”

他说得太快，话没有过脑子，说了一半才发现不对劲，想要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洛镜书脸上的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凑近了一些，视线紧盯着萧程的眼睛，唇瓣微启：“程哥，你是不是还在公寓里发现了别的东西？”

萧程开始装傻：“我发现的东西不是已经交给你了吗？”

比如那条项链。

洛镜书缓缓摇了摇头，“不，那条项链很正常，没有问题。”

他话里隐隐带着笑：“你是不是看到了别的，比如，你写的日记？”

萧程心跳加快了一些，因为紧张和窘迫。

“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他迎上洛镜书的目光，强装镇定，“你想多了。”

洛镜书用视线描摹着他的眉眼，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那你是怎么知道，你……也喜欢我的？”

他没发出声音的几个字，从唇形看分明是——上一世。

在这之前，洛镜书从来没跟他说过以前的事，萧程是从哪里知道的。

萧程心里先是慌乱了一阵，他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以他现在和洛镜书的关系，再说起他以前做舔狗的事情，难免会让他觉得丢脸。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我猜的。”

不等洛镜书答话，萧程又说道：“我从谢学长那里得来的灵感。”

“他喜欢我是因为受了上一次的影响，那我能那么快喜欢你，说不定也是被影响了。”

萧程越说越顺，心里总算不慌了，甚至还有空笑了一声：“不然我实在想不通，我凭什么这么快就喜欢上你？”

他打量着洛镜书的眉眼，“就凭你长得好看吗？我身边的帅哥多了去了。”

洛镜书脸上那点微弱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眶还是红的，略微湿润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程，手指死死地掐着手心。

萧程勾起唇角，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我似乎猜对了？”

“既然我上一次也喜欢你，那你答应了吗？”

洛镜书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回答。

萧程噗嗤一声笑了，“没有对吧？”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没有祸害我两次。”

洛镜书的眼睛更红了，脸颊的肌肉绷得很紧，明显在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情绪。

萧程脸上还带着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做了一辈子的舔狗之后，又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彻底看清你的真面目。”

他顿了顿，语气嘲讽：

“恭喜我，也恭喜你了，从此少了一个纠缠你的人。”

洛镜书听见这句话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拉住了萧程的胳膊，“程哥！”

他的声音沙哑中还带着颤抖，能听出明显的哭腔，“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惩罚我两次都没有珍惜那个真心爱我的人。”

萧程没有接话，也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将他狼狈而卑微的模样收入眼底。

洛镜书哭得并不难看，那张艳丽优越的脸在哭起来的时候，反而更添了几分脆弱和可怜。

他眼眶红得厉害，连鼻尖都染上了薄红，衬着冷白的肤色，那股活色生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视觉冲击力很强。

只可惜，唯一的观众并不为此感到动容。

“程哥，我求你了，你别那样说自己。”比起萧程说的不爱他，洛镜书更无法忍受萧程对他自己的贬低。

自从认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洛镜书最后悔的就是他从前对萧程轻视的态度。

他没有正确的感情观，也学不会把人放到同等的位置，他只会在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将萧程当成他的主人，他的神，他心里不可逾越的存在。

洛镜书不允许任何人贬低萧程，哪怕是萧程自己也不行。

“你很好，你不是舔狗。”

“哪怕是上一次，我没有回应你，你也不卑微。”洛镜书眼角湿润，声音越发沙哑：“你会安慰我，鼓励我，将一腔炽热的情意毫无保留地交给我。”

他省去了萧程上一世的犹豫和拒绝。

不喜欢萧程的时候，洛镜书觉得那是对方懦弱无能的表现。可一旦爱上萧程，他又立马为对方找到了理由，也愿意去回想那些被他故意忽视的细节。

萧程是爱他的，洛镜书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情感。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萧程不能顺从自己的心意带他离开，但即使是这样，萧程也多次提醒他注意姜应。

就像他那天猜测的那样，或许上一世是某个东西束缚了萧程，只是在这一世，这个东西消失了。

萧程没有说话，从洛镜书刚才的几句话里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

安慰，鼓励。

洛镜书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才会以一个暗恋者的身份安慰对方。

或许就是原文剧情。

以洛镜书对未来的熟悉程度，以及他对姜应等人的了解，萧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上一世他的存在并没有影响原文剧情的发展。

就好像这一世，他一开始甚至不知道洛镜书就是主角受，上一世的他或许也是这样。

也许上一世的一切都依照着原文剧情的发展，洛镜书被姜应当成金丝雀步步掌控，无法挣扎，无法逃脱。

但萧程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按理来说，他作为萧家的继承人，虽然没有姜应那样的手腕，身份地位却并不差。

如果他真的喜欢洛镜书，为什么没有出手改变原文剧情，帮助洛镜书逃离姜应的魔爪。

难道上一世他真的也跟这一世一样，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洛镜书的身份？？

这人真的用同一个计谋骗了他两次？！

艹。

萧程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气到了，他眼瞎了两次就算了，怎么可能再上当两次？

他脑残吗。

“我会安慰你？”萧程故意露出怀疑的表情，试探道：“我上一次知道你叫洛镜书吗？”

“你不会又顶着别人的身份欺骗我吧？”

洛镜书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夹杂着明显的鼻音，“我没有，程哥，我上一次没有骗你。”

“你知道我是谁。”

他就骗了萧程这一次。

萧程想，他上一世知道洛镜书是主角受，那肯定也知道大概的剧情。

到底是什么迫使他没有出手帮助自己喜欢的人？

萧程不相信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被渣男欺负，羞辱，甚至是被送给合作伙伴。

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不通。

洛镜书以为他不信，正想解释，试衣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程哥！”

是萧译南。

萧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在试衣间呆了快十五分钟了。

怪不得萧译南要来催他。

萧程看向洛镜书，“要不你……”

躲一躲吧。

两个人在试衣间呆了这么久，别人指不定怎么想。

“我怎么？”洛镜书问他。

萧程低声咳了咳，“别人说不定会误会，要不你躲一躲？”

洛镜书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反驳他：“误会什么？”

“难不成我就十几分钟？！”

萧程：？？？

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洛镜书，确认对方不是开玩笑后，才吞了吞唾沫，“那，那也不一定……”

萧程说：“反正十几分钟的肯定不是我！”

洛镜书别的可以忍，唯独这个不行，他必须为自己辩白。

可惜没等他说话，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程哥，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