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代言合同

往前推个三十多年, 豪门的圈子还要小,那时候白客松和周老爷子其实认识,只是秉性不合, 没有深交。

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 两人会因为一个要带孙子回家吃饭,一个指名要见孙媳妇,而站在周家门口隔着手机吵了近一刻钟,吵到后来, 已经是为个人荣誉而战了。

岁月果真能改变很多事,比如过去两人秉性不合,到了现在, 成了秉性特别不合。

商瑶打了个呵欠, 坐进车里, 懒洋洋道:“周峙光, 我先睡一会儿, 吵完了叫我。”

阮宵趴在周牧野肩上, 小声道:“阿野, 我都饿了。”

周牧野牵了牵阮宵的手:“我带你先走?”

阮宵瞄了眼门外的白客松:“还没决定去哪儿呢。”

周牧野偏转过身看他:“你想去哪儿?”

阮宵眼角弯起, 嬉皮笑脸:“想去有阿野的地方。”

周牧野轻扯一下嘴角:“不早说。”

阮宵挫败地埋下脸:“当面拒绝老人家,好像有点残忍……”

周牧野走向院子外的车旁, 看了眼吵得面红耳赤,仿佛焕发活力的白客松, 又看向不断吐出芬芳的手机。

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道:“宵宵说他饿了。”

倏地一下。

吵得不可开交的两家老爷子刹那没了声音。

趁着两人冷静的间隙。

周牧野对白客松道:“白老先生, 今天就算了吧, 宵宵对白家还有心结, 不如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再提回本家的事。”

白客松眼神黯淡, 跟周家老爷子吵了这么久,也就周牧野说的,最入他的耳,他也能听得进。

于是后退一步,算是低头了。

周老爷子哼哼笑了两声,充满胜利的意思,他还想说什么。

周牧野拿起手机,转身朝回走,对着话筒道:“爷爷,可以准备红包了,我们半小时后到。”

一句话让周老爷子立即转移注意力,爽朗道:“早准备好了!记得让宵宵带Pos机来!红包装不下的!”

阮宵听到了:“……”

别吓我。

周牧野无奈轻笑,招呼一声,挂了电话。

周峙光一家子,连人带狗上车走了。

白客松站在原地望着幻影八代离开,幽幽叹气。

***

到了聚会的地方,周牧野的亲戚们比阮宵想象的要热情。

周家的人大多从商从医,或者在艺术方面有所造诣,现在出了个像阮宵这样世界冠军级别的运动员,大家对他充满了兴趣。

阮宵在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的圆桌旁正襟危坐,回答四面八方的问题。

明明是元旦家庭聚餐,却聚出了媒体发布会的效果。

周老爷子看得直点头,虽然没明说,但看得出老人家对阮宵十分满意。

吃过饭后,好多小孩子跑到阮宵面前争宠,抢着要跟他玩仙女棒和放烟花。

阮宵怕再被大部队亲戚拉着问话,于是带着一群孩子先出去玩了。

院子里,阿黄兴奋地窜来窜去,典型的人来疯。

阮宵正在给仙女棒点火。

一个小男孩抓着滋滋作响的仙女棒,乌黑的眼瞳认真打量阮宵,童声清脆道:“我应该叫你什么呀?”

阮宵思考一下。

环视一圈。

周围的小屁孩都叫周牧野叔叔,按常理说,领回家的伴侣应该叫婶婶,但阮宵是男孩,情况有点不一样。

阮宵道:“不如跟着阿野一起叫……”

“你这都不知道!”

这时,一个争强好胜的小女孩跳出来,叉着腰,炫耀自己的知识储备,“他是我们叔叔的老婆,我们应该叫他嫂嫂!”

阮宵点火的手一抖,差点让仙女棒炸上天。

他看向骄傲挺胸脯的小女孩。

“……”

潘金连和武松的既视感就来了。

“叫哥哥。”一只大手搭在小女孩脑袋上,冰冷声线轻描淡写。

小女孩一下子敛了嚣张气焰,看到来人是周牧野,小声问了句:“为什么呀?”

周牧野低睫看她:“还没过门,瞎叫什么。”

小女孩似懂非懂,举着仙女捧跑开了。

阮宵靠近,轻撞了下周牧野:“那过门了,你叫我什么呀。”

周牧野沉吟半刻,看阮宵:

“嫂嫂。”

“……”

阮宵愤怒,高高扬起手。

打死你个不讲人话的!

***

元旦佳节过后,阮宵通过国内为期一周的积分赛,确定成为这届冬奥会的参赛人选。

通知下来的时候,他先告知了周牧野这个好消息,接着,找到安乔。

阮宵:【我通过选拔赛,要代表华夏参加奥运了。[得意]】

安乔:【我们国家这次只有一个参赛名额,我本来不在首选之列。】

阮宵:【啊?你不来了吗?】

安乔:【但Yu完成不了训练,教练申请把他撤下了,我还在等结果。】

阮宵盯着对话框,有些恍惚。

安乔:【他父母来德国定居后,他的状态就一直不好。】

阮宵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宵:【你来华夏参加奥运的话,记得告诉我。】

安乔:【[ok]】

阮宵想了会儿白熙羽的事,一方面为天才的陨落感到可惜,一方面又让自己别多想。

白诚那一家子,他早撇清关系了。

这次冬奥会在华夏的京市举行,在行程上给本国选手省了不少力气。

阮宵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打磨自由滑节目。

在云燕问起阮宵要编排五个四周跳,还是四个四周跳时,阮宵想了想,选了四个。

肖开阳道:“你要不然再想想?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做五个。”

云燕却是笑,没发表任何意见。

阮宵拿着一对冰刀套,在手里晃来晃去。

他声音细宁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五个四周跳,还是四个四周跳,我都尝试过,虽然砍掉一个四周跳,分数很难达到五个那么高,但是在节目呈现上,舒服太多了。”

想到什么,阮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一开始参加比赛的时候,被叫做跳跃机器,被网友说听不懂音乐,柔韧性不够,我也想过,那就让他们说吧,就这么一直拿跳跃去拿分,把跳跃做到极致,跳到跳不动为止,完成五个、六个四周跳,只要没有突破身体极限,就一直加跳跃,完全地凭借技巧和技术去争取第一名,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不接受。”

“我学花滑的初衷,是因为它看上去很美,很让我触动。”

“当然也想拿第一,但我更想要的,是所完成的每个节目都能收获观众的掌声,触动他们的内心,被他们记住,一个选手的节目好不好看,用不用心,即便是没有专业知识的观众,都会有评判……如果有一天,花滑只剩下跳跃,一定会丧失它现在的魅力。”

阮宵看向肖开阳,眯起眼一笑:“我不仅要拿名次,我还要把这项运动传播出去,让大家知道,花滑真的很值得看一看。”

肖开阳竟一时间无法反驳。

受打分制度的影响,现在花滑的评分方式,是把一个整体的节目拆分成好多个固定的元素,更像是让选手踩点得分。

因为要选手保存体力做跳跃,所以在编舞上,大量砍衔接动作,甚至没有耐心去打磨作品,一切为四周跳服务。

于是比赛中的技术性越来越突出,艺术性越来越削弱,导致某些国家在花滑这一块变得像大家所说的“十分功利”。

出现这样的局面,是个人对于这项花滑运动的理解和感情不同。

无论是持竞技至上态度,还是将这项冰上运动奉为艺术,没有谁更对,也没有谁更高贵。

肖开阳叹气一声:“当然希望人人都是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

只是背负得多,对自己要求得多,就一定不会轻松。

阮宵却是对自己充满信心,欢快地敲了敲冰鞋套:“只要我能比上一次的自己更好,就一定能守住自己的理想。”

云燕忍不住捏了捏阮宵的小脸蛋。

她知道,阮宵过去喜欢跟别人比,因此给自己加了很多无形的束缚。

但是找回状态和节奏后,阮宵的目标更多是放在突破自我上,这使他在冰上变得愈发地从容和自信,也不乏意志力和韧性,越来越容易塑造。

这才是云燕喜爱的黑天鹅。

-

趁着会议结束的时候,阮宵坐在椅子上滑到肖开阳身旁。

“教练。”

肖开阳看他,莫名:“什么事?”

阮宵“嘿嘿嘿”:“还有代言吗?”

肖开阳:“……你想接?”

阮宵点头,十分真诚:“价格多少无所谓,我就是想养家糊口。”

肖开阳:“……”

周家是不是不行了?

***

没过几天,阮宵从训练场回到家的时候,正巧遇上回家的周峙光。

周峙光提着公文包,不苟言笑:“宵宵,来趟我书房。”

阮宵勾了下周牧野的手指,挨近,对周牧野小声地忐忑道:“干嘛呀……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周峙光以前都不会单独找他的。

周牧野低睫看阮宵,薄凉地一挑眉:“你小心点。”

阮宵霎时间紧张:“怎么了嘛?”

“以前信誓旦旦说十胎,现在连个轮胎都没看到。”周牧野道,“我爸最恨别人开空头支票。”

阮宵眼一眨:“……”

虽然觉得周牧野是想骗他生孩子。

但周峙光为了这种事找他,也不是没可能。

-

虽然周峙光这个堂堂集团总裁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沙雕气息。

但一脸严肃的时候,阮宵还是挺害怕的。

他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跟周峙光进了书房。

门关上。

阮宵贴着墙,往沙发边上挪,眼睛紧盯周峙光,心脏越跳越虚弱。

周峙光来到宽大的桌子后方坐下,从公文包掏出一份文件拿手里,文件封面打印着“xx代言合同”。

周峙光这时抬眼,目光笔直射向阮宵。

阮宵一对上那样的视线,顿觉大事不妙。

他忽而膝盖一软,塌坐在沙发边缘,盯着地板,哭丧起一张脸,觉得自己压力很大:

“在生了,在生了,别催了,我没忘。”

“……”

许是有些混乱,周峙光半天都没说出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