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张素商和阿列克谢把稿子一寄,就回家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了,张素商对高纬度地区的低温还是适应度不够,手头有了点钱,就琢磨着要改善居住条件。
所以他回家时又想买床厚实点的被子,被阿列克谢拦下了。
“买被子不划算,你直接买棉花和布料,我给你做一床被子就行了,放心,我做这些很快的。”
张素商一听做和买的价格差,立刻就应下了阿列克谢的好意,心想就算阿列克谢做得慢点也不要紧,大不了他多扛几天,年轻人火力旺,撑得住。
这么想着,张素商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雪水被煮的咕嘟咕嘟冒泡了,就将一半倒在盆子里,混了些凉水,等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张素商将袜子一脱,脚脚踩进了有点烫的水中。
“唔呼呼呼呼~”张素商享受的眯起眼睛,发出快乐的声音。
他在21世纪是习惯天天冲澡的,尤其是读高三那阵,天天伏案苦学,肩颈压力大,睡前拿热水重点冲一冲这些部位,肌肉就能得到放松,再往床上一躺,往太阳穴抹点百草油,就能睡得香喷喷。
现在想这么享受是不行了,张素商给自己的最大享受只有泡脚,幸好室友人好,不介意他费柴火。
阿列克谢当然是不介意的,每天早起时都能看到盆里已经装了温水的幸福感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他终于再也不用怕洗漱时牙被冻得发酸,早晚也有热饭热菜可吃,内心对张素商这位好室友简直充满了感激,多费点柴火或炭又算得了什么?
等张素商脚泡到一半,就看到阿列克谢抱着他唯一的大衣走过来:“秋卡,晚上冷,被子做好之前,你可以盖这个。”
见张素商转头,惊讶的看着他的模样,阿列克谢不解的歪头:“怎么了?”
张素商结结巴巴:“不、不,没怎么,只是十分感激你,你、你要和我一起泡脚吗?水还是热的。”
“好啊。”
阿列克谢从善如流,他将大衣搭桌子上,搬着板凳坐张素商边上,比张素商大了两码的脚踩进盆盆,一下占了盆中三分之二的地盘。
张素商动动鼻子,心中默默叹气。
亚洲人,主要是东亚人体味最少,这不光是饮食习惯差异导致的,还由于咱们的祖先在从热带迁徙到温带时,为了适应降低的温度,老祖宗的基因有出现变异,从此在保存身体热量时更加方便,相应的,汗腺分泌也减少了,体味自然也不多,这算是一种进化。
在欧美,哪怕人们天天洗澡,还是会有较大的体味,这大概也是西方盛行香水的缘故,但阿列克谢这人比较讲卫生,虽然洗澡换衣服的频率不算高,但早起的时候会用冷水擦洗一下身体,算是张素商到俄罗斯为止遇到的最不难闻的那个。
否则他也不会愿意和他一个盆泡脚了。
泡脚是享受,谁泡谁知道,不然后世的洗脚城也不能开遍各地,虽然洗脚城的重点主要是足底按摩、有的还外加捏肩揉背、采耳头疗……等张素商第二次往盆里添热水时,阿列克谢的面上也浮现出快乐的红晕。
他低头一看,惊喜的指着张素商的脚:“秋卡,原来你的食指和中指都比大拇指长诶。”
张素商低头一看:“是啊。”
他穿越前后都是罗马脚,用爸爸的话说就是这种脚型天生适合跳芭蕾。
他看阿列克谢的脚:“你的脚就只有食指比大拇指长诶。”典型的希腊脚。
阿列克谢认真点头:“是啊,我爸妈的脚就不长这样。”说着说着,他又笑起来:“你是我遇到过的第一个肯和我聊这个的人,我父母都不耐烦和我说这个,嫌无聊。”
“这有什么好无聊的,琢磨长自己身上的部位多正常啊。”张素商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两个人就一起捧着冒着白气的杯子,低头啜一口,冷冷的冬季也变得温暖起来。
不对,现在是3月,哪怕街边的树上还是干枯得不见一点绿意,也可以说是春天了。
张素商擦干净脚,将壁炉边烤得暖烘烘的棉鞋棉袜拿过来穿好,搬了个较高的凳子,开始坐姿提踵,主要是他觉得自己这个身体不仅胖,而且腓肠肌较强,比目鱼肌较弱,看起来就是腿肚子特别粗。
这不行啊,得练。
张素商一边练腿,一边翻开书本,默默的背起来,作为医学生,背书和考试也是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东西。
阿列克谢倒完洗脚水回来,看到张素商这举动眨眨眼:“你又在减肥了?”
张素商:“是啊,减小腿。”
等张素商开始在室内做野兽健身中的蝎子走,也就是四肢着地,右后腿像蝎尾一样朝后上方勾起,然后两手和左腿撑着前进时,阿列克谢已经很淡定了。
阿列克谢想,我的室友总有无数奇妙的减肥动作。
他终究还是适应了家有奇行种的日子。
涅瓦大街附近,圣彼得堡早报编辑部此时即将下班,叶戈尔从传达室那里提过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不少信封,都是早报收到的稿件。
众所周知,编辑们看文章,就像是探矿者在深山中找矿,有时候在深山一蹲几个月,都未必能找到一块煤,有时候才进山找了两天的煤,却在睡醒后突然发现身下是一条金矿,实在是很看运气。
叶戈尔就是那个从新年到现在连点煤灰都没找到的人,这让他只能满脸羡慕的看其他编辑从作家家里将稿件带回来,最幸福的就是主编了,他手里有三位作者,负责了一周趣事栏目的周一、周三和周四,每周光催稿就能催掉一堆头发。
一周趣事是圣彼得堡早报的王牌栏目,从周一到周日,每天都会刊登一个由不同作家书写的有趣的故事,通常是连载长篇。
唉,上帝啊,您卑微的信徒叶戈尔请求您,也让我走个好运,遇到优秀的故事吧。
此时约瑟夫主编黑着脸回来了,他将帽子摘下往桌上一甩,吓得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他。
副主编格里高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约瑟夫拍着桌子:“那个该死的派克,说好了今天会把新书开头给我,结果昨天他在喝酒时和别人打架,现在两只手都被打断了,而新书一个字没写,我们的周四趣事要开天窗了!”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好几个编辑内心都生出了也去打派克一顿的念头。
半响,一个年轻的小编辑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办得虽然是日报,但内容都是要提前几天准备好的,下周四的报纸,在周一之前就要备好然后提交到印刷那边。
格里高利严肃的说道:“只能临时找个短篇去顶了。”
可是那些从固定的作者手里收到的稿件,都已经有了固定的去处,在什么版面刊登,还有排版都做好了,现在抽调其中一篇的话,岂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又来一个新的空缺?
就在此时,叶戈尔一敲桌面,在大家惊愕的目光中,他兴奋的站起,扬起手中雪白的稿纸。
“主编,我这儿有好稿子!请您来看看这篇《列车上的驴叫声》,我敢肯定,它的有趣程度超过了我们从1月到现在收到的所有文章!”
叶戈尔平时在报社里是个闷葫芦,只知道埋头干活,这么大声的说话还是头一回,一时间大家都被激起了兴趣,齐齐涌过来,围着看那名字古怪得很的文章到底是什么内容。
稿件不厚,也就几页纸,如果说看第一页时大家挤挤挨挨的,还有点小小的争吵声的话,到了第二页、第三页时,办公室内已经没了别的声音,只顶多在翻页时有人嚷嚷一句“我还没看完”。
直到文章看完,大家都议论纷纷。
“没想到凶手居然是死者的父亲,他们的感情纠葛太复杂了。”
“虽然篇幅不长,但我感觉看了三代人的感情戏。”
这篇侦探小说破案流程不算顶顶复杂,但却塞了满满的狗血,读完后颇有围观群众吃瓜吃到饱的满足感,兼之主角的性格有趣,笑点十足,笑完以后,大家还能和主角二人组一起骂那个死者真不是个东西。
可骂完了以后,主角的一句话也令人深思。
“现在我们自然知道了死者不是好人,凶手也有其为难之处,可当法律无法有效的惩罚坏人,为好人讨得公道,而让好人愤怒的拿起武器时,我又感到无比哀伤,因为他们将会为这场不得已的犯罪赔尽余生。”
而他的搭档瓦西里回道:“但犯罪就是犯罪,它永远都是错误的。”
主编约瑟夫拿起这几张纸,沉默了一阵,格里高利副主编期待的看着他:“这篇侦探小说质量的确很高,如果是它上周四的趣事栏目的话,我想效果不会差。”
约瑟夫缓缓点头:“你是对的。”
叶戈尔眼前一亮,他用雀跃的语气问道:“那我现在就去邮寄稿费给这位作家了?他住在瓦西里岛,说不定是格勒大学的老师或学生,现在寄,他很快就能收到了。”
约瑟夫沉吟片刻,摇头:“不,既然他也是本市,不如直接去找他。”
这位主编面露果决:“《列车上的驴叫声》的结尾很明白是新事件,我想这只是一个长篇故事的开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看看之后的稿件。”
如果这位名为“秋卡”的作者写作水平稳定,之后的故事和《列车上的驴叫声》是同档次的质量的话,他们完全可以长期向对方约稿!
约瑟夫真的受够派克的酒瘾了,他正迫切的希望找到一位水平不逊于对方,而且不会拖稿的作者来接派克的班,而秋卡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再次伸手,叶戈尔会意的将信封递过去,那上面有着作者的具体地址——圣彼得堡市,沿岸街338号,一楼4室。
沿岸街此时还没有后世的繁华美丽,而只是学生们经常租住的一处地方,因为离格勒大学比较近,那边也开了不少店面。
格勒大学是整个俄罗斯最好的大学之一,能在里面读书教书的都是有学问的人,约瑟夫主编眉头一跳:“我记得明天格勒大学就要开学了?”
没错,第二天正是格勒大学的开学日,为了让张素商准时到地方,阿列克谢起床后难得没有立刻去撞门,而是跑去敲张素商的卧室门。
“秋卡,秋卡!起床了!”
嘎吱一声,窗户被打开,张素商穿着他的大衣从窗口爬了进来:“别喊啦,我已经起啦!”
有了阿列克谢借的大衣,自认有了保暖buff的张素商今天特意出门做运动。
就是门太紧,他一人打不开,只好从窗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