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何以天下
邺城的冬天冰天雪地冷煞人,走在路上寒意刺骨,第一场雪之后,地上厚厚的积雪就没有化过,然而满目银白之中,城里城外却是罕见的热闹非凡。
天子亲自出面下诏禅位,他们邺城的主心骨即将成为新的天子,整个邺城上上下下全都沉浸在激动之中,甚至连小皇帝自己都不例外。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傀儡皇帝,终于能摆脱这个身份,高兴的恨不得大醉一场,可惜现在高兴的有点早,袁卿家还没有答应,他攒了好几年的美酒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拿出来庆祝。
禅位是天大的事情,刘协发挥超常写出诏书,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操心了,太尉和袁卿家那边自会安排,他只需要安安心心等待禅位大典。
小皇帝开开心心等着卸下重担的那天到来,邺城的大臣们开始了他们的忙碌生涯,如今距离上古先民生活的年代已经超过千年,那时候究竟有没有禅让制度没有人能确定,也有不少人怀疑尧舜禅让是假的,但是儒家对这个制度却是深信不疑。
——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1】
《论语》《尚书》不只一次提到上古帝王禅让的实际,以孔夫子为首的儒家对先贤的禅让精神更是格外推崇,《论语》最后一篇就借尧舜禹的禅让赞扬上古帝王的德行。
在孔夫子的记载中,据说尧传位给舜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舜啊,按照天意的安排,帝王之位要落到你的身上,你要好好地坚持正确的治国方略,执守中正之道,如果天下百姓都陷入贫穷困苦之中,老天给你的禄位也就到头了。”
舜继位的时候尧这么和他说,禹继位的时候舜也拿同样的话来叮嘱他,总之就是,禅位让贤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儒家子弟对这种事情推崇已久,以前是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好不容易在有生之年见到禅让真正发生,不打起精神好好干简直对不起天子亲自写的诏书。
过年没有时间休息算什么,牺牲几天休息时间换来千载难逢的好机遇,他们赚大发了好吧。
看陛下写的多真情实感: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昏,群凶恣逆,宇内颠覆。赖袁卿神武,拯兹难于四方,……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2】
陛下都那么认真了,他们怎么好意思嫌累?
原焕改换官制之后,除了三公这个荣誉官职没有动,其他位置全部换成他提拔上来的人,如今的天下只有一个朝廷,虽然他还不是皇帝,但是也只差那一个称呼而已。
皇帝的禅位诏书昭告天下之后,大臣们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劝进,刘协激动过头实在闲不住,再冷的天也挡不住他出门的热情,内城外城城里城外转了好几天,回来之后又写了一份诏书,这一份没有上一份晦涩难懂,贴出来后就是不识字的老农也能听懂他写了什么。
他刘协在位好些年,从来没有为百姓做过一件实事,当皇帝当的实在愧疚,他无德无能,怎么好意思一直霸占着皇位不放。
也是他倒霉,出生不久就赶上天下大乱,父祖的行为他身为晚辈也不好评价,具体是什么情况不用他说大家伙儿都清楚,为了他百年后到地底下见老祖宗的时候能少挨几顿打,这儿就不具体解释了。
总之就是,他这个倒霉蛋被董卓老贼扶上皇位,艰难的给风中残烛一样的大汉续上最后一点命,不过就算续上也没好哪儿去,天下该乱还是乱,他这个皇帝当的是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天下能者居之,得民心者才是真正的明主。
他仰观天象、俯察民心,不得不遗憾的宣布汉室的运数已经到头了,正巧这时候上天给他们送来了神武有德的袁卿家,袁卿家德行出众绝世无双,可谓是他们期盼已久的真命天子,天意昭昭,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老天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下是属于天下人的天下,谁能当皇帝百姓的意见很重要,大位能者居之,所以上古的时候尧帝没有为了私心把帝位传给他的儿子,而是给了更加贤能的舜帝,那是上古先贤,是他们所有人的榜样。
尧帝舜帝美名远扬,他心里羡慕坏了,当皇帝没法护佑百姓,他可以效法先贤,将大位让给真正贤德之人,也算是追随先圣遗范,好歹也算件好事。
别觉得他禅位是被逼无奈,他高兴着呢。
他这辈子命途多舛飘零半生,不能明知德不配位还要死守着皇位不放,他现在把皇位让出来是好事儿,上不负黎民下不负苍生,至于他老刘家的人,死了的等他死了再说,活着的有意见就亲自来找他,有本事就真的来找,别没事儿瞎叨叨。
小皇帝写第一份诏书的时候引经据典怎么有文采怎么来,第二份诏书不是写给朝臣,而是写给天下百姓看的,不用多华丽的辞藻,怎么直白怎么简单怎么写,洋洋洒洒写的比上一篇还要痛快。
桓帝、灵帝造完孽后拍拍屁股驾崩了,留他和他皇兄刘辩在世上受罪,皇兄甚至因此连性命都丢掉了,他借禅位的名义阴阳怪气几句怎么了?
有本事活过来找他麻烦,不会死而复生就别耽误他奔向自由。
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熬到解脱,谁挡他的路他跟谁急,兔子急了还咬人,别以为他真的好欺负,真惹急了他立刻找袁卿家告状,他自己没本事还不能找个有本事的人当大腿吗?
小皇帝接连两份诏书,两份诏书除了措辞不同,内容大差不差全是在强调天命已经不在汉,他崇拜上古尧舜禅让的美名,主动且迫切的将帝位让给他的袁卿家。
他这是顺应天命,是迎合天下人心的明智之举,除非老祖宗从皇陵里跑出来反对,不然谁都别想让他改变主意。
刘协的反应一出来,原本有意见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小皇帝能把亡国之君当的那么欢乐,整个禅位流程走下来,就看到他在那儿兴奋的上蹿下跳,全无身为亡国之君的悲哀愤懑,这合理吗?
怎么着也是个即将禅位的皇帝,稍微表现出来点伤心很难吗?
对小皇帝来说,的确很难。
他终于摆脱讨厌的天子身份,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心难过,谁爱难过谁难过,反正他不难过。
天子禅位本该有些沉重,但是刘协这个天子看上去比所有人都激动,朝中大臣为了不被小皇帝比下去,一个二个也都积极上进的很,那边原焕还没有同意,这边“陛下”已经喊上了。
虽然他们都没亲眼见过三推三让的禅位场面,但是他们都读过《论语》学过《尚书》,该怎么做不用上头催他们自个儿明白,刚过完年没多久,原本只要三四次的大臣劝进就足足进行了七八轮。
汉天子主动禅位,天命不可违,百姓的愿望更不能违背,陛下您不要谦虚,赶紧召见文武百官准备受禅仪式吧。
禅让是从尧舜那个时候流传到现在的好制度,天意如此,陛下赶紧召集百官安排建造受禅台,他们好观天象选定良辰吉日,事情很多不能拖啊。
天儿已经暖和了,修建受禅台不算强逼百姓做苦力,他们刚刚放出要修建受禅台的消息,主动前来想要出一份力的百姓就能绕邺城一圈,陛下乃是天命所归,您的谦逊放在平时是美好的品德,放到现在就是逆天而为,万万要不得啊。
根据天象显示,本月的二十四日正适合受禅,臣等已经建好受禅台,众心不可违背,我们冒死劝谏让您接受禅让,陛下您准备好了吗?
大臣们轮番轰炸,每次劝进都宣扬的天下皆知,偏偏百姓也跟着起哄,弄得原焕哭笑不得,本来只是走程序的三推三让,愣是让出了他要是不答应就是违抗天命犯了众怒的架势。
好在局势尚在掌控之内,百姓跟着起哄却也没有添乱,荀彧郭嘉等人亲自操刀,禅位大典终于在暮春时节顺利召开。
根据五德终始之说,夫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3】
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所以皇帝说土气胜,其色尚黄;大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所以大禹说木气胜,其色尚青;商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所以商汤说金气胜,其色尚白;周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说火气胜,故其色尚赤。
五行相克,天运转移,每一个朝代兴起时上天都会发出预告,五德循环,周而复始,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便将秦朝的德运定为水德。
汉初民生凋敝,无暇顾及德运问题,德运一直采用丞相张苍的说法,以汉为水德,不承认秦朝的正统,后来又有贾谊等人认为汉代秦起,土克水,当为土德,两派争执不休,知道汉武帝在太初元年改历法,以正月为岁首,崇尚黄色,这才将国运定为土德。
几百年来,五德相生的理论渐渐取代了五德相胜,尤其刘向之子刘歆为了帮助王莽篡夺汉室政权,把邹衍那套以黄帝为开端的五德终始说改成了以伏羲氏为开端的演变历程,往新的五德终始说中加了共工和帝挚两位上古君王,还添了个闰余的位子来安置短命的秦朝。
于是五行就变成了这样:伏羲氏,木德;共工氏,闰余;炎帝神农氏,火德;黄帝轩辕氏,土德;少昊帝金天氏,金德;颛顼帝高阳氏,水德;帝喾高辛氏,木德;帝挚,闰余;帝尧陶唐氏,火德;帝舜有虞氏,土德;伯禹夏后氏,金德;商汤,水德;周武,木德;秦,闰余。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出这些君主,总之这么一轮轮排下来,汉朝的德运又变了。
按照刘歆排的这套五德终始说,上古的德运已经经过了两个循环,到他们那个时候已经是第三个循环过程,根据五行相生的规律推演,汉室继周将而起,应当属于火德而不是土德。
汤武革命能不能排进五德之中汉初已经吵过好几轮,秦朝能不能排进去当时也超过好几轮,不过解释权只掌握在掌权者手中,他们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刘歆为了帮王莽合理篡位,用他的五行相生规律来推演,表示取代汉室火德的朝代应当是土德,王莽认为王氏出自大舜,“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嬗于唐,汉氏初祖唐帝,世有传国之象,予复亲受金策于汉高皇帝之灵”,正好大舜是土德,逻辑通。【3】
巧了,王莽为了名正言顺登基篡位搞出了这么一套新的理论,他们这会儿也能用上。
——惟王氏,虞帝之后也,出自帝喾。
虞帝,便是大舜。
汝南袁氏乃是春秋时陈国大夫辕涛涂的后代,同样是大舜的后裔,舜是土德,袁氏沿用大舜的土德,刚刚好取代汉的火德。
袁绍回到邺城之后就没有真正冷静下来过,他当年以为他和他们家大哥差的只是身份,如果他是嫡长子,他一定比大哥做的更好,后来逐渐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慢慢也就想来了,可是他再怎么清醒,忽然间听到小皇帝要禅位的消息也是呆若木鸡。
天子禅位,也就是说,他们家大哥即将成为下一个天子?
他们袁家,成了皇族?
袁本初心跳加快,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吓的,如果汝南袁氏真的成为下一个皇族,他还争什么争,只要他办事足够妥帖,身为天子的兄长怎么也不会亏待兄弟,即便他只是个庶弟。
长兄如父,有个当天子的大哥,袁术算个屁!
禅位大典已经准备就绪,原本被派到各地担任太守的亲信们全部安排好手边的事情回到邺城,有个词叫“遥领”,意思就是即便他们不在治地,只要官职没有变动,不管人跑去哪儿,那片地方依旧归他们管。
主公受禅登基那么大的事情说什么都不能错过,他们可是一路跟着主公打天下打过来的亲信,亲信中的亲信,主公受禅登基他们必须在场。
嘿嘿嘿,主公都升官儿了,他们这些亲信的官不也得升升?
就算不能升官加爵,总得赏赐点金银财帛吧,他们也不是往自己家里扒拉钱,实在是各地书院太吃钱,不多扒拉点银子屯着不放心。
中原这边暂时只有普及教育花钱多,四周其他地方还得保证兵马的粮草。
荆州、益州欣欣向荣,扬州、交州山民多,他们暂时没想开战,但也不会在那些家伙出来挑衅的时候无动于衷,也就是这几年没工夫搭理他们,等过几年情况稳定下来,找准机会就得把藏在山里的家伙们全赶出来。
只要人在这边,就全得登记造册,朝廷严厉打击黑户,一个个的躲躲藏藏简直反了他们了。
江东的氏族和其他地方的氏族一样需要打一棒子给个枣,这些都不是一两年能完成的事情,慢慢来,形势总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凉州马腾韩遂留下一个防止胡人作乱,俩人为了争夺前往邺城的名额打的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马腾凭借儿子的数量够多在群架中略胜一筹,美滋滋的带着一家人去邺城长见识去了。
凉州比不过其他地方,公孙瓒在幽州积威甚重,吕布刚刚把并州境内不老实的部族揍了个遍儿,那两州一时半会儿没有主将不会生乱,凉州旁边太容易生乱,不留下一个人镇守,他们参加完禅位大典回来,凉州十有八九就会变成别人的。
可别,他们还指望新帝登基之后可以让凉州百姓的日子好过点,百姓过的好,他们这些当兵的才能有更多粮草军饷,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百姓好不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马腾在结义兄弟面前拍胸脯保证,回来后肯定给他带邺城土特产,肯定不会让他失望就是了。
邺城的土特产是什么?除了美酒就是金银啊!
公孙瓒在西凉而来的马腾一家身上找到了自信,他本来觉得自己的身份有点尴尬,前些年占据幽州就差自立为王,他们公孙家在辽东势力庞大,真要割地自立,中原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他们不得。
袁家的实力很大,他们公孙家也没差多少,一起合作共同抵御外敌多好,他在辽东一门心思的打胡人,怎么那边一声不吭忽然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就一会儿没注意,怎么对方就变成他拼尽全力也打不过的样子了?
公孙瓒在他的将军府想了一夜,最终决定打不过就加入,左右他幽州老早就有那边派来的人,加不加入都一样,他只是个抵御胡人的将领,能给他升官加爵那是再好不过,反正不能太亏待他。
连吕布那二傻子待遇都那么好,他公孙伯圭要实力有实力要谋略有谋略,凭啥不能要求好待遇?
一群人自各州各郡来到邺城,气氛比过年那几天还要热闹。
袁术监督匠人干活监督出了经验,主动扛起修建受禅台的重担,可惜洛阳那边还没重建妥当,不然去洛阳受禅才最威风,邺城再怎么繁华,谈起底蕴也不如洛阳城。
天清气爽,惠风和畅,明媚的日光自廊外透进房间,窗台下的香炉青烟袅袅。
府邸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或者说,自从受禅的日子定下来,府里就没有消停过,反而原焕这个当事人最为淡定,这年头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全国直播,受禅台周围就那么大的地方,就算人挤人站满也装不下多少人,没什么好怕的。
红日刚刚跃出地平线,郭嘉就急吼吼赶了过来,生怕他们家主公关键时刻掉链子,亲自盯着他用饭喝药,直到那身厚重华贵的冕服被穿到他们家主公身上,这才有心情调笑,“主公穿上这身出去,百姓怕是真的要以为这是哪家仙君下凡。”
“奉孝。”原焕无奈看了他一眼,整理好冕旒后问道,“璟儿那边怎么样,不紧张吧?”
“主公放心,小公子沉稳的很,今儿那么大的日子,也就你们父子俩一个赛一个的淡定。”郭嘉感慨的说着,心道不愧是亲父子,都那么不同寻常。
天子冠冕十二旒,冕板代表着天圆地方,十二串玉旒,代表天子的最高地位,专属于帝王的冠冕衮衣给仙气飘飘的青年添了几分天子威仪,俊颜朗目修竹如玉,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让人再升不起一点旖旎心思。
郭奉孝胆大包天的欣赏着他们家主公的风采,在过火之前赶紧扭头跑出去,今天不兴吵架,主公的衣冠冕服已经换好,他还没换衣服呢。
袁璟小公子难得穿的郑重,这会儿正一本正经的叮嘱几个堂兄弟待会儿的注意事项,今天是他爹受禅的大日子,平时捣乱他可以既往不咎,今天敢捣乱以后别怪他不讲兄弟情。
袁耀小鸡啄米般点头,握紧拳头表示他肯定听话。
他和堂兄关系那么好,听不听话堂兄还不了解吗,如果有意外发生,肯定是其他几个人的错,和他袁小耀没有关系。
晨光熹微,受禅台上的瓦片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缁缁鸣雁,旭日始旦,良辰吉日老天如此给面子,着实是个好兆头。
整座邺城人山人海,百姓穿上最有牌面的衣服,兴奋不已的往城里挤,都想亲眼看到新帝的銮驾从身边经过。
城池内外遍布盔甲严整的士兵,道路两旁的金甲兵执戟而立,将人群挡在道路两侧,从内城大街到城外祭台,道路两旁已经站满了神情激动的百姓。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在一众文武及军士的簇拥保护下,御撵自内城而出,晨光给即将受禅的新帝镀了层金光,所到之处百姓跪俯士兵跪立,高呼万岁声彻九霄。
吕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开路,颜色鲜艳的雉鸡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崭新的盔甲衬的整个人更加英武不凡,在他后面,孙策和曹昂眼馋的看着他的位置,拉着还不太熟的马超一起捶胸顿足,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生二十年。
他们盔甲雉鸡翎全都准备妥当,宝马也没比赤兔差多少,就差打败吕布走上人生巅峰,主公为什么不等等他们,早知道这样,他们私底下就不打架了,先齐心协力把吕大将军打趴下,然后三个人一起在前面开路也不是不可以。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呜呜呜呜~
白瞎了他们特意准备的那么漂亮的翎羽!
荀彧沮授等人走在一起,瞥见几个头顶雉鸡翎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转身看看他们的爹,发现几个当爹的都神色肃穆站在队伍里面,丝毫没有注意到儿子们在干什么,无奈只好叮嘱他们身边的赵云多盯着点儿。
其他人离得远,只有赵子龙一身银甲年轻俊俏,和那几个小子站在一起毫不违和,只能辛苦子龙多操点心。
礼乐声中,低沉的祝词透着神秘缥缈,文武百官依次走到自己的位置,军旗猎猎围绕在祭坛周围,枪戟在日头下闪着寒光,庄严肃穆弥漫开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万众瞩目之下,身着帝王冠冕的新帝缓步登上台阶,几万百姓倾注了无数热情赶工出来的祭台气势恢宏,其上列奉日月星辰各路主神,还有汉室历代帝王的牌位。
这一环节本来应该在老刘家祖庙进行,小皇帝在自家祖庙召集群臣正是颁布退位诏书让出玉玺,然后才是继位者登基宣布改元,重新祭告天地宗社,给老天打个招呼宣布改朝换代的完成。
只是老刘家的宗庙在洛阳,大老远的跑回洛阳受禅不太现实,重建城池不光耗钱还耗时间,即便要迁回旧都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在邺城已经发展起来的情况下,没必要舍近求远非要回洛阳。
禅位登基都是国之大事,哪一项都耗费甚巨,只是新帝体恤百姓,不欲劳民伤财,下令将禅位大典和登基大典合二为一,强调一切从简,严禁奢靡之风,受禅台建在城外,禅位的同时祭祀天地日月,一处地方多重功能,可见新帝对自己吝啬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确更能得到民心。
庆贺典礼什么的全部省掉,最多留下朝贺的环节,邺城只有一座行宫,没有正儿八经的帝王宫殿,原焕没打算劳民伤财大兴土木,洛阳那边正在重建,将来建好之后还要迁都,没必要来两套皇宫。
当家了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几年府库出的多进的少,他已经不是那个能随意散财的大地主了,有建宫殿的闲钱他能给军中将士换一套新的兵甲,天下方定百废待兴,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
刘协早已迫不及待,等所有人都到位后走到台前大声宣读禅位的原因,并昭告天神,希望神灵保佑万民,让下一个王朝能世世代代永享天命。
他们家天命已尽,袁卿家才刚刚开始,加油袁卿家,你一定是古往今来最好的皇帝!
主持典礼的礼部官员被小皇帝突如其来的兴奋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说完立刻接着奏乐接着舞,争取让百官公卿不要注意那么多。
原焕无奈的让小皇帝消停一点,不要表现的那么明显,这才循着唱祝声依次祭拜各方主神,冕服厚重,天气又晴的极好,祭拜社稷宗庙是个体力活儿,便是他不怎么出汗,这会儿也有些闷热。
还好流程简化的不能再简化,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撑下来。
刘协笑的灿烂,强忍着激动亲自将装着传国玉玺的盒子捧到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袁卿家面前,仗着别人离得远看不见,朝眼前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玉旒遮面看不清神情,只能听到那和往日一般无二的温柔嗓音,“陛下莫要胡闹。”
杨彪无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打开盒子,“陛下登大位,黎元有归,社稷有主,臣等谨奉天意,奉上传国玉玺。”
话音落地,群臣朝拜,万民俯首。
高台上身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原焕接过玉玺转过身,眸光淡淡扫过他的臣民,“今朕受禅,国号——大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