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训狗带师
第二天早上,林瑾瑜睁开眼睛的时候,张信礼已经不在床上了。
窗户开着,吹进屋里的空气带着沉甸甸的湿意,院子里传来几声响亮而富有活力的狗叫。
林瑾瑜松了口气,他起床气还挺大的,如果这时候张信礼还睡在他旁边,他可能会忍不住把人家踹下去,万一两个人大清早的就打起来了,那就有点不太好看了。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早上八点半。
在家他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绝对不会起的,再加上昨天睡得不安稳,现在整个人困得不行,很想重新躺回去,闭上眼舒舒服服来个回笼觉。
可林瑾瑜想到这毕竟是在别人家,赖别人的床未免太尴尬,于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努力撑起眼皮,穿好鞋翻身下床。
院子里,黑狗已经满村子溜了一圈回来,正在啃一根不知从哪里叼回来的骨头,看到林瑾瑜一个陌生人单独从屋子里出来,立刻爆发出一大串粗声粗气的狗叫。
林瑾瑜吓了一大跳,昨天他刚来的时候赌着气,根本没怎么仔细打量周围,张爸爸又怕吓着城里来的客人,特意把狗栓远了,因此他对这条狗全无印象,此刻冷不防一阵粗壮有力的狗吠把他吓了一大跳。
林瑾瑜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狗,狗头比他腰还高几厘米,耳朵竖得笔直,全身的毛黑得像煤球。
山里养狗很少当宠物养,黑狗的毛尖不知在哪儿闯荡得一层灰,健壮的狗爪上粘着零星的泥巴,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土贱土贱,却极其顽强的蓬勃生命力。
张信礼听见狗叫,从厨房推门出来,嘘了一声把狗赶开了:“起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林瑾瑜,说:“起了洗漱吃饭。”
他见林瑾瑜往黑狗跑走的方向望,问:“怕狗?我栓起来吧。”
林瑾瑜回过神:“不,不用。”他说:“我不怕,我挺喜欢狗的,我妈怕狗,以前家里不让养。”
张信礼又露出了那个挑眉的表情,林瑾瑜这次理解到了他通过表情隐晦表达出来的“叶公好龙”四个大字。
好像把他当做了什么嘴上说着喜欢狗,但实际上只是喜欢那些被洗得香喷喷、白嫩嫩的宠物犬,假如被土气又邋遢的土狗舔到手就会大叫一声,然后冲到厕所狂洗手的城里小少爷。
林瑾瑜撇撇嘴,简直不想理这人,心里骂他千百遍,嘴上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不跟这人说话,省得糟心。
等他用暖水壶里剩下的半壶水洗漱完进屋的时候,看到张信礼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榨菜和花生米,又拿了两副碗筷。
“叔叔阿姨呢?”他问。
“爸早去田里了,妈进山了。”张信礼头也不抬地回答:“谁有你起得那么早。”
林瑾瑜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张信礼淡淡道:“字面上的意思。”他说:“粥在锅里,你自己盛还是我帮你?”
“不劳你大驾,我自己有手。”林瑾瑜进了厨房,看到一口老式的、嵌进柴火灶里的那种大锅,打开锅盖,用大铁勺舀了一碗粥到碗里。
张信礼拿着碗,也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林瑾瑜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粥,问:“这是你熬的?”
张信礼点点头,也盛了粥。
“难怪,”林瑾瑜以牙还牙地讽刺回来:“这么难吃,饭如其人,不怎么地嘛。”
其实他是死鸭子嘴硬,纯粹要讨个嘴上痛快。这锅粥浓稠、火候正好,散发出一阵阵纯粹的大米香味,林瑾瑜自己会做的菜唯有一个水煮方便面,比张信礼差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爱吃不吃。”张信礼也没给他好脸,不屑于跟他幼稚斗嘴,直接了当道:“待会儿可能要下雨,我吃完去田里给爸送斗笠,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好好玩吧。”
林瑾瑜哦了一声就算答应了,自己捧了碗出去桌上吃。
粥里没放糖,林瑾瑜吃了几口就觉得寡淡无味,又实在是饿了,只能夹几筷子榨菜逼着自己往下咽,反观张信礼倒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稀里哗啦几分钟就把一碗稀饭吃了个干净,吃完放碗管也不管林瑾瑜,直接出门了。
林瑾瑜一个人坐在桌子旁,好不容易吞进去大半碗,实在是吃不下了,把筷子一放开始接着玩植物大战僵尸,玩了几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早晨的空气非常清新,他很久都没闻到过这种混杂着些微草木腥气的清冽味道了,于是推开门想去外面溜达溜达。
门刚开了半扇,林瑾瑜半只脚才踏出屋,就再次被一串猛烈的狗叫吓得缩回脚,“砰”一声把们关得严严实实。
院子里,半人高的黑狗见张信礼出去了,那个不知哪来的陌生人又一次把脚踩进院子里他的领地,士可忍狗不可忍,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汪汪汪咆哮一通把林瑾瑜又吓了回去。
林瑾瑜确实喜欢狗,但他还真没见过领地意识如此强烈又凶巴巴的狗。他思索片刻,忽然灵机一动,跑进房里,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一根双汇火腿肠来。
木板门发出“吱呀”一声绵长的声响。趴在不远处的黑狗警觉地抬起头望向门口,耳朵立起来竖得老高。
林瑾瑜小心翼翼伸出手,朝黑狗摇了摇手里剥了一半真空包装纸的火腿肠。
黑狗闻到香味,压低身体,谨慎地朝林瑾瑜手里的火腿肠靠近。
“来,你倒是来呀。”林瑾瑜把那根火腿肠晃了又晃,吸引狗来吃。
黑狗垂着尾巴,一边观察林瑾瑜,一边小步小步朝火腿肠靠近。
小样还挺谨慎?林瑾瑜把火腿肠掰了一小块,远远抛向黑狗,黑狗很快叼起来吃了。林瑾瑜接连掰了三四块,不断缩小抛出去的距离,终于在掰到第五块的时候成功引诱黑狗走到了他面前。
林瑾瑜蹲下来,又掰了一块在手上,这次黑狗只闻了闻他,迟疑了一小会儿就从他手上舔走了火腿肠。
温热的狗舌从掌心擦过,林瑾瑜为自己的驯兽天赋得意洋洋。
他一块接一块地喂火腿肠,偶尔伸手试探性地撸一撸黑狗粗硬的毛。
黑狗吃得很快,火腿肠像中年男人头上的头发一样光速减少……不多一会儿就告竭了。
“已经没有了。”林瑾瑜摊开手,给黑狗看他空空如也的掌心。
黑狗闻了闻他的手后,抬头和他平视,,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清楚倒映出林瑾瑜的面容。
“?”林瑾瑜看着那狗的表情,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他居然觉得这只狗的表情和张信礼有点像……一样的大爷、一样的土贱,也一样的顽强。
火腿肠已经喂完了,那条狗虽然还在直愣愣地盯着林瑾瑜,但已经不再朝他凶巴巴地叫了。
林瑾瑜成功达成了套近乎的目的,心里十分高兴,还有点小得意,正当他思忖着要不要再开一包火腿肠喂狗的时候,忽然听见院子外有人此起彼伏地在叫张信礼的名字。
他好奇地走过去打开门,看见四个孩子在门边探头探脑,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好奇与讶异直勾勾地盯着林瑾瑜看,脸上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那股纯真与稚气。
他们有高有矮,年龄、性别不一,但都一样黝黑、一样瘦干,一样灰扑扑的双颊上晕开黑里透红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