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支线2(开放结局)

(接106章)

看上去盈盈一握的心脏,在触及掌心的一瞬,我感受到了它沉甸甸的重量,毕竟,躺在我手中的,是无数条性命,是最后的希望。

我来到了瀑布之上,对着仍然被血水仙簇拥着的荆年,无声道别。

他仿佛在睡梦中察觉到什么,紧闭的双眼上,睫毛微微颤动,还带着几滴未干的露珠,泪痕一般划过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

我慌忙别下头,不敢再看,生怕视线再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我就会被无尽的眷恋拉扯住,再迈不动步伐。

【已选定自爆程序。】

【因自爆程序涉及机体的最高权限,因此需要联络最高权限拥有者。】

【您的最高权限者无法联络,请稍后重试。】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忽略了系统的提示,径直从凤冠上摘下一根珠钗,用锋利的尾端对准了信号接收器的裂痕,重重刺下。

电子编码“SWP-79”再次剧烈闪烁,耳鸣疼痛一阵盖过一阵,仿佛珠钗刺向的不是信号接收器,而是我的耳膜。

世界线心脏仿佛共鸣到了我的情绪,在掌心跳动起来,引得狂风大作,我的身形摇摇欲坠。

不行,还不够,自爆程序还是没有启动。

毕竟信号接收器用的是特殊合金材质,哪怕仿生人的机体被外力销毁,信号接收器也能保存下来。

我脱去累赘的喜服,只剩中衣,在狂风里一手紧紧抓住水仙的枝条,一手将珠钗卧得更紧,向信号接收器连连刺去。

眼看着上面的裂痕越来越多,我感觉胜利在即,卯足了劲,使出最后一击。

手腕却在空中被人握住了。

看着对方的脸,我喃喃道:“荆——”

不对,荆年分明在我的另一侧,这是3号。

他不是被我种了瘟疫吗?还是五瘟里最无可解的中瘟,怎么——

“系统出了故障,我暂时无法退出游戏。”他嘴唇已是骇人的青乌色,说话间,黑色的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所以我的精神体漂浮在半空种,听到了你们的计划。”3号抹了一把嘴边的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不能眼看着小酒去送死,便强行催动着精神体回到身体,来阻止你。”

“要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想送死。”我别过头,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你别劝我了。”

太讽刺了,我亲手杀死的人,为了阻止我去死,从鬼门关跑了回来。

他沉默许久,松开了紧蹙的眉头,道:“既然如此,我来代你重启吧。”

“什么?”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炸毁心脏只需要自爆装置就够了,谁来戴信号接收器没有区别。”他深深看着我,“所以,就让我来重启吧。”

我下意识看向薛臻,对方迟疑了一会儿,答道,“不管是谁来重启,玩家也好,NPC也好,魂魄(精神体)都会受到巨大损伤,也许……”

他本来想说“会死”,但斟酌了一下,换成了更直白的说法。

“会彻底消失,哪怕重启之后,也不会再存在。”

“既然如此,那更应该由我来了。”3号却轻声笑了,“你知道的,小酒,我的精神体既能经历78次轮回,又能一分为二,换做别人早就陨灭了,我才是重启的最适合人选。”

说着,不顾我的反对,把信号接收器强行从我身上摘下,戴在了自己脖颈上。

然后在我与他之间召出一道水结界,一步一步向瀑布口迈去,风吹起他鲜红的喜服,脆弱而艳丽。

这场被中断的婚礼,新郎与新娘之间隔着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远到要穿越两个世界、跋涉万重山水、历经78次轮回,也无法靠近半分。

我眼睛酸涩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他有所感应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已经哭得够多了,整整78次,这一回,就不要再为我哭了。”

“我……”

“大喜的日子,应该笑才是。”

我说不话来,便听话地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启动了自爆倒计时,往后一仰跳下瀑布悬崖。

我再维持不住笑容,哽咽着喊道:“真的还会再见吗?”

他已经直直坠落下去,爆炸的辉光像一轮璀璨的太阳,吞没一切,世界线存留的最后一秒,耳边回响着他最后的回答。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更像是回答自己那句话:“我不想再被小酒忘记了。”

他说:“所以,小酒要记得我。”

我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四周是寂静又辽阔的雪原,偶尔有几粒雪落在我头上,野兔没人追杀,自在地在雪地里漫步。

这是……重启成功了吗?

3号的话语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意识到自己竟保留了记忆。

但看这情形,第80次轮回,似乎还是和每一次的开头一样。

直到预料之外的人闯进了我的视野。

竟然是属玉师兄,确切地说,是少年时期的属玉师兄,身形还没有那么魁梧,甚至远看还有些像女子。

但不管怎么说见到死去的属玉师兄再次活着站在我面前,总归是喜悦和欣慰的。

不枉重启。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抓着手里的夜啼剑,带着属玉鸟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是什么人?”

我顾不上回答他的话,心里正飞快理清头绪。

看样子,虽然开头的地点一样,时间却不同,提前了至少十年。

没得到回应的秦属玉更加紧张了,他本就刚拜入仙门,一直勤学库里,几乎没怎么下山和人打过交道。

尽管如此,他仍然鼓足了勇气,强作淡定地对着身后的人说。“薛师叔,此人一定有问题,大雪天的把自己一个人埋在山上,也不怕被狼群袭击,说不定是魔修。”

“能有什么问题?师侄啊,不是我说你,今早遇到一只掉进陷阱的山鸡,你非说是妖邪要带走,把人家猎户都得罪了,犯得着吗你……”薛臻嘟囔着走了出来,还保持着薛佳佳那一贯的埋汰样。

但在看到我以后,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随即笑了笑,对秦属玉说道:“不是魔修,就是一个普通人,莫要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

秦属玉倒不怀疑他说的话,挠了挠脑袋,语气还带着少年人的天真。“师叔,我们一整天都没有遇到一个邪祟,我要怎么才能得到历练呢?”

“你太心急了,属玉。”薛臻脚步一顿,背对着我,意味深长道,“时候还早呢。”

我眼中一亮,被他的话点醒。

对,时候还早,许多后来的遗憾到现在都还来得及补救。

比如这个时候的荆年,应该正在柏少寒手下备受凌虐。

我迅速从雪地里爬起,跑到山下,却发现自己不识路,毕竟十年前和十年后的街道与建筑都有明显差别。

便拦住一位看起来像是五蕴宗弟子的路人,问道:“请问,渡业宫要怎么走?”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渡业宫早就不在了。”

“不在了?”

“是啊,上一届老宫主仙逝后,没有找到合适的继位人,便不了了之了。”

“不是柏少寒接管了渡业宫吗?”

他眼神更加奇怪了。“这位道友,你在胡说什么?柏少寒是我派蚀艮峰的前大弟子,已经和道侣隐居了好几年,跟渡业宫没有任何瓜葛。”

“那他现在人在哪?”

“听说是去了舂都。”

“多谢。”

我没再逗留,马不停蹄地赶去舂都,心中也有了定论。

果然,从秦属玉说没有遇到邪祟开始,我就该明白了,这条崭新的世界线没被3号恶意操控过剧情走向,或者说,3号已经放下执念。

因此,宣凝没有得到五瘟塔,柏少寒也没有被诱使入魔,他们顺利地两情相悦结为道侣。

那如此说来,荆年的命运,也会和之前截然不同。

我愈发加快了脚步。

舂都不像天邑城,居民大多并非修士,因此要找到柏少寒和宣凝有些困难,一连问了好几个人也没能打听到消息。

正当我有些心灰意冷时,护城河里开出一艘花船,顿时全城的百姓都涌上桥边观赏,摩肩擦踵。

有人不小心把糖渍苹果掉在了我脚边,白色靴子上的污渍分外明显。

“抱歉,人太多了。”年轻妇人忙对我道歉,“不过,你也是修士?”

我含糊应了声。

她好奇心旺盛,又追问道,“是什么门派?感觉像五蕴宗,你是哪个峰的,为何我没有见过你?”

我只能在身上一通摸索,找到了先知的黑缎,覆在眼睛上,她这才有些茫然地收了声。

身后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阿凝,在和谁说话?”

“啊,没呢,只是糖掉了。”

“再买一个就是。”

我目光望向他身后,柏少寒正微笑看着宣凝,满眼都是温柔,他身侧还牵着一个孩童,荆年虽然只有五六岁,但看上去倒是很沉稳,一双琉璃色的眼睛分外澄澈,透过先知的视角,我看到他的魂魄丰润充盈,未有缺口。

一分为二的精神体在这个轮回融合了。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他还不认识我。

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我终于放下心来,转身欲离去,却被拉住了衣角。

“哥哥。”

“怎么了?”

荆年没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指着我脸上的金瞳黑缎。

“这是能预知未来的东西。”我摸摸他的头,“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荆年眨了眨眼睛,突然对我狡黠一笑,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看到你的脸了。”

他上前一步,牵住我的手。“哥哥,你的模样,是照着我的心意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