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痴迷
俞寒洲下朝回来的时候, 馥橙正在用膳。
听了暗卫简短的汇报,身着玄色帝王朝服的男人微微皱了眉, 大步往里走。
侍女们布好膳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合上殿门。
馥橙转头打量了一番俞寒洲,在看到对方的新装扮后,秾丽的眉眼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 莞尔道:“比之前帅。这衣裳适合你, 压得住气势。”
同是玄色,宰相朝服的风格更偏向内敛沉静, 温文尔雅, 对于俞寒洲这般胸有城府的人而言, 适合归适合, 却并不是完全契合。
因为俞寒洲除了这些优点之外,更吸引人的是那份无所畏惧的狂气,以及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份张扬配合深沉莫测的城府,形成了一种极为矛盾的吸引力。
眼前的帝王朝服,庄重沉郁,与俞寒洲本身的气质相得映彰, 近看更加出彩。
馥橙欣赏地看了好几眼,道:“虽然当皇帝没什么意思, 但这身是真好看。”
俞寒洲闻言, 本是紧皱的眉都跟着舒展了, 大步过来一把抱起馥橙, 将人搂到了怀里坐着, 这才亲了一口馥橙的酒窝, 笑道:“橙橙可是许久没这么夸我了。”
馥橙闻言转过头继续吃饭, 道:“我还以为你会改自称。”
俞寒洲闻言一顿, 小心地从背后搂紧了人,哄道:
“以前自称本相,只是宰相当久了习惯了。如今既然已经变了,就也没必要继续用这样的自称,是不是?”
“皇帝不都自称孤、寡人、朕?”馥橙道。
“可我又非孤家寡人,本相……我有橙橙,有家室不是?”俞寒洲柔声哄他。
馥橙听了,微微抿了抿唇,心里莫名的郁气总算是消了一点。
他放下筷子,扭头俞寒洲,道:“我知道你的难处。”
“太上皇就一个儿子还死了,长公主被贬,其他王爷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早被你不知道发配去哪了,皇室如今一个能当皇帝的都没有,你若是不登基,就得扶持其他大臣登基。”
“可如今朝中你声望最高,六部尚书也只奉你为主,那些老臣最多就服你一个,这种时候扶持其他人登基,根本就不能服众。朝堂不稳,何来安定天下?”
“橙橙……”俞寒洲哑声唤了一句。
馥橙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过让我当皇帝,老国师当年战死沙场,一直是文武百官心中的意难平,我又是占星子,扶持我确实是除你自己登基之外最稳妥的方法,但我身体不好,又明确跟你说了好几回我不当皇帝,你这才放弃。”
“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又不愿意,最后也只有你来担这重任。”
“我不会因为这个生你的气,我很清楚这个局面是什么导致的。我更记得上一世你说过的话。”
“少年期的俞寒洲只有一个心愿,平天下,改变当时那个荒唐的世道。”
“这并没有错,相反,就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那么欣赏你,才会用自己换你活下来。”
“但我不喜欢的是一觉睡醒什么都变了,哪天你上头了御驾亲征去打仗,我是不是一觉睡醒才知道你在路上了?”
馥橙一向都不怎么在意外界的人事物,很多时候眼里都只有冷淡和平静,这也是他相貌卓绝,却少有人敢真的凑上来同他套近乎的原因。
他骨子里就很孤傲,对人不满也不屑于说,只会直接判死刑,想办法把人踹得远远的。
不是喜欢俞寒洲,不是真的很在意的话,他绝对不会费劲巴拉说这么多的话,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情绪。
俞寒洲在少年开口的一瞬间就已经后悔了,心疼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好……”俞寒洲将馥橙抱进了怀里,焦虑地亲吻他的额头,声线哑得都能听出颤音。
“不该擅自决定的,明明答应过橙橙一切都会跟你商量,最后还是瞒着你做了……我是懦夫……”
馥橙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推了男人一把。
“骂自己做什么?我都没骂你,你骂自己?你怕什么呢?”
俞寒洲本是浅色的双眸布满血丝,显然昨夜根本没合过眼,此刻定定地看着馥橙,难以遏制的痴迷只显露了一瞬,又被另一种复杂的情感覆盖。
馥橙听见对方深深叹了口气。
许久,才开口道:“会担心我当了皇帝,不能什么事都第一时间陪着橙橙去做,不能立刻解决一切带着你住进安岁王府,皇宫这么大这么冷清,没一点生气,根本不适合你,你会觉得我不再那么值得,值得被你喜欢。”
这大概是馥橙,第一次看到俞寒洲不自信的样子。
这个男人骨子里有多狂,朝夕相处一点一滴不经意流露的细节和本能,馥橙比谁都清楚。
可此刻眼前穿着帝王朝服的俞寒洲,却像把心挖出来了,放到了尘埃里。
馥橙抬手揉了揉抽痛的额头,却只揉了一下就被俞寒洲接手了。
他蹙着眉让对方揉,也不说话。
等人揉完了,他才伸出手,搂住了俞寒洲的脖颈,跟男人交颈相拥。
馥橙依赖地蹭了蹭俞寒洲的颈窝,又抱得更紧了一点。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那么一小会儿神色甚至是茫然的,可随即眼神又慢慢坚定了起来。
他闭上了眼。
“我从来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才喜欢你。”
馥橙的声音很轻,近在咫尺的距离里,显得空灵又沉静。
“也从来不觉得你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我身上,才叫做什么……配让我喜欢。”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很忙没错,但认识到现在,你除了忙公事,所有时间不都用在我身上了吗?我没觉得哪里不够。”
“咱们得清楚一件事……我自己不太正常,你不能跟着我一块不正常,我身体不好也做不了什么事,我也不想做,我有很多时间随心所欲跟着你或者去玩,但你不一样,你学我做什么呢?”
馥橙说着就有点气,又觉得好笑,摸索着锤了俞寒洲一拳。
离谱的是,俞寒洲也跟着他笑。
“你笑什么?”馥橙退开了一点,纤瘦的手腕勒住了俞寒洲的脖子,“很好笑吗?你刚刚还……唔”
俞寒洲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俯身吻住了他。
心意相通,一动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馥橙春衫被解了的时候,推着男人的肩膀往后退,无奈被抱得太紧,跑不了。
“我还很多事情没问你……”
“晚点再说,都不是要紧的事,先陪橙橙好不好?”俞寒洲声线喑哑。
“你这叫陪……唔……我还没吃完饭……”
“我喂你。喂完再继续。”俞寒洲哄他。
“不要这么喂……”馥橙羞得满脸绯红。
可惜抗议无效。
加上他本来也没怎么想起来逃跑……
新帝登基头一天,下了朝便和小国师在太极殿里待了一天……
这是可以说的吗?
太贵妃派过去送礼的人都被遣了回来,回来之前还被送了一趟尚刑司,重新学了一遍「宫规」,直到日落西山才被放回来。
本来正听着戏欣赏貌美男伶的太贵妃一听这话,差点没被茶点噎住。
怪不得宫里的熟面孔一个都没见着,全换了个遍,连扫地宫女都没放过,原来陛下早有打算……
这未免保护得太过了,铁桶一样。
“哎,本宫怎么就遇不到这般深情的人呢?”
一旁的晚昭仪闻言,拿帕子掩着唇笑了一通,道:“当年大理寺少卿倒是对你一往情深,结果你揣了谁的娃……”
“本宫又有什么错呢,大理寺少卿还不是看本宫貌美,都是出来玩的装什么情深意切?当年俞相跟本宫没一点关系,还知道顾念本宫的父亲,助本宫出宫,他若真对本宫有意,早想办法了,哪来的几月一回鹊桥私会。”
晚昭仪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流云公主的爹呢?”
“他倒是个好的,逮着机会就送信,老想负责娶本宫,可惜啊,本宫的心早已碎成许多瓣,每一片上都住着一个,本宫也很为难……像他这种一身正气的,本宫是不会招惹的,当年也是意外,被玉妃算计了。”太贵妃提起孩子他爹,难免有些心虚。
“当真?”晚昭仪惊讶地坐直了身子,“我还以为玉妃对你求而不得,才心死出宫的。”
“想多了。玉妃与本宫是有一段,但她算计我,只是想帮我算计皇后,结果没能得手,受害者变成了本宫,这种猪队友再美也无用,她羞愧地自请出宫了。”
晚昭仪听了,沉默。
“你说陛下如此看重安岁王,会不会……明日便封本宫为太后?这枕头风多简单。”
“可毕竟当今圣上和安岁王都不是太上皇的孩子,娘娘想当太后,相当于做他们名义上的娘亲,这……”晚昭仪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
太贵妃微微合眼,叹息一声。
“只怪本宫天生丽质,这么多年过去了,容色竟然还如同二八芳华的时候。”
此时的太贵妃显然已经忘记了,今天见到馥橙的时候,她感叹了多少句——
【红颜易逝,本宫终究是老了。】
而正是这句感叹,让馥橙止不住怀疑太贵妃脸上是扑了几层粉,所以最后馥橙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点:
“既然她是化了妆,那当俞寒洲名义上的母后,也没那么违和,横竖太上皇那几百个太妃需要一个太后来管理,她既然喜欢也没什么不好的,大不了到时候让她卸妆,堵住悠悠众口。”
实际上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太贵妃,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她确实美貌,也确实年轻,但架不住馥橙信了,并且需要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