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野狐者, 山中精怪也。

能化人形, 性多疑、狡猾机警,能变美妇以媚人。

凌冽若有所思地偏头看了小蛮王一眼,指尖轻轻在圈椅的把手上点了点,嘴角泛起一丝笑——他倒不知, 还能如此做比。

小蛮王见凌冽不告诉他, 有些苦恼,却也没放在心上, 只推着凌冽离开长廊,穿过西屋后的花园, 来到了望天树下的一片棕榈林中。

南境的棕榈树生得奇高,扇形的叶鞘葱茏挺拔, 树下卧着一群大象。

为首一头远远看见他们,兴奋异常地站起来, 蒲扇着耳朵、亲昵地用鼻子蹭着小蛮王。

守在附近的几个蛮族勇士被惊动, 跑过来看见他们后, 便恭敬地原地立正行礼, 唤了“华泰姆”和“华邑姆”。小蛮王点点头,冲他们比了个手势, 对方就蹬蹬从树后扛出一个象筐来。

等一切都安排好, 小蛮王才走过来。

他在距离凌冽轮椅一步半的位置上停步, 挡掉大半的太阳站在逆光里,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斟酌犹豫着什么。

倒是凌冽看了看那匍匐在地上的大象, 又看了看象背上的木筐,坦然而直接地冲他伸出手,“有劳。”

“……!”

小蛮王一愣, 而后立刻从善如流地将他整个人抱起、稳稳地放入象筐内。

待凌冽坐定后,他才吹了口哨翻身进筐,大象得令,亦是屈起前膝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直起身来。

小蛮王念着凌冽前几次骑象时的不适,将手虚虚地放在凌冽腰后做出一个回护的姿态。结果直到大象开始平稳行走,凌冽都稳稳当当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身形稳如钟,一动不动。

小蛮王眨了眨眼睛。

凌冽侧目,看了一眼他的手臂,唇角微挑,“不必,本王学会了。”

小蛮王看着凌冽漂亮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恍然大悟:

他故意的!

但……

小蛮王收回手,忍不住捂住眼睛低笑一声,轻轻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但他好迷人。

大象的脚程很快,转瞬间就带着他们穿过棕榈林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平原。这里的地貌奇特,景致与殿阁附近不同——灰石岩地面上,石峰耸立、石芽凸起,连绵成片地形成了剑峰罗列、岩柱林立的石林。

高矮错落的石障中央,有一泓清澈的溶洞湖,湖水碧蓝透亮,倒映着白云蓝天。

大象带着他们穿越了两面宽阔敦实的石壁,顺着湖边的小道朝林中前行,聚散有秩的石群散落在黄碧相间的草皮上,凌冽眼眸微亮,那板正的身形都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蛮王的官话虽不利索,却还是认真地给他简单介绍了这些地方:蚀风林、藏湖、蓬莱峰、纤云洞,凌冽听着,时不时被他古怪的腔调逗乐。

一路上走走停停,大象最终带着他们到了一面画满了星、月、人、兽的黑色石壁前。石壁高足百丈,顶端的岩石松动风化、露出里头棕色的石芯,而下面漆黑的岩壁却因风向的关系,被凿得更加光滑结实。

岩画石壁附近没有其他道路,大象也缓缓跪下身去。

“?”

“前面的路阿象进不去。”

小蛮王一边回答,一边稳稳地将凌冽抱出了象筐。

他们没有带轮椅,如果不能骑大象的话……

凌冽无奈,虽不甘心,却也只能认命地虚搂着小蛮王脖子。

小蛮王明显很高兴,手臂箍住凌冽劲瘦的腰肢、揽着他纤细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紧紧地贴到自己胸腹上。

因角度的关系,凌冽的脑袋正好可以靠在小蛮王那结实的胸膛上。感受到那稍稍一碰就晃浪出骇人|肉|波的胸肌,凌冽的脸微微一烫,侧过头去,轻咳一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话一出口,凌冽就有些后悔。

这措辞,太软弱、太轻浮。

像极了被人揽在怀中的美娇娘,轻提绣鞋、满脸酡红,含羞带怯地撩拨着属于她的小郎君——去哪儿、上哪儿,带着欢喜和探究、兴奋紧张而急促。

他压下嘴角,眉头紧锁,却没法将说出口的话往回收。

小蛮王没想这么多,他笑嘻嘻地,一手扶着凌冽、一手在那光滑的黑岩壁画上快速地敲了敲,刚才还结实一块的石壁竟奇迹般动起来——

整块板结的石壁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震落下来不少碎屑,小蛮王带着凌冽后退一步,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黑色的石壁像扇大门一样往里洞开,露出一个山洞来。

洞中漆黑一片,借着微光隐约能够看见里面错落的钟乳石。

凌冽犹疑道:“不是要去瀑布?”

“穿过这泥就到啦,”小蛮王察觉到凌冽不喜欢被他横抱,便轻轻挪了挪,让凌冽坐到他的臂弯上,然后指着洞内一个隐约的光点,“瀑布在那泥——!”

姿势的改变让凌冽有一瞬的失重,他的手指紧了紧,却稳住了心神没有失态。看着单手抱着他、一点不见疲态还能健步如飞的小蛮王,凌冽有些愤愤地抿了抿嘴:难怪京中人人都要说他力大无穷,果然蛮子!

黑色的石壁在他们步入后自动阖上,洞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凌冽恍惚听见了一些滴滴答答的水声,过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才发现洞中挤满了各种各样的钟乳石笋,层层叠叠地将整个山洞做成个错落有致的迷宫。

小蛮王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抱着凌冽快步穿过那些石丛。

“这泥黑,还有点冷,锅锅要是想看窝们以后寨来。”

凌冽点点头,他倒真没见过这样大的溶洞。从前只在书中看过,说南境山水奇诡,溶洞内的石钟乳能在水流的作用下形成各式各样的漂亮宝塔,堆叠在石芽上、环绕上一圈圈的各色玉带。

洞内没有阳光,温度比外头凉,但小蛮王体热,抱着他快步而行,身上烫得跟火炉似的。凌冽没觉得冷,反而还有些热,走了一段后,他干脆放松自己,认真地欣赏起溶洞内的景致——

洞内有溪流,潋滟水光倒映在石笋上,像一幅幅模糊的皮影。

山重水复、道路迂回。

就在凌冽被一片漆黑闹得有些犯困时,眼前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而后,便是越来越清晰的轰隆水响。

他们穿过一整个山洞,到了被石障遮蔽的一片山谷中,远处高大的黑色石壁上,如纱帐般垂下万丈银涛,轰鸣的水声被三面环绕的石壁扩大、响如惊雷。

瀑布之下,是一处蜿蜒而下的险峻河滩,河床被那急促而强力的水流击打,由近及远地形成了一层一层铺开的阶梯状河床。

河床上碎石散落,气势磅礴的水流分成千簇万股,又涓涓流淌。

水边的堤岸上是色泽偏浅的碧色草滩,稀疏的草滩上没有植物,反而布满了低矮的灌木丛。眼下正是夏季,那些深绿色的灌木上都顶着一蓬蓬艳□□滴的浆果。

看着那些漂亮的红莓,凌冽的眼睛也终于恢复,日光洒落在瀑布上,泛起丝丝缕缕的金光,扑面而来的弥漫水雾,将整个山谷都覆上了一重金纱。

凌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又将那带着泥土清香的湿润空气灌了满腹。

大约是注意到他看着红莓的目光,小蛮王严肃地板着脸,冲凌冽摇了摇头,“那个有毒,不能次的。”

凌冽正想解释他没想吃,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

“……”

凌冽脸红了。

小蛮王笑,他抱着凌冽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就找到了一块儿远离瀑布、还能晒着太阳的白圆石。小蛮王轻手轻脚地将凌冽抱到圆石上坐下,看着他那微红的脸、眼中笑意更甚,“锅锅乖乖等等,窝这就去弄次的。”

凌冽坐在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石头上,看着跑远的背影,轻轻摁了下腹部。

他根本没想到他会肚子饿。

大约是……凌冽苦恼地皱了皱眉,这两天都在吃苦药、喝粥的缘故吧。

小蛮王在附近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几根还算坚硬的枯枝,他利落地从河滩上捡起两块尖石将那些枯枝削尖、做成鱼叉。一跃入水,踩在那阶梯状的河床上,盯着水面、快准狠地刺向那些鳞片薄蓝的鱼。

一击不中,小蛮王嫌自己的金发碍事,变戏法般从腰间摸出块方巾来。

凌冽目力极佳,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在欢迎大典上被顺走的最后一块手帕。

“……”

卷曲的金发被高高捆成了一束马尾,重新拿起了鱼叉的小蛮王、动作明显灵活了许多,手起、鱼叉落,稳稳地就扎上一尾肥美的蓝鳞鱼。

之后,他将那条还在挣扎的鱼摔在河堤上弄弄死,又陆陆续续地捉了些大小不一的鱼蟹贝上来。

小蛮王在野炊一道上颇有心得,少顷就收拾了鱼鳞和脏腑、似模似样地架起了火塘。凌冽本不想就这样坐着一手不伸,但他才一动,还没问出半句“需不需要帮忙”,怀里就被小蛮王塞了一把浅粉色的浆果。

“锅锅先次这个,窝很快就弄好啦。”

那浆果看上去白白嫩嫩的,鹌鹑蛋大小,戳上去绵软软的,吃的时候外皮有些发涩,但里头的肉质很鲜美,沙沙的,有些像软柿子的口感。

凌冽小口小口地吃着,看小蛮王将那几条去鳞的鱼穿在架上翻烤,还从腰间一只五彩绣的小袋子里翻出一罐结晶盐。那蓝鳞鱼比外头的湖鱼肥硕一些,炙烤过后滴答答地落下不少油脂、表皮也焦黄酥脆起来。

鲜嫩的鱼肉飘香,小蛮王将最大最肥美的那条拆下来,细细挑了刺后,才用棕榈叶包好了递给凌冽,“锅锅小心烫——”

凌冽接过来,被清水洗净的青绿叶片上,躺着一条剔了骨的鱼。白嫩的鱼肉散发着腾腾热气,那扑鼻而来的香味几乎在瞬间就勾得人食指大动。

他神色略有些复杂,下意识地看了还在低头忙碌的小蛮王一眼。

小蛮王却误会地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锅锅先次,不够还有。”

凌冽垂眸,不打算问了,左不过他们言语不通,他客随主便,彻底甩手当个食客罢。细腻白皙的鱼肉没有被过度烹调,鲜而不腥、肥而不腻,相信即便是宫里的御厨,也会夸赞这样的好手艺。

一条鱼不大不小,刚好够填饱凌冽的肚子。

可小蛮王大约是怕他饿着,又接连不断地给他塞了不少烤小鱼干和烤贝。

八字胡大叔说过,这处瀑布也算是他们蛮族的圣地,大约是素日里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的水产多是凌冽没见过的鲜货:蓝鳞鱼肥硕鲜美、小鱼干酥脆,一粒粒的贝柱松软、糯烂,还有满壳鲜香的汤汁。

凌冽从未吃过这样鲜美的贝类,即便有些撑了,却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些。

不过小蛮王也知道分寸,喜欢吃果子的哥哥要慢慢投喂,不能一气儿惯着吃伤了脾胃,他烤着最难烧熟的一只大红蟹,想着待会儿将最大的蟹钳给哥哥吃。

他靠火塘近,又一直在忙碌,额头和脸颊上都挂满了汗。

塘火烤螃蟹这事最需耐心,稍有不慎就会烧糊了外壳、夹生了里面的嫩肉,小蛮王专心致志地翻弄着,额顶上的汗水却汇聚起来,攀越过他高高的眉棱骨、淌向他的眼睛。

“……唔!”

小蛮王手上忙着,一时不慎、便被自己的汗水糊住了半边眼眸。

凌冽听见他哼哼,抬头刚想问,就看见小蛮王另一边的眼睛上,不知什么时候也挂上了一滴要落不落的汗水。小蛮王有些慌乱,求助地看向他,声音带着点儿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锅锅,帮帮……”

他闭着一只眼睛,双手抬着螃蟹,那模样有些滑稽。

凌冽忍笑,正想去袖中摸手帕,却想起来自己的手帕已被眼前这蛮子扎到了头顶。情急之下无法,凌冽只能执起自己宽大青色外衫下、那一截干净的白色袖子,替小蛮王轻轻擦了擦。

“!”

翡翠色的绿眼瞳微微放大了几分,小蛮王险些要捉不住手中明明已经变红的大螃蟹!

中原的布料像中原的人一样:柔软、细腻。

官样的白色丝绢质地极轻,袖口被认真地熏了梅香,凌冽抬手间,那股淡淡的香味便混合着火塘上的鲜香,闯入他的鼻腔中,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生起了一阵麻痒。

凌冽认认真真地替他擦了脸,全没注意到小蛮王快速起伏的胸膛。

等汗水匀净后,凌冽看了一眼那块扎在小蛮王头顶的手帕,叹了一口气,还是希望小蛮王以后能正经找根发带。

架在塘火上的大螃蟹适时地“辟啵”了一声,成功将小蛮王从那些黏腻的幻想中拽出来,他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去将蟹钳掰下来,欲盖弥彰地没敢再看凌冽、低头细致地扒肉。

凌冽没将他这瞬间异样的表情放在心上,他往后靠了靠,微微抬手揉肚子——他是真的吃撑了。见小蛮王还想将蟹钳塞给他,他连忙摇头,轻声道:“你吃。”

小蛮王坚持了一会儿,见凌冽确实吃不下,才自己利落地解决了那只大螃蟹。瞧他那猛虎扑食的模样,凌冽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没吃饱?”

“嗯唔?”小蛮王粗糙地一抹嘴,露出梨涡浅浅,“锅锅次饱了,窝就次饱了。”

凌冽看着他那么大高的个子,欲言又止。

“窝真的饱啦!”怕他不信,小蛮王还拍了他那腹肌线分明的肚子一下,“真哒真哒!”

“……”凌冽只看了一眼,就被那性感有力、结实劲瘦的腰晃了眼,他别开视线,轻咳一声道:“那便回去吧。”

小蛮王点头,将凌冽抱到水边净了手。

两人临走前,小蛮王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瀑布边某个方向,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锅锅来的不凑巧,以、以前还能吃到金蜜的。”

“金……蜜?”凌冽学着小蛮王的语调,这、说得是中原官话么?

挠了挠头,小蛮王指了指远处的瀑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凌冽才发现原来在那水声淙淙的巨大瀑布北侧,还藏有一小片布满了金沙的滩涂,滩涂中央有一株非常高大的树:树皮呈浅白色、树叶在夏季里竟是浅黄的。

树冠撑开来几乎遮蔽了整个滩涂,银涛激荡起水雾蒙蒙,好似那一株大树都在散发着金芒。

“那是蜜香树,”小蛮王的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已经三年多没开花了,窝小时候它每年夏秋两季都会结好次的金蜜果!甜甜的,比世上其他所有果果都好吃!”

这次,凌冽听明白了。

他又看了那处于一片水雾中金灿灿的异树一眼,有些难以想象它结果的模样。

小蛮王似乎真的很想念那“金蜜果”,竟砸吧了两下嘴,盯着那蜜香树的方向细细地又同凌冽说了许多:

说这蜜香树开花的时候是特别漂亮的白色大花,而且花叶不相逢,远远看过去像一株雪树;说着树从前结果较多的时候,整一片滩涂上都会挤满了蛮族的幼童,热热闹闹比过节时还高兴。

……

凌冽听着,忍不住问,“那为何会三年多……?”

小蛮王闷闷地摇摇头,“窝也不知,大巫只告诉窝机缘未至。”

或许因为小蛮王太过渴盼,那委屈而遗憾的眼神让凌冽有些不忍,他伸手轻轻摸了一把小蛮王金灿灿的脑袋,安慰道,“花有重开日,蜜香树也会的。”

“……”小蛮王愣愣的,有些孩子气地追问道:“……真的会么?”

凌冽心里虽没底,但却不忍让那漂亮的翠眸露出伤悲,他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端出了先生们惯用的那套画饼之法,高深莫测道:“嗯,心诚则灵。”

小蛮王其实没听懂,但不知为何,同样的话,大巫来说,他就觉得是在骗人。而凌冽清冷的嗓音絮絮说了,他就觉得是真的、就一定能成。

“那锅锅,窝们俩个拉钩钩,”小蛮王伸出手,眸色虔诚而带着一点渴盼,“以后每个夏秋,窝都要带锅锅一起来看!等蜜香树开花、结果,窝就给锅锅尝尝最好吃的金蜜果!”

他这孩子气的举动,惹得凌冽有些想笑,但那话中沉甸甸的“承诺”,却又让他微扬的嘴角缓缓回落。

——以后。

每个夏秋。

凌冽看着小蛮王,心情忽然沉重,他自然可以伸出手、哄孩子般与他拉钩,但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忍心去欺骗这样一个真心诚意待他好的人,即便、他们的注定有着选择不同的“以后”。

闭了闭眼睛,凌冽推了小蛮王一把,骂道:“多大的人了——!”

怕小蛮王再缠着他拉钩,凌冽主动岔开话题,“你既说这果子如何如何好吃,就没存下一些么?酿酒、腌制蜜饯之类的,也不怕后来人不知啊?”

小蛮王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而后慢慢地收了回来。

他难得没一直盯着凌冽,而是慢慢将眼神放到了那株蜜香树上,声音有些哑,“新鲜的金蜜果离枝不到三刻便会腐败,存不住的……”

凌冽噎了一下,被他脸上那一瞬的低落刺痛,心里也难得密匝匝地泛起一些失落。

有了这个插曲,两人从溶洞中出来后便是一路无言。

直到骑上大象,小蛮王才像是恢复过来一般,又笑嘻嘻地趁机要借着扶他腰的机会揩油。凌冽心中有愧,难得没有第一时间拍开他的手。

最后,就是稀里糊涂地被小蛮王揽到了怀中。

出来这么半天,他确实有些乏,大病初愈的身子昏昏沉沉的,就这样靠在小蛮王肩头睡着。

夕阳西下,小蛮王垂眸看着呼吸绵长、安静阖眸的凌冽,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最后却也只是稍稍挪了挪,换了个让凌冽更舒服的姿势——

他没有那么笨。

而且,漂亮哥哥素来寡言。

大巫告诉过他,人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多话地说个不停。

小蛮王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悄悄地握了握拳,他会想办法、努力把哥哥留下来的。

大象平稳地走着,很快就将两人送回了殿阁附近,小蛮王将已经熟睡的凌冽抱下来。原本他想将人直接送回南屋,结果远远就看见了大叔带着元宵、正在朝这边走来。

无法,他只好认命地将哥哥安放到轮椅上。

结果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侧头安置时、凌冽的唇瓣竟无意识地擦过了他的脸颊。

那一点温热的触感让他绿瞳放大,小蛮王的脸瞬间烧红,他在原地僵了僵,而后看着凌冽忍不住地闷笑一下,趁人不注意时,也轻轻凑过去香了一下凌冽的侧脸。

可惜,还没等他心满意足地起身,眼前的凌冽就连人带轮椅被狠狠地夺走。

来自中原的小管事寒着一张脸,圆圆的眼睛凶狠地迷成一条缝,他跺了跺脚,气呼呼地甩下三个字——

“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