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丁胡嫦
夜深花亦眠, 园中芳草沾宿露。
整个上郡除了偶尔从远处坊内传来的几声犬吠、几声猫叫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而此时,太守衙门里却是灯火通明。
武太守已经回家换了好了官袍,值班的衙役们严肃笔直的站在公堂两侧。
贺老三、贺老太太、阮陶并赵苏一行人带着一条黑鱼精坐在武太守下手处。
整个堂内静悄悄的, 只有偶尔有师爷翻卷宗的声音,其余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报——!”
被派出出去的差役们回来了。
一小队差役跪在了堂下。
见他们空手而归, 武太守急道:“人呢!!”
为首的抬头道:“大人!那夫人已经跑了!”
“跑了?!!”武太守气的直接将手中的醒堂木扔了出去!
“废物!她如今坊门早就关了!她一个夫人还能飞檐走壁不成?能跑道哪儿去?坊内你们可都细细搜过了?还是没有?”
“禀大人,都搜过了!”为首的差役有些为难道, “原本是想着要不将临近的坊室也都搜一遍, 只是……巡逻的武侯说空惊动百姓, 以为上郡生了什么大变故, 因而不敢乱来。”
闻言,武太守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见坐在一旁捧着茶盏的赵苏赞同的点了点头, 于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后又有些为难的看向了阮陶。
而此时的阮陶则脑仁疼得厉害,既是这么大大半夜没睡在这里熬着的缘故,也是实在是为古贺两家的事头疼的厉害!
怎么又与丁氏有什么关系?
这丁氏原来不是寻常妇人, 原来还同江昌湖中的鱼精有联系?
两个家仙儿、一个水鬼、一个怀着阴胎的少女。
三年前的落水、至亲的侵犯、供着兽面观音的寺庙……
这一桩接着一桩、一件连着一件, 哪一件都不是他这么一个半罐水的小术士可以解决的。
阮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当时只是想赚几两银子吃口饭而已,怎么这还没完没了了!
他很想不干直接走人了!这不是有个公子在这里吗?
他兄长不是整个天下出了名的仁善的公子扶苏吗?
古贺两家的事儿如今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玄学上的事儿了, 很明显这事一个刑事案件。
这种事儿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
陛下不是在各地设立了卓灵阁专门收用全国各地的能人异士吗?此时太守衙门上不就还有一群关在丹房里炼丹的吗?
这会儿到是都给放出来啊!
见阮陶神色疲惫没有答话, 赵苏问道:“可是累了?”
随后他从腰间取下了一个荷包递给了阮陶, 阮陶接过荷包一模。
是栗子!
不曾想,原来这小公子看上去生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原来平日里也喜欢吃这些小零嘴。
想想也是, 人食五谷杂粮, 哪里谁又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呢?
阮陶嘴角勾出了一个漂亮的笑, 一双眼被烛光照得潋滟,他冲着赵苏笑道:“多谢了!”
赵苏装作淡然的颔首:“不客气。”
见状,武太守心里也知道这两日确实辛苦阮陶了,于是道:“阮先生,今日古贺两家事若是解决了,算是了却了一桩地方牵扯多年的大案!朝廷定然会给先生颁嘉奖令,入卓灵阁。”
“不必!”阮陶抬手道道,“之前贺家给过我银子了。收人钱财给人消灾,这天经地义没必要说什么嘉奖不嘉奖的。”
再说,他也不想进那什么卓灵阁,从前听闻朝廷有这么个地方他还听兴奋,想着穿越就是好!他们做这行的居然也可以有编制了!
谁知,他去报名时那人只问了他一句:“会炼丹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反正书上写的他都会,只是有没有什么效果,会不会吃死人他就不知道了。
然后那人冷笑一声告诉他:“这差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都敢接的,做好了飞黄腾达、鸡犬升天,可比你修道成仙逍遥多了!若是做不好……”
“做不好又当如何?”
那人拿着手中的笔,指着远处的一个土坑干脆的说了两个字:“坑掉。”
于是乎阮陶头也不会的跑了,从此对这个卓灵阁也没什么好感。
要他说就是当今陛下人傻还钱多才被人忽悠着搞这么个玩意儿!
这群人若当真能炼出真的仙丹来何不自己吃了当神仙?!
再者,卓灵阁这个名字,当真充满了现代化的江湖气息,也不知道是谁取的。
多半是那个什么王相?
“况且贺老太太是好人,不该受这么一劫。”阮陶接着说道,“纵然我没收贺家银子,遇上了这么一桩事也断然不会视若无睹。”
闻言,贺老太太与贺老三连声道谢。
整个公堂被蜡烛照得亮堂堂的,暖黄色的烛光之下,堂上正中央挂着的“秦镜高悬”的四字匾额依旧威严。
“只是……这个丁氏不见了,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杜子美蹲在李太白的脚边,一手好奇的戳着黑鱼精的脑袋,一边问道。
“这丁氏不是中邪了吗?”贺老三道,“当、当真!我早上去她家给古老二收尸的时候亲眼看见的!”
“她就直挺挺的躺在哪里,披散着头发,一动也不动,眼里不带一丝光……像是被鬼附身了似的……”半夜说着这些东西,贺老三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从小到大他父亲给他便给他灌输鬼神之说如何如何不靠谱、如何如何信不得,这也是他一开始不赞同让贺老太太给他那外甥女请什么术士的原因。
只是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为了让老太太安心,这才让人去寻了那些游方术士、江湖郎中。
可是但凡当真有本事的,都进卓灵阁给陛下炼丹去了!招来的也不过都是些骗子。
反正他贺老三对这些东西一直是保持着不怎么信的态度,但是昨日到今日发生的种种,简直颠覆了他的整个世界观!
——尤其是他那个从水里爬出来的死去的姐姐!
“那她怎么会跑呢?难道她突然醒了?”杜子美道,“哎?刚刚在贺家的时候季珍兄和我从老太太屋里回来后不就让你们派人去古家将丁夫人接回来吗?你们派去的人呢?”
闻言,众人这才想起这茬!
贺老三转头看向了那几个刚从古家回来的差役。
那领头的差役则是一脸茫然:“古家就剩几个守院子的下人了,没看见贺家去的人啊。”
“胡言!”贺老□□驳道,“难不成几个大活人还能凭空遁土了?”
闻言,阮陶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他忙问贺老三道:“这个丁氏你了解多少?是从哪儿来的?”
“这……她是我们贺家的连襟,是我姑母的儿媳的表妹,在她刚满十七的时候由我们贺家拉纤保媒说给了古家的二少爷,也就是古惯古老二,一晃就这么多年了。”贺老三道。
“你确定她是人生出来的吗?”阮陶接着问道。
“这……应该吧。”
自己的亲戚是不是人生出来的?这不是废话吗!都是自己的亲戚了若不是人生出来的难不成还能是畜生生的?
那她若事畜生,自己身为她的亲戚不也成畜生了?
贺老三原本很确定但是被阮陶这么一问,一时间又不那么肯定了。
毕竟他原本应该死去的姐姐还能从水里爬出来,因而这个原本是人生出来的远房妹妹究竟会不会突然变成畜生生的,他一时间也不太能确定。
“丁胡嫦确实是由普通人生下来的。”这时,贺老太太开口道,“我知道您想问什么阮先生,胡嫦她确实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这小丫头自幼乖巧娴静,就是稍微软弱了一些,但是没有什么坏心思。”
“当时我就是看着这丫头性格好,于是才给两家做了保媒,想着她嫁过去和我闺女定然是处得来的,不至于妯娌之间闹矛盾。”
闻言,阮陶到是松了口气,他生怕这个丁胡嫦万一是贺老太太娘家供的那个狐仙变的。
他现在是断断再受不得刺激了。
阮陶连忙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压压惊,在盏子放下后,他转头看向了贺老三:“贺老爷,你今天早上去古家的时候听见看见的丁氏的异常再细细同我讲讲。”
“我当时是瞧着古老二那副模样,吓得魂儿都飞了,后来又忙着帮他收殓尸首,没太顾得上丁胡嫦那边。”贺老三说道,“我就只是站在她屋门口看了一眼,一来是古老二的事情确实搞得我手忙脚乱的,二来是男女有别,我也不好进人家内人的屋子。”
“你仔细想想,你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除了她直愣愣的躺着。”阮陶道。
“嘶……她的脚很奇怪!”贺老三说道。
“怎么个奇怪法?”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两只脚还是别扭的掰着的。”贺老三回答。
“当时是他们家的丫头提了一句,说夫人这两月一直很奇怪,走路一直是垫着脚走的!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留意看了一眼她的脚。”
“躺着的时候都是奇怪的掰着,她那个姿势若是站着,那么那双脚就是垫着的没错!”
阮陶一拍桌:“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