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冰梨子

唐弈棋再次见到63号时,已经没有多少人以这个数字称呼“它”了,人们更倾向去喊她:“疯犬。”

因为那确实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

巨大的螺旋桨轰鸣声中,运输机缓缓降落在星政停机坪之中。这次任务异常凶险,通知说派出的两支队伍中,只活下来了寥寥几个人。

唐弈棋大步流星地走着,助理快步跟上她,在身旁汇报着这次出任务的情况。

“需要‘替换’的数字有多少?”

唐弈棋问。

助理回答说:“五队全军覆没,六队还剩61,63,和68,但通报说61受了重伤,很可能也需要被替换。”

唐弈棋皱了皱眉:“可以自由活动,并且进行下一个任务的数字有谁?”

“疯…”助理刚说了一半,立马想要改口,而就在这时,运输机缓缓降下舱门,四周涌起一片沙尘。

沙尘弥漫中,隐隐绰绰显出一个“人”的轮廓,黑色长靴踩过砂石,紧身长裤被撕裂了数道口子,露出苍白的肌肤。

褐金长发沾满血泽,湿漉漉地黏在身侧,她神色冷淡,浅色眼瞳里灰白一片,就这么向唐弈棋望过来。

唐弈棋抬了抬眉,目光落在她项间戴着的项圈与狗牌上,说:“63号。”

63号躬着身子,在她面前缓缓半跪而下,她虔诚地垂着头,声音微哑:“上将。”

项圈扣着脖颈,漆黑金属泛着冷色的光泽,有一个小红点在闪烁着,光点晦暗不明,藏在夜色之中。

……自己似乎许久都没见到她了。

唐弈棋心想,在别人口中倒是听过不少次,什么疯犬又打架了,又杀人了,各种惹是生非。

那人看起来瘦弱,厮杀起来却比狗还要疯。别人要命,她可是一点都不惜命。

每次攻击都带着血撕着肉,哪怕骨头折断好几根,她都能眼底血红地爬起来,一口咬断对方脖颈。

唐弈棋最厌恶不受控制的棋子,可奈何这颗棋子足够强大,足够好用,这么多年来,帮她铲除了不少心头大患。

而现在,“大患”还剩下一个。

“回去好好休息吧,”唐弈棋声音淡淡,“一周后,等六队重新填补完整,你们需要去雪山一趟。”

63号低着头:“是。”

唐弈棋又简要地说了几句,便挥手让她走了,63号又弯腰鞠了一躬,这才慢腾腾地向着宿舍走去。

63号的步伐很慢,手臂还在滴着血,而在她身后,其他队友们被白布蒙着脸,躺在担架上,匆匆从她身旁被推走。

宿舍20人一间,数字更迭得快,六队这次更是死得不剩几个,疯犬是为数不多每次都能够回来的。而五队一看她推开门,便立刻停止了说话声。

63号:“……”

63号径直走到床沿坐下,她脱下外套,露出手臂的一道狰狞伤口来,面无表情地消毒,上药,包扎。

整个房间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那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63号却始终一声不吭,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身体,而是一副行尸走肉般的皮囊。

疼吗?不疼。

害怕吗?不怕。

无论是撕裂的伤口还是断裂的骨骼,毒药也好窒息也罢,反正习惯疼痛后,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63号将剩余的纱布与药粉收好,她倚在床沿,困倦地阖了阖眼,身形稍微下滑些许。

耳畔传来些许说话声,其他军犬在说这次任务的恐怖性,炸毁了南盟的三座偏远基地,面对无数追击,居然还能活着回来,果真是个疯子云云。

声音压得很低,但她听得见。

……很烦。

63号掀开眼皮扫了一眼,四周便又安静了下来,安静啊,无比安静,她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混混沌沌之间,她又做梦了。

她梦到棍棒、鞭刑、烧灼、水淹、烙铁、尸体,骨头生生掰碎又愈合,而后彻底弯曲的头颅。

她梦到那烙入骨骼的声音,伴随着烙铁烧灼血肉时的“噼啪”声,无时无刻不在耳畔低语着:【你们是英雄。】

【你们是暗处的英雄,你们也是一个能够被替代的数字;你们是北盟最坚固的后盾,你们也是听命于主人的狗。】

【不可违抗命令,不可背弃北盟。听令,听令,杀一个人,夺一份资料,炸毁一个基地,然后活着回来。】

那些声音纷纷扰扰,不断、不断地重叠着,交错着,杂乱而又无序,骤雨冰雹般砸落在她身上。

耳畔嗡嗡作响着,千千万万个人在说话,千千万万的疼扎入身体,63号疼得骤然惊醒,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

房门紧闭着,其他队友们或醒或睡,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床铺上。63号低头一看,纱布被殷红浸透,正向下滴着血。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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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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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时间很快过去,Alpha的自愈能力本就无比强大,更别说63号这种足以与上将媲美的等级。

手臂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肌肤光洁如新,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伤痕,随着时间推移,也会慢慢消失。

这次的“雪山围剿”任务有些特殊,唐弈棋给出的指示是:“不惜一切代价摧毁南盟的雪山基地。”

“不惜一切代价”,这几个字颇为有深意,放进嘴里嚼一圈,全是血淋淋的骨与肉。

【这是一次自杀式袭击。】

所有的数字,与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数字们沉默地排列成队,然后依次坐上了那一架不会再有归途的运输机。

63号沉默地坐在最边缘,她拿着金属长管,一枚枚地填充着子弹,“咔嗒”,“咔嗒”,声音砸落在寂静的机舱中。

没有人一个人说话。

她们本来就只是可替代物,只是一条听话的猎犬,而她们赴死后,还会有别人来顶替她们的数字。

她们会悄无声息的死去,没有坟墓也没有纪念碑,她们甚至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没有人会记得她们,也没有人会缅怀她们,没有人会撑伞站在雨中,为她们在坟墓前放上一朵白色小花。

目的地很快便到了,她们从万丈高空落下,降落伞猛然打开,长靴踩上厚实的雪层,将不远处戒备森严的基地纳入眼底。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她们训练有素,计划缜密,从不同地方突破,与敌人厮杀,在承重上设下炸-药,然后依次引爆。

对讲机不时传来“嘶-嘶!”的嘈杂声音,而每一次突然中断的对话,也就意味着一个数字的“死亡”。

63号一枪击中护卫的头颅,而后用刀刃划开另一人的脖颈。

血珠喷涌而出,将墙壁淋得湿透。

长靴踩过血泊,“啪嗒”一声湿漉漉的闷响,她快步走过长廊,蓦然看到了这次的“任务目标”:

那个有着银色长发的女人。

就在63号冲过去的同时,身后腾地传来一声“轰隆!!”——碎片与砂石飞溅而来,深深扎入她的肩膀中。

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最后几秒子弹因突如其来的爆-炸而偏移方向,只将将划过银的侧脸,她攥紧锋然刀刃,“刺”地划破了银的鼻梁。

只可惜,银的护卫队冲上来按住了她,63号反手又杀了几个人,在一片嘈杂吵闹声中,引爆时的“轰隆”声响不止从身后,身侧传来。

设下的爆-破点接连被引燃,整座建筑轰然倒塌,大火席卷而来,而与之同时降落的,是崩塌的雪山。

雪层彻底崩塌,以摧枯拉朽之势,磅礴地轰入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基地。

要不,怎么说这是一次“自杀式袭击”呢?

击杀、爆-破、还有雪崩,不仅不让敌人有活路……更是铁了心肠,要将六队全部人都葬在这里,不留一个活口。

银不知何时逃走了,63气喘吁吁地拎着带血刀刃,她身旁是数具一刀毙命的尸体,而遥遥望去,那倾塌汹涌的雪崩近在咫尺。

“嗡——!!”

雪浪转瞬即至。

厚重的雪砸在身上,砸得63号耳畔嗡鸣作响,被碎片扎入的伤口还在淌着血,滴落在洁白的雪面上。

各种伤口爹加起来,63号再也支撑不住了,她踉跄几步倒在了雪里,任由那洁白的颜色涌过来,将她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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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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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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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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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号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四周雪花肆虐,狂风呼啸,一片暗暗沉沉的景色。

她不知被雪花裹挟着滚了多久,基地已经消失在视线中,而茫茫夜色里面,63号也没法分别这到底是哪里。

63号尚且有一口气,她勉强支撑起身子,在雪里慢慢地走着。

她为什么还活着?

她为什么还要挣扎?

63号也不知道,她只是茫然地、毫无目的地走着,等着失血与低温消耗完自己的生命,然后完成使命,死在这里。

“咳,咳咳……”

63号勉强走了几步,她再也走不动了,整个人砸在雪地里,咳出零零星星的血泽:“咳,咳。”

好冷,好疼啊。

她枕着松软的雪层,身上披着一层薄雪织成的毯,浸着血的长睫慢慢阖起,坠落在虚无缥缈的黑暗中。

【63号,这是你此行的任务。】

【你们听说六队的63号了吗?千万不要惹她,那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哦哦,我知道那个疯子,困兽斗时被咬得肩膀鲜血淋漓,却还是直接杀了野熊的那个?】

【对对,还有之前小队互相训练,说好点到即止的,她却只因为一句挑衅,就杀了四队的五个人……】

风声越来越轻,那些嘈杂的说话声也淡去,63号终于获得那久违的寂静,比壁炉中燃起的火光还要温暖。

耳畔传来些轻轻的声音。

像是脚步声,也像是呼吸声,暖暖的,也软绵绵的,轻盈地落到自己的耳畔。

【她是…谁?】

63号疲惫不堪地想着。

有人在推她肩膀,轻声和她说着话,将一堆乱七八糟的仪器依依不舍地扔下,然后将她慢慢挪到肩膀上。

那人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在耳畔不止碎碎念叨,又是问她的名字,又是叨念些奇怪的知识,跟个机器人似的。

那漆黑的夜空中,莫名便显露出了点点星子,那无边无垠的微光,那遥不可及的暖意,就这样来到她身旁。

那人在夜空下唱着歌。

声音一板一眼的,正经地像是在背书,唱着月光、落雪、纸船,也唱着那位许久没有回来的爱人。

澄澈又温暖,就像是许久、许久之前那样,有两个小孩缩在角落里,给对方讲着最美好却又最残酷的童话故事。

【她的名字……】

【她到底是谁…?】

脑袋浑浑沌沌的,失血与失温的后遗症一起涌上来,63号最终还是垂下眼帘,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楚迟思一路把她背回来,差点背断了气,幸好现在已经是深夜,其他科考队员都睡着了,她才能偷偷摸摸不被人注意地溜进来。

整个科考队,也只有楚迟思脑子不太“正常”,看室外达到低温,大半夜兴冲冲地收拾好几个大包,背着仪器就要上山测量。

结果,粒子运行的数据没收集到,反而机器全都扔山上了,被她背回来一条伤痕累累的金毛小狗。

金毛半路就晕了过去,说好要给她唱歌的,结果刚唱两句就没了声音,可把楚迟思吓了一跳,连声喊了她好久都没人回应。

“嘶,真应该多运动一下……”

楚迟思坐在椅子上,弯腰锤了锤自己酸痛的小腿,又仰头锤锤自己快碎了的肩膀,自言自语了几句。

屋子里很温暖,不过到处是血腥味,金毛小狗就躺在她身旁,面色苍白,浅色眼睫紧闭着,随呼吸不止地颤抖。

她还活着,可是伤口一直在渗血,有灼伤也有撕裂伤,楚迟思脑子里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知识,但包扎伤口,可就恰好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还好科技发达,网络上什么都有。

楚迟思一边看着视频,一边把急救箱给翻出来,这原本是她为了世界末日而准备的,这下只能先给小狗用了。

“唔,先清理伤口?”

楚迟思全神贯注地看着视频,跟着声音碎碎念:“要消毒,可以用碘酒或者酒精。”

她旋开小瓶子,有样学样地用棉花沾了点酒精,将63号的衣物剪开,然后轻轻触碰上那里的伤口:

“嘶!”63号忽地倒吸口冷气,紧接着睁开了眼睛,浅色瞳仁里满是血丝,将目光锁死在楚迟思的身上。

楚迟思愣了愣,连忙想要解释:“你醒了吗?这是酒精,我想要给你消毒……”

话还没说去,本应该好好躺在床上的伤员骤然暴起,用力攥住手腕,将她“嘭”地推倒在地。

“哐当——!!”

酒精瓶在地上砸碎,碎片深深浅浅地扎在地板上,63号压在她身上,满是伤痕的手囚住腕间,而另一手将刀刃抵上脖颈。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归属于哪方?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63号眼睛里空无一物,声音沙哑,“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对此次计划知道多少?”

“不交代清楚,我就立刻杀了你。”

63号高居临下地望着她,刀刃抵得越深,她看起来好凶好凶,杀气四溢:“——给我开口!!”

她本身就高挑,气势极强,阴影整个将楚迟思罩在里面,满屋子都是血腥气,悄无声息地在鼻尖蔓延着。

-

耳畔嗡嗡作响,很吵。

-

63号死攥着刀刃,早已模糊的视线里面,连那人容貌都看不清,她完全是凭着多年训练,刻入骨髓的经验在行事。

可是…很奇怪。

那个人看起来精巧又脆弱,不像是久经沙场的佣兵亦或是间谍,更像是飘雪水晶球中的那种小瓷人。

她一点都不害怕自己,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有恐惧,也没有瑟缩,她只是看着她。

面颊忽地一痒,楚迟思用空余那只手捧起了她的脸,掌心绵绵贴合着,像是那种她从没吃过的棉花糖。

“等等,你弄疼我了。”

楚迟思轻声说着,将手放在她的头上,如同揉小狗那般,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先放开我,好吗?”

握着刀刃的手一紧,63号本能地想松开她,可耳畔声音又在叫嚣着杀了她,两股势力在体内撕扯,快要将她撕成两半。

放开她!你正在在伤害她!

杀了她!她可能是南盟的人!

“你…你不应该,”63号痛苦地闭上眼睛,眉睫深深地拧起,“你不可以救我,我该死,我应该死在雪山上……”

【你是一个可替代的数字。】

【你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猎犬。】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稳而狠辣的手此时此刻颤得厉害,63号不止喘着气,不过是分心了片刻,刀刃便被人抢走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楚迟思拿着那把刀,血迹弄脏了她糯白的手,“不行,我拿远一点。”

她很是奋力地一扔,看起来很用力,结果那把刀“哐当”砸落,就落在一两米开外的位置。

63号:“……”

她是真的没什么力气,故意扔这么近的,当做诱饵来引诱自己踏入陷阱的?

63号还在怀疑中,楚迟思倒先弱弱开口了:“你松开我,我把刀扔远点……”

63号:“…………”

楚迟思挣扎了一下,勉强将手腕从钳制中抽回来,她伸手想要推开63号,却反而被对方压得更紧,更紧。

她皮肤细腻瓷白,墨发柔柔地掩着肩颈,似泼散的墨痕,愈发描出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Omega信息素在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接着一股,一缕接着一缕,细线般缓缓缠上胸膛,嵌入她骨骼深处。

醉,醺意,朦胧模糊。

唇瓣不受控地张开,紧接着咬上她的脖颈,齿贝撕噬着,热气源源不断地蔓延,烫伤了她软柔的皮肤。

楚迟思无声地吸了口冷气。

Alpha信息素凝成水珠,打湿了她的长发与眼睫,63号一下下咬着,热气上窜,一口咬住她的耳廓。

昏暗的眼底里,映出了后颈那早已微微泛红的腺-体,埋于皮下的小果散发着甜蜜的信息素,诱着她去尝尝。

就在这时,耳畔砸落一个清脆、平稳的声音:“梨子。”

那个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名字,与那个无比清晰的声音一起在脑海里炸响,轻声却也震耳欲聋。

63号浑身一颤,猛地后退。

她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哐当”撞上了桌腿,整个桌面被撞得摇摇晃晃,砸下些纸张与文件来。

“我,我…”63号低着头,指节死死纠缠着自己的长发,她嗓音沙哑,字句模糊,“我到底……”

头痛欲裂,刻在骨子里的疼痛在折磨着她,她或许真的只是一条狗,会被疼痛所驱使的,巴普洛夫的狗。

可是除了那密密麻麻,深植入骨髓的疼痛之外,又有些许朦胧模糊的记忆在苏醒,伴随着破损的画面,汹涌地淹没了她。

“梨…梨子是谁?”

63号痛苦地蜷缩起来,脊背不止颤抖着,声音嘶哑,字字都是化不开的血与伤痕:“我是…63号,我是63号。”

就在这时,有人围过肩膀,将她轻而又轻地抱在怀里,慢慢揉着她的头。

很柔和的声音,“乖。”

那个怀抱太过柔软,又温暖得不像话,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乖哦,不难过了。”

指节一下下抚着长发,慢慢梳理着微乱的发梢,63号倚在她肩膀,声音也染了些水雾:“我……”

“你是谁,叫什么都没关系。”

楚迟思将她松开,而后捧起了她的脸,63号呆呆地看着她,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双黑色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忽地弯起来一点,微翘的睫勾在心上,扑棱着,翩飞着:“只要是你就好了。”

63号喉咙干哑:“我……”

“你之前昏迷时,有嘀咕一些奇怪的东西,”楚迟思瞧着她,眨了眨眼,“63号,你说,你会严格听从指示,不会违背命令。”

指尖下滑,而后勾了勾她的下颌。

63号被迫仰起头些许,那柔嫩的指尖在下颌轻轻地挠,直挠到她骨子里去。

“那么…你也会听我的话么?”

楚迟思柔声说着,长睫微垂落些许,光晕淡淡的:“乖乖的,照我说的去做。”

63号喉骨滚了滚,无声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呼吸微颤,她应该要拒绝的,可是她却下意识地点了头:“…会。”

她乖驯地仰着头,落入她温软的手心之中,像一只虔诚的小宠物:“楚迟思,我会听话。”

楚迟思又揉揉她的头:“真乖。”

她直起些身子来,而后解开了衣领的一枚纽扣,向着外面稍微拽了拽。

63号不知道她的用意,只是下意识将头转到旁边。只不过,她刚转过去一点,便被楚迟思捏着脸给掰回来,被迫直视着对方。

只见那瓷白的肌肤上,此刻已经被印下了好几道斑驳的红痕,如落入盈盈白雪的梅瓣,对比鲜明,勾人心魄。

63号连呼吸都顿住了,耳畔的声音窃窃私语着,骨头里泛着酸与痛,她不应该有任何情感,可她却…就没来由地觉得紧张。

“你看,都是你咬的。”

楚迟思扯了扯衣服,声音十分平静:“你说吧,该怎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