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礼物
“我也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常岸也好奇道,“我俩在一起没多久就被你看出来了,我们似乎没在寝室里做什么吧?”
钱原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就当掀篇了,别旧事重提行不行?”
话虽如此,可陶灵却不依不饶:“别啊,我还不知道,偷偷给我讲。”
钱原把耳机一戴,坐回座位上:“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不提了。”
这几段重心跑偏的对话把寝室氛围重新活络起来,宋和初捧着那杯红糖水,心底松了口气。
钱原是太典型不过的铁直男的反应,陶灵则是压根没来得及反应,但无论哪一种,他们都没有流露出不适和厌嫌。
这让宋和初很感慨。
他向来都不怕有人对他抱有恶意,哪怕是像陆全安那样明晃晃的敌对都无所谓,他只怕那些表面说出了花来、背后却传风言风语的人。
好在他遇上的人都很好。
常岸还在和陶灵掰扯来掰扯去,宋和初正看着,一旁的手机忽然振动几声,他拿起来,见到是钱原在私聊他的微信。
钱原:和初,我刚刚那样说没问题吧?
钱原的心思太细,寝室里冷不丁多了对情侣,复杂的关系里又容易让人多想。
宋和初说:没问题的,大家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不用因为我们而改变。
他低头向下看,钱原是个当间谍的好料子,这边私信他聊得正欢,面上表情却丝毫看不出端倪。
钱原:那就行。我其实想问你,过两天是常岸的生日了,你们打算怎么过?
钱原:我的意思是,是在寝室一起过还是单独过?我怕到时候有时间冲突了不太好。
宋和初抿了一口水,要不是钱原提起来,他还真没想过协商时间的问题。
常岸的生日在周四,白天还有课,如果单独过就只能晚上。先不说大家做室友这么久,刚一公开就两人偷偷跑出去单独过夜,怎么想都有些不合适。
宋和初说:在寝室过吧,我俩周末再说。
他把最后一口红糖水喝干净,试图撑住床栏杆把水杯放到桌子上,可半天都没能成功,只好叫了一声常岸。
常岸转身帮他递了一下,两个人当着陶灵的面完成了一次默契的互动。
他们难得有些尴尬,也许是陶灵的目光太炽热了,居然让这一动作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直到杯子稳稳落在桌面上,陶灵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些不礼貌,仓皇避开。
“看吧看吧。”常岸叹了口气,“反正以后也要天天看的。”
陶灵轻咳一声:“其实你们以前也是这样,但是现在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所以不用太在意,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你们也当作以前就行。”宋和初笑着说。
常岸接下这个话头,又和陶灵聊了几句。
宋和初躺回床上,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相册。
相册里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他在公交车上拍到的风景照,禅寺的大门做背景,他和常岸的影子映在玻璃上。
他把时间线向前拉,看到了一个多月前,他坐在去往隔离公寓的大巴车上,窗外是空无一人的大道,满车载着迷茫和惶恐。
照片里只有常岸的侧脸。
宋和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划动着照片。
隔离期间他拍摄了不少照片,大多都是无意中拍下来的,有隔离点的饭菜、照在墙上的光斑、公寓里发的预防中药……
那段时候有不少学生隔得精神状态很差,群里的心理咨询热线始终占线,封闭的、一眼望不见头的生活让人绝望,还好那段不知归期的日子里他并不是一个人。
宋和初不算是个情绪不稳定的人,比起群居生活他也更习惯独处,可即便如此,那段被迫封锁在小屋里的生活也让人难以忍受。
明明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可回忆起来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他已经从隔离点离开了很久。
宋和初一张张翻看着照片,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回过头来复盘那段生活。
在隔离的最初几天,他们都失去了时间概念,浑浑噩噩地吃饭、核酸、睡觉。直到某一个周一开始课程,生活才慢慢驶入正轨——多了一个人的正轨。
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如果不是这次荒诞又充满宿命感的相遇。
他们始终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仿佛在这个春天才真正相遇。
——给常岸准备生日礼物是个艰难的过程,宋和初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头绪。
他几乎没有给人准备生日礼物的经验,特意观察了常岸的生活,也没有瞧出他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来。
宋和初在某次玉米汁店打工时悄悄问了学长,学长给他的建议大多都很常规,送花送小礼物送吃的,都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但宋和初总想搞出些有新意的礼物来,毕竟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是封寝时代难得的能够庆祝的日子。
他去学校的打印店把几张照片印刷出来,临走时看到打印店的墙面上挂着些微缩的饰品。
把照片缩印到吊坠里,听起来非常有创意,宋和初甚至将这个备选方案加入考虑范畴里,直到晚上重新回忆起来,才发现这个方案简直又离谱又幼稚。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常岸的嫌弃表情了。
眼看常岸的生日一步步临近,宋和初只零零散散收集了些想送出的东西,大多是某一日突发奇想得出的结果。
他甚至没忍住去打听了卢林的口风,可卢林这个朋友当得比他还要离谱,完全不知道常岸有什么偏好。
卢林的原话是:“他没啥喜欢的东西。”
宋和初不信:“怎么会有人没有喜欢的东西?”
卢林反问他:“那你现在说你喜欢什么?”
宋和初居然被他问住了。
“对嘛。”卢林嘴里嗑着瓜子,“你要允许有些人没有什么爱好,这就意味着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只要是你送的就行。”
宋和初最后选择了最土最俗套的办法,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盒子,在盒子里堆满了拉菲草。
他特意挑了常岸不在寝室时做,屋子里只有陶灵一个人在,围观他往盒子缝隙里塞草。
“拉菲草,你知不知道最近网上有个很火的段子?”陶灵说。
“不知道。”宋和初把套娃一样的盒子挨个拆开,“我是不是应该再绕几圈小彩灯?”
陶灵摸了摸鼻子,最后说:“怎么你送的东西比我送的更像直男?”
“你……”宋和初再次语塞住,“哪里像?”
陶灵想拿起盒子看一看,又觉得不太合适,只是眼神示意他:“这些里面都是什么啊?”
“有……”宋和初正要打开盒盘点一下,却听到被反锁的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他一惊,手忙脚乱地把盖子盖上,陶灵也连忙搭手帮忙,一片鸡飞狗跳里飘出来几缕拉菲草。
宋和初把课本拿出来,一股脑堆在盒子上遮挡住,脚上忙活着把飞出来的草扫到一旁。
门打开,常岸走了进来。
宋和初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阳台,陶灵也装模作样地坐回了椅子上。
常岸见到他们两个:“屋里有人干嘛锁门?”
宋和初又踹了一脚落在脚边的草沫:“顺手了。”
他自认姿态光明磊落,但常岸还是立刻便猜出来了他的意思。只不过他们有约在前,没有戳穿宋和初的小把戏。
但宋和初却忽然又冒出些奇思妙想。
这些奇思妙想总是诞生于见到常岸的某一刻,虽然杂碎却每个都舍不得舍弃,一个盒子都装不下。
盒子里装不下的不仅仅是他的想法,也不仅仅是他想要送给常岸的礼物,是他们之间的回忆和碰撞出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