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晚一度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仙尊光风霁月清冷矜贵,怎会做出揽池自照,将自己看呆了的这种荒唐事来呢?
直到仙尊被自己吓一跳,险些跌入他怀中,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竟不是自己的幻觉。
虚虚的扶了仙尊一把,江晚将那停留在对方发上菊花的目光收回,藏住了眼中好奇之色,待人站稳后立马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与之拉开距离,随即拱手作揖道:“夜澜仙尊。”
花无眠微愣,在转过身看到是个年少的小弟子时,立马便淡定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莫名有些眼熟,“你是……?”
江晚眸色暗了暗,有礼道:“在下乃无令堂弟子,江晚。”
江晚……江晚……
不止是面容,就连名字,都扑面而来一股熟悉之感。
花无眠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仔仔细细的将人打量了个遍,这才想起,眼前的少年正是刚刚在大殿之上要主动献舞的少年,随即挑眉,问道:“你找本座何事?”
他的语调平平,听不出悲喜,却莫名让江晚心生几分畏惧来。
但……他都已经来了,又怎能现下心生退却?
江晚依旧保持著作揖的动作,抬头朝花无眠抿唇笑笑,随即,从自己的储藏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花无眠,继而用淡蓝色袖袍反复的将破旧的书籍擦拭了好几遍,才小心的将其递给了眼前的仙尊。
“这是弟子偶然之下在一处山崖底下发现的秘籍,可惜弟子修为尚浅,几年来都未曾参透其中精髓,虽然很唐突,但……”少年一脸诚恳,一撩衣摆就单膝跪了下去,“但弟子实在别无他法了,还恳请仙尊海涵,能指教一二。”
花无眠闻言低眸,看向了江晚手上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微不可查的一皱眉头,并未去接,反目光一移,看向了对方那白皙光滑,唯有中食二指间微微起了一层薄茧的手上,若有所思。
虎口有茧,必为握剑之人。
中食二指薄茧,必为常年握笔所致。
敛眸收回目光,花无眠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这秘籍,所为何名?”
花无眠不接江晚也不收回来,依旧以单膝下跪双手高托之姿低着头答:“灵剑合一。”
“哦……”花无眠再次瞥了那剑谱一眼,顺势连对方的右手也一并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先起来吧!”
江晚听言,这才缓缓起身,仍是执拗的将手中的破书往花无眠手中送。
花无眠:“……”
花无眠这辈子都没翻过这么脏、这么破的一本书,在随意的翻了几页后,他便轻勾了唇角,将书还给了江晚,一本正经道:“听着,本座只武一遍,你若是记不住,就莫要再来扰本座了。”
江晚紧张的心情立马变得更为紧张起来,他朝花无眠郑重的点了点头,兴奋地握紧了手中的书,“恳请仙尊赐教。”
花无眠没怎么犹豫的,立马召出了寒玉剑,照着剑谱中所述,演练了一遍。
出剑利落,身形飘逸,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山中谪仙。
江晚看呆了,生怕错过对方哪怕一招一式的动作,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收剑,一个漂亮的轻旋,花无眠无声的落在了江晚面前,朝他微微颔首道:“看清了吗?”
江晚猛点头,“谢仙尊赐教。”
“嗯。”轻应一声,花无眠再次把目光放在了江晚的右手上,欲言又止。
江晚还沉浸在刚刚花无眠舞剑时的潇洒动作里,唇角含着十分满意的笑,并未察觉到花无眠的欲言又止。
直到——
花无眠向来不是个别扭的人,没犹豫多久,他就径直开了口,问江晚,“你会画画吗?”
江晚被问得一愣,“啊?”但立马的,他就红了面颊,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声若蚊蝇道:“会。”
他果然没有看错。
见状,花无眠唇角的弧度更深了,朝江晚一拂袖子。
立马,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以及一摞厚重的宣纸落在了江晚手上。
江晚措不及防,险些让宣纸撒了一地。
但好在,他反应及时,将其抱入了怀中。
还未来得及问仙尊这是何意,对方那清冷的声线就从对面传了过来,“那你把刚刚本座舞剑的样子全数画下来吧!”
花无眠想了想,接着又问:“修真大会会举行半月,你半月之内,能画完吗?”
江晚虽不知他这是何意,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花无眠对他这个回答甚是满意,也跟着点了点头道:“记住,每一个神韵,每一个动作,都必须仔仔细细的给本座一个不落的画下来。到时你画好,就直接送到紫竹苑来。”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晚上晚点送来,白天本座可能不在。”
他才没有那么好心去教一个陌生之人剑法呢,之所以答应舞这一套剑法,不过是因为他亦是没见过沈夜澜舞剑的样子罢了。
刚刚那套剑法,他完全是靠着沈夜澜身体的本能动作舞出来的,就连表情和神韵,都是他用复刻之法,照着沈夜澜的样子复刻而来的。
只要这少年画艺高超,那他就必能一睹沈夜澜舞剑时的风采了。
满意的点点头,花无眠朝江晚挥了挥袖,“若是再无其他事的话,你且退下吧!”
江晚有些不舍,但看着手中的东西,想着他们有约,心里立马又被满足填满。
他再次朝沈夜澜行了个礼,便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此处。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花无眠立马在指尖聚了一缕灵力,打入了江晚身体里,剔除了江晚一开始看到他那一幕的记忆。
夜深了,尽管花无眠魂体还毫无乏意,但考虑到沈夜澜醉了酒,身体若是不休息好的话,明天会身子不爽,他便没有再继续留在此处,回了紫竹苑。
那会,已是亥时。
为了避免自己看着这副身体又胡思乱想,花无眠回房后也免去了沐浴这一琐碎之事,直接用了个清洗之术洗漱,随即便上了床安眠。
这一觉,一夜无梦。
可尽管如此,沈夜澜醒来之时还是无法避免的头疼。
然而,他却顾不得这些,起来的第一反应便是扯开自己的衣襟,反复查看了好几遍,在确认身体没有出现什么不适和奇怪印记之后,这才缓缓安了心。
花无眠见状,调笑着开口:“仙尊这是何意?”
轻轻皱眉,用手揉了揉疼痛的额角,沈夜澜道:“不信你之意。”
花无眠:“……”
与此同时,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师尊,您起了吗?”
是李木姚的声音。
叶凛之、李木姚、慕容雪都是这次修真大会的参赛者,但因之前被他罚的缘故,此次来凌云派之行,他们三人并未同他们一起出行,而是晚行了一天。
再次听到李木姚的声音,沈夜澜还是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抬眸间,眼中亦是一片冰凉之色。
“进来。”就连语气,也无半分温度。
花无眠闻言,忍不住一声轻笑,调侃道:“仙尊大人,你真的好无情呐。”
沈夜澜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但深知这人嘴里向来没什么好话,便也没放在心上,一挥手为自己整理了一番。
待李木姚进来时,他已是整洁的坐在了桌子面前。
李木姚进门看到沈夜澜的脸后不由得一愣,但立马的,他又恢复了往日模样,将带来的早膳一一摆放在屋内的桌子上,“师尊,早膳。”
沈夜澜轻点了点头,拿起一个馒头慢慢的吃了起来。
李木姚则侧身站到了一旁,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沈夜澜脸上暼。
花无眠被完全无视也不在意,透过沈夜澜的眼看着这寡淡的早膳,嫌弃道:“清粥配馒头,就连小菜都是白菜,这个门派到底得有多穷,才能给仙尊大人你吃这种狗都不吃的食物?”
沈夜澜:“……”
沈夜澜习惯了他的聒噪,铁了心的不愿搭理他,自然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慢悠悠的吃着自己的早膳。
虽然花无眠不用太搭理他,但是李木姚的目光,却是让他不得不在意。
在吃掉最后一口馒头后,沈夜澜放下了手中筷子,抬眸看向了李木姚,顿了顿,问他:“心中杂念,可曾剔除?”
李木姚有点儿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偏了偏后,缓慢的点了点头。同时手一伸,将那抄好的一千遍清心咒道德经拿出来一一放在了桌子上,呈现给沈夜澜看。
沈夜澜只是随意的翻了几下,然后一挥手,想将东西收入了自己的储藏袋中,奈何,没收进去。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但也没怎么在意,再次抬眸看向了李木姚,训话道:“修者,重在修心,心不定,即便修为大成,也会被心魔所扰,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
李木姚低着头,缓缓点了点头,不语,看起来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
他这样子,沈夜澜也不好再多言其他,只得就此作罢道:“为师收你们为徒,自是愿你们个个修成正果,望你们今后能将这清心咒道德经谨记于心,莫要让为师再失望了。”
李木姚再次点头,只是那目光仍是有意无意的落在沈夜澜脸上,他自己面上,亦是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沈夜澜将一切看在眼中,却并未出言询问。
待遣退了李木姚后,他方才皱着眉头来到铜镜面前。
却见,他白皙的面颊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粉嫩的红印子。
那红印子,像极了那日他在花无眠画的图上看到的,那盛开在人体身上的梅花。
顿时,沈夜澜只觉怒上心头,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铜镜,咬牙:“花无眠,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