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观战

虽说只是一场训练赛,但毕竟是和劲敌北美赛区的战队较量,RTG的备战认真程度不亚于正式比赛。

为此还特意请来暂时休假的谢久,帮他们分析他的老东家。

不过分析环节主要是为了茶茶和陈敛舟,他们和北美赛区对战的经验少。

ICE是老选手,林漾就更不用说,打北美战队跟到了老家一样熟悉,自然没有必要再听。

趁这个时间,老张把林漾拉到隔壁会议室:“ICE的事……我昨晚和茶茶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没具体说,不过我看他们俩应该也猜到了。”

林漾好笑道:“今天打训练赛,你昨晚告诉他们?”

难怪茶茶今早顶着两个熊猫样的黑眼圈。

“……”老张自知这事做得欠考量,“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而且既然知道了真相,他们打法也得赶紧转变一下,资源不能再多给ICE,多一次练习机会也不一定是坏事。”

的确早晚都要让茶茶和陈敛舟知道。

之前瞒着他们,纯粹因为担心影响表演赛,加上林漾手里还没切实的证据,联盟也没查到具体东西。

现在不一样了,这件事就像定时炸.弹,老张也没说错,既然必定要炸出来让大家痛一下,早点短痛更好。

只是茶茶心性像个小孩,直来直往,重感情,恐怕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缓过来。陈敛舟他倒是不担心。

林漾垂着眼,“嗯”了一声。

“调查结果没那么快公示,不过联盟那边说法很坚决,我估计也就最近这段时间的事。”

他一边说着,警惕地看了看走廊,过去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反锁。

“队里肯定是要招新选手,管理层已经在拟定候选名单了,也让我来问问你这边有没有推荐的人选,你知道的,他们一向看重你的建议。”他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犹豫半天,终于说到正题,试探着问,“我听你之前不是说……没打算培养那小孩吗?怎么又让他来看训练赛?”

林漾就知道他又要问,牵了一下唇角:“都说了只是欣赏他。”

老张:“……”

老张还是果断道:“我不信。”

林漾挑眉:“为什么?”

“你上次帮他交比赛报名费,托组长去照看他,说只是欣赏,我也就算了。现在人都在基地里了,坐的是你的椅子,还亲手做早餐给人家吃,你自己平时都懒得下厨只点私房菜吃。”老张语速飞快,“队里有谁享受过这待遇?”

他越说越觉得可疑:“而且十点开始训练赛,你把人八点就喊过来陪你干嘛?”

“你还要说这只是欣赏?”

这他妈要不是知道林漾的家世,老张都要怀疑那小孩是他亲弟弟。

不对,亲儿子差不多。

林漾:“……”

关于寒路让早上八点就在基地门口等他这件事,林漾百口莫辩。

“不过如果你真喜欢这小子,倒也不是不成。”老张想起什么,“上回我不推荐你培养他,主要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打职业这条路,我担心他没办法坚持下来。”

寒路让的游戏天赋毋庸置疑,但培养一个选手对战队而言就像一场重大的投资,开始之前必定会全面评估判断这个人能不能走电竞这条路。

假如因为其他因素半途而废,影响到的不只是选手,对战队和整个俱乐部来说都是打击。

老张摸摸下巴:“我看他现在城市赛也打得挺好,不出意外的话,拿个第一,奖金足够他把家里那些事摆平了吧?”

“老实说,这么有天赋的苗子我也不舍得放过,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意向打职业。”

林漾听完沉吟:“你想让他来试训?”

他帮助寒路让,最开始完全是出于两辈子的情分,动了恻隐之心,顺手而为。

只是没想到小孩这么机灵,自己找上门来,还表现得这么招人喜欢,不知不觉帮了他更多。

寒路让仰着头望向他的样子在林漾脑中一闪而过,黑眸专注。

不得不说,看着他沉寂绝望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光亮和期待,是让林漾很开心的一件事。

老张:“是啊,管理层安排的试训差不多刚好在城市赛结束之后,我想着时间能对得上。”

“而且这小孩也喜欢你,你开口让他来,他肯定……”

但林漾最后还是摇头:“不行。”

“为什么??”老张不理解。

还能为什么。

林漾喜欢寒路让的心性和天赋,不希望看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在痛苦里挣扎。

但也仅限于此。

像老张说的,城市赛里他帮寒路让解决了麻烦,后者也一路都很顺利,拿到冠军的奖金足够他缓解所有家庭问题,以后无论是生活还是继续走职业道路都会更轻松。

但更多的……

林漾不打算让寒路让加入RTG。

且不说这样会改变寒路让的人生轨迹,把他完全放到自己的羽翼庇护下,对寒路让不一定是好事。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林漾不能保证这种做法不会反而害了对方。

思索完,林漾也没过多解释:“他不合适,训练赛结束把管理层的名单给我看看。”

说完开门离开会议室。

“哪有什么不合适?合不合适也是那小子自己试了才算啊!”老张在背后喊完,小声嘀咕,“我不管,到时候我把试训发出去,他要是愿意来,你也不可能拦着。”

-

上午九点五十。

和北美赛区的训练赛即将开始。

《突围》一局游戏由二十支队伍组成,除了RTG以外,国内的其他几家具乐部也全都参与了这场约赛。

北美赛区还在直播,阵仗闹得很大,管理层甚至难得允许青训生和二队成员在隔壁会议室观战。

“打起精神!”老张进来给茶茶头顶来了一记,“昨天就提前跟你说了今天要早起,让你早点睡,还和梦游一样。”

茶茶干完最后一口咖啡:“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好吗!你再打我就要把我聪明的脑袋瓜打傻了。”

老张只是象征性地拿纸敲一敲,根本算不上打。不过茶茶的话立马让队内语音的气氛活跃起来,大家多少笑了几声。

ICE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说的早点睡可能是吃了早点再睡,懒虫。”

“那也比有人在比赛上梦游要好。”茶茶突然顶了一句。

语音里立刻再度陷入沉默,连老张都顿了一下。

ICE的表情僵了僵。

他忍不住侧头看向茶茶:“你什么意意思?”

茶茶也意识到呈了口舌之快,但还是硬着语气:“意思就是——”

林漾皱眉,正要打断他们。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老张如获大赦,心底疯狂感谢这位不知名的敲门勇士,赶紧过去把训练室的门打开。

看见来人,笑容僵在脸上。

寒路让没注意到室内异样的气氛,直直朝林漾走过去:“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是在这里看吗?”

“你是……”ICE一见到寒路让就感觉眼熟,拧起眉头就要问。

“不在这里。”林漾先一步道,摘了半边耳机,放缓声线,“从这边出门,右手隔壁会议室里观战。”

“好。”寒路让点点头,迅速瞥了一眼林漾的屏幕,又低下眸子。

林漾笑道:“去吧,里面随便坐,想喝水也有饮水机,不知道在哪就问其他人。”

寒路让听话走了。

ICE这时候忽然记起来他是谁,猛地朝他背影看了几眼,又往林漾的方向看了看。

想问什么却又不太敢问。

林漾没理会他,进了比赛专用房间:“准备吧,其他队伍都在了。”

果然,他们一进去,比赛频道正聊得热火朝天。

【HUN-Lion:呆哥好,LA的各位,哦还有SFD,差点忘了你们,好久不见哈。】

【(观战)SFD-Coach:?】

【LA-DaiDai:我都不记得已经多久没见到过早上八.九点的太阳了,听我说,栓Q,大洋对面的朋友们。】

【SFD-Miao:RTG的怎么还没来,不会还没起床吧?】

这行字才飘出来,茶茶就噼里啪啦敲起键盘。

但陈敛舟快他一步。

【RTG-Zhou:有人睡过头。】

【RTG-Tea:屁!我明明起得比你早!】

【SFD-Miao:哈哈哈哈哈,我必然信陈哥。】

训练室里紧绷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点。

又有开玩笑道。

【LA-DaiDai:漾神,听说你们还特意把久哥挖过去教学了?今天轻点打我,我不想再被秒了QAQ】

【RTG-Young:好。】

“别聊了。”呆呆还没来得及笑,队友就道,“漾哥也就是嘴上跟你客气,真下起手来,人都没见到,血条已经没了。”

呆呆:“……希望别落地就碰到他们,求求了,我有心理阴影。”

他的话起了作用,RTG落地没和任何一支国内的队伍碰到。

不过东南亚的几支队伍就没这么好运了,第一个安全区刚刷新,右上角已经连续刷出一大片击杀信息。

【RTG-Young击杀了UU-Glass】

【RTG-Young击杀了UU-Support,连杀两人!】

【RTG-Young击杀了UU-H2O,连杀三人!】

……

仅剩的最后一名敌方辅助位被击碎护盾,仓皇逃窜到掩体后想放技能回血,还没按下键盘,耳机里传出“唰”地一声镖响。

击杀信息几乎和身姿矫健的男人在同一个瞬间出现在屏幕上,那人连看都没看清,屏幕已经灰了。

轻松剿灭了整个四人队,林漾翻身从石墙越过去,收起武器。

《突围》一局总共二十分钟,每两到三分钟缩小一次安全区,RTG正处于第一个安全区中央,暂时不需要赶路。

而林漾玩的是突击位,自带天赋技能,在四个位置里伤害爆发最强,专门负责在战场上打出突破口。短短一个照面,他就拿下了八个消灭,六个最后一击。

不过这些东南亚的战队再怎么也还是有点实力,他自己的护盾完全被击碎,血条也掉了大半管。

“茶茶。”林漾在语音里喊。

“来了来了。”声音落下,茶茶滑铲过来,伴随一道嗡嗡的金光,林漾血条和护盾全部补满。

“好牛逼。”隔壁会议室观战的青训生道,“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平时打训练赛也是这样乱杀吗?”

观战视角暂时在瓜分装备,寒路让从屏幕上挪过视线,竖起耳朵听。

“呃……”二队的队员挠了挠头,“我们训练赛的时候遇到东南亚一些队伍也会比较好打,但也没有像漾神这么乱杀的。”

“说不定等会儿碰见强队就会有好戏看了。”

但他的这句话注定不会应验了。

比赛进行到五分钟,第二个安全区刷新,RTG斩获五支队伍,林漾单人击杀十一人。

第八分钟,RTG遭遇第一支国内队伍LA,茶茶给出强化,陈敛舟开盾保人,林漾资源拉满,一套大招连续斩杀三人,LA惨遭灭队。

第十五分钟,三支残余队伍在安全区入口蹲RTG,对方的突破位交出双大招试图强行换死林漾,齐齐被林漾反杀。

训练赛给出了所有人的第一视角,但寒路让全程只盯着林漾那边看。

画面里的黑短发角色身法飘逸,在一众枪.林.弹.雨里硬是把一手飞镖玩得惊心动魄。

都是联赛级别的对手,寒路让却在林漾身上看出一种游刃有余的轻松和美感。

让他专注到看得忘了神。

几波团战无伤打完,RTG全员满配装备,林漾还在空投里拿到了金镖。第十七分钟,进入安全区中心。

“有了有了!”观战的众人激动,“决赛圈,最后一波,只剩TAN一个队了——”

话音还没落下,林漾头顶一道破空声。

陈敛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往他身上丢盾,但还是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房顶的敌人猛地扑了过来,四人直奔林漾。

距离最近的ICE试图过来帮忙,却来了个超级下饭操作,滑铲撞墙。

完了。

寒路让睁大双眼。

这一枪被打中,林漾不死也得倒地。

下一瞬,画面陡然逆转——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三声清脆的爆头响彻整个会议室。

林漾极限反应,一百八十度回头甩了一梭子飞镖,齐齐命中。

他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在飞镖打出去的同时开出了专属技能格挡。

突破位的格挡,1.5秒内无视任何弹道型攻击,并反弹伤害。

“叮叮叮叮——”

敌方的技能悉数砸了回去。

与此同时,茶茶的大招【强化】给到林漾。

【三杀!】

但还没完。

格挡结束的最后一秒,林漾再度转向,朝斜上方冲过去。

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但随即,大屏幕跳出了第四个击杀播报。

【四杀!】

【灭队!】

林漾在短短不到两秒之内瓦解了敌人的埋伏,还找到了他们最后一名狙.击位的藏身之处,在他放冷枪之前一刀近战攻击把他的人头收下。

画面最终停在林漾手握飞镖的视角。

【比赛结束】

“我靠!!”

“我草我草我草!Young神,我的超人!!!”

“啊啊啊啊啊——!!”

旁边的青训生全部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呼声简直震耳欲聋。

寒路让却觉得他的心跳比所有人的喊声还要猛烈。

好强。

寒路让知道自己天赋出众,但他自问无法想象刚才的绝境如何破解,更遑论反杀那名狙.击.手。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对方位置的?

基地里的空调开得很足,其他人都还穿了外套,寒路让却生生看出了一身热汗。

他松开下意识攥了许久的五指,低头一看,整个手都在微微发颤。

等到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交谈着各自离开,门外走廊才传出一队说话的声音。

“舟舟,我的超级无敌强化厉不厉害?”茶茶最好辨认,语速飞快。

陈敛舟依然没太多表情:“嗯,厉害。”

几个人中,林漾最后走出来。

一出门,他就看见走廊外站着的青训生和二队的小孩。

几秒前还吵吵嚷嚷,现在全都安静得出奇,看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敬慕。

寒路让离得最近,削瘦的身影也最瞩目。

和其他人一样仰头看着林漾,视线中炙热的仰望都快让空气升温。

林漾忍不住弯起眼笑了一下:“怎么呆了?”

寒路让当场定在原地。

“那肯定是看呆了嘛,这么厉害的操作。”谢久朝他们挤挤眼,浮夸道,“漾神的小粉丝激动得要晕过去啦。”

寒路让这次却没理会谢久,连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转,依然一眨不眨望着林漾。

后者垂眸,发现他乌黑的双瞳比往常更纯粹了不少。

林漾莫名心中一动:“想学吗?”

说出来的瞬间,林漾忽然有点后悔。

哪怕现在的寒路让和一年后不完全一样,但他也是寒路让,骨子里不肯服输的桀骜不会变。

这话听着带了点挑衅,难保不会伤到小少年的自尊心……

他的念头还没结束,林漾就看见寒路让点头:“想。”

目光专注,认认真真。

林漾一怔。

他没回答,寒路让以为他只是开个玩笑。

毕竟对方可是林漾,即便最近几天的相处中对他很温和还很亲近,他也仍是整个《突围》里最顶尖的选手。

寒路让抿了一下唇:“我不是……”

“拿到总冠军。”

寒路让倏地抬头:“什么?”

林漾看着他的眼睛,嗓音轻缓,不疾不徐重复:“拿到城市赛的总冠军,我就教你。”

“好。”半点犹豫都没有。

林漾先是怔忪,几秒后又马上反应过来,哑然失笑。

说拿就拿,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背后别的青训生和二队队员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但能看见这个眼生的少年在和林漾讲话,后者还非常惬意开心。

渐渐难免有窸窸窣窣的动静讨论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

寒路让听见了,不过他没完全没理会。

在林漾即将转身的刹那,他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衣袖。

林漾回头,用目光询问。

“……”寒路让明显很紧张,反复抿几次唇,还是道,“你会给我颁奖吗?”

林漾愣住。

寒路让的黑眸耷拉下去,半秒后再度抬起望向他的眼睛:“如果我拿到冠军,你会去颁奖吗?”

刚巧谢久过来喊人,听见这句话:“颁奖?”

他笑着把胳膊搭上林漾肩膀,看寒路让:“城市赛,你让他去颁奖啊?小孩,知道他出席的比赛是什么含金量吗?”

谢久嗓门不小,其他人于是都听见了这一句。

或诧异或惊讶,四周响起低笑声。

林漾也忍俊不禁。

他是实在觉得寒路让这幅模样可爱得很,伸手揉了一把后者的发顶。

力道轻轻的,很舒服。

寒路让没躲。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又或许是这两次的相处中,林漾显得实在过度温柔纵容,让人迫切地想要更加靠近。

寒路让一把握住了林漾的手。

在对方略带惊讶的眸光中,他绷着表情,低声问:“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其余人都陆续散去,谢久也在半开玩笑说完那句话后转而被教练组叫走。

走廊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寒路让紧紧望着林漾。

似乎知道机会渺茫,那双乌泱泱的眸子半垂着,显得有些可怜。

半晌,林漾在心底叹了口气:“你的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寒路让立即道:“下周三,下午六点半。”

“嗯。”这个时间没有别的日程,林漾道,“那我们五点在场馆见?组长办公室,你知道位置。”

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寒路让呆了呆。

两秒后,他眼中骤然迸出亮光。

“嘘。”林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嗓子,“只有我们俩,偷偷的,别让其他人知道。”

心跳蓦地加速。

寒路让压下所有的惊喜,左右看了看,听话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