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手肘刮蹭过窗棂“咚”地一声响, 疼痛的同时,岳或也让林是非疼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腰侧:“你特么再敢废话试试。”
咬牙切齿恨不得想要把每个字眼都崩碎, 林是非裹住他的拳头, 揉捏着安抚道:“好了我不废话了,星星不要生气嘛,为了揍我还要辛苦你受累,粉色的胳膊肘都撞窗户边儿撞红了。疼不疼啊,我给你揉揉——别动。”
形容词听得就火大, 岳或挣不开附着上来的手, 遂放弃, 回头瞪他说:“我需要你提醒才能知道我胳膊肘是粉的?”
“不需要,”林是非弯眸笑浓, “但我就是想说。”
“你特么……”
晚风裹挟满园玫瑰香顺着半开的窗扇吹进,掀起窗边两道少年的发丝, 生息张扬。
被撞到的手肘被按摩揉弄得不错, 岳或像被顺毛了的猫,平静享受起来, 不再闹脾气,手指在林是非青筋纹理明显的小臂点跃跳舞, 最后彼此手指缠绕, 互相嵌入对方指缝占据空间:“宾尼亚大学在哪里啊?”
“市区, 开车一小时, ”林是非垂眸,“明天我带你去好不好。正好从来到现在, 我还没有带你去外面逛过。”
风景未看, 人也没见呢, 岳或抬眸道:“你说你在国外有个朋友,就是苏尔澜医生。”
“他平常在哪里工作啊,你要去看看他吗?”
没事看他干什么,又不是精神犯病,林是非眉眼淡漠,掐住岳或的劲腰不重地捏了两把,不在意地警告:“我看是星星想去看他吧。”
“嘶——”岳或被他捏得战栗,朝前躲,但在窗边看花园万朵玫瑰盛开的夜景,身前便是冰凉的墙壁,无法前进,“你别掐我,痒……这是虐待。”
“他跟他接触那么多年,我都还没吃醋,你介意什么。那我在不知道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我了,现在我来了这里,还不能因为好奇见见他吗?”
今天对这个人好奇,明天就可以对那个人好奇,林是非油盐不进:“不能。”
他眸色暗沉:“Darling,把你对外人的好奇心收一收,我特别介意。”
有脾气了,岳或察绝立马改口:“好。”仰脸乖巧地亲在他唇畔,“收好了,我不好奇。”
“星星乖。”林是非按住他的后颈,从浅吻到深吻,搂紧对方的腰没丝毫卸力,且越来越过分地想要让岳或融进他骨血那般强势,岳或被勒得呼吸难受,不自觉地想挣怀抱,林是非教训他道,“老是往前躲什么,让我好好抱会儿。真想躲的话星星就只能靠后来我怀里,贴着我躲。”
就是不想离得太近,岳或阖眸隐忍,片刻后睁开看向花园里的数盏地灯,光线微弱温馨,独属玫瑰的天地寂静空旷,他已无暇欣赏,只很突兀地问道:“林是非……晚上的花园里,真的会有人经过吗?”
前几天说过的话没想到现在还记得,林是非避而不答,笑着逗弄:“星星猜啊。”
晚饭过后言蓉清送的荆棘玛瑙胸针,连同酒红色的丝绒盒被放至床头柜,还没收起来。对面墙壁挂着的欧式钟表纹式繁复漂亮,跟胸针有异曲同工之妙,岳或觉得它的表盘肯定也是言蓉清设计的,里面的时针正指向国外时间的凌晨三点,这是岳或用模糊视线看见的最后一眼钟表,等再看到就是中午十二点了。
卧室门外传来隐约的脚步交叠声,温和的女声询问:“小或还没起床吗?”
来这里七八天了,岳或还没赖过床,不像在家里都是睡到自然醒,始终觉得自己得乖,得听话,怕给长辈添麻烦,林是非就偏偏得让他破次戒,嘴里却冠冕堂皇地说:“昨天听外婆说宾尼亚大学,星星很感兴趣,所以在做了解功课,今天下午我带他去看看。”
说得倒是好听,言蓉清看了眼跟在自己身边的索德斯汀,很了解但不揭穿地哼道:“我知道你有分寸。”
“我要和你外公出门了,你不要总是欺负小或。”
索德斯汀不解道:“那个小鬼才是上面的,小变太怎么欺负他?yu求不满地坐在他身上?把他榨干?”
林是非:“……”
言蓉清:“……”
误会很大,林是非却没想着解释,只不忍卒听地道:“外婆你赶紧让他闭嘴。”
“完全没有长辈的样子,真的太不像话了。”
言蓉清早踩着他话音异口异声道:“ Sodersteen,闭嘴。”
“我……?”索德斯汀非常不服,言蓉清的眼神也非常犀利,他给嘴巴做了个闭合举动,“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我不说话总可以了吧?
言蓉清:“可以。”
言千黛在这边才更能感觉到家的归属感,有许多从小到至今还联系的朋友,回来这些天每天都见不到人,而林倚白要去这里的境外公司看看,身为实际掌权人很忙,他们两个也都不在。
门把手下压,卧室门被打开半条缝隙,林是非进来前对言蓉清道:“外公外婆再见。”
房门重新闭合动静很小,不过岳或睡得足够久了,眉梢抽动靠拢,拉过薄被往脸上盖,被打扰了美梦似的。
凌晨担心地问完花园里会不会有人经过,林是非让他猜,岳或就很害怕很紧张,潮润的眼睛瞬时凝聚泪珠成串地砸下:“林是非,你别抱着我了,我不要在这……你放开我呜呜呜呜……”
哭得极伤心,连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完全忘记其实林是非才是那个非常小气的人。
林是非看他要抗拒自己,忙搂紧他的腰身,实话实说地安抚道:“好了星星,Darling,没有人经过,也不会有人经过的。别怕,别紧张,放松。”
老是这么吓唬他,睡前岳或愤懑不平地想,接下来十分钟都不要再跟林是非说话,谁知还没十分钟他就哭累了困到极致,睡了过去,梦里都不安稳,可恶的林是非还在逗他。
被角掀开,睁眼的瞬间,岳或一时没分清梦境现实,只知道林是非的脸清晰到令人心惊,抬起巴掌就拍向对方脑门:“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跟我保持安全距离。”
临“门”一掌,林是非也没觉得意外,不躲不避,把几乎盖住自己脸的手薅下来牵住:“现在就很安全啊。”
“我跟星星之间什么距离都是安全的,包括负距离。”
是现实不是梦,岳或像干什么挫事被抓包,不好意思,丢人似的猛抽出自己的手,瓮声瓮气道:“……几点了?”
林是非看了眼墙上的欧式挂钟精确报时:“十二点二十四分四十六秒——现在四十七秒、四十八秒,四十九秒了……”
“闲得蛋疼是不是?”岳或笑骂制止,坐起来趿拉拖鞋去浴室,头脑逐渐清醒,“你刚才是在跟外婆说话吗?”
“嗯。外婆要去设计展,外公肯定要陪着一起去。”林是非追去浴室提前给岳或挤牙膏,递给他道,“我做好午餐了,洗漱好下楼吃饭,然后我带你去宾尼亚。”
岳或道:“好。”
林是非透过镜子永远看不够地看岳或洗漱:“Darling。”
岳或应:“嗯?”
视线下移,冰丝质地的睡衣不算贴身,像水绸般垂落,将所有肌肤都如数掩盖,看不到其下光景怎么样,林是非说道:“我清理干净了吗?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刷牙动作突兀顿住,岳或不确定林是非说的到底是不是……他耳朵莫名热意上涌,装傻:“什么呀?”
林是非以为他不舒服,立马上前道:“我很小心,清了好几遍,还问你……”
“好了别说了,”岳或匆匆漱口,回身泼林是非一脸水让他赶紧住嘴,“我没有不舒服,神清气……shuang。”
“真是shuang死了。”
“那干嘛咬牙说话嘛,”林是非放心了,笑道,“恨不得要吃掉我。”
岳或露出咬紧的牙关,模仿遇到危险而亮出獠牙的小兽,很凶地顿字:“你说呢?”
吃完午饭林是非从车库里提了辆低调的黑车,驾轻就熟地停在岳或面前。由于保送原因,林是非高三虽然陪着岳或在校给他辅导功课,但不必学习课程也不必参加高考,时间很多, 18 岁的成年年龄条件又满足,所以就顺便拿了个驾照。
耗时一个多月。
驾照拿到就敢上路,毫不紧张,好像就没有什么能难住他。
细问才知,林是非 16 岁那年出国陪外婆,就已经利用课余时间把国外的驾证拿到了——这里的人16岁就可以考驾驶证。
“你说我什么时候开始考驾照?”岳或系好安全带,有点希冀地问道。
引擎发动,林是非道:“大学开学了就可以。”
岳或高三没时间,现在暑假又不在国内,不然也早就考了。
宾尼亚大学坐落市区,登记即可进入。还没上大学的人很少会提前到大学的地界逛,任由心中想象期待。
顶尖学府面积、建筑都是顶流的,岳或觉得自己对大学的想象得到了满足。校园里几乎全是金发碧眼的学生,但也有不少是东方面孔,不出意外,他们肯定都是作为交换生、保送生、亦或研究生进来的。
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迎面走来,手上拿着份文件,几张纸迎着下午道路两旁树荫里的和风自主翻飞,悠哉自得。
岳或的目光在随意地打量周围,难免会看到他,但也只是陌生人,直待手腕突然被林是非抓握住转身往回走。
他微怔:“怎么了?”
“没有,”林是非道,“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然后就被喊住了。
“岳或?”惊疑中又带有确定的呼喊毫无阻碍地传来,男人的蓝眼睛倏地亮起,快步朝前。
异国他乡,岳或从来没交过朋友,根本没时间,被喊过后他非常奇怪,双腿下意识顿步,脑袋不自觉后扭:“林是非,有人喊我。”
他都停下了,林是非不能强硬继续走,只好面无表情地顿在原地睨向来人,语气不善:“你为什么不直接喊我。”
“哇,真的是你们。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能不跟我透露消息呢,你还把小可爱带过来了。”男人英文流畅不打磕绊不假思索,得意嗤道,“我喊你难道你会停下等我过来跟你说话吗?不如喊第一次和我真正见面的人啊,你好——”他向岳或伸手,满脸好奇却并不打量,绅士地自我介绍,“我是苏尔澜,我们隔着手机联系过的。”
“我们这边的人见面打招呼喜欢用拥抱表达友好亲切,但我跟你握手就可以了。林你别再瞪我了,我没什么过分的行为。”
不停顿地说半天,苏尔澜突然想到什么,贴心地询问:“对了,你听得懂英文吗?”
“啊……听得懂。”岳或慢半拍地回应。
只是来逛个学校,怎么就遇到“熟人”了,岳或把震惊都表现在了脸上,伸手握住点对方的手打招呼:“你好。”
“你就是苏尔……医生啊?”
苏尔澜自恋道:“对啊。我年轻吧,还是个大帅哥。”
岳或好奇,脱口道:“你头发竟然有这么多啊?”
茂密得像杂草丛生,幸亏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然肯定毛燥到飞起。
苏尔澜怔愣,失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在国内时无论几点找他,这人都会在,聊天过程中表情包还多得很不稳重,单“头秃”都有许多,岳或设想的苏尔澜其实有点沧桑,还有点……头发少。
但苏尔澜浓眉大眼身形不瘦削不强壮,适中颀长,蓝色的眼珠犹如晶石,条件确实不赖。
就是脸色有种时常不见天日的白,肯定是因为常年坐办公室缺乏运动,体虚。
“说够了可以了,”林是非把岳或扯到几乎紧贴向自己的地方,态度并不亲近,“你怎么在这儿。”
从十岁至今,苏尔澜知道林是非所有不好的情绪与秘密,握有对方剖析自己、吐露心声的录音无数,就算林是非在心底确实把他当朋友,也做不到跟他多亲近,不排斥就不错了,苏尔澜毫不介意,还早习以为常:“当然是来这里工作啊,给学生开场心理学讲座。”
“刚结束就看到你们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林是非没好气道,“我又没病。”
苏尔澜点头:“现在不是你半夜打电话找我的时候了。”
林是非道:“真遗憾我现在不是十岁,那时候的我不懂事能动手。”
“……”苏尔澜自我保护浓重地后退半步,瞪眼威胁,“信不信把你塞狗笼。”
林是非撇嘴:“Darling,他好可怕,还想非法打我。”
狗笼是岳或的违禁词,每每提起心里就难受,更怕林是非会回忆起不好的事情。
他不开心地盯着这个今天才和他第一次见面的人,认真地请求道:“苏医生,你不要这样跟他说话,他会害怕的。”
“我……你……他……”苏尔澜懵然语无伦次,“他害怕?”转而又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是非表达疑惑,“你竟然跟小可爱撒娇?”
林是非哼道:“你也去找对象撒娇啊,哦你没有。”
苏尔澜:“……???”
二十岁出头时,苏尔澜承林倚白的情,接到电话办了出国手续,首次和刚满十岁的林是非接触再进行心理交流,当然是先从岳或身上寻找突破口,林是非不好接近。
等时间久些,苏尔澜对林是非说如果他不学着慢慢变好,岳或肯定会走,根本不会和他成为好朋友。
当时也只有十岁的岳或小大人似的陪在林是非身边,认真地要求苏尔澜:“大哥哥你不要吓唬他,他会哭的。”
九年后言语几乎重现,苏尔澜竟然觉得不真实,自言自语地嘀咕:“确实没成为好朋友,成爱人了。”
yu望不加控制得以滋长,对方的自由空间会越缩越小,苏尔澜啧了声,苦口婆心道:“小可爱,你别什么都惯着林是……”林姓人士的目光太过死亡,他瞬间改口说,“随便惯无所谓,没什么问题挺好的。”
岳或当然明白苏尔澜在说什么,道:“我知道的苏医生,不是只有我在被‘限制’,我同样在限制他。”
林是非的以身作则没有索德斯汀那么极端,但他如果要求岳或不让他做什么,自己就绝不会做什么,想要岳或什么,就也会同等的给予出相同的空间时间。
“Darling不用跟他解释,他没有对象,不懂的。”林是非可惜道,“以后他就懂了。”
啊,怎么这么可恶,苏尔澜脸色垮下来,愤而转身很不绅士地大步流星离去。
林是非装模作样地上前半步挽留:“苏医生你干什么去?”
苏尔澜生气道:“我原地找个对象结婚!”
把占地面积硕大的宾尼亚逛完,岳或主动和这里的学生简单交流,练习口语,还和画画很好的几个学生交换了邮箱。
出校园已是傍晚六点,苏尔澜在校门口等他们,打算和他们一起吃个晚饭。
苏尔澜的本职工作是心理医生,工作地点并不在这里,甚至离宾尼亚有点远。
只不过他同时担任宾尼亚大学的心理老师,一周两节课,偶尔再给学生开场讲座。
他并不缺钱也并不闲暇,两年前能同意这所学校的聘请还是突然想到了林是非,那么小的年纪,却有那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如果真要把基因前推至索德斯汀,林是非的情况只能说是精神疾病,但他被干预得很早,林倚白他们也轻易不会说自己的孩子精神有问题,换算成心理执念好听点儿,也显得更正常。
况且林是非的脑部影像情况确实一切正常,并无明显疾患。
如今许多年轻人都容易或多或少的心理有问题,但又没什么钱和心理医生时刻交流,苏尔澜就来了。
“说句玩笑话,搞艺术的都更容易有点儿什么大病,”苏尔澜笑着看对面的两人,“宾尼亚是艺术大学,我关爱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高档餐厅的灯光音乐都很柔和,像空气般渗入毛孔,令人觉得放松舒服,苏尔澜单独对岳或说道:“小可爱你不就是画油彩画的吗?诶搞艺术的,心里不舒服了记得找我,给你打折。”
八成熟的牛排很好切,岳或刚把一块肉放进嘴里,嚼好咽下去才说:“不能免费吗。你怎么这么抠啊。”
“这是我的工作,谢谢。而且我很贵的,给你打折就已经很好了。”苏尔澜抿红酒,知道自己很贵,只假不真地提议,“我没钱你养我?”
刀叉明显触到餐盘发出稍显刺耳的不愉动静,林是非力度颇重地咬合牛排,优雅咀嚼。
在西方礼仪中进餐时刀叉不能发出声响,这是基本礼貌,林是非却不管这些虚的东西,抬眸虽然轻笑但并不友善:“苏,你好好说话喔。”
苏尔澜:“……”
我只是说个话而已。
“我才不养你呢。”岳或适时出声接道,随后看向林是非倾身靠近,旁若无人般地道,“我养你。”
苏尔澜:“……”
我只是说个话而已!
两年没见,苏尔澜这次能跟他们过来吃饭最大的本意是想借机观察下林是非的状态如何,也想仔细看看眼前两人的相处状态是什么样的,如果他们的关系不对等,他会给出合适的意见,也会和林倚白保持联系,让他们多注意情况。
事到如今,林是非跟岳或的关系挺对等,但苏尔澜却觉得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很郁闷。
林是非喊道:“Darling。”
岳或应:“嗯?”
林是非道:“等开学了我们出去住,不住宿舍好不好。”
岳或早就想过林是非会跟他说这件事,毫不意外:“好。”
“当啷——”
苏尔澜扔了刀叉,更不懂礼仪地发出巨大动静:“听说你们中国的酸菜鱼很好吃。”
在岳或疑惑的神色中,他凶巴巴地说:“我真是又酸又菜又多余,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