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季晕会长 而在谢禾动手那一瞬间,随苑亲上去他的眼睛。

“囡囡,怎么会?!怎么会是你?!”风岚握着权杖的手指都在发抖,浑身血液都在逆流,满眼写着痛苦和难以置信,“那可是山神啊……”

他是【季风】的领袖,即便在副本里被万鬼追杀也不曾露过怯,只有孙女能让他频频失态。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自己的孙女会是万众村民跪拜的山神。更没想到,之前那般担心孙女被献祭山神,到头来,孙女竟才是那个寻幼女献祭的恶毒的神!

“很意外吗?”囡囡只是“咯咯”地笑了声,声音尖细,“我一开始就是山神。只不过那一年山里失了火,我重伤后变成小女孩的模样被你捡回了家呗。”

“那几年献祭的女孩,她们都去哪里了,她们们是真的被你……”风岚情绪有些激动。

“想说’吃掉?’。”囡囡打断他,舔了舔嘴唇,面露享受,“哈哈哈哈哈哈她们的血确实是很甜美呢,咬下去时甚至能感受到她们随心跳而律动的、汩汩流出的血,还有她们声嘶力竭的极度的痛苦。像是兴奋剂一般让我回味无穷。”

囡囡闭上眼,仿佛是在回味当初吃掉她们的感觉。

她的嘴巴很小,色泽丹红,看起来仿佛是刚刚饮过血一般。加之皮肤苍白,起来就像是一个涂过腊的娃娃。

声音虽细而轻,还是落进每个人的耳底。

风岚只觉,毛骨悚然。

火里烧着一个魔鬼。他还养大了一个魔鬼。

周围的村民早已跪倒一片,有几人已然尿了裤子,甚至当场昏厥了几个。

囡囡似乎对这一切很满意,喉底发出“咯咯”的笑声。她望向风岚,嘴角翘着道:“不必装出一副心痛很失望的样子,搞得好像平时你很爱的样子,那不过是你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穿着红皮鞋,低头无所事事般踢着脚下的石子,“比起我,你更在乎的是你的村民。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掉包了同心锁闹了这一出,现在在那里被献祭的人,就是我了。”

语气很平静,风岚却被一瞬戳中脊梁骨。

脊背僵直。如芒在背。

在现实世界里。

他确实将囡囡献祭给了山神,以换龙宴村风调雨顺。中途虽也为囡囡闹过,但在最后他还是因为村民们而放弃囡囡。

所以在此刻。

既有囡囡逃过一劫的惊喜,也有再度面对她的痛苦与难堪。

谢禾抬眼,看好戏般的地看着这一刻。眼底的笑意愈来愈浓。

他从来不当中立者,也不曾站在谁那边。他希望两边干起来斗个你死我活。

“还是季哥哥曾经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真心。爷爷也会因为村民、因为自己而放弃囡囡。”囡囡撇了撇嘴,愈是说着,情绪也激动起来,“我讨厌这里的每一个村民,他们分摊了爷爷对我的爱。如果他们死了,爷爷,眼里就只有囡囡了吧。”

“囡囡。”

囡囡听不进去,只是叫着道:“我要他们全都死掉——!”

[!!!!!]

村民们面如灰土,吨吨吨吓晕过去好几个。

囡囡重新凝成黑雾的模样。雨水不绝,黑雾遮云蔽日,眼看着就要对村民们动手——

“咳咳咳……你是想气死爷爷吗?!”风岚看了眼村民们,像是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目光变得坚毅。

他手杵权杖,忽地躬下身来。呛咳着,呕出一大捧黑红的血!

穿着工整的干部制服也皱了起来,衣领染着血。

风岚整个人权杖都快要扶不住,整个人都在往下瘫。

看起来像是在瞬息间,垂垂老矣。

“村长——!!”

***

游戏大厅里流光映落。四周环绕的直播屏幕常年无休地播放着。风岚梦境前已经围观着众多的玩家。

首要原因,便是季晕最后的线索指向风岚梦境。季晕是游戏世界里积分排名No.1的玩家,从来不缺追随者。季晕所带领的组织【季风】作为游戏世界当下人数最多的组织,占据着游戏世界绝大多数成员。

成员们在撞见这一幕时,皆是唏嘘和痛苦不已。

“怎么办啊,先前会长就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副会长又——”

“季晕会长刚才真的留下线索了吗?!”

“季晕会长要回来了!!”

“开启紧急行动吧,用那张【传送卡】。”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其中一个红发女人道。

【SSR-传送卡】

是【季风】遇到最紧急情况时,会使用的卡片,【传送卡】可以无视副本、地形任意传送。

只是这张卡片只能使用两次,第一次是季晕消声匿迹时,风岚曾用【传送卡】带人前去季晕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找寻。

而这一次,是季会长出现,风副会长出事。

【季风】全员赶去现场。

【传送卡】划过一道亮光后,诺大的游戏大厅里空落了下来。

穿梭隧道里,交错着各种声音,

“副会长别出事啊好担心。”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呜呜呜呜呜,我们去接季晕会长回家——”

***

“你、你怎么了?!”囡囡赶紧上前扶住风岚,她还没有来得及对村民们做什么,却见风岚先倒了下去,“刚才的反伤也没有多少。爷爷,是你装的是不是?!你在搞什么啊!”

风岚不语,慈爱地抚了抚风囡囡的发。

囡囡却刻意躲了下。

她很讨厌爷爷这样,一份爱是可以分给很多人的爱。明明爷爷心里还装着其他村民们,她和那些村民又又什么区别呢。

不想再和别人分享爷爷了!

让爷爷去死吧。

只要爷爷死了,爷爷就不会再对其他人好了!

想到这里,囡囡笑着,理所当然地道:“这样也挺好的,爷爷你死掉了就不会再分出心关心其他人了。到时候,爷爷只会是我一个人的爷爷。”

她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圆溜溜的玻璃弹珠一般。

直勾勾盯着人时,眼底有股偏执的劲。

风岚略带皱纹的手轻抚囡囡的黑发,慈祥笑着:“爷爷,一直都最疼囡囡的。”

“骗子!”囡囡听不得这样的话,情绪激动起来,“爷爷放弃我了!爷爷不爱囡囡。爷爷明明最后还是要囡囡去献祭了。为了村里的收成,为了村民们,爷爷就放弃了囡囡!”

“咳……咳咳……”风岚停顿了几秒,压制不住呛咳着,咳出更多的血。

“爷爷!爷爷!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囡囡像是被重锤击中,着急地帮风岚擦着血,却骇然发现怎么擦也不完。

谢禾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忽地想起一点,眼底看不出情绪:“风会长,你满积分了。”

囡囡手指一顿。

随苑和夏辜皆是怔住。

在谢禾的点醒下,他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进入游戏后,玩家获得6666积分时可以许下一个心愿。

风岚选择用自己的寿命,和游戏做了交换。用自己的死,换囡囡不再对村民们动手。

他原本可以不必献出自己的生命,但他了解自己的孙女。囡囡甚至会因为嫉妒他对村民的好,而屠村。他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囡囡也并不相信他对孙女的爱。

所以,风岚只能用这个办法。挽救自己的孙女,也告诉她,自己是爱她的。

“虚伪!”囡囡打断他,“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爷爷。我讨厌爷爷,讨厌那个对每个村民都笑脸相迎的爷爷。”

风岚微顿了一下,似乎是被伤到了。但他仍是笑着道:“囡囡以后要活得轻松点,爷爷会一直爱囡囡……咳咳……”

他试图抚摸囡囡的头发,但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颤抖的手指还未碰及囡囡便垂了下来,

“当——”手心紧攥的东西坠地。

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

囡囡抿了抿唇,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她抬起眼注视着地面掉落的东西——

那是一只保护完好的同心锁。

不过短短几秒,囡囡眼泪像是雨珠般扑哧哧滚落。她痛苦叫道:“我不要你换!爷爷——!!”

往事的一幕幕回马灯般在脑中浮现。

她好像忘记很多事了。

爷爷有子女,可是爸爸妈妈对囡囡很凶很严。每当受委屈时,囡囡喜欢紧紧攥着自己的同心锁,感觉全世界都要抛弃她了。

可这时候爷爷就会站出来护着她,笑容盈盈地和爸爸妈妈说:“孩子还小,你们别吓着她。”

爷爷的后背像是坚实的大山,将她完全护在身后。像是担心她害怕,手还会背在身后揉着着囡囡的头发安抚她。

能感受出手心温热的茧,像是融化冬雪的暖阳。

爷爷不会问事情的起因经过,他只会偏心囡囡。

有时候囡囡受了委屈缩在被窝里,风岚就会轻轻拍拍她的被子。坐在床边变戏法似的变出热气腾腾的烤红薯:“给某个小花猫的。”

囡囡见到爷爷带的红薯,才会从被窝钻出来。

剥着红薯皮,烫得斯哈斯哈地吃着,然后舔着嘴角的红薯望着爷爷傻笑。

午后的阳光好像永远停留在那些年了,好想把钟表拨回去。如果回去了,无论做错了什么都会获得爷爷原谅的吧。

她突然想起来,爷爷好像没有因为她是山神而责怪她。

因为那是爷爷,比起是非对错,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乖孙女。

这是爷爷的宠溺。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护着她了。

她没有避风港了。

“他没做错什么。”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心里有村民,也有你。如果你觉得那不够,他也可以牺牲自己来让你感觉被爱。”

风囡囡泪眼朦胧抬起头时。

便看见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她听季晕说过,她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死了,现在只是在一个叫做【抽卡游戏世界】里充当NPC而已。现在来的这些人无疑便是玩家们了。

可她顾不上这些人,囡囡抱着爷爷失心疯般哭喊不止。

谢禾抬起眼,漆黑的眼底浮现意味不明的笑。是【季风】的人,来者浩浩荡荡至少近百人。

他们或许是因风岚而来,但仍有一件重要的事——

谢禾捏住【纸钱卡】,轻言:“小钱,变出一叠纸钱。这次想要长方形的纸钱。”

话音落下时。

他的手里多了一叠薄薄的、画好的,纸钱。

谢禾将纸钱折叠好,装入口袋。

不出意外地,在处理风岚事件的空余。

人群中也派出来一个代表,那是个衣着讲究的女性,留着黑长直发型。她先是看了囡囡一眼,不由皱了皱眉。紧接着移开实现望向谢禾,举手投足间都很礼貌,“谢禾先生,听说会长留了梦境球在这个副本里我们便赶过来了。可以将它交给我们【季风】保管吗?”

谢禾轻挠了下眉骨,他倒是不介意将梦境球交出去。

“他个狗东西配拿吗!”然而【季风】里,却有个小胖子抢先一步撞了下谢禾,毫不客气地道,“让他滚啊!跟个非酋东西这么客气干嘛!这梦境球本来就是我们【季风】的!”

小胖子就是因为崇拜季晕才加入【季风】的,这几年为协会做了不少事,颇有几分分量。

众目睽睽下,小胖子径自抢过谢禾手中的梦境球,捏碎。

然后整个人原地被定住般闭上眼睛。

他进入,季晕的梦境里了。

在场的人皆是怔住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小胖子居然这么冲动。

谢禾没什么表情地望着他笑。

手中却已悄然捏紧衣兜里的【纸钱】。【季风】来这么多人,迟早会出事,他算到会很多人看他不顺,就先拿这个小胖子开刀好了。

小胖子紧紧闭着眼,眉头也皱了起来,身侧肉乎乎的小拳头也攥起。像是浑身都在用力,铆足了劲儿专注看着梦境球里的画面。

而他身边的玩家也紧张地盯着他,像是一群围着他的小鸡崽子们似的。

季晕会长终于要有线索了吗?!

周围极其安静,仿佛连呼吸声都静止了。

视线之中的小胖子额头,已经盈满热汗。

良久之后,小胖子浑身一抖,赫然睁开眼来,眼底是跳动的火光。

“怎么样怎么样?!”

“你看到什么了!”

“有没有看到会长!”

周围人群纷纷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问着。

谢禾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他挺好奇季晕的下落,毕竟一直以来他都将季晕当作自己最大的敌人。

活着很无趣,谢禾连自己的死法都想过10000种了。他只想战胜季晕后自殁,那样才刺激好玩。

小胖子伸出胖手时,手指也在抖个不止,像是难掩激动之情。

他的手指,指向夏辜的方向。

夏辜磕磕巴巴:“你这是什么意思。怎、怎么可能是我啊……”

“不是。”小胖子一把扒开夏辜,着急地指向他的背后。

谢禾心里咯噔了一声。

在夏辜身后,是一个身着暗红喜服的、清冷的男人。玉琢般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烟灰色的眼镜,单眼皮,眼尾略狭长,看向人时透着种睥睨霜雪的冷感。

是随苑。

谢禾挑起眉看向随苑。

与此同时,立马有人打断:“不可能!他是NPC,断没有可能还能做我们会长啊。NPC是游戏方的人,而我们会长是玩家啊。”

随苑陷入沉默。

小胖子性格急躁,脸也涨得通红,确定以及肯定道:“你们这群傻批!会长梦境里都是他。一开始在过道抽烟,后面在整理公文,这能说明什么?!这是会长的梦境啊,主角当然就是会长!……会长会长,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是坚定不移相信您的!您这一看气质就与众不同!”

几秒之后,随苑平平淡淡道:“那次是我被贬为玩家。就像现在一样。”

众人:“……”

他现在好像确实也是玩家,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会长一直不曾以真面目示人,唯一见过会长的风岚也去世了。

谢禾挑起眉看向随苑。随苑不像是会主动承认自己身份的人,他性格冷淡内敛,就算是也会装作不是,这样有些反常了。

随苑刚才,明显停顿了几秒。他是在做什么?!

“你们这些傻逼,还不信。”小胖子干脆将梦境球,在众人面前展开。

季晕梦境展开时。

里面播放出不同状态下的随苑。

或在镜子前整理袖口,或坐于案前理着资料……

“会长!”方才那女子率先向随苑行了礼。

有梦境球为证,随苑就是季晕!

“会长呜呜呜呜呜!”“会长您终于回来了吗!”众人纷纷向随苑行礼,以迎接季晕会长归位。

然而随苑下一秒说的话,让谢禾愈发震惊。他静静站在那里,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不想和你比试,谢禾,我认输。”

我不想和你比试,谢禾,我认输。

“会长……”

“会长……”

像是在一个真空的世界里,感受不到外界的声音。

自己一直以来树立的仇敌季晕,竟放弃比试认输。

谢禾轻轻笑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小胖子还在叫嚣不止:“会长,为什么要放过他啊!他之前那般想要弄死你,还给你下过毒药……这种人,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小胖子的眼神变得癫狂,他抢过夏辜的手枪,就要解决谢禾。

杀了谢禾,他就是保护季晕最大的功臣,一定能在季晕面前占最大的风头!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枪,他的整张脸已经被揍偏过去。

谢禾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雨水还在不绝下着。

小胖子手中的枪支掉落在地。

“嘭——!!”地一声,击空了。

谢禾抓起衣兜里的【纸钱】。糊在小胖子的脸上。

【纸钱】浸入雨水,像是浇水牢牢糊在了小胖子的脸上。他的腿脚还在雨中痛苦踢踹着,痛叫着挣扎不止。

他一向年轻自负,从来没人敢让他当中出丑。他顿悟自己踢到硬石子了,这一刻,煎熬和悔恨悉数涌上心头。

“好像轮不到你来讨论我和他的事吧——”

周围人还想拉下谢禾,但少年力气大得惊人,手段狠戾,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直露锋芒。连拉架的人也不敢惹他。

偏偏谢禾面上云淡风轻,盈着笑意语气平静:“嗯?”

众人倒吸凉气。

几个人上前想要拉住谢禾但已然来不及。混入雨水的【纸钱】完全糊住小胖子的口鼻。

然而氧气却再也无法涌入鼻息。

很快人便,窒息而死!

周围顿时死寂,不再有人敢异议。

他们没有及时采取措施,是完全没想到谢禾会直接……杀人。

他们以为人皆是懦弱,却低估了这人的坏种程度。

昏沉的天幕下,雨水像是细针般细细密密落下。

谢禾浑身湿透,垂落的黑发坠着湿漉漉的雨珠。眼底淬着笑,却因为天色渐暗显得愈发浓稠似墨,透着股凶狠劲。

他已经明白了。

——季晕不是随苑。

小胖子看到的季晕梦境球里是随苑确实没问题——梦境球里都是随苑,只不过,那是各个画面里的随苑。

在整理资料的随苑,在过道里抽烟的随苑,在热牛奶的随苑……

这让小胖子误以为,季晕便是随苑。

但小胖子急于表现自己,看到画面便被冲昏了头脑。没有注意到这是画面的视角都很诡异……

这是偷窥的画面。

在梦境的后面。视角只会愈发刁钻隐秘。角度是门缝、床底、针眼监控摄像头里的画面。

甚至还有幽静的地下室,灯光昏黄,地面潮湿盈着黏腻的水液,而随苑手腕被手铐拷在浴缸旁……

如果是被监视者,只怕是会觉得毛骨悚然。

是季晕在阴暗的角落里,像只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偷窥和监视随苑。看着随苑一丝不苟的冷淡模样,季晕就愈发想找到机会,用铁链将随苑拖进地下室,拖得皮开肉绽也没关系,想听他哼哼呻吟,想拎着他的头发强吻他的嘴,咬得鲜血淋漓再吞咽血水。

而在白日里,季晕又会恢复成【季风】组织里笑容懒散恬静,云淡风轻的领袖。

是万人敬仰,容貌惊人的少年领袖。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脑中浮现出幻想中满手血腥的画面。鲜血喷溅的身体,和目击者惊吓时的尖叫……

回过神时,谢禾看见自己修长的手指间夹一片刀片。已经将自己的手腕割得血肉模糊。是梦境与现实重叠了。

季晕,是他自己。

可笑。

梦境球还在继续播放着梦境里的画面,越是往后,画面只怕愈是糜烂不堪。

谢禾捏住【纸钱卡】,头发凌乱微遮眉眼,像是将汹涌的内心压抑:“变出漫天纸钱,越多越好。”

天上落下无数的纸钱,很快就将梦境掩住。

“怎么突然这么多纸钱……”

“像是在下雪花一样也,还踏马挺神奇浪漫的。别人都是玫瑰花瓣,他飘纸钱。”

“是不是谢禾不给我们看会长,可怕的占有欲!”

***

随苑的耳根已经愈来愈红,像是高烧般滚烫。

他想起来了,自己曾是恶灵实验组的队长。

恶灵最初也不是恶灵,只是游戏里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玩家季晕。

季晕在各个方面都很优越,在游戏里也有无数的追捧者,只是他在蒸蒸日上时记起失忆前的种种。

他强烈地希望自己能迅速变得强大,以此报复曾经折磨过自己的父亲、家佣。所以,他采取了一个恶毒的办法——将自己炼成恶灵。

只有死状极其残忍的人,死后才会变成恶灵。

所以,14岁的季晕,用刀片凌迟了自己。

血水溅落的时候,他的眼底都是癫狂的笑意。

刚认识季晕时,他是玩家,随苑是悄悄暗恋季晕的NPC。

后来发现季晕将自己炼成恶灵,随苑加入恶灵组织,偷偷放走了恶灵。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好像已经很久了,在季晕远远不知道的时候,随苑便在悄悄关注着那个在人群中散发着光芒的少年。

只是后来因为放走恶灵,被游戏方惩罚,消抹了这些记忆。

“谢禾。”随苑颤抖地伸手抚了抚谢禾的眼尾,如果有办法能抚平他的痛就好了。

他的少年最初也是个一尘不染的、在人群里散发着光芒的少年。

第一世的时候,是14岁的谢禾和父亲做了交换:“我接受所有实验,但是别朝我妈妈动手。我这条命您想要就拿去,但是你做了不该做了,我会弄死你。”

他最初也有过善心,连家里的金鱼死掉也会偷偷哭好久。

然而,父亲没有信守承诺,还是逼死了谢禾的妈妈。

强烈的想要报复的欲望让谢禾进入游戏世界。只是他跳海后失忆,忘记了曾经的一切。

恢复记忆后便将自己炼成了恶灵。

雨水细细密密落下,漫天都是纸钱的碎片。

“原来我们都是堕入地狱的罪人……”谢禾修长的手指掠起随苑发后的盖头,而后,钻了进去。在红盖头之下,他一遍遍地亲吻着随苑。

原来,季晕是自己啊。

这一刻涌在心底的不知是释然还是什么。

他本来就是个觉得每天都很没意思的人,无亲无故无依,所以在报复父亲后玩了这么一出。一步步引导自己,在无聊的尽头处弄死自己。

可是,在尽头处,怎么还会有人在等他呢。

随苑会故意编出自己是季晕的话,一定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不想他死掉吧——怎么还会有人在乎他呢。

“无论你是谢禾,是季晕,是恶灵还是谁……以后我都会陪着你。”随苑回应着他,“你也,陪着我好不好?”

然而,他却感觉手心温热。

谢禾低黏好听的声音响在耳畔,像是一张锋利的网禁锢住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副本的校医务室见面时,你同我说的话吗?”

随苑浑身一怔。

思绪不由飘至那个小小的医务室里,那日的消毒药水味似乎还萦绕在鼻息间。

灯光昏暗时,随苑对谢禾说过【你的眼睛……挺漂亮的】。

很少会有这般纯黑的瞳仁,即便是迎着光线看,也是死气的黑色,麻木,仿佛对什么都不会提起兴趣的眼睛。

眼尾点缀的泪痣,为这双眼睛增添了几分厌世感。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次在手术台上见到恶灵时,就深深记住了它的双眼。

谢禾:“没打算玩很久。你既然喜欢这双眼睛,那就将它——”

似是预感到了什么,随苑浑身一僵。

“……”

雨水混着飘散的纸钱纷扬落下,

少年带着随苑的手指,抚向自己的眼眶。声线里浸着笑,却滲着股森寒感,

“挖下来,送给你。”

指节暴戾用力,血水顺着苍白的手指汩汩流下。

而在谢禾动手那一瞬间,随苑亲上去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