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已深,明日还有许多要事需处理。
秦随本来是要回寝殿休息,可走在路上想起秦国被坑杀的三万精兵,脚步一转,自己去了刑狱司水牢。
无数人都猜测天下闻名的刑狱司水牢到底被设在何处,才能让各国探子有去无回,传不出半点消息。
只有秦随和刑狱司的部分人知道,从先皇继位开始,这关押重要人物的牢狱就一直设在宫内,摆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确切的说,刑狱司水牢就是一座荒废的冷宫,当然,那只是表面上的。
为了不引人注意,让冷宫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真正地成为冷宫,秦随在很早之前就把周围的人都撤了下去。
再把跟着伺候的人都遣散,身姿颀长面如冠玉的帝王一袭黑金玄衣,慢慢地走进了黑暗中。
……
秦王宫的布局远比天算宗和沈惟舟去过的世家复杂,所以在摸黑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迷路了。
夜深风重,本来就不太清醒的沈惟舟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但好在基本的理智还尚存,每次夜巡都能有惊无险地避过去。
秦王宫的侍卫也不过如此。
这么想的下一秒,在转角处,沈惟舟低着头,直愣愣地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沈惟舟没看路,那人也不躲,两人径直相撞,撞得沈惟舟额头生疼,好似肿了一块。
那人怀里有股好闻的冷香,但比冷香更快冲入沈惟舟鼻腔内的,是对方身上铁锈一般的血腥气。
他刚刚杀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沈惟舟下意识地退半步拉开距离,然后又被对方揽上腰一把搂回去。
沈惟舟有些茫然地抬头:“?”
男人比沈惟舟稍高,因为被按在怀里,所以沈惟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隐约窥见棱角分明的下巴。有风吹动男人耳侧的碎发,恰好落到沈惟舟的脸上,让沈惟舟不适地蹙了下眉。
似乎是看他没什么反抗的意味,男人变本加厉,修长有力的手掌顺着往下牵起沈惟舟的手,然后强硬地与他十指相扣,将沈惟舟冰凉的手贴到了自己侧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惟舟好像听见对方满足的一声喟叹。
手背上接触的温度滚烫,沈惟舟抿唇,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状态也不太对劲。
他好像……是把他当冰块用了。
因为沈惟舟身份有问题,怕被细查,所以尽管感到十分不适,他也没有失态,而是努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冰凉的手已经被捂热,男人放弃的顺理成章,空下来的手仿佛调情般的,转而扼上沈惟舟的脖颈。
沈惟舟感受着后颈处的摩挲,喉结微动。
他感受到了面前男人的杀意。
“我好像没见过你。”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在强行忍耐着什么,但意外的很好听。
“你是哪个宫的?”
秦随感受着手下冰凉细腻的触感,不自觉地按了一下某个凸起,察觉到沈惟舟的轻颤之后,极差的心情骤然好转起来,不过手依旧没放开。
他还是想杀他。
“不说?是侍卫?太监?宫妃的仆从?情人?”
“身份低微不敢说?怕给带你进宫的人找麻烦?还是……”秦随低低笑了一声,“还是潜入秦王宫的刺客?”
手掌越收越紧,沈惟舟开始觉得呼吸困难,意识到再不开口他就真的要被面前这个疯子给弄死了,于是他扯扯男人的衣袖,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秦随不置可否,松开了手下的力道。
沈惟舟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体弱多病,舟车劳顿,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沈惟舟现在只想马上睡一觉,最好是不用醒的那种。
但是不行,以前的他是自己一个人,现在的他还有007,他答应过带007看风景,不能食言。
他得活着,他也得……重新练武功。
自武功被废后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受,沈惟舟直白地认识到自己在面前男人的手下毫无还手之力,他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而接下来他的回答更是至关重要,如果稍有不慎,那别说恢复武功了,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沈惟舟毫不怀疑面前的男人会杀了他。
想起今天听到的宫女之间的笑言,沈惟舟迟疑了一下:“我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
晋国太子姬衡玉、晋国三公主姬兰若于日前抵达望京,被邀请入住秦王宫,目的是与秦国帝君商谈马上要到来的三国盛会,传言还有些要合纵连横的意味在里面。
而燕国也派出其长公主燕无双、七皇子燕应霖来使秦国,但还在路上,不日即将抵达。
晋国太子带来的人……整个秦王宫见过的应该不多。
面前的人应该是个侍卫统领之类的人物,或者是传闻中秦帝手下暗阁的人,就算怀疑他在说谎,过了今晚也难以查证。
沈惟舟心下有了计较,理由编的愈发像模像样:“太子殿下舟车劳顿,到了秦地有些水土不服,半夜不适,我……臣奉太子之命去请太医,奈何因为不熟悉王宫地形而迷路,还望阁下海涵。”
“……”
秦随放下了落在沈惟舟脖子上的手。
看来信了。
沈惟舟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没等把告辞的话说出口,又倏地把心提起来。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听动静好像人还不少。
似乎是看出了沈惟舟的忌惮,秦随微一俯身,没有给沈惟舟拒绝的机会,将他打横抱起,推门进了旁边无人的偏殿。
宫人的俸禄不是白拿的,尽管无人居住,但殿内依旧不染纤尘,随时可以住人。
比如说现在。
没有点灯,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进殿内,映照在沈惟舟的身上。
带着病容的美人被迫靠在案几前,乌发如墨铺在身后,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瓷白的肌肤在月下像是在发光,唇瓣殷红如血,好看到像是话本里勾人魂魄的妖魅。
秦随正对着他,居高临下,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只能让人看见薄唇和下巴。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沈惟舟眼角处有颗小痣。乍一看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可越看越是觉得恰如其分,合该如此。
秦随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清醒的,但他还是忍不住,修长的手覆上美人眼角的小痣,不轻不重地揉搓着,把瓷白的肌肤弄得红了一片。
系统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
【宝,我们是绿色文学,你这么下去是要被锁的。】
像是为了佐证,系统“啪”一下开了弹幕。
[新人第一次来,不懂就问,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楼上,我是老人,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
[嘶哈嘶哈好涩好涩...娇妻文学做梦素材有。]
[舟舟我的舟舟,哪里来的狗男人不要碰我家舟舟啊!]
[他是狗狗吗?他会不会抱抱摸/摸/舔/舔?]
[好看,再看一眼。]
[果然不正经,对第一次见的男人就这样,也不反抗,不要脸*****]
[……]
系统“啪”又把弹幕关上了。
它觉得弹幕不太对劲。
“我明白。”
沈惟舟冷静地回复系统,半阖的凤眸里一片清明,手往身后摸索过去。
不是不反抗,敌我差距悬殊,所以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一击毙命的时机。
夜风顺着没关紧的门窗涌了进来,浅淡的松木沉香从身下人发梢挥洒到空气里,让秦随的理智短暂回归了些许,然后就又被手下冰凉细腻的触感吸引。
很舒服。
想要更多。
人在过于专注一件事的情况下就会忘记另一件事,更别说现在秦随脑子不太清醒。
好似就是一瞬间,原本一直被压制得无法反抗的美人忽然抬手,掌风凌厉地朝秦随而去。秦随一顿,下意识去握住那纤弱白皙的手腕,与此同时额角传来一阵剧痛,有温热自鬓发处流下。
重物坠地的声音极大,空气中血腥味弥漫。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秦随看见美人漠然地起身,把烛台随手扔在了地上。
美人说:“我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