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婚(全文完)

去往东夷国的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三十多天的路程。

顾亭安作为领头的人,每天都翻着白眼。

没有别的原因。

实在是因为这个行军速度着实是太慢了。

当然也不是因为他的将士们不靠谱。

是因为车上的两个人动不动就大秀恩爱,让他这位将军十分的不爽。

所以一路上各种找将士们的茬,次数多了,将士们就不敢大大咧咧的那般放肆,谨小慎微,自然就走得慢,生怕有一点错处被他揪住了,好好发一通火。

顾亭安自己也不理解。

分明是他的青梅竹马,结果他还没有骗到手,就已经被一个叫谢春山的家伙给骗走了。

这叫什么,这叫到手的鸭子飞了呀。

原本是萧怀舟没有答应东夷国的和亲,反而让萧长翊去了,这让顾亭安还以为萧怀舟是留着给自己的。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谢春山。

杀出来便杀出来了,看到一开始萧怀舟对谢春山的恨意,顾亭安觉得这个谢春山毫无威胁性。

可那日,欣赏完谢绿茶的表演之后,顾亭安只觉得自己和谢春山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

谢春山高冷起来,本就如那轮天上的明月,让人可远观不敢触碰。

可偏偏那个高冷的人竟然还学会了一些绿茶手段,这让人如何拒绝?

萧怀舟没两天就被这绿茶手段给俘获了。

他们俩总是背着自己商议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比如什么同心蛊啊,比如什么东夷国起兵啊。

这种无厘头的东西。

顾亭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可是当萧怀舟和谢春山在一块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选择去东夷国。

这有点不对劲儿。

明明萧怀舟的二哥已经和东夷国和亲了,风风光光嫁了过去,怎么萧怀舟还要选择去东夷国呢。

可惜顾亭安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他知道,即使自己问出来了,萧怀舟所说的话他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毕竟他们一路去东夷国的路上,萧怀舟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路过那个什么钱塘镇,竟然还哭着要下黄河去游泳。

这已经不只是纨绔世子的行径了,黄河水那么汹涌,整个行军队伍要是绕到钱塘镇的话会白费许多功夫。

简直就是在闹着玩。

顾亭安起初是不同意的,可架不住谢春山。

毕竟谢春山的剑不长眼,他完全躲不过。

于是浩浩荡荡的军队绕到钱塘镇去,不仅免费给钱塘镇的百姓当了苦力,修缮屋子,加固大坝,甚至还解决了好几个将士的终身大事。

这也便算了。

过了几日之后,萧怀舟竟然还问他想不想喝龙汤?

开什么玩笑,这世界上哪有龙?

直到一天夜黑风高,雷雨交加的晚上,萧怀舟敲开了他的屋子门,问他要不要一块去赏月。

顾亭安抬头看了一眼乌漆抹黑的天,想要拒绝。

却发现在萧怀舟背后的一大块空地上,似乎蛰伏着一条巨大的身影。

顾亭安刚准备说小心,然后就发现那条巨大的身影身上似乎是端坐着一个人。

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剑。

森冷的长剑在乌云下寒光凛凛,径直插在那东西的头骨之上。

夜悄无声息,顾亭安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把剑似乎不是插在别人的头骨上,是抵在他的脖子上。

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把长剑就是谢春山的本命剑。

此时寒光凛凛的本命剑,毫不客气地插入的头骨,不是别的东西。

正是传说中的龙……

龙……

顾亭安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词,尽管他已经身经百战,可毕竟面对的还是普通人,此时依旧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敢慢慢靠近。

萧怀舟在背后笑了两声:“怎么样是抽龙筋还是剥龙骨熬汤?”

“这玩意儿是神物吧?你们就这么把他抓了,难道不怕出什么问题?我听说这些东西可不兴抓,万一遭天谴?”

“我就是天谴。”

谢春山眉眼冰冷,从巨龙身上跳下来,白衣道袍翻飞却没有多看巨龙尸首一眼。

顾亭安瞪大了嘴巴,不敢说话。

萧怀舟还是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头巨龙作恶多端,要不是先把他给降服了,以后钱塘镇将会遭受巨大的洪水灾难,百姓死伤数百万,民不聊生。”

“所以不会有天谴,你是在为万民造福,我就在此替别人谢过顾将军了。”

于是这俩人就一路上杀巨龙,守护一方安宁,磨磨蹭蹭用了三月时光才到达东夷。

而此时距离故里祁和萧长翊成婚已有三月有余。

最后一段入城的路,顾亭安骑在马上有些打瞌睡。

耳边刮蹭到马车里面的几句零散对话。

“让萧长翊提前三个月去是否会有危险?要是二哥狠下心来欺骗他的话,我很怕他……”

他与谢春山商议重来一世,该如何对付二哥。

但是谢春山给出的意见是缓缓图之,而不是直接就杀了萧长翊。

萧怀舟起初不明白,后来经过谢春山的一番解释,才体会到良苦用心。

如果直接就杀了萧长翊,那么必然会牵累太子殿下。

?明贵妃会以太子殿下不敬兄长,罔顾人伦之类的罪名威胁太子。

就算是到时候已经没有能和太子夺位的人。

也会在太子登基路上形成一道强有力的绊脚石,史书会永远谴责太子。

不如就顺着萧长翊的计划,让他先去东夷。

“最重要的是,应该让萧长翊死在故里祁手中,才是最好的结局。”

谢春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怀舟才明白他的用意。

“可若是这样,故里祁岂不是会再受到一次伤害和背叛?萧长翊花言巧语习惯了,只要遇到故里祁,就一定会在欺骗他。”

谢春山轻轻泯了一口茶,绿叶飘香,满车皆是香味。

“到了东夷,你便知道了。”

果然是到了东夷,萧怀舟就看到了现在东夷的景象。

萧长翊和亲过来的那一日,不知是天公不作美还是水土不服,竟然生了一场很奇怪的怪病。

整日里不能言语,不能动作,就跟重病在床的人一样只能躺在那儿,靠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而贴身照顾萧长翊的,不是别人,正是故里祁。

可是又不是那个记忆中的故里祁。

故里祁端着汤药,殷勤坐在萧长翊的床边:“二公子,该喝药了。”

可很明显。

萧长翊对这碗汤药十分的抗拒,不停的用眼神予以拒绝。

可惜故里祁似乎是一点也领会不了他的意思,温柔靠近,甚至是强制的掰开萧长翊的嘴巴,一勺一勺将黑色的药汁倒入萧长翊的口中。

“他这是?”

“闲来无事,替东夷世子回忆了一下往昔。”

谢春山说的轻描淡写。

这倒是让萧怀舟震惊了。

从前的谢春山可不会插手这些事情,讲究万事都有因果,都有缘法,竟然不会轻易出手让故里祁想起前世的事情。

可若是故里祁真的想起了……

那萧长翊嫁过来可就好玩太多了。

没有想到谢春山竟然还有这种心思,他起初还以为谢春山真的不问世事,什么都不管呢。

哪知道当谢春山开始插手人世的时候,真真是各种手段都让人意想不到啊。

“一点儿也不乖,既然嫁来了我东夷国,那便生是我东夷的人,死是我东夷的鬼,你若是病死在我东夷了,也请你的娘家人做个见证,回头我便让人拿草席子一卷将你葬了。”

故里祁口中虽然语气温和,可是却字字句句十分狠毒。

像是对萧长翊带着满腔的恨意。

确实是这样,若是换做任何一个人,知道钱是自己死于这样一个欺骗自己感情的人渣手里。

这辈子也一定会幡然醒悟,狠狠的将人折磨一顿。

萧怀舟与谢春山对视一眼。

看来这位东夷国的小世子脾气也是十分的暴躁嘛。

在东夷国继续待了几天,萧长翊已经病入膏肓了,连抬起来想要指着萧怀舟痛骂的手指都在无助的颤抖着。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

故里祁亲手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了萧长翊的胸膛里,甚至还来回碾压了两下。

总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前世的伤痛也算是到此为止了。

萧长翊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经营的计谋,却在进入东夷国境的时候彻底被瓦解打碎。

他想要伤害故里祁,最后却死于故里祁的手中。

两世爱恨纠葛,终于由故里祁亲手解决了。

此后的几天都风平浪静,故里祁甚至连多看一眼萧长翊的尸首都没有兴趣,直接派人扛了他的尸首,丢到后山的乱葬岗去喂狼。

这是萧长翊应有的结局。

只是萧怀舟还是有个问题,一直都没有想通。

毕竟他知道他们背后最大的阻碍不是萧长翊,而是谢春山的师尊。

归云仙府的长屿老祖。

一个一心想要飞升的神经病老头子。

“我还有个问题,萧长翊明明是正正常常的从大雍朝和亲出去的,怎么到了东夷国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以他的性格,根本就不会任由故里祁宰割,更何况上一世……他背后有你的……”

萧怀舟欲言又止。

因为这个人关乎了谢春山的所有。

不仅仅是一手造成了如今的谢春山,甚至还对谢春山有养育之恩。

尽管他已经和谢春山将前世的误会全都解开,也明白谢春山当初任由他在山门口跪了一整夜,是因为被他的师父困住了。

可那时的谢春山,宁愿神魂离体去城门下相救,宁愿被护山大阵压的血肉模糊。

宁愿被他的师尊抽离仙骨,打碎灵府,斩断浑身经脉。

都不愿意伤害他的师尊。

这一次,谢春山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前,为了自己和师尊为敌吗?

萧怀舟心中不确定这样的答案,甚至在一路来东夷国的路上,他都不敢问出口。

有些东西你不问他,就永远不会撕开鲜血淋漓的真相来给他看。

萧怀舟语气越发微弱,逐渐沉默下来。

谢春山很明显的感知到身侧人情绪的不对。

一只温暖的手慢慢覆盖上萧怀舟有些冰凉的手背,然后紧紧裹住。

谢春山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抓着的那只手。

语气坚定。

“满身仙力,三百年修行,都已在我离开归云仙府那刻还给了他。”

“这一次不是他驱逐我离开归云仙府,而是我自愿将所有东西还给他,一身修为,皆没入他的灵府,算是偿还这三百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如玉石敲击的声音一字一句在萧怀舟耳边炸开。

“自我再站到你面前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归云仙府的谢春山,也不会是以后万人景仰的谢宗主。”

“我只是你的谢春山。”

“萧怀舟的谢道君。”

君为我道,至死不休。

这句话承诺一出,萧怀舟就知道这一世的谢春山,绝对不会再顾及他的师尊。

他成为了他一个人的谢春山。

会和他并肩作战,为他解决所有麻烦,成为他遮风挡雨的靠山。

自失去母后之后,这是萧怀舟第一次在外人的身上感觉到了无比的温暖。

“谢春山,你可记得你的生辰?”

“不记得。”

师尊从未告诉过他的生辰。

谢春山素来知道凡人之间都会过所谓的生辰礼,就是出生那一日收到旁人的祝贺与礼物。

可是他从小被师尊带上山的时候就被告诫过,他们修道之人,不要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亦不要被出生的日期所困住。

只是一堆无意义的数字罢了。

可是当谢春山去钱塘镇历练的那一年,他也曾经羡慕过那些孩童在生辰当日收到来自母亲的礼物,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拨浪鼓,也可能只是一把木头雕刻的小剑。

可那些东西,都是生母所赠。

那些孩童都是被人用心捧着,疼着爱着。

这些温暖谢春山从未感受过。

他不知自己来于何处,也不知自己该向何处。

从记事的那一刻起,他就似乎是为师尊而活的,无来路,无归途。

万事不由心。

直到他遇到了萧怀舟。

“那从我们相遇的那一日算起,那天便是你的生辰。”

萧怀舟忽的转过脸来,手中几根手指互相掰算了一下。

然后惊喜道:“巧了,明日就是你的生辰,到时候我给你过生辰礼。”

生辰……礼?

一向矜贵的谢道长有些微微发愣,他难道还有机会获得生辰礼吗?

可是他已经三百多岁……

来到东夷的第二日,萧怀舟便里里外外开始忙活起来。

谢春山连他的面都见不到,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些什么。

故里祁因为他们二人将自己前世的事情告知他,所以对于谢春山来说是十分感激的。

在东夷也十分优待他们。

离奇的是,故里祁那日也同萧怀舟一并消失不见了。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萧怀舟才神神秘秘的回来了。

甚至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意味。

谢春山正坐在草原上,今日山顶上的风很大,将绿色的草原吹出了一阵一阵草海浪,从高处望下去波涛汹涌,场景十分惬意。

萧怀舟悄悄的从背后靠近。

实际上谢春山早已发现他的动静,却还是佯装不知,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暴露了他这会儿的心情。

“谢道长,猜猜我是谁?”

谢春山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萧怀舟有些失望的意味,但又觉得像谢春山这样的人,明明发现自己了,却没有揭穿自己,已经算是在陪自己玩儿了。

顿时心情又好了不少。

“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我们相遇的日子,你往山下看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萧怀舟松开捂着谢春山眼睛的手。

山脚下随着故里祁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无数苍鹰飞上天空,伴随着苍鹰爪子下抓的油布被掀开,无数件奇奇怪怪的东西全都暴露在谢春山的面前。

细细数来,似乎有好几百样。

谢春山有些诧异,站在一旁没有动。

倒是萧怀舟拱了拱他:“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你的生辰礼。”

萧怀舟拉住谢春山的手,往山坡下走。

每走一步便路过一些小零细碎的东西。

萧怀舟弯腰从地上拾起第一个东西。

“这是红色的小里衣,我们凡人但凡是出生一个孩子,都会有孩子的母亲亲手绣一件贴身里衣,算作这个孩子进入尘世间所穿的第一件衣服。”

那件小里衣,几乎跟萧怀舟的手掌一般大。

小巧玲珑的很。

上面的刺绣歪七扭八,只简简单单绣了谢春山三个字。

“我不知你生母是谁,想必你也不知道,所以我便亲手为你绣了一下,可不许嫌弃我的绣工。”

萧怀舟继续拉着谢春山往下。

“这第二件礼物,应当是拨浪鼓,刚出生的孩子眼睛暂时还看不见,可是双耳却十分敏锐,他的父亲便会为他亲手雕刻一个拨浪鼓逗他玩儿。”

“第三件礼物为百衲被,是孩子的祖辈亲手问每一个邻居取了一片布料,然后结成了一条简单的小被子,寓意着一百家的祝福合在这一床小被子上。”

“第四件礼物……此时你已会摸爬滚打,越发调皮,你的父亲会为你雕刻一个小木马,让你在上面嬉笑。”

“第五件礼物……”

“第六件礼物……”

“第七件礼物……”

“第十八件礼物,这一年你应该已经成年,是一夜看遍长安花的年纪,春风白马少年郎,最美最好的年华,当配上一匹草原上最野的骏马,肆意张狂……”

一直到第三百件礼物。

谢春山一路一言不发,跟随着萧怀舟一路下山的脚步,将每一件礼物都看在眼中。

这些小东西虽然并不贵重,可都是谢春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一针一线,一草一木。

都是他在皑皑白雪的归云仙府最羡慕的东西。

他们有着各自色彩纷呈的模样,不像是终年落雪的归云仙府,只有一眼望去的白。

没有丝毫感情的白。

原来人世间竟可以缤纷成这样,五颜六色的光华,五颜六色的礼物。

还有眼前,用一天时间准备了三百多件礼物的少年。

萧怀舟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谢春山气氛不太对。

又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些礼物触动了谢春山的心。

于是找了个话题,想要让背后的人不要那么忧伤。

“我昨天一天准备了这么多礼物,可算是把我累坏了,之前你缺失的这三百件礼物,我可都算是帮你给补上了。现在是最后一份礼物,是今年你的生辰,我送你的礼物。”

萧怀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黑漆漆的,上面写满了复杂的文字,并不像是大雍朝的文字。

“眼熟吗?”

萧怀舟探头问,语气亲昵。

谢春山皱了皱眉头,似乎分辨出这个小盒子是巫族的东西。

巫族就是守护东夷族的那个种族,有一些神秘莫测的蛊虫在里面。

萧怀舟当着谢春山的面打开盒子。

果不其然,漆黑的小盒子中整整齐齐的躺着两条造型奇特的蛊虫。

其中一条蛊虫身体颇肥,似乎是母蛊。

“此乃同心蛊,是东夷族巫族的特产,吞服此蛊的人,从服下那一日开始永结同心,生死不可将其分离。”

“谢春山,这是我送你的第三百份礼物,自此之后我们同心同德,永不分离。”

没等谢春山反应过来,萧怀舟便准备将子蛊吞食。

这对子母蛊有个奇特的地方就是。

母蛊所受到的任何伤害子蛊都会与母蛊共同分担。

可若是子蛊受到了伤害,比如子蛊率先消亡,对母蛊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只是他们一起吞服之后,便会同心同德,知道彼此内心的想法,感受到彼此内心的所有情绪变化。

包括痛感共享。

谢春山伸出一只手,制止了萧怀舟吞噬子蛊的行为。

萧怀舟有些茫然抬头。

他其实是更喜欢谢春山一点的,所以他才会选择吞食子蛊,而不是母蛊。

谢春山毕竟是修仙之人,即使和归云仙府划清界限,可数百年漫长的寿命,依旧与他这个凡人不一样。

他吞食子蛊,就算他先谢春山而死,谢春山也可以完整的活到孤独终老的那日。

可很显然,谢春山不愿意。

“虽然你长我三百岁,可在这人间我还是比你熟悉的,挑蛊虫这件事你可不许忤逆我。”

萧怀舟的手用了用力,却还是没有从谢春山手中挣脱开。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谢春山是怎么动的,一下子躺在黑色盒子中那条自古就落到了谢春山的手中。

萧怀舟周身无法动弹,似乎是谢春山对自己施了什么法术?

然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春山,将那条子蛊放入舌尖。

黑色的蛊虫几乎是入口即化,让你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感就已经化作一团灰色的光芒,消失在谢春山唇齿间。

萧怀舟有些着急了:“你吞噬子蛊做什么?你可知凡人寿数有限,我虽然重生一世,可依旧身体羸弱,或许根本活不到而立之年,可你还有数百年的漫长寿命,为何要陪着我葬送在这人间?”

分明。

分明谢春山,至少还能活个数百年。

而他,他能不能活到四十岁都不知道。

如今谢春山吞食了子蛊。

岂不是他在四十岁的时候若是死去了,谢春山也便会同自己一同而去吗?

真是个傻子。

“快吐出来!”萧怀舟恼羞成怒。

谢春山却不为所动,而是捏着盒子中间的母蛊,毫不犹豫地塞入了萧怀舟口中。

萧怀舟来不及挣扎,径直将母蛊吞了进去。

子母蛊皆已入身体,便意味着同心蛊生效了。

谢春山一言不发解开了萧怀舟身上的束缚。

萧怀舟此刻已经可以听到谢春山的声音。

确切的说。

是心音。

“若人间无你,百岁千岁,又有何意义?”

萧怀舟:“……”

很感动。

但请问子母蛊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听到心音的功能?

那岂不是他脑海里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谢春山全部都知道了。

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啊,为什么故里祁从来都没有开口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他想起自己在要子母蛊的时候,故里祁眼中闪过的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这会儿他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怪不得当时故里祁笑的那般奸诈,原来是因为从此之后他就和谢春山心意相通了。

心意相通。

痛感相通。

岂不是……岂不是在那件事上!

他若是嘴上说着不要,结果谢春山直接就可以通过他的心音判断他的感受。

真真是丢死人了。

萧怀舟想到这里一抬头。

忽地看见谢春山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

啊这……

刚才想的全都被谢春山听见了???

只见风光霁月的谢道君,不知为何悄悄红了耳根,却依旧还是板正了,自己身姿咳嗽一声。

用最温柔的话,说出了最令人害羞的东西。

“若你想要,今晚便可以。”

今晚个锤子啊。

萧怀舟内心咆哮。

可是目光却忍不住在谢春山身上留恋。

初见确实是见色起意,毕竟像这样单纯的风光霁月的道长,谁能够抵御呢?

可深入了解之后,他便更喜欢谢春山了。

喜欢谢春山的坦坦荡荡,毫无心机。

喜欢谢春山的手段公平,无害人之心。

也不知这样的谢道长,在那个什么的时候,会不会也表现的如同表面一样禁欲面无表情。

亦或者是另一副模样。

萧怀舟只觉得脸上的火烧云越窜越红,又想起自己这些脑海里的东西全都会被谢春山听见。

只觉得脑子里越来越乱,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将故里祁狠狠的揍一顿才能解气。

这。

这想想也太让人不可抑制了。

痛感共享,是否意味着快感也共享?

萧怀舟:“……”

要不然还是把他杀了吧。

夕阳余晖渐渐落下,三百多份礼物被陈列在山头。

白衣道长轻轻揽着萧怀舟的肩膀,将人揽入怀中。

语气却温柔的很。

“别急,我还会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再等等……”

萧怀舟只觉面红耳赤,他哪里看起来像是这么着急的模样?

等等。

刚才谢春山说什么?

要给他一场盛大的婚仪?

随着夜幕渐渐落下,草原之上,四处都点燃了篝火。

只是今夜的篝火似乎比平日里多了许多许多,慢慢的都围绕在他们二人的身侧,篝火旁边还搭了无数个红色的小帐篷。

看起来十分喜庆。

谢春山只轻轻的在他眉间一点,萧怀舟身上原本的青色衣袍就变做了火红色的嫁衣。

与此同时,原本白衣飘飘的谢春山,这会儿也穿上了婚服。

比平日里清冷脱俗的模样,多了几分动人心魄的妖冶美丽。

“你在准备礼物的同时,我亦为你准备了一场迟来的婚仪。虽然没有大雍朝那样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但我知道你此生最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白马春风少年郎,正是最风流的模样,只一眼便镌刻在心头。”

谢春山今日的话格外的多。

月色之下,他身侧穿着火红色嫁衣的萧怀舟,也格外动人。

“那一刻我便想,若有一日我能娶你归家,便是我心之所往。”

“萧怀舟,你可愿嫁我?”

“自今日起,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萧怀舟愣了一愣。

立刻伸了个手指打住。

“等一等,你这句话是从哪个话本子里学来的,这种不靠谱的画本子还是不要再学了,哪有同自家夫人说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当时在桃园结义吗?”

“桃园结义?”谢春山有些茫然。

他初入人世间,虽然学东西学的很快,可依旧没有能够很好将凡尘俗事里的所有话语全都掌握。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似乎是昨日故里祁教他的话。

萧怀舟听闻之后,只剩下了扶额叹息。

“我就知道是这个不靠谱的教你,你可不要听他的,想要我嫁你的话,可不能这般说。”

萧怀舟拉过谢春山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跟着我说。”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摘自网络,非原创)

“这才是该说的。”萧怀舟莞尔一笑。

然后不等谢春山开口,便仰头与谢春山对视。

“谢春山,我愿意。”

群山之巅,星月见证之下。

他愿意与谢春山永结同心,共同面对接下来所有的风雨。

不离不弃,相守一生。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故里祁在旁边适时的撺掇着孩子们围着篝火起哄。

虽然说没有在大雍地界,可一切的形式还是谢春山努力找故里祁,按照大雍朝所有的习俗一起来操办的。

包括孩子们嘴中的喊话,还有准备的洞房花烛。

两根从晚上会一直燃烧到天明的龙凤蜡烛在帐篷里面熠熠生辉。

萧怀舟头上盖着谢春山亲手为他准备的盖头,手里握着红绸缎,随着谢春山的步伐,一步一步步入他们的喜帐中。

红烛跳动,春宵帐暖。

满床踏的红枣,核桃,桂圆散落一地,有些硌脚。

谢春山挑开萧怀舟头上的盖头,露出一张少年容颜来。

萧怀舟心脏突突跳,仿佛知道下一刻要发生些什么。

然后便听见谢春山摄取到他的心音:

“现在说不要,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鞠躬。

感谢大家,谢春山和萧怀舟的故事结束啦。

感谢可以看到这里的小宝贝!爱你们,让我们下一本见!

下一本就是【臣夺君妻】狗血文啦,可以看看预收第一本:【悔婚后竹马他杀回来了。】

全文存稿后开。

一本【臣夺君妻】的狗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