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承渡舟和段星野是第一组嘉宾,采访占据了预告片最开始的五分钟。
到了第四分钟的时候,视频中只剩承渡舟一人。
屏幕左下角浮现文字:【还记得对他的心动瞬间吗?】
画面切近景。
承渡舟低头,好似下意识逃避镜头后的眼睛,修长干净的手指交叉,虚虚地垂下。
全场出现一段恰到好处的留白,令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承渡舟维持姿势不变,平铺直叙地开口:
“是十六岁那年的校庆晚会,我在台下,看他在台上小提琴独奏,曲目是only my railgun……就是某科学的超电磁炮……没有感情,纯粹是炫技之作,他在音乐上一向有天分,那天又给他装到了,拉琴的时候很燃很帅,整个礼堂都因为他的演奏而沸腾,但我看着他时,声音突然像潮水一样退去。”
“我想到过去发生的很多事。他从小就是那种明亮又好看的小孩,初中时开始身体抽条,婴儿肥消失,女生下课成群结队来班级后门看他。高中时眉眼骨长开,漂亮得不可收拾,有男同学在校门口堵他表白。最后记忆落回校庆开始前的后台,他揪着后衣领问我,承渡舟,你看这衣服标签是不是会咬人,然后他低下头靠近,我闻到他发丝间浅浅的白桃香,想起那个场景的瞬间……”
承渡舟抬起头,道:“那一瞬间我感觉心脏柔软,却又热血澎湃。”
段星野五指倏地抓紧,左胸口的睡衣布料褶皱成一团。
弹幕已经刷得密密麻麻。
“呜呜呜呜呜呜!杀我别用少年刀!!!”
“我一个爆哭!隔了这么多年,他连喜欢的人发丝间的白桃香都记得!”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旅夜书怀一次比一次有惊喜,绝对是宝藏cp。”
“永远爱竹马成双!旅夜书怀YYDS!”
“完了,代入承总了,有段星野这样的高质量竹马,很难不沦陷。”
“想跟高中时期的段星野当同学,感觉是即便远远看上一眼,也能惊艳岁月的类型。”
“难怪当时承渡舟顶着人气下滑的风险也要结婚,那可是他放在心上七年的人啊。”
“想起我无疾而终的初恋了,唉,但是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从一而终修成正果的爱情,好像连自己的那份遗憾也抹平了,真美好。”
这段采访的热度之所以高,是因为在最后一分钟里传递出的暗恋心情真诚细腻,成功俘获了观众们的心,顺带勾起了一波回忆杀。
大家再返回去看视频的前四分钟,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承渡舟:难搞。像追着人咬的兔子。
——段星野:……
一刷:“段星野现场甩脸,让承渡舟下不了台合适吗balabalabala……”
二刷:“哈哈哈哈哈哈!段老师不爱听就甩脸,都不用在意承总的心情,一看就是承总平时没少宠!”
——承渡舟:希望他能温柔点。
——段星野:希望他能知好歹。
——承渡舟:……
一刷:“承渡舟都尴尬到无话可说了,对于这组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balabalabala……”
二刷:“啊啊啊啊啊啊承总默认了,完全就是被吃死了吧!理想型是温柔的,却被不温柔的段老师拿下!这就是爱啊,俩人锁死!”
“……”
人设立稳后,正主都不需要营业,大家会自动自发地磕起来。
段星野失神良久,摘下耳机,扭头看承渡舟。
承渡舟正靠坐在床头翻剧本,察觉到动静,偏头对上视线。
段星野没说话。
承渡舟领悟,朝下掠了眼两人间宽阔到能再加塞一个人的距离。
——他很自重。
段星野道:“我刚看了你的单采,十六岁校庆晚会那段。”
承渡舟眼一眨,看不出情绪,声音却稍显冷淡:“嗯?”
“公司一个团队的编剧都抵不过你临场发挥。”段星野又转回去躺好,道,“承渡舟,你有点东西。”
“……”承渡舟舌尖顶了下口腔内侧,“哗啦”翻过一页剧本,动静有些大。
段星野没留意,重新塞上耳机,把视频拖拽到第四分钟,看完一遍,又拖回去,如此反复三次后,才终于退出。
段星野对高中时的校庆晚会有印象,承渡舟坐在第二还是第三排的位置,他投去过几次视线,每次承渡舟都在低头玩手机。
全校都能被他装到,只有承渡舟不能。
不过都是从前的事了。
承渡舟在采访中拿校庆会说事,嫁接得可谓巧妙,年少暗恋才是最契合他们竹马身份的故事线,再配合上承渡舟不见表演痕迹的独白,谁看了不心动?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影帝,也难怪承渡舟一口判定之前的剧本不靠谱。
太强了。
段星野埋下脸,拿被子蹭了蹭鼻尖。
所以承渡舟接受采访过程中不是故意拆台,也没有不配合,只是节目组的问题出其不意,让他找不到机会立人设,直到最后,承渡舟还是凭借超凡的专业能力将尴尬局面挽救了回来。
倒是他一时用气,不让人回家。
……真没良心。
段星野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关了自己这边的壁灯,掩了掩被角,回头道:“承渡舟,睡觉了。”
“好。”承渡舟打开台灯,把壁灯关上。这样光源不会影响到段星野。
段星野却是不满,唇角抿出浅浅一线,在被子底下轻踹承渡舟,说话时有些软糯鼻音:“关灯,睡觉!听不懂人话?”
他收回脚时,不知有意无意,勾起的足尖隔着裤子蹭过男人的小腿。
承渡舟手腕微顿一下,看向一旁。
就见段星野只露出个脑袋,肤色雪白,眼尾还红着,只是不同先前的怒意,那抹红此刻显得湿润,又因为他扭着头看人,眼梢微微上挑,视线就化成了羽毛,飘落在人心里,带过瘙痒感。
“接下来一个月麻烦你自重!”的嘹亮回声还在脑海里盘旋。
承渡舟深吸一口气,阖上剧本,随手搁置到床头柜上。
“啪”一声,剧本又顺着床头柜边缘掉到地板上。
承渡舟已经关了灯,钻进被窝,开始没羞没臊的下半场。
***
《一路相伴》的预告片发布过后,承渡舟和段星野成为当期最火爆的看点,收获了碾压其他嘉宾的支持率,轻松拿下第一期的商务口播。
小戴眼睁睁看着超话以每天上万的速度涨粉,入坑的人多了,吸引来的文圈画圈太太就多,产的粮越多,又吸引更多人入坑,如此良性循环之下,从前冷到北极圈的cp已经爬上超话榜,虽然还只是尾巴,但讨论热度节节攀升。
经过预告片中承渡舟对年少时期的一番回忆,段星野也在观众心中转型成了白月光。
夫夫俩的恋综首秀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眼见第一期录制要开始了,小戴想趁热打铁,给旅夜书怀建超话粉丝群。
“这样有助于cp粉凝聚力。”小戴说,“一路相伴是直播形式,给每组嘉宾设了单独的直播间,粉丝量的多少直接决定第一期的推荐位。”
直播间热度越高,在官网首页的位置自然也越好。
段星野想了想,拒绝了。
再三个月就离婚了,剩下一堆粉丝群,处理起来又是多一件事。
况且段星野上恋综不是为了出圈,就是挽救一下他两年婚姻生活的风评,顺便打脸那些嘲笑他是“弃夫”的网友,粉丝量多少他不在意。
第一期开播的前一天,小戴去段星野的办公室。
室内空调打得巨热,小戴进去就扯毛衣领。
段星野却好似感觉不到温度,肤色冰清玉洁。
他此时正在看电脑上的视频,音响里传出典型锐评up主的声音。
“……同为夫夫组合的黄粱和陶子逸,cp粉是旅夜书怀的好几倍,最后旅夜书怀的票数却多出整整二十万,不是刷票都说不过去。”
“再聊聊制作组是否安排剧本这事,以我多年看恋综的经验,肯定是安排了。预告片前半段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夫夫二人不负众望果然很尬,但在最后,反转来了,制作组给承渡舟来了个其他嘉宾都没有的单采,让他诉说七年暗恋一往情深,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塑料夫夫是有感情的,欲扬先抑属实被你们玩明白了,更搞笑的是,预告片开始前,制作组还特意发微博安利一波cp,捧得还不够明显吗?”
“现在旅夜书怀出圈了,一路相伴创下收视率新高,双方都成最大赢家,可怜的只有陪跑的其他组嘉宾。但是接下来的节目全程直播,我就想看看承、段两位老师在没有剪辑、没有制作组引导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发挥出预告片里的水平~毕竟互联网有记忆,婚后两年堪称丧偶式营业,上节目就突然恩爱,想不明白只好期待后续呢。”
小戴无语,一个五分钟的预告片都能解读出阴谋论。
“段老师,别理这些,这个up主不知是纯粹蹭流量还是收人钱了,他大概自己都知道在胡扯。”
段星野会翻到这条视频,是因为陶子逸点赞了,然后一秒取消,笑称手滑。
段星野顺便点击视频,看到破万的弹幕数,才知道原来那么多人等着他和承渡舟在第一期节目中翻车。
他关掉页面,问小戴:“有事?”
“哦,这个。”小戴递上一个折叠式手持卡,道,“第一期旅行前夜的台本,余姐让你提前看一下,有个心理准备。”
段星野窝在旋转椅里转了转:“流程复杂吗?”
“不复杂,就是……”小戴突然变得期期艾艾,道,“有的流程……怕你接受不了。”
段星野手上的卡片翻了一半,没完全打开,停下,懒懒地撩起眼皮,看小戴:“你在质疑我的专业度?”
之前段星野还有偶像包袱,但是在看到承渡舟为了营业,能自毁高冷男神形象,闭眼吹自己的情史时,他态度起了变化。
自己跟承渡舟本质上是合作关系,如果一方认真对待恋综,另一方便不能摆烂。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工作罢了,就算制作组要求他和承渡舟搞付费内容,他都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完成。
再说了,他不仅要完成,还要完成得漂亮,叫那些坐等他翻车的人好看。
“在综艺里大可不必矫情。”段星野低眼打开卡片,淡声道,“我虽然是个歌手,演技不如承渡舟,但我对工作的敬业程度不输任何人。”
小戴挠头,还想解释:“不是,你看看,万一做不到……”
“别说了,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难字,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小戴闭嘴,放下心来。
段星野看到台本,字句散漫地读出声:“跟观众互动……”
后面还有附注说明,然而这项流程没难度,他直接翻到下一页。
“完成神秘任务……什么神秘任务?”
后面没有明说。
再次翻页。
“旅行前的宣誓,对承渡舟说我爱你……”段星野“啪”一声阖上台本,果断摔回桌上,“不可能,我做不到。”
小戴:“……”
作者有话说:
段老师:我的字典里没有难字。
(因为你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