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温凉难得临时起意打算出城,在官道中便遇到此事。

康熙帝明里暗里给温凉赏赐了不少庄子, 除了西山外, 有几个就在出城不远。温凉并不喜欢泡温泉, 在二者中自然选择了比较新奇的另一处。

胤禛知道温凉本打算离京,是因着康熙帝突如其来的举动才一直在京城停留至今,对温凉打算出城休闲的举动只觉得能让温凉散心,按着往常给温凉身边又加派了好些人。

不过是个普通的出行, 跟着的人过多也不符温凉的身份, 有部分人先行而走,便是打算在前头开路, 提前去庄子上查看情况,跟着温凉马车的只有一半的人。

只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人敢动手, 巡捕五营的人是在作甚!

这次袭击的确出乎温凉意料, 马车随着他的话转移了方向, 望着分叉小径而去,好在也算是平坦,马车在上面还能如常。

“绿意, 还能听到声音吗?”绿意虽在温凉身边多年,不过这历练出来的能耐还是在的,在侧耳倾听了半晌后, 她低声说道,“没有了。”

温凉凝眉看着外面的模样,假定这伙盗贼真的是临时起意,至少能肯定为何他们没有阻止先前那批人。能跟着温凉的侍卫一较高下, 这群人至少得是几十人,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在京郊,不论是何人动手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没有人这么愚蠢。

若这么说,真的是流窜到此处的盗贼,打算掠一波便走?这般来讲,在官道前头埋伏便是极致,这里便不可能有其他人。

跟着温凉的侍从约莫二十人,两者相较,侍从或者不敌,等他们的攻势被破开后,盗贼便面临两个抉择。是立刻便遁走还是继续追杀马车,两者都是五五开。

温凉抿唇,“把后面的马车丢弃。”

温凉打算去庄子上待半个多月,绿意准备的东西可不止一辆马车,而听着动静,后面的车夫也带着马车。

温凉一声令下,后面的两辆马车便被尽数丢弃,马匹也被散开逃走。几个不同的痕迹留下后,温凉又让所有的人往前赶路,直到小路上树林越发茂密时,温凉才让所有人都离开马车,又走了段距离,随后四散开来上树。

这林子中枝叶茂密,人轻而易举便能够被树叶给挡住面容,只要趴着不动,便几乎不会引人注意。

温凉若不能准时到达庄子,那些打头的侍从定然会回头来寻,城内不能在今夜前接到温凉的消息,胤禛也会知道温凉出事。

眼下就只看到底这伙盗贼究竟是眼高手低,又或者及时退去。

温凉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伙山贼实际上是从山东流窜过来,几十个兄弟假扮镖师押镖,只要不入城池,基本上没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他们本打算在京郊落脚歇息两日便直接离开,往西北而去。虽说那处听起来没什么油水,只要截住来往的商人,开张就能吃一年。

既是山贼,便是靠着抢人为生,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实际多日不曾动过手脚。他们本来就是在山东那里截杀了官员子弟惹出大祸,那大官愤怒不已下了死力气追捕,这才导致他们大当家带着一半的兄弟逃出来。这带出来的路费也不多,到了京郊便尽数花完了。

原本的两日拖延到了十几日,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容易暴露身份,他们当中的大当家有了主意。

山贼本来便是刀口舔血的生涯,凭的就是一身胆气和无法无天的性格,没钱了就去抢,哪怕这里是天子脚下,抢完就走,又能怎样?

显然从山东成功逃脱的胜利感冲昏了大当家的头脑,他们肆意地花光了最后一枚铜子,就在官道上潜伏起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挑中的是个硬茬子。

大当家脸色阴沉地站在官道上,这条官道不是直通其他省份的大道,来往的人较少,前方又有险道,因而这次他们才挑选了这里。眼下闹出这般动静,就算这十几人都被截杀在此,可目标都逃走有个屁用!

“大当家,俺们该怎么办?”二当家凑在他耳边说道。

这十几人都是疯子,哪怕咬住他们血肉都不让他们挪动一步,就算全数斩杀了,可拖延的时间也太多。眼下兄弟们受伤不少,要是就这么走了,后续的事情可无法推断。

他们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大当家眼锋一扫,怒声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追!”

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没有时间去等待第二波,这么显眼的尸体血液,只消别人一来就能知道一二。

目标往密林里逃走,眼下只能继续追赶,赶在旁人发现前先灭口,再抢走所有财物遁走。

他可记得,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走——”

山贼如流水般往密林而去。

视线往前推移,就在这官道的遥远处,有骑行队伍往这处赶来,那距离的确是远,可在不断缩短。

那些人的服饰,同此处血迹斑斑的人一般无二。

……

温凉本是打算让几人回去报信,若坐等援救的确窝囊。然紧跟在温凉身侧的侍卫长悄然说道,“如今跟在先生身侧只有五人,加上绿意六人,只能勉强抵挡,属下不能赞同此举。”

温凉仔细思索后,点头认同了此事。

山贼很快便顺着留下的痕迹赶上他们,然温凉要求散开的马匹和马车的确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哪怕是在取得了马车内的财物后,他们也不能立刻知道温凉等人的去向。

大当家站在马车附近扫着周围的情况,马车内大部分的书籍衣裳都被他们随手丢到地面,唯有几个小匣子里面装着的银票银两能让他们动心。

这群山贼也不是傻子,能带着这些侍卫出门,这马车内又是些看起来典雅高贵的东西,许是他们截杀的人又是一个名贵子弟。

“真是晦气。”他啐了口,扛着大刀说道,“走。”

一旦发现不妥,他们也不打算逗留,这钱财还能够他们花上俩月,只消离开这里,他们能到下个落脚点再拦路抢劫,京郊还是危险了些。

刺激所引来的后果很快就被他们挥散,山贼集结起来打算离开。就在他们即将出了密林时,他们结结实实和赶回来的侍从撞上。

那相似的衣裳一瞬间就让山贼知道他们的身份,而雍亲王府的侍卫在看到这些人身上的血迹以及来途看到的凶残画面,当即便战在一起。

这厮杀声远远传入林内,被侍卫长所听见。

温凉听着他转达的话语,当机立断,“你带着所有的人去助阵,绿意留下来掩护我。”

侍卫长不愿从命,温凉漠然道,“山贼已是精疲力尽,你们几位的功夫甚好,前去也能拖延一二。”

“可是您……”

“返回的侍从能和他们撞上,自然看到了交战的地方。也会派人回去传讯,这群人既然在此,便不能让他们走脱。”

温凉微敛神色,认真道。

跟着他的侍从不少,然这群人还能把拖延至此,必定本身武力凶残,要是流窜到下一个省份,不知又要闹出多少人命。眼下两者旗鼓相当,只要巡捕五营的人来得及时,应当无碍。

绿意潜伏在距离温凉不远处的树木上,从她的方向看去,先生的神色未变,这让她的心神也沉稳了些。这突发的状况一出,其中最冷静的人倒是先生。

眼下需要的只是等待。

两刻钟后,京城,雍亲王府。

胤禛在外书房的情绪有些焦躁,他本该在一刻钟前就接到温凉的消息,然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半点动静。虽然只是有些小小的延误,他却心绪不宁。

胤禛背手站在窗边,神情冷肃,周身威压令人难以接近。

“王爷,九门提督大人来访。”

苏培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胤禛回神,听出了那紧绷的弧度,“进来吧。”

胤禛回到位置坐下,眉心拧着个疙瘩,周身气息极冷。托合齐刚进来便有点嘴里发苦,雍王爷这看着都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这再来一件事情岂不是坏上加坏,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王爷吉祥。”托合齐老老实实地行礼,胤禛淡淡点头。

托合齐是个大胡子,身强体壮看起来很是老辣,只是岁数到头了,这胡子也有点发白,“王爷,奴才前来是有要事禀报,温大人出事了。”

屋内温度骤然一冷,托合齐只听胤禛森冷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托合齐打了个寒颤,躬身道,“奴才接到传令,言温大人在京郊遇到山贼,这人已经派去救援,只是想着来告知王爷一声。”

巡捕五营是负责着城门和外城的治安,这同样也是归属于九门提督负责,托合齐在得知此事时,便立刻想到了雍亲王府。康熙帝这两年看起来这么重视温凉,要是这一遭真的出事了,托合齐这个官也当到头了。

托合齐本打算是先来雍亲王府打头阵,希望胤禛能帮着说说好话,没想到王爷的反应如此剧烈。他看着猛然从屋内出去的雍亲王,心里不住打鼓,这看起来……王爷似乎对温大人也很是上心。

他刚才就该跟着一同出去!

托合齐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错漏,他就不该跑到这雍亲王府上!

……

温凉靠在树枝上,他歪斜的角度刚好从外面看不到,密林内的动静并不大,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鸟叫声。想来大多数的动物都被外面的打斗给惊吓走,不过绿意如今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

温凉凝眉,这些跟着他的侍从为了护住他损失惨重,事后安顿是重中之重。然这次最大的疏漏依旧是京中巡捕房,他隐约记得九门提督应该是托合齐……这位是废太子的人,曾在一废太子后为太子竭力辩护。

此事或许还有从中施为的地方。

胤禛是决计想不到温凉还能在这么危急的时候还想着这些事情。

“先生,有人来了。”

绿意压低着声音说道,她和温凉距离不远,这等窃窃私语彼此还是能听到。

绿意武艺不错,然这等听力更胜一筹。提醒了温凉后,两人又往下潜伏,不知来的人是敌是友,还是先保证自身再说。

趴着便不能看清楚情况了,温凉的思绪还停留在先前的事情上,托合齐的事情还有斟酌的余地,要是他能走,接任的人合该是隆科多,这对胤禛而言是大好事。

“先生。”

温凉回神,他低头看着树干下,站在树下唤他的人竟是胤禛。

温凉没想过胤禛会亲自出来,瞧着他眉目含着紧张的模样,温凉偏头,这来得比温凉想象得还要快。

胤禛挑眉,“先生不打算下来?”他身边跟着的人乃是刚才离开的侍卫长,怪不得能这么直接就走到温凉树下。

隔壁绿意已经跃下,温凉慢条斯理地说道,“九门提督去寻爷了?”

胤禛默认了此事。

温凉敏捷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整理了衣裳后才说道,“爷,情况如何了?”

“尽数都被抓起来了。”

胤禛谈起此事时,脸色还有些难看。托合齐手下的人还不如雍亲王府的人,要不是他后面及时赶到,等着托合齐的人寻来,温凉这点子人手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情。

温凉道,“巡捕五营的人到了?”

“我要他扒一层皮。”胤禛的声音阴测测,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脾气。温凉扭头看他,镇定地说道,“某无碍。”

胤禛派到温凉身侧的人都忠心耿耿,是他们竭力才留住了山贼的步伐。

“爷的人保护了某的安全。”

温凉不会说好话,也做不到去哄人。他清楚胤禛只是后怕,若是温凉此遭出事,就真的是无妄之灾了。但那些只是想法,温凉此刻实实在在并未出事。

胤禛深吐口气,“剩下的事情先交给九门提督,先生还是随我回去吧。”

胤禛带人进林子寻温凉的时候,心中的确闪过一些不好的联想,然这些都在真的看到温凉的时候都化为虚无。温凉很好,也很安全。

温凉颔首,随着胤禛上了马车。

光线昏暗的马车内,随着外面车厢的晃动,里面紧贴的人影也微微摇动,那轻柔接触的确安抚了紧绷的情绪,让无处安放的杀意渐渐消失。

温凉从胤禛怀里挣脱开时,眼角已然发红。他自然地蹭了蹭唇边的水渍,一本正经地说道,“爷不要太过。”要是他待会带着香肠嘴下去,那就真的无法解释了。

胤禛伸手握住温凉的手腕,淡声道,“以后先生身边跟着的人,总不会再跟我讨价还价了吧。”

温凉顿住,他身边的人随着每一次出事都在递增,然这一次着实是意外。只是这种意外的确容易出事。

世事无常,怎知一眨眼人就会没了。

温凉默许了胤禛接下来的做法。

半晌后,温凉打破安逸的氛围提起此事,“爷,这伙山贼看起来凶残,往往是盘踞地头许久的凶贼。如今流窜到京郊,定是因为在本地惹出了大祸,京郊至多算作落脚处,他们这波应该是为储蓄钱财。要能做到今日的情况,至少需要几日的踩点时间。九门提督负责着京城内外的保卫,这等山贼穷凶极恶却不曾发现,证明九门提督玩忽职守,并未尽责。”

胤禛听着温凉一板一眼的话语,失笑摇头,“先生刚刚从命悬一线的险境脱身,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温凉认真摇头,“某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打算让人改进马车的情况,若是急需奔跑的时候,没有缓冲,坐在马车内的人容易受伤。”

很实诚的话题。

胤禛朗声大笑,至此心里所有的阴霾都被温凉这无意间的话语所驱散。他心心念念担忧着温凉,然他的先生是这般淡定从容,反倒衬得他些许狼狈起来。

“好,我知道了。”

胤禛摩挲着温凉的指关节,那些许粗粝的触感让温凉感觉到轻微的疼痛,但那不代表着温凉不喜欢。

他面无表情地高兴着。

喜欢一人,自然是希望彼此亲近。

温凉出事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宫内,梁九功急忙把此事告知康熙帝。康熙帝顿时大怒,皱着眉道,“巡捕五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托合齐呢,让他给朕滚进来!”

梁九功道,“九门提督大人正在门外。”就是这位大人亲自前来,才消息传递得如此之快,想必是一出事便直接过来了。

康熙帝锋利的视线扫过梁九功,“那你还在这杵着作甚?”

梁九功讪笑,倒退着出去了。

托合齐本着亲自请罪的心态,在料理完那群山贼后便赶忙着入宫,生怕雍亲王在他之前入宫告状,那他就真的难以辩驳了。

“奴才拜见皇上——”托合齐战战兢兢地跪下行礼。

他们这些满人为官者都是自称奴才,以示同万岁爷的亲近之意,然这一次托合齐口称奴才时,感受着万岁爷身上的怒意,却是一点亲近之感都不曾有。

康熙帝背着手看他,并未叫起,踱步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托合齐,今个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若非康熙帝眼下还不叫起的行为,托合齐当真看不出什么来。

托合齐不敢动弹,连声道,“奴才今日接到了雍亲王府的侍卫来报,温大人在出京路上遇到了山贼,便连忙带人敢去救下温大人,并把这些山贼都关押起来。眼下正在审问。”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这山贼往何处来,又是否是真的山贼,更甚者,你连着山贼在外面潜伏多久都不知?你这个九门提督是当到头了吧!”雷霆乍怒,康熙帝浸满怒意的腔调差点没把托合齐给压垮。

自二废太子后,托合齐便知道他坐着这个位置不大合适了。

不论他同太子关系如何,此前一废太子时,托合齐本便给太子说过话,从那时起他就是毫无疑问的太子党。

太子再度废弃,此生该是无望,托合齐便一直在寻着退位的机会,哪怕上折子乞老也是个法子。

只是没想到目标还未成行,眼下就出了这件事情,不管是温凉还是胤禛,都不会轻易地让此事忽略而过。

托合齐早有耳闻,哪怕温凉如今也有官职在身,然那种轻松静谧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为官,他幕僚的身份京城中有谁不知道?站在雍亲王身后的影子里,许多大事中都有着温凉的身影,此次出事,岂不是拉他托合齐下马大好的机会?

托合齐必须把先机握在手中!

“奴才已经让人在查,很快就有消息了。”托合齐在心中发誓,这一次的事情结束后,他必定要告老还乡。

“不必了。”

胤禛的声音响起,温凉站在他身后,看起来安静淡然,没有任何狼狈的痕迹。康熙帝初见温凉平安,露出个宽慰的笑容来,笑骂道,“没规矩的小子,不知道得先通传?”

温凉欠身道,“某并未入内。”

他和面见康熙帝之间,还有着一道门槛的距离。

康熙帝眼含笑意,摆手让门口守着的梁九功退下,“进来吧。”

胤禛和温凉两人出现在托合齐面前,托合齐皱眉,这两位来得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康熙帝玩味地看着胤禛,“老四,你刚才说不必了,是什么缘由?”

他倒也没让胤禛行礼,招手就示意他和温凉两人坐下说话,只有托合齐一人还跪着。

胤禛道,“此次的山贼是从山东流窜过来,在京郊盘踞已有十数日,眼下正打算从京郊往西北而去。”

知道准确的情况,查起来自然是比托合齐简单得多。温凉的猜测是对的,顺着这存在的脉络查下去,粘杆处很快就有了消息。

“山东?”康熙帝皱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几日前的确有奏折提起此事,康熙帝的视线落到托合齐身上,“爱卿有何话要说?”

托合齐道,“奴才该死。”他猛一叩头,那清脆的声响疼得紧。

温凉一直安静地坐在边上,等着托合齐面如死灰地离开后,康熙帝这才说道,“你又是怎么给自个儿惹了这么些事情?”那感慨的意味颇为深沉。

温凉道,“某只是打算去京郊的庄子上待几日。”他自以为什么都没做。

当事情自个儿找上门来,也怨不得温凉。

康熙帝无奈摇头,“一天进出京城的人那么多,偏生就盯上你。”他伸手捋捋胡子,“朕看你以后出行还是带多点人,不要带着三两只小猫就出去。”

康熙帝自是知道温凉实际上身侧跟着的人算是过多了,只是温凉算是事故发生地一般,这几年一旦出事就是危及生命的大事,着实不能够忽视。

温凉抿唇,胤禛却是道,“本来儿臣是打算自个儿先行入宫,先生言道希望跟着儿臣入宫,若是能亲眼让皇阿玛看看,总好过皇阿玛担心。”

康熙帝诧异地看了眼温凉,笑道,“温凉啊温凉,不错,朕很高兴。”温凉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刚才托合齐也不能直着走出去了。

温凉道,“皇上,九门提督的罪责并不严重,只是那山贼,还望皇上重重责罚。”

康熙帝挑眉,他还从来不曾听过温凉主动涉及朝政。

温凉漠然道,“某之随从二十一人,惨死十三人。山东境内也是祸害不断,某以为这等罪人,没有宽恕的理由。”

康熙帝叹道,刚才托合齐也说了,这伙山贼假扮镖师就有几十人了。温凉身边十几个人拖延了这么久,着实寡不敌众。

温凉有此请求,也实属正常。若非这些人,温凉眼下都不知道是何情况。

康熙帝没有直接回应温凉,只是点了点头,又问起了温凉的情况,温凉也如实一一作答,小半个时辰后才从皇宫里离开。

数日后,托合齐处理完山贼的事情,判处秋后处斩,康熙帝又加令遇逝不释。事情处理完后,托合齐上折子祈求告老还乡,康熙帝直接批复,惹得他有些下不了台面。

这按着常理本该有三留三请,康熙帝的态度无疑是表露了他对托合齐的看法,连托合齐离京的时候,都没有多少人敢去送他。

九门提督的位置甚为重要,对康熙帝而言,这位置便是把守着京城的要务,对阿哥来说,这要紧的位置要是能放上自己的人,自然是比什么都要来得轻松。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康熙帝没容得旁人多想,隆科多便被授命接任九门提督,迅速成为京城中的热门人物。本来隆科多便是康熙帝亲近的臣子,过了这一遭,也算是理所当然。

此人算得上康熙帝的近臣,如此看来也算是皇上挑选了自个儿的心腹,与旁的阿哥无关。然有些细心的人才会注意到,隆科多和雍亲王府间,也勉强算是有着一层亲戚关系,那可是雍亲王爷的“舅舅”。

雍亲王府,外书房。

“皇上特命隆科多大人接任九门提督,无疑是对王爷的信任。”某个幕僚斩钉截铁的说道。

“虽说如此,只是隆科多大人也是皇上亲信的人,眼下看来,还是依着这点为主要。若不然,万岁爷无论如何也不会选中隆科多大人。”

“眼下最紧要的是皇上,废太子一事后,皇上定不愿意再重立太子。只是我等尚且不清楚,皇上可有……”

“黄兄这样的想法太偏颇了,不论为长为嫡者,都是王爷为要。”

温凉随意坐在屋内听着外间的争论声,他倒是许久都不曾听过这些对话了。温凉本是在同胤禛交谈,在某些不大得体的深入交谈后,温凉认为他现在不大合适出去,便在屋内听着便是了。

隆科多的确是康熙帝看重的小舅子,胤禛同他的关系在康熙看来无伤大雅,且康熙帝也曾三番五次让他痛阿哥们保持距离,希望隆科多能坚守自身。

康熙帝对隆科多的期待算是极高。

温凉的指尖敲打着桌面,些许熟悉的疼痛感从指尖传来,温凉不经意地忽略过去,又想起了另外一人——年羹尧,他的情况不知如何了。

胤禛让幕僚散去后,漫步走到屋内,就见温凉沉浸在思绪中,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事情。

“先生在想些什么?”

胤禛的气息靠近,温凉抬头看他,“爷,年羹尧情况如何了?”

胤禛也不稀奇温凉为何会知道年羹尧的事情,在温凉身侧坐下,“他被皇阿玛派到四川,眼下倒是如火如荼,我此前还真没看出他在军事上的能耐。”这几月四川的流匪甚多,年羹尧带兵点将把这些流匪给缴了,康熙帝前些时日还在朝廷上褒扬过。

看着皇阿玛的意思,该是有打算把年羹尧往军事上挪挪的打算,胤禛对此也乐见其成。

温凉敛眉,“爷对年羹尧看法如何?”

胤禛道,“此人心思阴沉,才思敏捷,也算是不错的能人。能在四川里闯出这模样,也不枉当初下的心思。只是年羹尧容易好大喜功,此次便被人弹劾一二。若是日后真的……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年羹尧眼下看来是把不错的刀,将来或许能成为一把好刀。然刀从来都是带着两面性,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劈的人是自个儿。

温凉颔首,胤禛对年羹尧的秉性很是清楚,想来日后也不可能栽倒在这上头。

“先生是在担心我?”胤禛低笑道。

温凉抿唇,“幕只是在分析爷眼下的情况。内有隆科多大人,要是年羹尧能够在此中发挥作用,或许后面的事情也能顺利进行。”

胤禛挑眉,“先生当真只是在分析朝政?”

温凉停住,几息后淡定地说道,“自然也有关心的缘由在。”

胤禛失笑,温凉每每吃亏便在这上头,他总是不愿意撒谎。

胤禛贴近温凉,身上清淡幽冷的香气飘散开来,“先生当知道,若是你真不想说,我是看不出来的。”

温凉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除非有着什么情绪波动,不然要真的看出他的心思也是难为。

温凉微开口正打算说些什么,胤禛搂住温凉唇舌相交,两人的距离近等于无。

苏培盛站在外面打发蚊子,只叹道这以后还得再加强戒备,免得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给进去了,眼睛不要了不说,还惹得晦气。

……

“十四爷的情况,爷是打算放任自流?”

“十四自己有了打算,就算我去阻挠也是没用。更何况皇阿玛已经答应他出行的事情,君无戏言,除非遇到什么事情,否则是不会更改的。”

温凉微眯起眼睛,似乎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要是这般的话,那十四爷还真的有可能成为大将军王。”

胤禛低笑起来,显然他也记得当初胤祯的雄心壮志,要是这事情真的成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总有人向往着战场,就算是阿哥也不例外。

温凉坐直了身子,从桌面上抽出了毛笔。这屋内本来是没有摆着这些东西的,毕竟外面便是书房,只是后来胤禛考虑了温凉的习惯,才在屋内也摆了些许。

温凉自个儿的屋内,不论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内间休息的地方也是放着笔墨纸砚,随手就能够拿到。

胤禛看着温凉匆匆在纸上画了些什么,随后又把这些东西卷起来。

“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某本来以为想起了些事情,不过看着好像又记不住了。”

温凉隐约记得这两年好像有什么事情,只是突然灵光这么一闪,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便把这件事情丢到脑后,随手把折叠起来的纸张给收拾起来,打算在后面再丢弃。

胤禛也没有问,只是低声道,“要是真遇到了什么事情,先生可不能瞒着。”

温凉抿唇,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