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们本来以为只是场“乌龙”, 但是过一会儿顾溢之又打电话过来,语气明显比刚才要焦急。
原来他尝试去联系顾宁的父母,但是对面一直处于忙音状态。
这个情况确实很奇怪。
阮景神情微沉, 目光落在这张信纸上面。
他手头上没有其他事情,所以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至少先确定顾宁现在的安全。
因为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没有注意到手机光芒亮起。
页面上还停留在“苍术”的网站上,此时网络自动刷新, 最上面出现了一条新帖子。
标题上赫然写着一行字:
C城学区内疑似有不明生物活动的痕迹,有高人愿意出手帮忙吗?
下一瞬, 网站突然对“新用户”发出一个弹窗。
亲爱的猎人,是否接受“id天天摆烂”的诉求?
这个id正是发帖人。
阿撒托斯看见了,眸光微微流转。
他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回酒店路上看到的月兽影子。
这件事……或许有什么联系。
他的目光落在弹窗下方,备注的一行小字:
要想成为正式的赏金猎人, 需要完成一项任务确保实力合格,同时按最后打分的“成绩”获得相应佣金。
片刻后,一条细小的触手从桌底伸出来,尾端轻点手机屏幕上的“同意”。
三秒后这条帖子下面, 又出现了其他的机构id,不过都慢了一步。
阮景没有发觉不对,他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 忽然说道:
“我们过去看看吧。”
阿撒托斯半敛眼眸, 答应了一声。
阮景让李秘书找到顾宁的位置, 正是在C城的净远精英学校, 有一段道路正在施工,刚才下过一场小雨, 地面有些许泥泞。
他们选择了绕路,调转车头时阮景回头看了一眼。
此时天色有些阴沉,空气里充斥着朦胧的雾,路上的行人都面色发白,神情非常困顿。
他们上方这些雾气,似乎有某种流动规律,不停地跟着人们身边打转。
这只是一刹那的画面,司机驾驶着车进入了另一条更为宽阔的道路。
刚才……那些是什么?阮景暗暗心想。
现在是下午的四点半,按照课表时间安排,现在的顾宁应该在操场上体育课。
……
静远中学操场。
高一九班的三十名学生站成两排,在重复着体操的动作,偶尔有两三名学生在说话开小差,整体氛围还算和谐平静。
老师穿着红色的运动服,嘴巴里叼着一只口哨。
他扫视了人群一圈,高声说:“大家做得很好,再来一遍……那位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所有人都往后排一名男生看去,面容清秀,眼窝却向内微陷,嘴唇有些干裂,他整个人有些惊魂不定。
“顾宁,老师叫你呢!”旁边的一名女生提醒道。
顾宁的眼神才聚焦到前方,却根本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
他看到……又看到了……
老师浓密的眉毛一皱,又高声重复了一次。
“我……没事。”顾宁喉咙干哑艰涩,像是被无形的手扯着喉咙,他勉强作出了回答。
两旁的同学都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顾宁上次发疯之后,把他们都吓坏了。
等到练习结束,这堂课也接近尾声,老师让他们都去自由活动。
顾宁独自站在操场上,看着面前的同学接连散去,灰蒙蒙的天空下,一阵冷风从身旁吹过。
他瞳孔剧缩,身体微微战栗。
顾宁想要立即逃跑,但是脚下就像是扎了根,直到人群里忽然有人朝自己跑过来。
那是他的同桌杨凯,对方脸蛋红扑扑的,敦实的声音焦急地对他说道:
“顾宁!你叔叔来找你了。”
“……”
五分钟后,校长室内。
阮景已经跟校长喝了一回茶,他没有什么话可聊,阿撒托斯比自己更沉默寡言。
所以大半时间,室内的空气都很沉静。
校长是个和善的人,也识趣地没有来打扰。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阮景回过头,看到顾宁和一个小胖子,然而对方跟自己印象中相去甚远。
五年前,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很乐观积极,是家里的骄傲,但是现在却面色憔悴,身上的气息都浑浑噩噩。
不过,目前看来顾宁没有危险。
“叔叔。”顾宁声若蚊呐地喊了一声。
他放在身侧的手搅紧了蓝白色的校服,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
阮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沉沉,问:
“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宁连忙摇头,“没事。”
阮景顿时沉默了,他盯着对方无血色的脸,想到了刚才校长提到关于他的事情。
顾宁今年刚升上高一,目前是住校,听说上个月学习压力特别大,心情郁结,后面还找过心理医生。
“叔叔,你看过我写给你的信了?”忽然,低着头的顾宁古怪地问道。
阮景盯着他的发旋,皱起眉,说:
“那是你自己写的?”
“……”顾宁却不答了。
“是她。”
顾宁声音颤抖,像是激动又像是恐惧。
阮景察觉他状态不对,嘴角像是在极力上扬,莫名叫人心里发毛。
接着,他同时听到了系统和阿撒托斯的声音。
【该区域可能检测到异常生物。】
“谁?”
顾宁瞬间停止发抖,他这才发现阿撒托斯的存在。
阿撒托斯半倚在沙发边上,银白色发丝垂在耳边,他侧眸朝顾宁看过来,眼底的锋芒一闪而逝。
“啊!”顾宁顿时吓得后退,好像看到了可怕的事物。
身后的杨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你没事吧?”
阮景回头看了看阿撒托斯,人畜无害的外形不存在一丝破绽。
甚至这一路走来,还非常的引人注目。
但是这道眼神包含的探究和疑惑,令阿撒托斯感到内心有些委屈。
为什么觉得他会恐吓一个人类?
只有一些低级的阴暗生物会干,他丝毫不屑于这么做。
当看到阮景微张开唇瓣时,他抱着双臂转过身,不声不响地向后退了一步。
“……”阮景眼里掠过一抹讶异。
阿撒托斯现在这么“善良”了?还知道不吓坏小朋友。
“别怕,他不是坏人。”阮景面色温和,对着顾宁说道。
顾宁此时心神也平复了,但是目光仍然回避,闻言匆匆瞥了一眼阿撒托斯。
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和之前……相似的恐惧感。
顾宁这时候反应迟钝,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恰在这时候,他的家长终于闻讯赶来了。
顾太太年近四十仍风韵犹存,她披着个玫瑰红的坎肩走来,过去两家也曾有交情,所以对阮景并不陌生。
“我都听溢之说了,麻烦你跑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顾太太提着个香奈儿包,笑盈盈地说道。
阮景轻轻颔首,看向了低着头的顾宁,说:
“小宁没事就好。”
顾太太转头看了儿子一眼,笑容瞬间收敛,低呵道:
“你这孩子,怎么胡乱给你叔叔写信!”
顾宁悄悄觑了一眼母亲的神情,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肩膀却感到有几分沉重。
"……"顾宁紧张地搅紧手指,声音怯懦地开口:
“对不起,这只是个……恶作剧。”
闻言,阮景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涌起不适感。
好像这一切格外的违和。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是事已至此,顾宁那封看起来古怪的信,应该就只是平时胡思乱想所写。
因为阮景刚好也在C城,才因缘巧合寄给了自己。
顾太太和他们礼貌告辞,然后就带着顾宁回家了,后者只是沉默地跟着走。
阮景和阿撒托斯对视了一眼。
几分钟后,他们在校门外驻留了一会儿,那辆私家车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此时风有些萧瑟,天空被晚霞浸染。
然而,这片区域的沉闷气息仍挥之不去。
阮景不由得朝这座学校看去,巍然独立,又透着古朴庄重,外围是一圈狭隘的小道。
他想到了系统刚才的提示,“你刚才没说错吧?”
这附近可能存在异常生物。
【没错。】
“那它在哪儿呢?”
【无法确定,该生物行踪诡秘。】
阮景心里隐隐能察觉,但是无法看到具体一二。
忽然,身旁响起少年清澈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
阮景顿时在心里住嘴,他惊讶地看向了阿撒托斯。
被……发现了?
阿撒托斯垂
着眼眸,读懂他脸上的一丝警惕。
虽然阮景刚才一直沉默,但是他能感觉到他的强烈精神波动。
频率和平时说话一致。
“我在想一些事情。”阮景迅速恢复表情,对他说。
他盯着阿撒托斯的脸,忽然试探性地说:
“我感觉这个地方有点不对。”
“嗯。”阿撒托斯没有怀疑,他朝前方扫视一圈,开口:
“这附近有月兽的气息。”
阮景心下微惊,“是拍卖会上那些?”
阿撒托斯却摇了摇头,答道:
“不一样。现在这些月兽更加残暴,它们应该刚从死域跑出来。”
“……”
阮景眉心一跳,那这个消息异能局知道了吗?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网站,于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但是先收到了一条短信。
“恭喜您成功接下这笔单子,地址为C城西区xx街道……”
阮景愣了愣,他看到附加链接有些眼熟。
点进去后直接传送到了网站“苍术”,然后就看到了那条关于C城的帖子。
什么时候……难道是自己手滑了?
阮景顿时有些为难,这时阿撒托斯凑过来看了看。
“交给我吧。”阿撒托斯微微一笑说。
他抬头看向对方的脸,因为离得太近而怔愣,那样近乎温柔的眼眸,令他将其他话语咽了下来。
“嗯。”他轻轻点头。
阮景心里觉得应该相信对方。
对方的态度是认真的,怀着希冀的心情,企图得到他点头支持。
“你打算怎么做?”阮景随口询问道。
阿撒托斯轻轻一笑,说:
“它们现在都在潜伏,等过两天到求偶期,就该集体出现了。”
他盯着天空虚无的一处,带着几分戏谑道:
“我猜是夜深人静的时刻。”
它们一般不喜欢被打扰,包括这些人类。
阮景摸着下巴点头,接着嘱咐道:
“不要误伤人。”
阿撒托斯勾起嘴角,轻快地答应,他已经默认这条“底线”了。
当然,不包括异能局的人。
他们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忽然阿撒托斯没有了回应,阮景诧异地转头看向他。
对方回身看着相反的方向,神情浮现了些许疑惑。
“……怎么了?”
阿撒托斯沉默了一瞬,道:“我听到那个孩子在发出求救。”
阮景脸色微变,意识到他指的是顾宁。
他心下一紧,翻出了顾宁留下的电话。
十秒后才拨通,对面环境嘈杂,接连响起按喇叭的声音。
是顾太太接的电话,仍然是笑盈盈的声音,对他说:
“小宁太困了,他在车上睡着,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接着又否认道,“没事,我们能有什么事?”
阮景闻言顿了顿,明白再问就不太合适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看向了阿撒托斯,对方也有些惊讶。
“我不会听错。”
阿撒托斯拥有超常的感官,这对生存在死域极为重要,不存在人类认知中的“误判”可能。
这样一来,整件事又多了个疑点。
阮景此时没有头绪,他总觉得好像遗落了什么。
阿撒托斯却毫不在意,对他来说是偶然捕捉到的“异常”信号。
他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目光透过旁边的建筑物,发现了一辆停靠在车牌前的商务车。
车窗里坐着一位“熟人”,戴着一顶平檐帽,穿着标志性的绿色夹克。
对方从帽檐下抬起头,正是曲欢。
他在低头刷手机,页面上是“苍术”网站,最新的任务帖子已经被捷足先登。
是个新手id。
曲欢嘴巴里叼着根真知棒,将它别到另一边,然后把手机凑近面前细看。
又来一个菜鸟,不过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只是“苍术”里有条隐藏规则,猎人之间可以互相争夺,只要谁最后解决了作乱的未知物,就能得到相应的佣金。
他想到了自己刚进局的时候,总被几位师兄欺负,心里的幽怨瞬间变成了幸灾乐祸。
曲欢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笑容,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次算你倒霉,就当是免费上一课吧。”
“……”
相隔一座建筑物的彼端,阿撒托斯悄然收回了目光。
他在心里暗暗冷笑,真是不巧。
阮景没有觉察不对,半晌后他们走到了大道上,而那辆商务车也已经不在原地。
他和阿撒托斯上车,回到了酒店。
因为阿撒托斯接下了“这笔单”,阮景决定在C城再逗留两天,也算是在工作之余散散心了。
次日早上,他偶然看到电视上播报一条新闻。
“近日c城西区机场上空出现‘不明飞行物’,最近的航班时间紧急延后,两分钟后该物体消失,有多名市民目击……”
画面上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黑色线状物体。
据说,这是C市这个月第三次不明飞行物报道。
阮景觉得这画面有些眼熟,这不是……一只高斯模糊了的月兽吗?
“你看。”他对坐在身旁的少年说道。
阿撒托斯目光微滞,脸上掠过一丝异样。
“它怎么可能被拍到?”阮景无法理解。
普通人看不到它们,就算异能者能看到,也不可能“拍”到这个家伙。
阿撒托斯仅仅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泛起一个轻笑。
“这不是月兽。”
阮景诧异地转过头,恰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水晶灯的暖光下,银发少年眸光灼灼,故意看着他好一会儿,直到察觉阮景按捺不住要发问。
少年才悠悠然薄唇轻启,吐出他等待“已久”的答案。
“是一位最擅长伪装的旧神。”
……
西区,某一小区内。
光线惨白,阳台上的一株植物向下低垂。
客厅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连儿子怎么样都不管,还知道回来啊?”
顾太太的声音含着怒意。
“有病就治,别大惊小怪,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男人刚刚应酬回来,他带着几分酒气说道。
“可是他这样已经影响到成绩了!今天竟然还写信给阮景,闹了个笑话,让我把脸往哪搁?”顾太太眼中含泪,控诉地说。
她儿子以前都好好的,今年刚刚升上高一,却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要是心思过于压抑而无法排解,她也给儿子找了心理师看,然而后面的情况更为严重,甚至开始胡言乱语。
顾太太本想找那位心理师算账,但是对方似乎有所察觉,直接人间蒸发了。
“这倒是,你好好教育小宁。”男人也觉得有些不妥,建议道:
“下不为例,让他别再惹上麻烦。”
“……”
最里面熄了灯的房间里,顾宁沉默地站在门边上。
他表情比在学校里更加沮丧,心想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家?
父母其实从不关心自己,只是在乎成绩,在乎脸面。
那位心理师将他们的真实想法,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自己。
顾宁只是接受了一次治疗,然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能看到周围那些丑陋的怪物,就生活在每个人身边,不停地吸取他们的恶意活着。
顾宁知道自己不是胡言乱语,这才是世界本来的面目。
可惜……没有人相信。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椅子坐下。
面前的墙壁上沾染了几滴墨汁,色泽还很新,像是怪物留下了不清晰的“爪印”。
而桌上课本则有些混乱,几张余下的信纸。
顾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疑惑地问:
“为什么要写信给那位叔叔?”
台灯微弱的光里,只有一只蚊子飞过。
突然有弧形的黑影从眼前掠过,同时蚊子一分为二。
顾宁回过头去,看向房间另一边的书架。
昏暗的光线里,出现了一只柔弱的手,握着把黑色残破的折扇。
折扇后面半掩着一张女孩极为妍丽的脸,金色的眼瞳,黑发随意披散,黑黄相间的绸衣……
双手和下身却长满了老树般的根茎,从黑暗中延伸出来,实际上已经盘根了整个房间。
顾宁尽管看到多次,但还是不免害怕。
他瞬间闭上眼睛,偏过了脑袋。
这个怪物叫“肿胀之女”,以大脑为食。
但是,对方没有伤害他。
只是一直跟在他身边,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就在昨天却要自己写一封信给阮叔叔。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半夜下了一场雨,天亮时天空雾蒙蒙的。
阮景听说顾宁突然高烧,请了好几天假。
他心里还记挂着顾宁的事,而且刚好人在外面,于是让司机顺路前往医院看望。
顾宁打着点滴,脸色苍白,看到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激动。
当他的父母出去之后,阮景来到了病床边,阿撒托斯自觉地离远了些。
“我相信你。”阮景说。
顾宁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
阮景轻轻点头,目光平静地问:
“你现在能看到身边的……怪物吗?”
顾宁顿了顿,忽然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阿撒托斯空洞冰冷的眼神飞来。
“没有。”顾宁咽了咽口水,连忙摇头说。
阮景想了一夜,才理出了几个“问题”。
他又问道:“当初你的心理医师是谁?”
顾宁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我不知道。”
“长什么模样?”
顾宁愣了愣,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是个很高很瘦的男人,皮肤黝黑,说话语气轻快。”
阮景沉思了片刻,说:
“你昨天说写信的人不是你,是谁?”
顾宁盯着他的眼睛半晌,又去看了看窗口,空无一人。
他耷拉着眼角,表情露出一丝畏惧,声音格外地艰涩地道:
“是一个特别可怕的怪物。”
阮景听到这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不由得回过身,看了一眼伫立在帘子前的阿撒托斯。
对方神情有些难辨,态度却不予置否。
阮景心下微松,他继续看向顾宁,组织了一下措辞,问道:
“能让它出来见我吗?”
顾宁脸色更白了,难以置信地说:
“你、你不害怕吗?那可是怪物,怪物!”
“……”
病房里顿时静默,阿撒托斯半垂下眼睫。
阮景面色不变,他抿了抿唇道:
“怪物……也不全是可怕的。”
只要你见得足够多,有的还挺可爱。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走到今天颇有些感慨。
“不!”顾宁听到这番言论,突然激动起来。
“只要你见到她,一定会感受到最深的恐怖和绝望……”
“是吗?”
阿撒托斯微微挑眉,忽然偏头看向他道。
“……”顾宁喉咙顿时像是卡住了,不上不下。
他无法避免地再次正视这个“人”,明明有着相同的人类皮囊,可还是一瞬间让他觉得,一定不是真正的“人”。
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面前的更为可怖。
阮景转过头给了阿撒托斯一个眼神。
这种糟糕印象有什么好“攀比”?他有些无奈地心想。
阿撒托斯收到他的意思,接着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转身当一尊完美“雕塑”。
“放松一些。”阮景适当地放轻语气,目光暗含鼓励。
过了一会儿,顾宁心神平复下来,缓缓地向后靠着床头。
他攥紧了身上的被子,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那好吧。”
此时,医院窗外的天空低垂,充斥着一道若有若无的沉闷气息,怪异的软体虫影子蛰伏在房檐上。
吻部肉粉色的触须在空气中“探测”,收集着周围所有生物的信息、以及他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