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辣哭哭小猫

云晚汀认出对方的嗓音,先艰难压了压气息,向达利做了个“嘘”的手势,再断断续续道:“咳咳……贺……咳咳咳……贺无……”

贺无野眉心拧得死紧道:“好了好了,先别说话。”

好在床头柜有温水,玻璃杯还插着吸管,他迅速端起来给云晚汀喂了点。

云晚汀呼吸渐渐平复下来,困惑道:“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顾家老宅,还在二楼……尽管窗户只是虚掩着,可外头还有不少保镖呢。

贺无野颇得意道:“几个草包还不简单。”

他将带来的东西打开,道:“说定了啊,只能吃一口。”

云晚汀珍惜地咬下一绺辣烤鱿鱼,肉质Q弹紧实,他咀嚼时两腮动得欢快,跟只小花栗鼠似的。

然而没一会儿他就“嘶嘶”吸气,直接被辣出眼泪来。

“……不是,我就撒了一丁点辣椒啊,”贺无野又给他喂水,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泪汪汪的模样,不解道,“你说,你叔叔怎么就不准我来找你呢?其他人都行,就我不行。”

云晚汀:“我再吃一口。”

贺无野:“……不行,都辣成这样还吃。”

云晚汀:“就一小小口。”

他又放低要求道:“一小小小口。”

贺无野:“……”

只得又给他一绺。

云晚汀勉力调动火辣辣到没知觉的唇舌,解释道:“还有别人也不准来,不只有你……而且,顾叔叔是因为那天我们一起吃面包,才对你印象不好的。”

高二某天中午,云晚汀没去食堂,自己手里抱着只小红豆包,小口小口地嚼。

身边坐着贺无野,殷勤地拿着纸巾给他擦拭唇角粘上的碎屑。

那红豆包很好吃,又香又甜,豆馅醇糯得入口即化,是贺大少纡尊降贵亲自排了两个小时才买到的。

云晚汀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圆腮小猪猫时,被顾休与在窗外逮了个正着。

谁能想到,顾休与偏偏那天心血来潮,要接他出去吃呢!

顾休与当时没说什么,和他说了会话便离开了。

然而晚上把云晚汀接回家后,顾休与做了一桌子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晚餐,让他热热乎乎地吃了个饱。

贺无野闻言苦恼地“啧”了声。

云晚汀咽了辣烤鱿鱼,又熟练地从方才的位置起出第三块柠檬糖,自己剥了放嘴里。

小瞎子这手法跟能看见似的,贺无野乐道:“你这是惯犯呢。”

他注意到云晚汀腕上多出来的红绳和小翠玉莲蓬,询问道:“手上这什么?”

云晚汀轻轻摇晃了下手腕,道:“顾叔叔给我的,好看吗?”

贺无野神色一黯,搁在膝头的双手握了握拳,才答道:“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云晚汀神色忽而呆了下,道:“顾叔叔回来了。”

“?”贺无野知道小瞎子耳朵比一般人好使得多,木着脸道,“我才来几分钟。”

“你快走吧,”云晚汀催促道,“要是被顾叔叔看到你翻丨墙进来,或者把你赶出去,多难为情呀。”

贺无野烦躁地抓抓头发,一面道“真想开学”,一面开窗跃上窗外的古槐,再反手带上窗,动作一气呵成。

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叩了两下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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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晚汀正想嚼碎口中的糖果,顾休与却已经进来了。

他只得忍住吸气解辣的冲动,保持着紧闭双唇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飞机耳却更明显了一点点。

顾休与无声望着那对明晃晃写着“我很紧张我做了亏心事”的小耳朵,哑然失笑。

云晚汀听见顾休与道:“昨晚泡了红豆,待会要是能喝半碗汤,就给你做点柠香红豆沙吃,行不行?”

云晚汀很想反驳“难道喝不够就不给做吗,那已经泡好的红豆怎么办”。

但口中还有糖块,他只能摇头,并声音跌宕起伏地长长“嗯”一句。

他身上的被子有些滑落,顾休与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身子一低便嗅到柠檬糖的香味,顾休与无奈道:“怎么又偷吃糖,牙不疼了?”

云晚汀这才含着糖,含含糊糊道:“我只吃了一块。”

言罢,他忽而想起来自己适才吃辣烤鱿鱼……不出意外的话,嘴唇上应当有辣椒的碎屑。

而且唇舌那种要起火的热度仍在,云晚汀怀疑自己嘴唇可能肿了。

顾休与在他右侧,云晚汀将脑袋朝左一偏。

自以为十分隐蔽地探出舌尖,卷走唇上沾的辣椒末,又实在忍不住吸了吸冷气。

好辣啊!

他转回头来,唇上仍有未干的水光,蕴着清甜的柠檬香味。

三秒钟后他茫然道:“顾叔叔?”

顾休与大掌还拎着被子贴在他肩头,呼吸声怎么没了?

第十二次走神?

顾休与这才开口,嗓音微哑:“少舔嘴唇,不疼吗?”

他拿过润唇膏给云晚汀搽,轻声道:“下个季度得出差几次,要是赶不回临天榭,就还是送你来这里。”

云晚汀不疑有他,没扎针的左手挽住他手臂,脑袋枕他肩头,道:“好哦,顾叔叔,我会很想你的。”

他头顶那撮呆毛晃来晃去,像株小草的尖尖随风摇曳,越发显得可爱。

顾休与喉结攒动,道:“……黏人。”

张妈拿着座机听筒上来,道:“先生,老爷子的电话。”

顾休与接过,就听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威严嗓音道:“我和你妈还想再散几圈步,顾回风要是回来,那两百个俯卧撑就你来看着他做。”

“好。”顾休与答得简短,随即挂断电话,将听筒递给张妈。

张妈下楼去,走出一段后回身望一眼,又瞧见屋里两个人头碰头说悄悄话。

顾休与将人抱在怀里,又是给人整理袖口,又是裹被子,时不时跟撸猫一样摸摸云晚汀的脑袋。

还给人把藏进袖口的糖纸掏出来、压平了,放进小百宝箱里。

无论怎么看,都是温和爱怜得不得了的模样。

怎么对着别人、哪怕是骨肉至亲,就疏离客气得像个冷血动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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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隔音效果相当一般,大门开合的响动以及张妈“回风回来啦”的声音清晰地飞上二楼。

顾休与眉间攒出褶痕,捂着云晚汀耳朵,低声唤了句门外佣人。

对方忙下楼去提醒小声一点,内外这才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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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回风被安排着跑了十公里回来,满头满脸的热汗,也不拉伸,就要往楼上跑。

恰好碰上顾休与下楼,顾回风草草撂下句“二叔”,试图绕过他继续跑。

顾休与却又往他跟前一挡,冷声道:“去训练室拉伸,再做两百个俯卧撑、五十次双手各十五公斤哑铃、十次十米乘五折返跑。”

张妈:“……”

怎么记得老爷子只安排了俯卧撑?

顾回风不耐道:“知道了马上,我上楼看一眼幺幺就去。”

“幺幺不是你叫的,”顾休与语气越发凛冽,“你该叫哥哥。”

“而且他在输液,你身上汗味太重了,熏着他你赔得起?”

“……”顾回风一言不发,憋屈地往训练室走,又不禁梗着脖子道,“都说了我自己会做,不用人看着,爷爷总不信。”

“又不是一个祖宗,算哪门子哥哥?幺幺还没我高呢!等开学我天天去找他。”

顾宅的佣人都习惯了叔侄两个刀光剑影,照例各自做各自的事。

顾休与听他最后一句,拨了个电话出去。

张妈正擦着博古架上的根雕,就听见男人吩咐道:“联系一下吴校长,高二年级去新校区的事尽快安排。”

张妈:“……”

只盼着顾回风知道后别爆丨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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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休与回来时足音稍显沉重了些,云晚汀关切道:“顾叔叔,你怎么了?”

顾休与将怀里的东西平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他道:“大哥为了前两年在古画上看到的那张好琴,自己找了斫琴师傅,刚最后打磨完了就连夜送来,说让你试试。”

顾家生意上的基业之所以交到老二顾休与手中,只因长子顾诚先无心经商,只爱在宣大音乐系做他的教书匠,立志桃李满天下,发掘一个又一个艺术人才。

顾诚先英年早婚,读博时已经有了顾回风,只是儿子长到三岁时,已经显露出毫无艺术细胞的模样。

顾诚先虽有些失落,却只当没那个好运气,可小晚汀就在这时来到了顾家。

他此前就已经有一定的乐器基础,尤其是钢琴和古琴,顾家请的老师都颇感意外——这么小的孩子学相对冷门的七弦琴,还不是乱拨一气,反倒有模有样。

顾诚先发觉云知晚汀不仅是学乐器的小奇才,还有一把不世出的好嗓子后,更是如获至宝,将所学倾囊相授。

云晚汀说想考宣大音乐系时,顾诚先欣慰得险些将嘴角咧天上去。

云晚汀困惑道:“顾教授怎么不上楼来?我还想当面道谢呢。”

顾休与身形一顿,轻咳一声道:“他说不打扰你。”

云晚汀:“……”

小猫狐疑道:“顾叔叔,是你把顾教授赶走的吧。”

顾诚先职业病颇重,一同云晚汀谈起来便滔滔不绝,云晚汀听得津津有味,可时间一长他身体支撑不住,学得越多便越倦怠。

顾休与为此也不怎么待见他哥。

顾休与给他调整了下输液流速,低声道:“他啰嗦,对你身体不好。”

云晚汀单手托腮,颇有些感叹道:“顾教授这个大哥当的,一点威严都没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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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结束后,云晚汀下床坐到琴桌前,双手姿势与过往每次抚琴都一般无二。

可当下他指尖一触及琴弦,脑中便遽然紧缩了下。

“陆长侵,你会弹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