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表白

客人离开了,家里就又只剩一家三口了。

清言脱了围裙,去里屋给金豆喂奶,能听见外屋邱鹤年收拾锅碗瓢盆的动静。

今天白邵来之前,清言就跟邱鹤年说了,这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了,酒该喝就喝,多了也不算他违背承诺。

邱鹤年口头上是答应了,但真喝起来,还是注意着度,下了酒桌那坛子酒还剩了有一半,两人都还清醒着呢。

那白邵离开时,脸上神情并不好看,有几分颓然和落寞。

他这人说话不好听,还刚愎自用,清言本来应该不大待见他,但他也实实在在是为了邱鹤年考虑,所以,清言便也没怪他。

他来了家里,清言也诚心招待他。

只希望以后他不要人云亦云,眼睛看人时能擦亮一些吧。

金豆的奶喝完了,清言便抱了他溜达一会儿,领他去外屋看他父亲干活,顺便唠唠嗑。

外屋灶台上,大锅里烧了水,热气腾腾往上冒,金豆眼睛直勾勾盯着,不知道怎么就看出了兴头儿来了,高兴地嘴巴里又淌出条哈喇子来,被他爹拿帕子给擦净了。

邱鹤年经过这一大一小时,往金豆手里塞了半截旱黄瓜,金豆放进没牙的嘴里啃,啃了好半天,连黄瓜皮都没伤到。

清言趁他没啃了,低头一口把黄瓜咬掉了一大截,嚼吧嚼吧咽下去不说,还咯咯地笑话他,金豆睁大了眼睛地看着他爹,又看了看手里的黄瓜根儿,嘴巴渐渐瘪了起来,看着就要委屈地哭了。

就在这时,他父亲拿了蜂蜜罐子来,用筷子沾了一点蜂蜜,涂在了他嘴巴上,金豆的嘴巴立刻不瘪了,忙着舔嘴上的甜味。

清言张开嘴巴,说:“啊,我也要。”

邱鹤年便笑着也沾了一滴,点到了他舌尖上。

淡淡的甜味弥漫在口腔里,清言笑着抬手遮住金豆的眼睛。

邱鹤年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用他费力凑过来,自己低头在清言唇上亲了亲,清言看着他说:“我可真喜欢你啊!”

邱鹤年看了他半晌,又低下头,吻了他好一会儿。

旁边还被遮着眼睛的金豆,早已吃完了那点蜂蜜,正好奇地歪头试图看明白爹爹和父亲在做什么,只是他狡猾的爹爹好像能预判他的动作一样,他看哪那手就挡哪,愣是什么也看不到,真是气坏了他金豆子了!

晚上两口子一起给金豆洗了澡,又给他吃了一点果泥,喝了水,把他放到床上后,这小东西的眼皮就啪嗒啪嗒直打架,不大会儿张嘴打了个小哈欠,一扭身,短短的藕节似的胳膊叠到另一条上,就闭上眼睡着了。

清言等了一会儿,见他确实睡熟了,才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盖好小被子,又低头在他大脑门儿上亲了亲,这才悄悄下了床。

他把被子折得高高的,挡在床外侧,放下心来出了屋。

隔壁屋子里,有淡淡的水汽弥漫着,清言开门进去,便见男人的长发散开了,披散在宽厚结实的后背上。

那背脊线条很漂亮,中间凹陷处一路向下,深入进浴桶水面下的深处。

清言深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关上了屋门。

屋里人听到了他的动静,回头看了过来。

清言走近了,弯腰低头在男人唇上亲了亲,然后拿起旁边的布巾,缠在手上,耐心地帮对方擦背。

等背擦得差不多了,男人拿走了他手里的布巾,声音沙哑道:“进来。”

清言便抿着唇角,将身上的衣衫都脱了,抬腿也进了浴桶。

邱鹤年发现,他的小夫郎今晚格外的热情,一直缠着他,开始时手脚都不肯稍稍放松,那副柔嫩的唇也没离开过。

后来……,他知道清言浑身的肌肤都是细嫩的,可是用那样的方式感受那一寸寸皮肉,却还是头一次,邱鹤年脑门青筋暴露,感觉自己中途就差点挺不住了……。

完事以后,帮清言擦洗时,对方还不时啄吻他的唇,把邱鹤年撩得气血上涌,差点又把他按倒在床上。

只是金豆还在隔壁睡着,他们都不敢离开太久,就只好亲了一阵,就匆匆穿上衣衫,回去了里屋。

躺在床上睡觉时,清言乖顺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任男人轻抚自己的发丝,细碎的吻落在头顶和额角。

清言舒服地叹了口气,缓缓合上眼,睡着了。

……

第二天,清言在香韵坊二楼看账本时,申玟上来跟他说,上次那个奇怪的人又来了,说要和他见一面。

清言在申玟担忧的目光里下了楼,看见白邵正背身等在店门口外。

香韵坊后身不远处有一座石头拱桥,桥下的小河早就干涸了,在这四月下旬的天气里,已经在枯黄的蒿子下,长出了不少绿色的苗苗。

这里是店铺的后身,过河便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家。

过几天五月端午节时,会有不少人来这里采集艾蒿,是相当热闹的,只是现在却没什么人。

清言和白邵便站在这拱桥上,两人离了一段距离,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桥洞下的绿意,谁都没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白邵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面向清言,问道:“你是真心待他吗?”

清言也看向他,点了点头,“真的不能再真。”

白邵看着他,眼神犹豫不定,到底还是咬了咬牙,道:“我做他下属多年,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他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我想你也知道。”

清言点头,“确实是这样。

白邵冷笑,“所以,当年不管他娶进门的是谁,他都会负责到底,一辈子对人好,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是吧?”

清言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他眼神冷了下来,说:“你越界了。”

白邵却并不收敛,他见了清言的反应,便知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双眼微眯,步步紧逼,“我猜,他从未明确表示过,他是否心悦于你。”

砰,清言一拳砸在白邵的脸上,白邵能躲的,但他一动没动,任对方愤怒地打向了自己,这会让他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来源不明的愧疚感消散一些。

这一下之后,清言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说:“白邵,你得明白,你所自以为的良心之举,可能是别人平坦路上的绊脚石,你太自以为是了!”

说完,清言转身便走,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白邵在原地。

过了会儿,白邵也脸色难看地离开了石拱桥,往来福客栈走去。

路上,又一次经过香韵坊大门的时候,他看见里面他认错过的那个年纪大些的哥儿,正和清言说话,那哥儿神情有些担忧,清言笑着挽住他臂弯,亲亲热热地说了些什么,那哥儿便也笑了起来,眼睛里都是信赖和安心。

这时,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抱了金豆过来,清言应该是道了声谢,那妇人摇了摇头,笑着把孩子交给了他,然后拿出帕子来,仔仔细细地给孩子擦了擦口水,又顺手帮清言把一缕乱发别到了耳后,动作温柔,神情疼爱。

白邵知道那妇人姓李,并不是清言的什么亲戚,只是邻居。但村里人都说这李婶把邱鹤年和清言当亲侄子来待,这清言的娘家人对他不好,有需要娘家出面的事,也是李婶来替。

如果只是因为邱鹤年的关系,这李婶并没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白邵站在门口看了一阵后,默默地走了。

……

晚上回了家,清言还和往常一样,逗逗金豆,亲亲孩子父亲,睡觉时躺在床上也是亲亲热热的。

白邵的话,清言没往心里去,他是明白事理的,做比说重要。

邱鹤年对他怎样,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不需要什么言语的明确表示。

可直到半夜,清言发现,自己竟还没能睡着。

他在下意识地回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试图去寻找反驳白邵的证据,却发现,邱鹤年确实从未对自己直接说过喜欢的话。

就在最近一次,他跟邱鹤年又一次表白时,他明确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却还是一言未发。

清言强忍着没翻身,怕吵醒身边的人,一直熬到了后半夜,才总算是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清言抱着金豆,在马车上直打哈欠。

清言想枕在邱鹤年肩膀上睡一会儿,但车上还有李婶她们在,就只好忍着。

这一路哈欠打到了镇上,下车时,一双眼睛都要泪涟涟的了。

邱鹤年捏着他下巴看了他一阵,说:“我一会去进料,弄完了来接你,你早些回去睡一觉。”

清言摇头,怀里的金豆“啊啊”的,歪着身子去抓父亲的大手,被清言一把搂了回来,掂了掂,“不睡了,今天要点货,晚上回去再好好睡。”

邱鹤年没办法,便只能依他。

只是进完了料,还是又来了店里一趟,给清言带了一包提神的凉丝丝的薄荷糖。

邱鹤年赶车回到了铁匠铺子,就见门口拴了一匹马,白邵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邱鹤年有些讶异,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白邵笑了笑,说:“我的事办完了,这两天就等补给车队完事了一起回去。”

邱鹤年说:“你先坐会儿,我得把马车上的东西先卸了。”

白邵却挽起了袖子,说:“我帮你一起卸车。”

邱鹤年拦了他一下,说:“会弄脏衣裳,你别动手了。”

白邵却不听,执意帮忙。

小庄也在,三个人很快便把车卸完了。

进到铺子里,他们几个都先后洗了手,白邵外袍上沾了些黑灰,他也并不介意,只随意掸了掸。

小庄给两人泡了茶,见这位客人是有话说的样子,便找个借口出门去了。

白邵坐在矮凳上,脸色不大好看。

邱鹤年给他续了一杯茶,说:“你有话要和我说?”

白邵挣扎犹豫了一会,嘴唇动了动,想开口,却被邱鹤年打断道:“如果你要说的是对我家人的臆测和诋毁,我会马上请你出去。”

闻言,白邵苦笑了一下,说:“昨晚我一夜都没睡好,”他侧过脸来,让对方看自己脸颊上一块不太明显的淤青,“这是你那夫郎挥拳打的。”

邱鹤年眼眸里现出意外之色,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神情紧绷,“你做了什么?”

白邵说:“他那一拳打醒了我,他说得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邱鹤年双眸眯了起来。

白邵抬头看向他,说:“抱歉,我太想弥补过去的遗憾,以致偏听偏信,却没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怀了私心,对你不利的人。”

白邵深深地地低下了头,愧疚地把自己两次去找清言的事说了出来,他曾经说的话,还有清言的应对,也都一一讲清楚了。

换了个心态和角度,再去重复这些话时,白邵才发现,因为自己是邱鹤年的旧友,所以清言对他真的很宽容,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说完以后,白邵站起身,鞠了一躬,说:“我没脸见他,麻烦你代我跟他说声抱歉,过两日我便随补给车队回风雨关,以后绝不再来打扰。“

说完,白邵一咬牙,转身便走了。

邱鹤年站在门口,看着他骑着马消失在路上拐弯处,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

……

晚上回了家,清言发现邱鹤年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晚上睡觉前,清言问他,他却摇了摇头,说:“昨晚你没睡好,今晚早些睡吧。”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邱鹤年起早做好了早饭。

今天金豆醒的比平时晚,清言喂他喝了奶,就把他放垫子上给阿妙看着,自己匆匆去饭桌吃早饭。

邱鹤年把给他蒸的蛋羹端了出来,放他手边后,并没离开,而是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清言抬头纳闷地问:“怎么了?”

邱鹤年又是摇了摇头,说:“没事。”

说完,他就去给金豆擦脸换衣裳,清言问不出什么,又着急出门,便没再管他,准备晚上有空时再找他问清楚。

清言吃完了以后,一家三口收拾好了,便准备出门。

马车一早邱鹤年已经套好了,等在院子里。

邱鹤年走在前面,先去院子里把两扇大门打开了。

清言抱了金豆跟在后头,才出屋门,就发现金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根筷子,怕他戳到自己,清言好不容易才给哄了下来,又回屋给他换上了拨浪鼓塞到了手里。

等他从里屋出来,又一次准备出门时,外屋门却响了一声,邱鹤年从外面又进来了。

清言以为他是等急了,便道:“刚才我……。”

他话没能说完,因为邱鹤年进了外屋,便快步走到了他面前,对方脸上的神色,让清言不自觉地就闭上了嘴巴。

今天阳光不错,在邱鹤年身后的窗棂透了进来,他逆着光站着,微低头正色看着清言。

清言心里突然就打起鼓来,没来由地觉得心跳乱了几拍,有种说不出的雀跃和期待,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邱鹤年终于开口了,他说:“我不善言辞,该说的话一直没能说出口。”

清言压住内心情绪,“嗯”了一声。

邱鹤年说,“这句话,在我心里其实已经重复了数不清多少次,时间久了,我便以为不说也可以。”

清言心跳得更快了。

邱鹤年向前一步,看着清言的眼睛,喉结动了动,说:“抱歉,我早该告诉你,”他顿了一下,缓缓道:“清言,我喜欢你。”

清言眨了眨眼,脸颊红了起来,不大会儿,眼圈也红了起来。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脑门儿在邱鹤年脸颊上碰了碰,怀里的金豆以为是父亲要抱自己,便伸了小短手出去,抱住了父亲的脖子。

邱鹤年把金豆接了过来,抱好了,又伸出一手揽住清言的腰,让他也靠进自己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清言便流下了眼泪来,紧紧抱住他的腰,小小声地抱怨道:“都怪你……。”可到底怪什么,他又好像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邱鹤年低头在他额角脸颊不断亲吻,体会着他夫郎心里的委屈,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他好好道歉。

清言却很快就缓了过来,抬头亲昵地吻着他的下巴和嘴唇,哽咽着回应他,“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