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北溟洲北侧, 蛛网似的漆黑裂隙交错布满天空,充溢着暴戾森冷的气息。

哪怕是远在九黎洲的清妙宗护宗大阵之内,也能隐约感知到那混乱的动荡。

姜岁晏坐在樛木峰一块光滑平坦的巨石上面, 神色沉静, 双眸轻阖, 额间鎏金灵纹璀璨,明艳红痣点缀其间, 散发着浅浅灵芒, 衬得浓墨重彩的容颜愈发动人心魄。

他的身边蹲坐着一条毛发顺滑威风凛凛的黑色大狗, 双目炯炯有神, 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很明显, 只要有人意图对它的小主人不利,它便会立即冲上去撕咬。

碎金般的阳光轻柔洒落,为阖眸静坐的姜岁晏镀上一层浅淡金光, 令他恍似一尊高坐云台无悲无喜的神像。

突然,黑色大狗站起身, 眼眸锐利地看向樛木峰下, 耳朵高高竖起。

“是清妙宗的弟子。”姜岁晏不知何时睁开了黑眸,伸手轻轻揉了揉黑色大狗的毛脑袋:“没事,大黑, 不用紧张。”

黑色大狗这才放松下来, 缓缓在小主人身边趴下。

姜岁晏垂眸, 遥遥看向那几个在山道上互相搀扶的清妙宗弟子。

他们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头发凌乱, 额间透汗, 很是狼狈的模样。

樛木峰上布有阵法,从外向内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 再加上姜岁晏已是元婴期修者,是以,这些刚刚筑基的内门弟子并未察觉到他的视线。

“唉,不过几头妖兽,就把我们弄得这么狼狈,要不是看护的师兄及时出手相助,恐怕我们现在就要在医修那里接受治疗了……”一个弟子感叹:“明晏仙尊还在和天机族那大魔头僵持,我们却这么没用。”

“风稷,这次是我们疏忽,没做好准备,下次注意便是了,不必如此悲观。”另一个弟子安慰道:“明晏仙尊和天机族族长都是渡劫期,他们那个层面的争斗哪怕是宗内长老都插不上手,更何况我们呢?我们先把我们手上的事情做好就是了。”

风稷神色渐渐好转:“你说得对……我只是有些担心……”

“我知道。”那弟子叹了一口气:“北面天空那般模样,我也担心 。可是事到如今,相信明晏仙尊吧。”

几个弟子搀扶着走远,身影渐淡。

姜岁晏收回视线。

“汪呜?”黑色大狗抬起头,轻轻舔了舔小主人柔软的脸颊。

“大黑,我如今还是没找到进入漆黑空间的方法。”姜岁晏抱住黑色大狗,语气迷茫:“我总觉得,那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黑色大狗安慰似的用尾巴轻轻拍了拍小主人的手臂。

姜岁晏望着北溟洲那片昏沉压抑的天空,眸色渐渐坚定起来。

如今,兄长身处战场,邵寄霜远在羲和城,褚峻宁和虞鸿泽历练尚未结束。

他独自一人,在兄长用血肉躯体撑起的安宁中焦躁不安。

可是,无论如何,他绝不能放弃。

姜岁晏将大黑颈部的毛毛捋顺,然后轻轻将大黑向外推了推。

黑色大狗温顺地趴回原来的位置。

“大黑,我还要再尝试——直到成功。”姜岁晏乌润清透的眼眸明亮若星,灿烂而坚韧。

黑色大狗温柔地注视着小主人:“呜汪……”

*

无形的丝线轻轻摇曳,数不清的星辰遥挂苍穹。微风轻拂,丝线被裹挟着延伸向苍茫的远方……

找到了。

姜岁晏心中一凛。

他已经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一次,绝不能再空手而归。

神识化成的丝线看似温顺地任由微风环绕,在某一刻,突兀而起,强横地闯进紧闭的空间中。

一直以来,姜岁晏都是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进到漆黑空间里,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进入,也因此,姜岁晏察觉到了些许往常忽略的细节。

他的身体依旧处于原地,单从外表上看,没有丝毫异常之处。可实际上,他的灵魂已经离体,化作一抹青色灵光轻盈地没入未知的、遥远而隐秘的空间。

那处空间很是熟稔地接纳了他,像是老朋友碰面,无需多言,自有一股默契。

熟悉的黑暗涌来,姜岁晏静静打量着眼前漆黑的一片,神色镇定而淡然。

“小长生木。”沙哑男声响起,满是沉稳从容。

姜岁晏眉心一跳:“玄辰?”

玄辰:“是我。”

姜岁晏更加迷惑:“你怎么不叫我‘小麻烦精’了?”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人在你旁边?是谁?”

姜岁晏的语调逐渐紧迫:“和你一直隐瞒的真相有关对不对?如今乾元界情势危急,你们不要再隐瞒我了。”

玄辰一滞,想到自己旁边这位家长,不免有些头疼:“我有些事情确实不知道,不是故意隐瞒……”

“我来说吧。”一个声音响起,玄辰默默将未尽的话语咽下。

怎么形容这个声音呢?

在听到的那一瞬间,仿佛有沧桑岁月无声流淌,高岸深谷、沧海桑田,有日月流转,有星辰更迭,宏大浩瀚,慈悲却也无情。

“……天道?”姜岁晏轻声道:“我寻求的、能帮到哥哥的答案,是你吗?”

天道:森*晚*整*理“不是。”

“我是法则的化身,无法干涉世间诸事。”

姜岁晏鸦黑羽睫微垂:“所以呢?”

“能帮助姜明晏的,只有你。”天道平静道:“长生木,去拿回你遗失的魂魄碎片吧,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那里。”

漆黑空间亮起一方小小的天地,绿绒可爱的小树静静浮在中央,透着勃勃生机。

姜岁晏抿唇,不再追问。

心念一动,他便出现在小树前。

姜岁晏伸手轻触叶片。

下一刻,天旋地转。

*

姜岁晏在一片混沌中醒来,看到了五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光团。

他立即就认出来了,青团是他自己,金团是兄长,红团是邵寄霜。

……

青团最是活泼,总是咕噜噜围着高冷的金团打转转。

金团慢慢习惯了这个小跟屁虫,就把青团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他会在其他团子打架时将笨兮兮但跃跃欲试的青团按住,不让青团被波及。

红团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在青团身后。

金团一不注意,青团就被红团拐跑了。

每次在混沌里沾了满团的斑驳灵力后,青团就怂兮兮地蹭到金团旁边认错。

然后,金团就会一边念叨着些没有威慑力的警告,一边任劳任怨地给青团祛除斑驳灵力。

混沌中的日子平静而温馨。

姜岁晏默默地看着。

他是看客,亦是亲历者。

……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动荡,天地显出轮廓。

五只光团外面的灵芒散去,渐渐现出本真。

青团是一棵绿绒圆润的小树,金团是华美锋锐的长剑,红团是灼灼生辉的灯盏,黑团是莹润乌黑的玉珠,黄团则是质朴厚重的土壤。

他们陷入了沉睡。

数年后,灵族的先祖从灵炁中诞生,将五件圣器从混沌中带回,供奉在族地里。

又过了许多年,天机族族长生出野望,灵族血流成河,灵海一夜沉寂。

沉睡中的圣器被挪入天机族圣殿。

时间慢吞吞地往前走了数万年。

两个灵族少女望着曾被灵族守护多年的圣器,眼中溢满不屈的信念和蓬勃的生机。

太渊剑被她们唤醒。

他助她们从天机族逃脱后,再次陷入沉睡。

十几年后,天道终于有了一次干涉世间之事的机会。

于是,圣器为魂,姜明晏诞生。

姜明晏失去父母后磕磕绊绊地长大。他修复灵根,重入仙途,一步一步成为剑出无情的明晏道君。

等到天机族阴谋败露,他在妖族二皇子的引导下进入炽日秘境,得知真相。

他是天道的自救之举,是天道为乾元界选定的救世主。

真可笑。

姜明晏想,他在苦难中生长,对各族的乞求毫无波澜——这样的人,如何能救世?

他孑然一身,踽踽独行,本就无牵无挂,这世间如何又与他何干?

只是,他忆起混沌中那个傻乎乎软咕咕的青团子,终究是心软了。

笨蛋团子从沉睡中惊醒,看到天地覆灭,界域破碎……他会害怕的。

姜明晏最终还是踏上了那条救世之路。

天机族族长活了太久,姜明晏舍弃了这具父母赐予的血肉之躯,剑锋寸断,才获得了胜利。

……

姜岁晏眉眼阴沉地看着面前变幻的画面。

圣器是乾元界本源所化。当混沌消褪后,他们很难在生灵众多气息繁杂的世间保持清醒。

兄长是所有圣器里实力最强的,所以才能在阿娘和姨母的引动下给予回应,帮助她们逃离天机族。

后来,天道想方设法让兄长拥有了一具血肉之躯,兄长这才能作为姜明晏长大。

因此,当画面中的‘姜岁晏’被兄长急剧跌落的气息惊醒过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天机族族长陨落,乾元界灭世危机解除。

可是,身为乾元界一部分本源的姜明晏重伤近死,和天机族族长的战斗又无可避免地波及太广……

‘姜岁晏’向天道提出世界重启。

苏醒的‘邵寄霜’站在‘姜岁晏’身侧,与他共同进退。

天道最终同意了他们的想法。

为了保存记忆,不被重启后的世界同化,‘姜岁晏’将魂魄割裂,藏进唯有圣器才可进入的漆黑空间里。

漆黑空间承受能力有限,‘邵寄霜’虽然心疼‘姜岁晏’要经历魂魄撕裂之苦,却也还是尊重‘姜岁晏’的选择,将机会让出。

世界重启时,乾元界曾与另一方世界交触一瞬。

漆黑空间里‘姜岁晏’留下的魂魄碎片在这须臾间被扯入那个世界。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是与乾元界截然不同的模样。

在天道眼中,须臾间的交错很快便结束,‘姜岁晏’的魂魄碎片也在那个世界与乾元界分离时重新回到漆黑空间。

可对‘姜岁晏’的魂魄碎片而言,他却是在那个世界里漂泊数年,甚至认识了一个能看到魂魄的朋友。

乾元界的一切化作字句落于纸面。

于是,等魂魄碎片回归漆黑空间,一个巨大光幕无声形成。

耗费太多力量重启世界的天道很难再给姜岁晏和邵寄霜提供帮助。让他们被云昭明和静嘉唤醒,带出天机族,再为姜岁晏提供圣器化魂的机会,让邵寄霜借静嘉、妖族二皇子和风洵道君三人气息强行化为人形便已经是全部。

*

“乾元界各族提前八年发现死城,加强防备,已经比原先的时间节点少死了许多人。”看到取得魂魄碎片恢复记忆后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姜岁晏,天道安慰道。

“是啊,小长生木,你不要想太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谁也没想到重启后的世界竟然禁止你忆起在魂魄碎片中保存的记忆。”从天道这里得知事情经过的玄辰也安慰道:“好在现在天道又积攒了些力量,让你可以与魂魄碎片融合。”

姜岁晏不为所动,神色依旧冷淡沉肃:“我现在便要出去。”

天道知晓他心中已有计划,便也不啰嗦,还拦住了欲言又止的玄辰,任由姜岁晏魂魄归体。

……

“呜汪!”阖眸许久的小主人终于睁开眼眸,黑色大狗激动地狂摇尾巴。

姜岁晏摸了摸大黑的毛脑袋,看向裂隙愈发密集的那片北溟洲天空,眸底划过忧虑:“大黑,过去多久了?”

“近三个时辰了。”熟悉的温和嗓音响起。

姜岁晏惊讶:“邵寄霜?!”

血瞳少年看着一袭白衣若雪的毛团团,眸色温柔:“岁岁。”

兄长与邵寄霜是姜岁晏最信任的人。因此,他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邵寄霜,我有办法帮到哥哥。”

“我需要你。”

邵寄霜微怔,立即严肃了神色:“岁岁,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去东陆城……”姜岁晏眸色凌厉:“不!去灵海,要快!”

邵寄霜并不质疑,他完全信任毛团团:“我这就去准备……”

“我们带着你们过去。”沉静的声音将姜岁晏心底始终燃烧着的烦躁之意扑灭。

他抬眸望去。

风洵道君手里提着一个衣襟染血的青年,身旁是明若道君。

“来得及。”衣襟染血的青年笑着看向姜岁晏,满是安抚:“岁岁,我算过了,别怕。”

姜岁晏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抿了抿唇,也不必再追问为何风洵道君和明若道君如此及时地赶到了:“唐九,谢谢你。”

“快去吧。”唐九轻笑,摸出他那把玉扇,‘唰’地一声打开:“我帮你照顾大黑。”

*

风洵道君和明若道君各自带着自己的徒弟,速度极快地赶到灵海。

这种时候也不必多说,姜岁晏和邵寄霜向师长们行过一礼后,当即跳进灵海。

姜岁晏腕间缠着曾让兄长猝不及防之下迎接雷劫的阳真妄游缚,灵海奇异而清澈的海水纷纷避让。

他们顺利到达幽深的海底。

无形的结界保护着镜花水月,姜岁晏“嘭嘭嘭”地敲着结界:“月月!器灵!我有事要问你——”

邵寄霜和他一起喊,海底震动。

柔和的光芒一点点亮起,器灵带着小孩子气的声音透出:“岁岁?”

“是我。”姜岁晏急促却清晰地说道:“我们要去东陆城找到其余两件圣器。天机族将圣器看得很严,时间紧迫,月月,你有办法将我们送到圣器前对不对。”

疑问的句子用陈述语气讲出,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断然。

“……对。”器灵的声音慢慢褪去了天真,显出沧桑而沉稳的底色:“拿着。”

半个指节长的剔透水晶被器灵送到姜岁晏手上:“滴上一滴精血。”

姜岁晏照做。

“你会看到白色的光柱,每一个光柱代表着一个灵族建造的祭坛。”

姜岁晏看到了,无数光柱拔地而起,顶端隐没在云雾中。

“集中注意力,那些光柱会慢慢汇集成一道血色的光柱。让血色光柱包裹住你,它会送你到圣器身旁……”

随着尾音飘散,姜岁晏和邵寄霜消失在原地。

器灵轻轻叹了一口气,镜花水月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海底再次恢复平静。

……

眼前一花,曾经在静嘉姨母幻境里见过的天机族圣殿便出现在眼前。

姜岁晏牵着邵寄霜的手,抬眸看向上首供着的乌黑玉珠和厚重土壤。

玉白的指尖亮起青芒,乌黑玉珠和厚重土壤从华美精致的神龛上浮起,飘到姜岁晏身前。

“邵寄霜。”姜岁晏看向恋人。

邵寄霜血瞳中溢出爱意,他上前几步,捧住毛团团的脸,轻轻在毛团团眉心印下满含珍重与温柔的一吻。

“岁岁,我一直在你身边。”他在虚幻的火焰中轻笑。

姜岁晏捧着灼灼生辉的灯盏,眉眼柔和,瞳色温柔,恍似天边高悬的明月,皎洁纯净:“我知道。”

……

带着三件圣器,姜岁晏走出圣殿。

这座被天机族建造得巍峨壮观的城池早已被死气占据,半透明的结界沉沉覆压在半空,将所有的信息阻隔。

姜岁晏看到的唯一活物,竟是巫辰。

向来高傲的白衣公子此时鲜血淋漓,灰尘染衣。

他活不成了,只强撑着一口气。

看到姜岁晏时,他黯淡的眸亮起:“是巫慈!”

巫慈便是天机族族长之名。

“他为了凌驾于众生之上,哈,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弃……”

“杀了他!杀了他——”

巫辰怀着恨意死去了。

姜岁晏脚步微顿,说不出什么情绪,沉默地继续奔赴战场。

……

“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巫慈看着黑衣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青年剑修,面露赞叹:“你踏入渡劫期不过短短数日,却能在我手下坚持这么久……”

“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丑人多作怪——”嚣张的少年音强横地闯入战场:“我们可不会给你留全尸。”

一袭如雪白衣映在姜明晏眸底,他神色微变,既骄傲又担忧,极为复杂的心绪交缠着占据脑海。

巫慈面色不变,好似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辈:“小孩子总是心高气傲。”

“呵。”姜岁晏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直冲冲地奔向自家兄长:“哥哥——”

三道灵光划破满是裂痕的天空,落到黑衣剑修身前。

巫慈神色骤变。

姜岁晏却没有心思再关注他。

他紧跟在三道灵光之后,浑身散发出清透的青光,变成了一棵圆润可爱的小树,落在兄长覆着薄茧的手掌上。

“对了,哥哥,我和邵寄霜谈恋爱啦——”

在人形的最后一刻,眉眼昳丽的少年狡黠一笑。

看在我这么努力地前来支援的份上,哥哥你就不要怪我了嘛~

黑衣剑修的神色一时极为精彩。

唉,应该多看几眼的。

陷入沉睡前,姜岁晏遗憾地想。

*

“怎么还没醒?”

“快了,应该就这几日了。”

……

耳畔传来渐渐清晰的对话声,姜岁晏努力睁开眼睛,有些模糊的世界闯入视野。

“醒了!”有人惊呼,有人在急忙联系外界。

看来,是哥哥赢了。

姜岁晏飘忽地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沉沉睡意,慢慢陷入睡梦。

等姜岁晏再次醒来,便已经是傍晚了。

兄长黑衣沉肃,面容一如既往地清俊冷冽,只是眼底带着疲倦,唯有看向他时,眸色微暖:“醒了?”

“嗯。”姜岁晏拱了拱,把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兄长腿上:“哥哥,我没事。”

“我知道。”黑衣剑修轻轻顺着幼弟细软的乌发,瞳色有一瞬间幽暗,在姜岁晏察觉前很快恢复平静。

——正是因为他知道,他才能保持着理智。

姜岁晏问:“哥哥,你的伤好了吗?大家呢?”

“那些伤很快就好了。”黑衣剑修示意幼弟安心:“大家也都没事。”

“……邵寄霜呢?”姜岁晏期期艾艾。

黑衣剑修似笑非笑:“他比你早醒两日,也没事。”

“哈哈……这样啊……”姜岁晏小动物似的直觉滴滴作响,他一骨碌爬起来,几下套上鞋子:“哥哥,我去看看他。”

“岁岁不和哥哥解释一下你昏睡前说的那句话吗?”黑衣剑修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谈恋爱了,嗯?”

“这个嘛……”姜岁晏一跃而起,根本不敢回头,跟有狼撵着他似的一溜烟跑了出去:“哥哥,我先去看看邵寄霜,回来再解释——”

黑衣剑修看着幼弟写满心虚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藏笑:“傻乎乎的,这么多年了,一点也长不大……”

姜岁晏在殿外停下了脚步。

漫天金红云霞之下,血瞳少年眉眼温和含笑,朝他张开了双臂。

姜岁晏扑了上去。

“邵寄霜!”

“我在呢。”邵寄霜轻笑。

“我好想你。”姜岁晏小猫咪撒娇似的蹭了蹭恋人胸膛。

邵寄霜:“我也很想岁岁。”

“咳咳……”破坏氛围的咳嗽声响起。

姜岁晏恼怒地看过去:没看见有人在亲亲我我吗?!

摇着玉扇的唐九一脸无辜地示意姜岁晏回头。

姜岁晏半信半疑地扭头。

然后,他看见自家气质卓然的兄长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口,眸色黑沉沉地仿佛化不开的墨……

“……”

“哥哥,我错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