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说完这句话以后,助理一度以为……自己今晚一口气撞了两次鬼。

楼下的自动售货机旁,酷似那位温先生的半透明人影,是第一次。

第二次则是裴陌。

……相比之下,助理甚至觉得,眼前这位裴总或许更像是鬼。

助理发着抖,看着裴陌用力拉开窗户,盯着那条被他指过的路,视线从头到尾反复逡巡。

裴陌的手死死扣着窗框,手背青筋暴起,身体大半探出窗外,几乎像是要从这扇窗户直接栽出去。

……这样过了近一分钟,裴陌才终于慢慢后退。

他离开那扇窗户,盯着助理:“……你在说谎。”

“你在说谎。”裴陌的语气很冷静,“外面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

听了这话,助理的腿就更软,他频频回头看那个影子,又看裴陌。

大概是这种混杂着惊恐和怀疑的视线太刺眼,裴陌的眼皮重重跳了下,半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他分明不信助理的话,下楼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甚至一步就跨出几个台阶,每到一个转角平台就向窗外看。

到最后,他几乎形象全无地跑了起来。

裴陌重重推开公司沉重的玻璃门,他跑得急喘,闯到那条空荡荡的大街上。

这里白天车水马龙,夜里却寂静无人。只有异常明亮的月光,在落下树梢前的最后片刻,把一切照得白亮。

自动售货机的确有最近的交易痕迹,屏幕还是亮的,空缺位置证明有人在这里买过可乐。

但说不准是什么加班的员工,或者半夜在外游荡的学生。

这不足以证明温絮白来过。

裴陌从街头走到街尾,然后又快步折返。

他一直走到天亮,绕遍所有支路,直到双腿胀痛到仿佛不是自己的,才回到办公室。

他确信助理是在说谎,外面根本没有温絮白,他找过了。

哪都没有。

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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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要提高警惕。”

庄忱离开小吃街,和系统总结经验教训:“不那么厉的厉鬼,法力也是会增强的。”

系统抱着轰炸大鱿鱼和麻辣钵钵鸡:“嗯嗯。”

就比如他们去自动售货机买可乐——按理说那时候月亮还没落完,庄忱还只是能碰到东西,无法被其他人观测。

但裴陌的助理离开公司时,只是无意中看向窗外,就看见了他们半透明的影子。

系统向总部报了意外险,给那位倒霉的可怜助理加了个三个不怕鬼的临时BUFF,这才让助理成功从台阶上爬起来,一路打车飞奔回家,连夜敲下八百字辞职报告。

“宿主,总部的技术人员回复说,会发生这种情况,可能是我们寻回了一部分‘温絮白的随身物品’。”

系统刚收到回执,念给庄忱听:“这些物品和温絮白的联系越紧密,找回它们时,我们就越可能被看见。”

这道理就像招魂——要做这种法事,也会需要死者平时常用的物品、过去常穿的衣物,或是经常带在身边的东西。

有了这些,再辅以相应的方法,在某些情况下,生人就有机会看见死者。

……

寻回温絮白的随身物品,这也是他们会来裴陌公司的原因。

在搜集温絮白遗物的时候,庄忱和系统重新翻阅了剧情,发现温絮白居然有件外套在裴陌这。

很普通的一件运动外套,看尺码是少年时的温絮白穿的,虽然不值什么钱,但袖口和衣摆有温絮白自己缝的史努比。

温絮白也不至于什么都擅长,比如史努比缝出来的效果,就更适合意会欣赏……不适合深究史努比为什么是绿色的、史努比的耳朵为什么那么长。

但庄忱还是决定来拿一趟,毕竟经验点再少也是经验点,可以让系统帮忙,兑换成当前世界货币。

可以请温絮白的鬼魂痛饮两罐冰可乐,再杀入小吃街三进三出,斩获冰淇淋、轰炸大鱿鱼和麻辣钵钵鸡。

这曾经是温絮白相当认真的愿望。

每次发病严重到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完全没有力气起身、更不被允许进食的时候,温絮白就会诚挚地许愿。

等病终于被治好以后,请一定不要让他倾家荡产……再稍微给他留一点钱。

也不用太多,去一趟小吃街就行。他可以走去走回,这样就不用花路费。

温絮白是真的很想吃香草冰淇淋,想吃大鱿鱼和钵钵鸡。

“宿主,宿主。”

系统想不通:“裴陌为什么会保留温絮白的衣服?”

甚至还藏得很深,塞在了办公室简易衣柜的最深处,被好几个大纸箱子死死压着。

系统钻进去拽那件外套,差一点就被卡进箱子缝出不来了。

庄忱其实也想不通:“可能是因为……他不想欠温絮白的情分?”

衣服的事庄忱倒是记得——当初为了给裴陌弄退烧药,少年温絮白把外套交给了那些看守他们的人。

当时给出去的,就是这一件。

外套不值钱,那些人很快就弄清楚了这件事,恼羞成怒,回来找温絮白算账。

这两个小子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知道不能动手,那些人就故意折腾温絮白,把温絮白的那份食物换成无法入口的泔水。

结果却没想到,两份饭送过去,裴陌先掀了盘子。

裴陌踹开门,把那份泔水砸在这些人脸上,揪住一个人的领子就往汤汤水水里按,神色阴戾得瘆人。

——这么闹大的结果,是裴家派人来,发现了这种荒唐事。那些不三不四的看守终于被遣散,换了裴家自己的保镖。

裴陌拎着两份饭回来,冷着脸把其中一份给温絮白。

连续照顾裴陌几天,温絮白的身体撑不住这么熬,躺在床上时醒时昏沉地浅寐,汗水湿透了薄薄一层衬衣。

……好歹他发烧的时候,温絮白也给他弄了药和饭。

裴陌对自己说。

他宁死也不会欠温絮白的人情。

裴陌死死皱着眉,满心不耐烦地给温絮白喂水喂饭,发现温絮白连一勺饭都吞不下,就换成自己那份粥。

“没有我在,你是不是连去闹都不会?”

裴陌越来越心烦,质问温絮白:“他们给你人吃不了的东西,你不找我,不让我帮忙,就躺在这活活饿死?”

温絮白病得有些迷糊,含了一点粥,裹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茫然看着他。

裴陌快把勺子捏断,他盯着温絮白,问:“你就要跟我较这个劲,是不是?”

——病成这样,人都站不起来、脑子都糊涂了,是不是也不肯来找他?

是不是哪天,温絮白就这么饿死了、病死了,也不来找他?

既然是这样一副恨不得撇清关系的样子,宁死不拜托他、不找他帮忙……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裴温两家的婚约?!

……

温絮白无法理解他的话,也无法理解裴陌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温絮白就是这样的人,认定了什么事就不会更改,怎么想就会怎么做,所以他以为裴陌也是这样。

温絮白不知道,这世上有人心口不一、朝令夕改,色厉内荏的暴怒之下,其实是极苍白孱弱的内核。

裴陌……只不过是在不满,也在剧烈地不安。

那两个月里的温絮白,在骑自行车骑到实在精疲力竭,一点也蹬不动了的时候,明明还会苦恼地扶着膝盖,很不好意思地轻声问裴陌,能不能换他载自己。

少年温絮白会把自行车交给裴陌,相当信任地坐上后座,让没骑过几次车的裴陌摇摇晃晃带着,扶着裴陌的肩膀保持平衡。

可现在,温絮白几天没吃饭,病得昏睡着醒不过来,也不来找他帮忙。

这件事让裴陌很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他好像永远失去了温絮白的某一部分。

可这话倘若照实说出来,就意味着裴陌向那个婚约低头,做了自己最痛恨厌恶的懦夫小丑。

所以他把责任归咎给温絮白。

裴陌认为,这是温絮白的错,是温絮白在和他较劲。

他指望温絮白自己想明白、自己改掉这个毛病,他不肯做低头的那个。

——哪怕裴陌摆脱了裴家的控制,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那些人揪出来算账。又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层层辗转,弄回温絮白的那件外套。

“这样有什么意义?”

系统越听越困惑:“即使他这么做,温絮白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就算把外套找回来,温絮白的身体也不会好一些,深夜被蚀骨的痛楚折磨醒时,也不会更好受。

庄忱摇了摇头:“没有意义。”

他们两个少年时,裴陌就是这样,这些年过去,也一样没有长进。

当初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小公寓里,裴陌有冲温絮白发脾气的工夫,其实不如多喂温絮白喝几口粥。

那些温絮白站在窗口,地板上有影子的深夜,裴陌有较劲一整宿的精力,其实不如上去问问温絮白,做了什么噩梦。

……要真是这样,时至今日,裴陌也不必神神叨叨,四处找能招魂的方士半仙。

他们这条支线一的进度,也就不至于这么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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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线一的进度跌到了感人的12%。

因为裴陌发现,他弄丢了温絮白的那件外套。

这个锅在宁阳初的脑袋顶上擦了个边——因为宁阳初是唯一能动裴陌的衣柜,能在里面翻衣服随便穿的人。

但宁阳初根本不给他面子。

宁阳初没像原剧情那样出车祸,自然用不着住院,索性干脆躲起来不露面。

反正裴氏也取消了他的所有比赛,反正他现在这个德行,也游不出半点成绩,也根本就不想游。

“你找不着温絮白的衣服了?”宁阳初被裴陌从海边的酒吧里挖出来,他匪夷所思,不明白裴陌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拿的?”

“你别激动。”裴陌说,“我只是来问问你。”

他的语气有种极反常的平静,因为太反常、太不像裴陌,反而让人觉得古怪无比。

裴陌的脸色糟糕透顶,像是十几天都没睡觉没合眼。因为一发现这件事就开车直接来了海边,所以衣物混乱、形象狼狈,嗓子也格外嘶哑:“这衣服对我很重要。”

“只有这件衣服,和我们两个都有关。”裴陌向宁阳初解释,“剩下的衣服……都不行。”

剩下的那些衣服,要么是他买了而温絮白没穿过,要么是温絮白自己买的,没用他的钱。

温絮白不花他的钱。

那个辞职了的助理临走说,他买的那些衣服,温絮白从没穿过,跟什么赌气什么较劲都没半点关系。

只不过是因为,温絮白不知道那些衣服是谁的。

……裴陌觉得这话离谱极了。

那是他们的别墅,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在住,那些衣服很明显不是裴陌的尺码。

还能是谁的?

“我要找通灵师,需要和我们两个都有关的,属于他的贴身物品。”裴陌解释说,“我找不到合适的。”

别墅的二楼被莫名其妙清空了,那件属于温絮白的外套也不见踪影,他明明记得在衣柜里。

宁阳初根本不信他的话:“难道不是让你自己扔了?”

裴陌的手指神经性地痉挛了下,他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来,控制好情绪,依然平静着摇头:“不是。”

他知道没法解释,不论他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他根本不想扔温絮白的任何物品。

任何……遗物。

说要找人清理掉二楼,只不过是因为他太生温絮白的气了,太想找点什么来威胁温絮白。

以至于他一度忘记,温絮白已经死了。

那个被他在惶恐下走投无路,扔进壁炉里烧掉的印章,是他最后一次毁掉温絮白的东西。

“前些天的事,是我的过错。”

裴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意识到宁阳初也根本不知道外套去哪了,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你可以回去训练了,裴氏会继续培养你。”

如果早知道宁阳初是温絮白一手带出来的,裴陌就不会做那样的决定,因为这一样意味着毁掉温絮白的心血。

现在他改主意了,宁阳初继续训练、继续比赛,不转型也不用去学表演。

宁阳初看着他的视线,从错愕到费解,再到像是看着个荒谬的疯子:“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能游出什么成绩吗?”

“游不出也无所谓。”裴陌说,“裴氏会负责公关,你不会看到任何负面评价。”

宁阳初张口结舌,笑了一声,拿过一杯啤酒:“……裴陌。”

宁阳初问:“你是不是觉得,你做这些事,好像可以补偿温絮白?

——不糟蹋温絮白培养出来的运动员,花点钱养着他,不让他彻底废掉……裴陌以为这是对得起温絮白吗?

裴陌是不是忘了,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和裴陌真心相配、力克万艰的“真爱”,是八卦新闻里,用来鞭笞温絮白的搜索相关第一名。

他是懦弱的帮凶,也是裴陌用来刺向温絮白的凶器。

难道现在,只不过是因为他这把刀和温絮白有些关系,是温絮白亲手磨的……

……裴陌就又要把他供起来了?

不讽刺吗?

“他是不是也去找你了,跟你说了什么?”宁阳初一口气问,“然后被你自以为是地理解一通,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他没注意到裴陌的脸色发生变化,话只说到一半,就被裴陌用力抓住手臂。

裴陌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只手却死死攥着他,箍得他生疼。

“……也?”裴陌问宁阳初,“什么叫‘也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阳初忽然联系起了始末因果。

他看向裴陌,视线开始有些微妙。

——他总算明白了裴陌为什么开始发神经,又是找通灵师,又是大半夜跑来和他要什么温絮白的外套。

因为裴陌并没见到温絮白。

而裴陌又快被这件事折磨疯了。

“你见过他?”裴陌的视线变深,转成某种极深的冷沉。

他攥着宁阳初的手臂,声线压得更低:“他在哪?”

宁阳初痛得额头冒汗,咬了咬牙关,反倒笑了一声:“……不知道。”

……就算知道,他也绝不会告诉裴陌。

因为裴陌绝对不可以、也别妄想再去打扰温絮白。

他不知道温絮白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又在哪,他不敢去打扰温絮白,那个人要痛快地玩、潇洒地看风景。

宁阳初买了张渡轮的船票,壮着胆子塞进大摩托车的后备箱里,还一口气塞了十种不同口味的小蛋糕。

小蛋糕变少了,温絮白原来喜欢柠檬味的,发现蛋糕和船票被取走的时候,宁阳初高兴得满地打滚。

他索性用剩下的所有钱,盘下了这家酒吧,准备以后还兼做烘焙,卖面包蛋糕点心,就卖柠檬味。

他做一百种不一样的柠檬味,每天半夜去给温絮白的摩托送外卖。

……但裴陌的出现,还是让宁阳初从这种放任自流的状态里惊醒。

裴陌提醒了他,他是温絮白一手带出来的运动员。

他躲在这种地方,挥霍糟蹋的,是温絮白当初花在他身上的心血。

“我没见过,也不知道,帮不了你。”

宁阳初说:“裴陌,咱们解约吧。”

裴陌看向他的视线极其匪夷所思:“你说什么?”

“解约。”宁阳初说,“我去联系我的教练,团队,看看能不能还他的恩。”

宁阳初说:“还有赎我的罪。”

这个“他”是温絮白,他们两个都清楚。

也是多亏裴陌相当直白的、不加掩饰地说出这件事,宁阳初才终于知道,原来栽培他的不是裴氏。

给他保驾护航的不是裴氏,帮他规划赛程、提高成绩的不是裴氏,团队是他的代言给裴氏创造的收益在养,栽培他的人是温絮白。

这么一想,宁阳初又觉得,他还有重要的事没做完。

他应该先参加几个小比赛,弄点钱,再复健和重新训练,然后拼一拼。

如果还能拿到金牌,就全去送给温絮白的摩托。

最重要的事,是他要在采访里向所有人澄清,栽培他的是温絮白。

宁阳初要让所有人弄清一件事:裴陌口中那个庸弱平常、寡淡无趣的废物,根本不是温絮白。

这些都是必须立刻要做的,他浪费了太多时间,居然一直躲在这里自欺欺人,蒙起眼睛来装缩头乌龟。

宁阳初没工夫和裴陌纠缠,他这就准备去联系教练:“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裴陌仍想问清楚那个“也去找你”是什么意思,用力扯住他:“等等,我有话问你——”

两人拉扯的力气都不小,宁阳初被拽得踉跄了下,后背重重撞上酒柜。

酒吧刚换了主人,不少东西还在调换位置,那个柜子只是临时用来存放啤酒,本来放得就不稳。

在四起的惊呼声里,高大沉重的柜体晃了两晃,就猝然砸下来。

……酒水四溅。

碎裂的玻璃飞溅得到处都是,这么重的柜子砸在人腰上,能生生砸断人的腰椎——世界线的惯性蛰伏在每个意外里。

但这世上有鬼。

所以又有虽然果决沉静,但实在不很温润、很不客气的力道,扯住宁阳初的领子,把他拎到柜台上。

宁阳初的脸色苍白,他恍惚着坐在酒吧的木质柜台上,手里被塞了块蛋糕压惊。

宁阳初茫然地吃蛋糕,看清上面插着的柠檬片,心脏一跳,仓促抬头:“絮——”

他想叫“絮白哥”,想起裴陌还在,咬着舌尖把话吞回去,却晚了一步。

裴陌看见他脱险,看见影子,转身追出酒吧。

裴陌拼命追上那个离开酒吧的人影。

他跑得喉咙发干冒火,终于在被海浪打翻之前,狼狈地扑上去,死命将对方扯住。

“……是我错。”裴陌哑声说,他的喉咙像是有刀子在割,嘶哑得仿佛吞了十斤海沙,“你完全可以直接惩罚我,为什么非要这样?你——”

说完这话,裴陌就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他对温絮白的态度,是真的恶劣到了这个地步。

对着那个温絮白,他已经不会好好说人话。

裴陌把喉咙里的刀子吞下去,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痉挛了两下,吃力改口:“……你做什么噩梦了?”

原来他也能说这种话——在温絮白还活着的时候,他从没这么试过,也从来都不知道。

那么……在温絮白活着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能上楼?

从那个台阶上去,去看看温絮白。

是不是其实不会把人累死?

裴陌避而不想这些问题,也不去找答案,反正他已经找到人了,只要直接问就行:“温絮白。”

他垂着视线,木然地问:“你疼不疼……”

……古怪的感觉让他刹住剩下的话。

裴陌抬起头。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和慌乱,又像是看见什么极荒唐的事,这件事变成落下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认错人了。

被他拽住的根本不是温絮白。

不是温絮白,他没找到温絮白,没人知道温絮白疼不疼,因为这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只是张完全陌生、他根本不认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