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虽然事情暂时还未有定论,但凭借叶知秋对齐瑞昌的了解,在齐家这么艰难的时候,他是绝不可能放过姜家的,势必要狠狠敲姜家一笔。

至于姜家……

从当年秦旭昇聂凤君闹离婚,为了生意,姜百川站队秦旭昇来说,对方绝对是一个很会也很善于衡量利益得失的人。

如今,事情已经在大众面前曝光,且还牵扯到了秦见鶴。

为了家里的生意以及家族荣誉,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姜楠下半生,可以尽量少地生活在外界异样的的视线和眼光中……

姜家最有可能做出的选择就是将错就错,促成姜楠和齐鑫的婚姻。

不仅要如此,而且,这件事情还得越快越好。

而只要有利可图,正陷在水深火热中的齐家十之八九不会拒绝。

至于剩下的那十之一二,决定权则在叶知秋身上。

叶知秋现在的实力和影响力,已经远超姜家。

在齐家和姜家的事情正式对外公布之前,齐鑫,又或者齐瑞昌必然会来确认他的态度。

以齐瑞昌一贯拜高踩低的性子,只有在他这里死了心,才有可能真正接受姜家提出的联姻条件。

只可惜,上一世齐瑞昌拜的高是姜楠,踩的低是叶知秋。

而这一次,恰恰反了过来罢了。

至于齐鑫和姜楠两位当事人怎么想,在重大利益面前,其实一点都不再重要。

毕竟,一段不如意的婚姻,可比事情背后那些丑陋真相的杀伤力要小太多太多了。

而且,像姜楠和齐鑫这样的出身,大部分人的婚姻本就未必自由。

十之七八都是要牺牲给家族企业的。

这样算起来,这样顺水推舟的买卖,可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微不可察地,叶知秋勾了勾唇角。

相对于走司法途径,叶知秋更愿意他们走这条怎么算怎么“划算”的路子。

毕竟,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心灵与感情上的煎熬和折磨,才是最严酷的刑罚。

虽然结了婚也能离婚,但要想将事情的影响力消弭到最低,至少也要在那种充满怨恨的婚姻里呆够十年才有可能。

十年?

叶知秋微笑。

这样看来,老天好像又是公平的了。

时间很短暂,大约只是一瞬间而已,但叶知秋却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包括上一世,秦见鶴走法律流程的事情。

虽然社会文明在不停发展,同性婚姻也早已被社会和大众认可和接纳。

只是法律上,同性之间的相关政策却还未能进一步完善。

尤其当年姜楠的犯罪事实还是“未遂。”

所以上一世,即便秦见鶴手里握着最强的律师天团,也并没能让姜楠进去太久。

那时候,叶知秋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所以对于时间的感知其实很模糊,但他却记得,姜楠有一阵子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在后来整合上一世资料的时候,他曾根据记忆中少有的几个时间点判断过,那段时间大约持续了两年左右。

之后,姜楠便再次出现。

姜家的产业在秦见鶴的打压下彻底凋零,姜楠的名声也因为之前的事情彻底崩坏。

而那时候齐韵却已经发展到和当初的姜家不相上下。

陷入绝境之中,姜楠终于将视线投到了齐鑫这个万年备胎身上。

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终于接纳自己,齐鑫毫不犹豫向叶知秋提出了离婚。

那时候齐鑫是怎么对他说的来?

叶知秋偏头想了想,哦,他说,姜楠累了,他想给他个家。

窗外夜色朦朦胧胧,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灯火。

倒有点像上一世,他无数次站在高高的阳台上,在跳与不跳之间纠结时早已看熟悉了的夜景。

不过现在,再想起那一切,早已像是大梦一场。

时间线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一天,他驾车离开,坠入湖底,齐鑫和姜楠终于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现在,他却可以掌控风云,直接还他们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毕竟,上一世还能两年,这一世就未必了。

上一世是“未遂”,这一世是“误伤”。

尤其事情发生的时间还比上一世早了至少六七年,法律条款上更是不如那时完善。

就算双方真的打算撕破脸皮来打官司,又能判多久呢?

对叶知秋来说,这样的惩罚,对他,或者他们来说,真的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所以从最开始,他就为这件事情定好了最终的走向。

他们不可能有第二条路,他们只可能在一起互相折磨。

“不需要,”秦见鶴的嗓音传过来,极淡,“但董昌文收了姜楠多少钱,要让他全部吐出来,捐给更需要的人。”

酒店后面不远处的小巷拐角处,路灯不知何时坏了两盏。

小巷狭窄,连星月之光都很难透出来,所以一片漆黑中,只有未成年手里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

微光下,映出一双极度恐惧的眼睛,在听到对面男人低沉微冷的声音传过来后,那双眼睛又怕又慌。

他情不自禁地想磕头求饶,可身后却被人按得结结实实,一动都不能动,只能迫切地发声。

“不是,我求……”

话音未落,那侧电话已经挂断,空气中再次重归安静。

“不是,我……”董昌文嗓音颤抖着,绝望发问,“我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如今辞了职,以后再找这么好条件的工作基本不太可能,如果那些钱你们也拿走,我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魏杰都被气笑了,“你该怎么办不该问你自己吗?”

董昌文:“……”

“你自己都说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你自己都不珍惜,怎么,要别人替你珍惜?”魏杰一只脚光着,刚吓唬人的那只鞋还握在手里,这会儿气得拿鞋底拍了拍董昌文的脸,“别他妈婆婆妈妈了,要不是我老大放你一马,别说钱你保不住,牢饭你一样少不了,真在履历上留了案底,你以为你还能找到工作?”

董昌文闭嘴,沉默了下来。

“滚吧?”魏杰厌烦地看着董昌文,“给你两天时间,把该捐出去的钱捐出去。”

他低声威胁,“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你。”

闻言,后面按着董昌文的那两人终于松手。

前面就是大路,橘色的路灯遥遥透过来一线,董昌文再不敢废话,如扑火的飞蛾般拼命往那片光里奔去。

好不容易一脚踏进光圈里,气还都未来得及喘上一口,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如惊弓之鸟般,董昌文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确认后面几个人没有追上来,他才抖着手将手机从口袋里摸出来。

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并不陌生,可是这一刻,他却如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董昌文犹豫片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站稳,努力缓了缓气儿。

姜楠让他做的事情,他全部都照做了。

如今出了意外,也不该全都怪在他头上才对。

手机被紧紧握在掌心里,董昌文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在铃声自动停止前咬牙接了起来。

“喂,姜先生?”他努力把声音访问,嗓音极低地开口。

“董昌文吗?”对面问。

这是一道上了年纪的十分沉稳的男声,并不是姜楠。

董昌文打算将手机放下去看一看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时,对面再次开了口。

“我是姜楠的父亲。”对方说。

“您……您好。”好不容易汇集起来的一点底气,在对方颇巨压力的嗓音中,再次溃散,董昌文心虚地解释,“我只是帮姜先生一个忙,他交代的事情也都办了,其他的事情真的跟我无关。”

“不用这么紧张,”对方说,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来,“我打这个电话是要告诉你,如果警方查不到你也就罢了,万一查到你,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怎……怎么做?”董昌文紧紧握着电话问。

“你只要记得,姜楠当初让你带的人,本来就是齐鑫。”对方说,嗓音里带了点威胁的意味,“这不仅仅是为了姜楠,还为了你,如果你收钱徇私的事情被查出来,你觉得你能全身而退吗?”

董昌文愣了片刻,额角再次冒出冷汗来。

“我都听您的。”他说。

挂了电话,姜百川再次看向对面面如死灰的姜楠。

打给董昌文前,他刚刚挂了齐瑞昌的电话。

齐鑫刚刚已经有过短暂的清醒,也大致向他父亲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而齐瑞昌打电话来,是为了问罪。

当然,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向姜家索取数额不菲的赔偿金。

虽然齐瑞昌说得极隐晦,但姜百川还是听得明明白白。

如果他们不能达到对方要求的话,齐瑞昌有意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接受媒体采访,并会向外界透露,姜楠的真正目标并非齐鑫,而是秦见鶴。

虽然后面,齐鑫理智尽失,但刚开始时他却是清醒的。

他记得,自己刚一进入668,就闻到一点很好闻的香气,而紧随而来的,便是极度的口渴。

客厅桌上有全新的瓶装水,它自然而然地就取过来喝了。

他不确定那药物究竟源自于那点香气,还是下在了水里,又或者是两者配合。

但推开卧室门时,他就已经觉得浑身开始燥热了。

那时候,他还记得叶知秋在会场无意间看向他的那个含笑多情的眼神儿。

一心以为,叶知秋始终忘不了他。

至于叶知秋大庭广众下对他的冷漠与无情,更被他解读成了,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挽回被自己算计背叛的颜面。

所以推开卧室门,看到被子下面露出的那双裸着的脚后,他更是血脉贲张,以为是叶知秋在和他玩儿情趣。

他抬手掀开被子,就看到了被下的裸.体。

但因为当时药物作用,外加姜楠是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的姿势,所以直到此刻,他都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只觉得狂喜,觉得兴奋。

直到他脱掉衣服迫不及待覆上去,姜楠回过头来要和他接吻,却随即发出一声尖叫后,他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姜楠当时脸上的表情,他记得清清楚楚。

震惊,厌恶,猝不及防,以及恐惧……

他边抬腿踢他,边厉声质问他怎么进了他的房间?

被他压住时,他哭着喝骂质问,问来的为什么是他,而不是秦见鶴。

姜楠骂的很脏,怎么脏怎么骂。

可那药效太猛了,即便已经知道那不是叶知秋,即便知道出了错,可他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他强硬地制住了姜楠。

……

虽然知道,那种情况下齐鑫不可能留下什么切实的证据。

但收到“秦见鶴恋情”爆料的记者不是一个两个,而记者们也都是冲着秦见鶴恋情上来的,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更不用说,现在外界已经有人猜对了方向。

如果齐瑞昌再站出来的话,他们姜家就彻底撇不清了。

再联想到上午,众目睽睽下,姜楠看秦见鶴时那痴汉般的眼神,以及秦见鶴对他的冷待……

姜百川长长叹息,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

最终,他不仅答应了齐瑞昌提出的那笔“赔偿金”。

还主动提出,两家可以结为秦晋之好,统一口径,将这次事件引到“小情侣情趣”上去。

网络,舆论,以及大众的嘲笑肯定是逃不掉了,但至少,可以在秦见鶴那里撇清。

“我刚说了我不同意。”姜楠凶神恶煞地冲他父亲喊,泪珠子顺着惨白的脸颊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姜百川一向最是疼爱宠溺他,他没想过,现在他受了这么严重伤害的情况下,他父亲竟然完全不征求他的意见,就为他定下了终身大事。

而且对方还是他厌恶至极,才刚刚伤害过他的齐鑫。

“不同意也得同意,”姜百川冷着脸,对姜楠是从未有过的强势与严厉,“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承担不了后果?”

“我做什么了?做什么了?”姜楠仰着脸高喊,“我要的是屿哥,谁知道他会居心不良进了我的房间?”

“姜楠!”听他还在喊秦见鶴的名字,姜百川眼皮不自觉跳了跳。

他的神情蓦地森冷了下来,看起来格外吓人。

“你做什么了?你别告诉我这药不是你下的?”姜百川问,“还有,你真以为秦见鶴是好惹的?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不知道秦唯安母子,还有他父亲都被他驱逐了出去?”

看姜楠张大了嘴剧烈地喘息,他继续道,“他对自己的至亲下手都这么狠辣,你以为他会对你手下留情?你不会是脑子被屎糊了吧?”

“我……”

姜楠脸色越来越白,可姜百川却并没容他再说出什么来。

他打断他,将他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掐死。

“这件事情,说是小情侣玩情趣你都能被人嘲笑一辈子,如果让外界知道,是你求而不得对秦见鶴下药,你说外面那些人会怎么说?还有,外面那些警察会怎么做?”他一步步地逼问过去,“得罪死秦见鶴,就算他不亲自出手,那些巴结他的人谁不愿意卖他人情,谁还会给姜家留下活路?”

他恨铁不成钢地问到姜楠脸上,“你是想让咱们全家替你陪葬是不是?”

姜楠嘴唇哆嗦着,被他父亲接二连三的问题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终于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是我不喜欢他。”他嗓音打着摆子,“我读书的时候就恶心他,要不是……”

……

他顿了顿,生生将剩下的半截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他那样的家境,配我看他一眼吗?”

“那你怎么不想想?”姜百川问,“你这样的家境,配秦见鶴看你一眼吗?”

握着被角的手捏得极紧,姜楠激动地反驳,“他不一样,他才不像你们这么势利,他只看喜不喜欢。”

“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姜百川一句句碾碎姜楠的妄想,“他今天可是连手都不愿意和你握!”

空气蓦地安静了下来,姜楠安静地坐在那里,泪水淌了满脸。

他看起来脆弱极了,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他自幼家境不错,一向喜欢做人群的中心,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一直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未来的路也可以尽他选择,可谓是四通八达。

可是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面前竟再无选择。

他好像成为了一座孤岛。

“家里的产业本来就有限,去年你和VIA那件事情后,生意上下滑得厉害,这些都是爸爸妈妈留给你安身立命的东西,败光了你后半辈子无依无靠能活下去吗?”姜百川有些不忍心地撇开眼去,“还有,你妈妈身体也不好,家里经不起别的变动了,这次必须听我的。”

房间里一片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楠才终于艰难地开口。

“那我先结婚,以后再离婚。”

“不行,”姜百川说,“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短时间内,你们必须低调,等时间过去,慢慢再做打算。“

“那要多久?”姜楠问,满脸的绝望凄怆。

“至少十年起步。”姜百川沉思片刻说,“十年之后,网上冲浪的早换了一批人,你们无论是离婚也好别的也好,可以将影响降到最小。”

“十年?”姜楠嘶声,状若疯癫。

十年?可他现在连看齐鑫一眼都觉得恶心啊!

这十年,他可该怎么样才能熬下去?

不过,不同意的并不止他一个人,齐鑫这边同样也是打死不愿意的。

齐瑞昌打电话给姜百川的时候,他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却还未及完全清醒。

只来得及跟齐瑞昌简单交代了几句。

所以,这件事情,他知道的其实更晚一些。

再次清醒过来时,虽然身体上依然十分虚弱难受,但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摸手机,想要立刻联系叶知秋。

因为太过着急,扯到了手背上的输液管,疼痛让他发出轻轻的一声“嘶”来,吵醒了旁边的齐瑞昌。

“喝水吗?”齐瑞昌忙问。

“爸,小秋……”齐鑫嗓音哑得厉害,喉咙里火烧火燎像是能冒出烟来一般难受。

闻言,他只得先点了点头。

齐瑞昌忙倒了杯水喂给他,边喂边叮嘱,“医生说这个药特别伤身体,你得好好养一阵子了。”

齐鑫的脸色灰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闻言,他艰难地抬了抬手。

“爸,小秋……”

齐鑫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闹到人尽皆知。

但现在,因姜家那边想要解决问题的心情十分急切,而他也怕再生变故,所以也不能再瞒着他。

“小鑫,”齐瑞昌将水杯放下,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和姜楠那事儿,被记者拍了放网上了?”

“什么?”齐鑫像是没听懂,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猛地起身,“什么?”

只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难受,刚一动就天旋地转,他不过刚做起一半,就又重新倒了下去。

“别急,别急,”齐瑞昌忙过来扶住他的肩膀,“现在姜家的意思是,回头向外界宣布你和姜楠本来就是情侣,之前那事儿也只是你们小情侣的玩笑。”

他顿了顿,“之后,你和姜楠结婚,咱们家的危机也能迎刃而解。”

以前,因为姜家的实力,齐瑞昌一直都是喜欢姜楠的。

而现在这件事情,除了齐鑫确实受了罪丢了脸外,对危机四伏的齐家来说,其实并不算是一件坏事儿。

只是,面前还有叶知秋这只待宰的肥羊。

他不想错过。

外加这件事上又占据了主动权,因此,他也并没有和姜百川把事儿说死。

他必须要先去弄明白叶知秋的态度,之后才能正式做出决定。

“选择权在咱们手里,”他对齐鑫说,“不着急。”

只是,齐鑫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不行,”他说,“我不喜欢姜楠,这辈子除了小秋,别的人谁都不行。”

边说,他边挣扎着拿了电话,拨给叶知秋。

只可惜,叶知秋显然又将他拉进了黑名单。

电话拨了无数次,听筒里传出来的,却只有冰冷的机械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小秋在酒店,”见状,姜楠急切地想要起身,“我得去找他。”

一想到叶知秋看到他和别人赤身裸体做那种事儿的视频和照片,他就觉得窒息,他心焦如焚,恨不能立刻跪到他面前,向他解释自己的委屈与不得已。

不过,说到“酒店”二字时,他又忽然记了起来:姜楠房间那张卡,是叶知秋给他的!

齐鑫头痛欲裂,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叶知秋怎么可能会有姜楠的房卡?

天地在他面前旋转了起来,他痛苦地抬手抱住了脑袋。

见状,齐瑞昌再次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去找叶知秋?”齐瑞昌说,微微沉吟,“明天一早,我去九州找他。”

“但你对他态度一定要好一点。”齐鑫不放心地叮嘱。

叶知秋和云开的关系曝光后,齐瑞昌对他的态度与观感,早已和以往大相径庭。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多交代他一句。

“那当然,昨天那样的新闻,人家伤心也是应该的,”齐瑞昌说,“你这么喜欢他,爸爸就算下跪,也要求他原谅你。”

和上次不一样,九州大佬云集,无数双眼睛盯着。

而叶知秋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自然人,他代表着的,是云开的企业形象。

齐瑞昌确定,他不可能再和上一次一样,对他拒而不见。

“不过,”他将声音放低了些,循循劝导,“万一他真的不肯回头,你就听我的,先和姜楠结婚,咱们家确实是等不起了。”

闻言,齐鑫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着没有说话。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既担心叶知秋真的生气再不回头,又猜疑房卡为什么来自叶知秋……

原本,他是想把房卡的事情压下来,等回头自己亲自去问叶知秋的。

但身体本就虚弱的情况下,一夜不眠,各种猜测更是耗尽了他的精力,让他痛苦不堪。

所以清晨,齐瑞昌出发时,他还是没忍住将事情告诉了他。

并一再叮嘱齐瑞昌,如若询问叶知秋,一定要保证态度,以免引起叶知秋反感。

齐瑞昌嘴上应着,但心底却同样疑窦丛生。

一路上,齐瑞昌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但没有一种可以让他说服自己,或者能够让他觉得舒心。

直到车子驶到酒店附近时,一条与云开相关的新闻推送进来,他一颗心才慢慢放得平稳。

那是汪岐棠的一则相关采访。

作为国内在发动机领域以及新型电池方面都可谓首屈一指的老牌企业,新动力自然也收到了这次交流会的邀请函。

只是,鉴于新动力最近正在添加新设备,汪岐棠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并没能抽出时间过来参会。

这些还是其次,最重要是,采访中汪岐棠表示,云开最近也在搬迁厂房,而这次的设备采买数量之所以这么巨大,也是因为其中有云开的部分份额。

短短半年间,云开两次惊艳能源市场。

只可惜,在场不少媒体虽然都约过叶知秋相关的专访,但却无一不是以被拒绝收场。

好不容易汪岐棠愿意谈一谈相关话题,大家提问就更是格外积极。

齐瑞昌看完采访,自己从中总结出了两点重点出来。

第一:云开即将跳出之前的合作模式,进行自主生产。

除了坐着收的那部分钱外,自主生产销售的这部分,利润全部归属云开。

第二:云开和锐意的合作项目中,其中一环由新动力辅助,目前已经颇有进展。

用汪岐棠的话说,叶知秋的身价和地位,将来可能会迅速超越新动力。

这让齐瑞昌震惊,也让他心底升起更大的贪念来。

相较而言,姜家立刻变得一文不值了起来。

下车时,齐瑞昌整理好表情和心情,脸上挂笑地往酒店大门走去。

上午的会议九点钟开始,此刻才刚刚八点钟,一个小时的时间,他觉得够用了。

门口的安保人员十分尽责,在问明齐瑞昌的来意后,立刻通过对讲机和前台联系。

前台通过内线电话征求过叶知秋的意见后,将叶知秋的房号告知齐瑞昌,齐瑞昌整整衣襟,步入酒店大堂。

拎着一兜水果,他乘梯上楼,最后在663号房门前停下。

紧张地清了清嗓后,齐瑞昌抬手敲响了房门。

房内很安静,齐瑞昌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等到他忍不住再次抬手时,房门才终于被人从内拉开。

叶知秋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衣,外加合体的黑色长裤,看起来格外清爽精神。

好像并没有受昨天事情的影响一般,他眸底甚至含着清浅的笑意,态度格外从容。

“你好。”叶知秋微笑,上下打量齐瑞昌一眼。

“你好啊,小叶。”齐瑞昌殷勤地笑,自我介绍道,“我是齐鑫的爸爸。”

闻言,叶知秋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我记得您的声音。”

这句话一出,齐瑞昌便有点局促了起来。

记起自己之前那通高高在上的电话,立刻变得不自在了起来。

只是,叶知秋倒像是浑然未觉一般,他极轻地笑了一声,让开位置。

“你找我有事儿?”他问,又说,“进来吧。”

套房内格外宽敞,清晨的阳光从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户里照进来,分外明亮。

叶知秋抬手让了让,和齐瑞昌两人相对而坐。

“昨天的事情,”齐瑞昌难为情地说,“你也看到新闻了吧?”

“嗯。”叶知秋微微笑着点头。

叶知秋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让齐瑞昌心底不觉有点慌了起来。

“小鑫他不是故意的,他是被人算计下了药才会那样,”对上叶知秋依然含笑的眼睛,齐瑞昌声音都卑微了几分,“小叶啊,你看,看在叔叔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原谅他?”

闻言,叶知秋挑了挑眉。

“他本来不就喜欢姜楠吗?”他问,又笑,“而且,他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来原谅吧?”

齐瑞昌:“……”

“我知道,这种事情任谁都会生气的,但小鑫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就连之前和陶若晴那些,他对她也只是阳奉阴违,一心为你,”齐瑞昌忙说,“他身体现在还没缓过来,等他好了,我一定让他亲自上门给你赔罪。”

叶知秋笑了笑,微微偏头,像是有点疑惑。

但看在齐瑞昌眼里,他这样的态度,倒像是在等他拿出更诚恳的态度来一般。

昨天的事情确实过火……

而且,想到过来路上汪岐棠那则采访,齐瑞昌下定了决心。

他起身,扑通一声在叶知秋面前跪了下来。

“小叶,小鑫确实是被人所害,我可以发誓,”齐瑞昌说,“他那么喜欢你,昨夜还挂着水就要不管不顾地过来找你,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一大早就过来打扰你,要打要骂都随你,我都替他受着,就求你原谅原谅他,也可怜可怜他,他这辈子是铁了心的非你不可的。”

叶知秋没动,依然微微笑着,他垂眸看他,稳稳地受了齐瑞昌这一跪。

想想上一世齐瑞昌承受的他的恩情,以及对他的作践,这一跪,他受得起。

房间里一片安静,齐瑞昌伏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只希望叶知秋看在他这把年纪的份儿上心软下来。

若是今天碰了壁,以后再想撬开或打动叶知秋将会更不容易。

他必须一战而捷才行。

只可惜,并没有。

叶知秋似乎垂眸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他缓缓起身。

“老人家,你这些举动真是让我有点摸不清头脑,”他嗓音里带着笑,并没有弯腰去扶齐瑞昌,只淡声道,“大概你对我和齐鑫的关系有什么误会吧,其实,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伏在地上的身影明显僵了僵。

叶知秋微笑,“你快起来吧,你这个样子,万一我男朋友误会就不好了。”

齐瑞昌:“……”

齐瑞昌愣在原地,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什么男朋友?

他男朋友不就是他们家齐鑫吗?

怎么,叶知秋今天的话,他好像一句都听不懂?

正踌躇疑惑间,里面卧室位置忽然传来极轻的开门声。

齐瑞昌抬眼,看到一个极俊美的男人从叶知秋的卧房里走了出来。

男人和叶知秋穿了同色系的浅蓝色衬衣,黑色长裤,只是颈间多了一条领带。

清晨橘红色的阳光照在他线条流畅的侧颊,映在他漆黑深邃的凤眸中。

只是,却并未能为那双威严眸子染上哪怕一分一毫的温度。

来的路上,齐瑞昌想过叶知秋很多很多种不同的反应和态度。

相应地,他在心底规划过很多种不同的应对方式。

但唯独,他没想过会是这种状况。

齐瑞昌脚下一软,原本还能撑住的膝盖此刻也失了力。

看着男人无声地将叶知秋的手包进自己掌心里,他不由地彻底瘫软在地上。

面前这人,应该没有人会不认得。

在他们做服装的人眼里,甚至在齐瑞昌这种很传统,一向对品牌和设计并没有那么敏感的人眼里,他都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之为神。

不是秦见鶴是谁?

“老人家,”叶知秋的声音有点缥缈,可却听得齐瑞昌更加虚软,全身上下忍不住冷汗直流。

“上一次你打电话,让我去伺候你儿子的时候,我男朋友可也是一起听到了的,”叶知秋的嗓音里依然带着笑,他微微弯腰,看着齐瑞昌惊骇又难以置信的眼睛,轻笑,“今天之所以放你进来,不过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早已经有男朋友了,以后,你可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说完,他将齐瑞昌带来的那袋水果丢在他脚边。

六月的桃子正新鲜,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像此刻的齐瑞昌一样,狼狈,无措又无比惊慌。

“酒店什么水果都有,不劳你大驾了,”叶知秋微笑,“这些,你带回去给齐鑫养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