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绿宝石眼睛的研究员, 眼看自己被水浪包围，目光中充满了惊恐。

身份败露意味着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将溃败，他不甘心就这么被抓住，调动所有的力量, 拼命从水浪中脱身。

虽然没有注射异兽血液, 但研究员自身的精神力已达到顶峰，他将精神力外化为巨掌, 死死撑住墙壁, 好不容易站直身体, 却又被打来的浪扑了回去。

他如同一只妄图在海浪中翻身的虾, 除了失败，只剩失败, 从身体到思维都不堪一击。

“抓到你了。”

海浪变为荆棘，偷盗者被拖回实验室，悬挂于半空。

绿眼睛瑟瑟颤抖，他的神情不同于“华特”的愤怒与惊骇, 整个人面色惨白抖如筛糠。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隐藏的很好, 我明明隐藏的很好, 不可能有人发现, 不可能会被发现。”

沈嚣在动手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确定“变态”的真实身份。

而以他狡猾的性格, 肯定不会轻易暴露真身, 所以沈嚣并没有立刻相信“变态”就是华特。

并且老喵子提供给他的关键词是：洁癖、痴迷、信奉机械, 这些并不符合他所看到的“华特”。

他所看到的“华特”并不完全洁癖，走廊上半人留下的水痕, 牢房里到处有血污，“华特”唯一体现洁癖的地方就是换衣服勤快, 所以与其说他有洁癖，不如说他是在装洁癖。

而信奉机械这一点在他身上完全体现不出来，哪怕华特之前经历过实验失败，也不该如此彻底的放弃机械，转而进行生物研究，这根本说不通。

所以沈嚣猜测，变态不是华特，只是占有了他的身份，掩盖“真身”的存在。

于是，沈嚣开始在参与研究的其他人里，寻找变态的“真身”。

“‘柱’没有将眼睛变为绿色的能力，所有参加实验的人和兽之所以会是绿眼睛，肯定是出自于你个人的喜好，加上你本身自恋自大的性格，我肯定你的眼睛也是绿色。”他看着研究员绿色的眼睛，“你的这双眼睛与那条眼镜蛇如出一辙，所以我才会注意到你。”

但那个时候，沈嚣还没有把他往“原身”上想，只是对他产生了好奇。

后来观察了几次，沈嚣发现他畏畏缩缩的性格与“华特”相差甚大，基本已经排除了他。

但在那场与海蜇兽人的对战中，沈嚣感觉到分析室中有一道复杂的目光在盯着他。

起初是期待与兴奋，中间满是得意，在看到兽人落败后，又流露了阴狠与恐惧，很符合小偷计划败露、被警察抓捕到的心理变化。

不过最后让沈嚣确定他身份的，是魔眼的那句话。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而要躲在背后操控傀儡，他的胆子似乎不怎么大。”

道格拉夫和华特这两句具分身，一个虚伪阴狠，一个变态易怒，这些病态特征恰巧将“他”真实的性格隐藏了起来。

胆子不怎么大，说难听点就是怯懦畏缩，单独与“变态”神经质的行事作风放在一起有些违和，但结合绿眼研究员人前怯懦、人后阴狠的性格，适配度简直完美。

听到沈嚣的解释，研究员彻底慌了，他的伪装已经暴露，再狡辩也没有用了。

沈嚣把他丢进中控室，给他一分钟时间，说清自己的实验目的和身份，然后送他上路。

但研究员落地后，手脚并用快速爬向那堆机械，像是在寻找安全感一般，紧紧抱住了华特的身体。

“哥，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沈嚣诧异，他没想到“变态”和华特竟然是兄弟关系。

“是你害死了他？”

这句话抽到了变态敏感的神经：“你胡说，哥没死，我会复活他，我回复活他。”

沈嚣不解：“他的意识已经不在了。”

“那就给他重塑新的意识。”变态瞪大了眼睛，“我的实验已经快成功了，只要给他注入新的意识，哥就会活过来，就能看到我所做的一切，就会知道他所信奉的机械飞升是多么愚蠢。”

哪怕真的重塑意识，人也不是最开始的人，变态很清楚这一点，他并不需要华特真的活过来去，只要他按照自己的方法活着就行，即使是行尸走肉也没关系。

“机械飞升愚蠢，那你信奉的又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变态”突然兴奋起来：“机械是外力，既然是外力，那就永远不会成为自身的力量，自然也无法携带身体实现飞升，要想飞升，唯有铸造强横血脉，突破身体极限，超越自然极限，我所信奉，是血肉飞升。”

他的面容完全扭曲，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一定能成功的，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沈嚣不会心软，现在距离航舰抵达水母星云中端还有32分钟，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做这些实验，都是为了飞升。”

“没错！”他咯咯地笑，“但是光飞升还不够，我要和哥哥去往另一个世界——”

他边说边转身，双手双脚抱着那堆机械往上爬，嘴里喃喃自语：“我要和哥哥一起去往新世界，一起去新世界。”

新世界究竟存不存尚且未知，但过分的幻想与追求，以令他完全疯魔。

沈嚣感觉没有在浪费时间的必要，伸手将他拉了下来，控制住他的身体。

“你想杀我，你还是想杀我，但你杀不了我的，我是永生的，我的身体散步在星际各处，哪怕你将我的原身销毁，我也可以切换到别的身体，你永远都杀不了我。”他完全陷入了癫狂。

“你说的没错，我即使杀了你，也无法保证你的意识不去往其他的身体，所以光是让心脏停止跳动还不够，我需要抹杀你的意识，才能让你消失。”

“变态”打起哆嗦，拼命摇头：“你做不到的、你做不到的，我的精神力与脑虫连在一起，除非你把那些脑虫全部杀了，否则我永远不会消失。”

这一点沈嚣确实没想到，不过没关系。

“脑虫我确实杀不完，但如果你的意识被完全取代，那那些脑虫也就没有作用吧。”

“你要取代我。”变态不屑地大笑，“你要放弃现在的身体取代我，这可不是比划算的买卖。”

“确实不划算，所以我没打算自己动手。”

沈嚣说完，一颗石头滚落到变态脚下，魔眼往上一跃，翻了个身，露出金色瞳孔。

“变态”察觉到危险，控制不住地向后退缩：“这是什么东西，别过来，滚远点！滚远点！”

魔眼看了看眼前惊恐的疯子，想试着跟沈嚣打商量，他还是喜欢健壮的身体。

“你没得选。”说完，沈嚣踩住“变态”的胸口，将手指插进他的眼眶，硬生生挖出他右边的眼睛。

“啊——”“变态”痛呼，大叫着摇晃身体，却根本逃不开身上的控制。

“好吧。”魔眼妥协，虽然这副身体素质一般，但精神力还不错。

他甩掉身上的石头硬壳，露出湿滑黏腻的虫肉，从身后伸出两只触手，缓缓靠近“变态”。

“滚！滚！滚！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惊恐的喊叫，试图闭合那只空洞的眼睛，却被触手分开上下眼皮，露出血红色的空洞，而那只完好的眼睛只能看着那只金色的瞳孔离自己越来越近，毫无反抗之力。

“不要过——不、不行、出去、guncuqu——”

声音停止在魔眼钻入眼眶的那一刹那，他入侵大脑的速度飞快，变态逐渐丧失语言能力和身体控制权，面部一半狡黠，一半狰狞，他拼命阻止魔眼的入侵，但五阶异兽的精神力完全不是人类能比拟的。

很快，左半张脸狰狞的表情就被恐惧与惊慌所占满，无论牙关咬得再紧，“变态”都无法再夺回自己的大脑，而即将实现愿望的金色瞳孔，也忍不住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桀桀——

这一人一兽的性格确实极为相似，只能说魔眼的变态程度没那么高，但保不齐以后会怎样。

沈嚣冷漠地看着这场意识较量，再有半分钟，魔眼便能完全占据这副身体，他也可以开始最后的计划了，但这一切恐怕没那么顺利。

果不其然，当魔眼占据大脑、开始吞噬脑虫时，整个空间突然摇晃起来，所有植入脑虫的实验体在感受到脑虫的死亡后，被强制唤醒。

“你杀了我……你也要给我陪葬……航舰上的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

魔眼一听这话，立刻停止了对脑虫的吞噬，他刚获得身体，可不想死在这里。

但变态自知已无力回天，自己用最后的精神力杀死了脑虫。

“我等着你们下来陪我。”

左半张脸的表情定格在抽搐的嘴角，绿色瞳孔黯然失色，魔眼获得了新的身体以及他的全部记忆，但还来不及消化，警报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

脑虫母虫死亡后，其他的脑虫也会跟着死去，被控制的兽人也会恢复意识，而完全丧失意识的融合体将进入暴走状态。

也就是说他们的头上都是陷入暴走的融合体。

这庞大数量的异兽处理起来要耗费不少时间，沈嚣立刻走到中控室前，让魔眼启动牢笼的消杀程序。

魔眼不想死在这里，立刻在脑中翻找程序，但他按照记忆找到程序指令后，却发现这道指令被废除了，是“华特”趁着他们收拾真身时，悄悄废除的。

沈嚣没想到他临死前还能来这一招，是他大意了。

“这下怎么办？”

“华特”是人造人，死亡后大脑里什么都没留下，沈嚣没办法启动消杀程序，只好先调开风车航舰和另外三搜航舰的监测系统。

监测图像上呈现着所有牢笼现在的状态，标红的位置意味着牢笼中的生物正在突破束缚，标黄代表着生物已经清醒。

变态在航舰启程之前，把兽人脑中的纳米机器人也换成了脑虫，所有的信号在30秒内全部亮起，标红的信号都在他的头顶上。

还有不到五分钟，头顶的融合种就能破笼而出，沈嚣必须在这五分钟里，安抚剩下的兽人和异兽，否则他们一旦冲破牢笼，必然会影响到航舰的运行，到时候返航会有危险。

“把广播系统打开。”

魔眼照做，广播系统分为两个部分，工作广播和全范围广播，并且中控室的广播可以同时连接到其他三搜航舰。

沈嚣先关闭四艘航舰的信号发射系统，以及所有对外联系的网络，然后切换到工作广播，让星盗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乱动，也不要妄图反抗，否则就别怪外面的异兽把他们当做盘中餐。

此时，四艘航舰各处响起警报，连“好多肉加工厂”和航站区域都未能幸免，稍微有点危险意识的星盗都躲了起来，不会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安排完他们，头顶的警报声更响了，有些笼子已经歪曲变形，高阶异兽的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沈嚣释放精神力，竭力安抚他们，但突破种族限制的战争武器已被屏蔽了所有感官，破坏是他们唯一的思想。

魔眼开始寻找逃生的出路，目标就锁定在航站台里的飞船，但他刚要开跑，沈嚣就把他按在了原地。

“你来稳住他们。”

“啊这，要不我们先出去吧。”魔眼要是夺舍了一只四阶异兽，还能再在这里撑一会儿，但他现在只是个孱弱的人类。

“立刻，你能做到的。”沈嚣驱动创生之漩，帮他提升血脉。

那一刻，魔眼仿佛摸到了六阶的门槛。

“您需要多长时间。”

“五分钟。”

“好的。”

沈嚣要让四艘航舰上的异兽全部冷静下来，必然要先取得与他们的联系，为此他必须将精神力传达到四艘航舰的每个角落。

在此之前，他从未进行过如此大范围的精神力覆盖，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散。

沈嚣闭上眼，将所有的精神力收回，重新调动这片广袤的海域。

霎时、天幕骤暗，无数星子升起，迎接黑夜。

它们暗淡无色、忽远忽近，呼唤着海底翻涌的金色暗流。

沈嚣解放全部的精神力，平静的海面被打破，金色暗流缓缓浮出，如极光一般，飘向夜幕，找寻契合的星子。

水与光交融，群星如何获得生命一般，明亮闪烁，璀璨的金芒点燃整片海域，它们并未停留于此，将去往更广阔的星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