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谢、谢谢叔叔。”贺崇凛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 像没有驯服一般,不听使唤。
向芸掩去唇角的笑意,解围道:“我们这次真的回去了, 明天早上七点半左右来给你们送早餐。”
这意思是, 如果你们两个再想做点什么,可以稍微避一避这个时间段,免得被人看到这么慌张。
岑霁的脸烧得滚烫。
他第一次接吻被贺明烈撞见, 第二次接吻被爸妈看到。
偏偏还是在两人吻得意乱情迷, 都有些忘我, 彼此的衣服都有些凌乱的情况下。
太羞耻了。
他果然一做坏事就会被抓包。
贺崇凛绷直身体:“我送叔叔阿姨出门。”
“不用不用, 你们继续。”岑景耀连忙摆手,“我们已经约了车,马上就要到了,你不用管我们。”
说着, 岑景耀拉着妻子的手快步出了门。
走到医院外面, 向芸嗔怪一声:“都说了让你直接打电话问,非要回来一趟。”
岑景耀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不是被昨晚的事情弄怕了吗,担心电话打不通,想亲眼看看才能放下心。”
他这样一说, 牵动向芸心中万千思绪, 脸色忧虑起来。
岑景耀见状, 抚了抚妻子的背:“还好没事了,过去了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想这件事。没想到岑岑真的给我们带了个男朋友回来,哈哈。”
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缓解两人之间后怕担忧的情绪。
向芸脸色这才缓了缓, 回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也意想不到地笑了笑:“是啊,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
“喜欢就好,只是……”岑景耀叹一口气,“前上司,还是贺家人,那么复杂的家庭,不知道是好是坏。”
“让他自己选择吧。”向芸倒是比他乐观,“我当初不是也不顾我父母反对和你在一起了吗?而且,贺总看起来是个沉稳可靠的人,要是他们两个真能走下去,我也能放心一些。”
岑岑性格太温和了,有个那样的人在身边,或许不是坏事。
夫妻两人挥了挥手,马路对边的车立时调转车头。
私人医院病房。
面对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岑霁再次陷入羞窘之中。
好在这一次,不是他一个人,看得出男人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有人陪他一起窘迫。
“你爸妈……会不会因此对我印象不好?”贺崇凛语气局促,当着面把人家的儿子压在床上亲,衣服都撩下来了,还是在病房里,就这么急色。
“不会吧。”岑霁脸红红的,脸上的温度从刚才就没有降下来过,耳垂也红得快要滴血,“不是说明天早上给你也带早饭吗。”
贺崇凛眸中似是一瞬间被点亮,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手终于恢复松弛,却又试探着问:“你不赶我走了?”
岑霁觉得这个人真的很恶劣,都自顾自留下来了,又来问他这样的话,跟先把他的心捕获,再向自己坦明一样,总是这样“先斩后奏”“不问自取”,最后搞得自己反倒像个恶人似的。
“你不是自己说的晚上睡在这里吗?还有,我让你走你走吗?”
“我不走。”贺崇凛牵扯起唇角一点笑意,居然也有无赖一面,又或许本来就有这些面孔,只是被掩藏得很好,“我等着吃叔叔明天早上煮的鸡丝面,他说了,还要加个荷包蛋。”
岑霁一噎,脸更红了,小声嘀咕:“那我让我爸把荷包蛋煮得不圆整一点。”
看你个整齐强迫症还期不期待明天的早餐。
贺崇凛听到这声嘀咕,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忍不住上前就搂着人亲。
他的岑岑真是太可爱了。
岑霁被忽然凑过来的唇瓣亲得不明所以,但很快,伸过去手,回吻过去。
两个人于是又半抱半躺地在病床上亲了起来,像是得到允许或是解禁的小朋友迫不及待品尝美味的糖果,他们两个用唇舌相接的方式探寻彼此口中的果实。
甘甜,美好。
让人欲罢不能。
岑霁被捕捉着舌头,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快要融化的糖果,被吮吸得只剩下汁水,甜腻腻地挂在嘴边,晶莹地流淌。
原来和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接吻是这样一件舒服的事情。
就这样亲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最后是岑霁受不了脸被亲得湿乎乎的,而且他感觉对方那处有苏醒的迹象,戳着自己。
脑海里一晃而过去年冬天那个大雪纷飞的雪夜,在浴室滑到后扯下浴巾不小心瞥见的景象,像蛰伏在丛林里的猛兽。
岑霁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伸手去推身上的人。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这一次,面对他的推搡,没再说什么又要推开自己一类委屈的话,而是站起身,正了正被揪扯得有些褶皱的矜贵西装。
“我……去趟洗手间,时间不早了,要洗漱睡觉了。”贺崇凛极力保持语气平静,和平时一样低敛,但沙哑干涩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的异样。
岑霁脸红得像是被火炉炙烤,染上雾蒙蒙水汽的眼睛看他又不敢看他:“那你快点去,我先睡了。”
说着,就把头转过去,背对他。
贺崇凛看他这么快转身躺下,无奈笑了笑,随后去了病房配套的洗浴间。
没多久,浴室里响起淅沥淅沥淋浴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听得格外清晰。
淋浴声中夹杂着一丝隐隐约约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岑霁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恍惚回到以为男人喝醉酒的夜晚,自己守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前,就是这样让人心跳加速。
又仿佛回到自己陷入迷乱的那个夜晚,他在失真的浓黑墨夜里,用手挑动自己的神经,把自己一次次送上痛苦又欢愉的顶峰。
这么不经意地回忆着,身体开始灼烫起来。
岑霁连忙驱散脑海中这些思绪,不让自己去想这样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可浴室的淅沥水声却像被放大了似的,每一滴水珠流落的声音,都像在他耳膜上鼓噪跳跃。
他不得不拉起被子,捂住耳朵。
初夏,空气虽然没有那么炽热,又是晚间,漏进来的风是带着些微清爽凉意的。
然而他这么蒙着被子,等贺崇凛从浴室出来,帮他把被子掀开一点,就看到已经睡着的人柔软发丝被汗珠沁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上。
贺崇凛看他脸闷得红红的,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帮他把手心上的汗水擦干。
看到手腕上仍然没有消去,反而在白皙肤色和暖色灯光照射下更显深红的圈痕,心脏又被深深刺痛。
当初在潜水馆轻轻帮他揉捏了下小腿肚,指痕就很久没能散去。
现在手腕红成这样,不用想就知道挣得有多厉害,处在那样的环境里有多惶恐。
而像是感受到什么,被握着的手腕挣了挣,似是以为又被绑住了,熟睡的脸庞上露出惊惧害怕的表情。
贺崇凛连忙松开手去抱他。
“别怕,岑岑,我在你身边。”他侧身拥住陷入梦魇中的人,极力安抚着,在额头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这样的安抚起了作用,过了片刻,怀中挣扎的幅度小了些,他被紧紧抱住。
贺崇凛就这样拥着怀中的人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了进来,明晃晃地照进室内。
岑霁被阳光唤醒,睁开眼睛,入目是结实的胸膛和流畅凌厉的下颌线条。
他反应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是在一家私人医院。
昨天发生了一件让他一想身体就条件反射般控制不住战栗的事情,这让岑霁望着朦胧光晕下沉睡的侧脸,一瞬间陷入恍然。
有点害怕这是一个美好的梦境,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然后掉落回无窗洁白的房间和无尽的幽深长廊。
噩梦一般。
他因此一直凝望着这样美好的梦境,不愿去触碰。
直到沉睡中的人醒来,眼眸微敛,声音带着晨时的性感沙哑,低低问他:“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我在想是不是在做梦。”岑霁趴在他身上,用手撑着下巴。
贺崇凛捞过他揽在怀里,在唇上轻轻碰了碰:“现在呢?还觉得是不是在做梦?”
“还是有点像。”岑霁被贴得很近的呼吸撩得眼睛痒痒的,不由自主眨了眨。
贺崇凛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那我陪你把这个梦做下去。”
岑霁听到这句话,心口颤了颤,眼里流露出动容的情绪。
贺崇凛看他眸中潋滟着水光,心里也一阵动容,又忍不住想亲这双眼睛。
但他记得最重要的事情,拿起摘放在床头的腕表:“时间不早了,叔叔阿姨应该快要过来了。”
他不能再被岑叔叔和向阿姨看到自己对他们的儿子做这样亲密的事情,何况护士也到了查房时间,贺崇凛不想让岑岑产生不被尊重的感觉。
岑霁经他提醒,记起昨晚爸爸妈妈说的要给他们送早饭的事情,眸中动容情绪敛去,换上一种慌张,忙撑着手从他身上直起。
所幸这间私人医院的病床还算宽敞,居然能容纳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睡了一整晚。
岑霁忘了去问为什么身下的男人放着旁边的陪护床不睡,要和他挤在一起。
只在心里想,别的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确认了心意也是这样黏黏糊糊的吗?
两人先后去洗漱间洗漱,收拾齐整。
果然没过多久,爸爸妈妈就拎着保温桶过来了。
他们谁也没问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和前上司关系这样了,像之前他们一直很好地帮他掩饰洋桔梗的秘密。
岑霁看爸爸打开食盒,浓郁的鸡汤香气扑鼻而来。
“你们两个,快过来吃饭。”岑景耀笑眯眯地招招手,“这可是我一早就起来炖的土鸡汤,可鲜了。面也是我手工擀制的,很有嚼劲,贺总你尝尝。”
贺崇凛拘谨地在用餐桌前坐下:“叔叔叫我崇凛就可以,或是像上次那样,叫我小崇或阿崇也行。”
“好的好的。”岑景耀性格爽朗大方,听他这样说,便毫不客气起来,“阿崇你尝尝我做的鸡汤面,还有这个。”
他打开另一份食盒,“之前你说很喜欢我包的馄饨,叔叔就给你煮了一碗,快趁热吃。”
“爸,你怎么不给我煮。”岑霁看贺总面前的馄饨,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鸡丝面,似是不满一样。
岑景耀笑道:“你不是最近不想吃馄饨吗?说天天早上吃这个,吃腻了,我给你额外做了灌饼,正好就着汤面一起吃。”
“谢谢爸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岑霁眼睛顿时弯了起来。
贺崇凛去年冬天留宿岑助理家时就特别喜欢他们在一起吃饭的氛围,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尤其能看到岑岑和平日不同的一面。
居然也会不满和撒娇。
他心里更加软化,看着这样可爱热情的一家人,第一次在心中生出自己是多么幸运的感触。
岑岑用七彩画笔把他枯燥苍白的生活描绘得明丽绚烂,又把自己拉进去他温暖热闹的烟火世界里。
所以等爸爸妈妈收拾好餐具离开,叮嘱他好好养伤,晚点再过来看他,岑霁就被男人揽住,箍在怀里,动容说了句:“谢谢你愿意接纳我。”
愿意接纳他装饰在华美外衣下自私卑劣的一颗心,捧来水润晶莹。
贺崇凛在这一刻无比感念那个吹着闷热夏风的夏天,撞见了一个水晶般美好的人。
岑霁被他这样抱着,又听他莫名说了句这样的话,微微一怔。
随后想到什么,回抱住他。
在心里说:我也应该谢谢你。
折射出他透明水珠里的七彩光圈。
吃过早饭,贺崇凛就要回公司了。
岑霁被孙鸿运向公司“请过假”,但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万总说明一下,正式请几天假。
他的脚心扎进去一根长钉,被医生取出来,坐着躺着还好,走动的话就会特别疼。
万世杰已经通过内部消息听说了孙鸿运的事情,也在电视上看到警方昨日捣毁一处供上层社会淫乐的据点,心下愧疚着。
要不是他炫耀一般把小岑带去酒宴,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所以万世杰十分爽快地批了岑助理的假,让他好好休假,别的没有多说。
岑霁请完假,看到准备去公司的人还没离开,便问:“你怎么还不走?”
贺崇凛正了正领带:“我在想我要不要也请假。”
“你是公司总裁你请什么假?”岑霁微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
“我是总裁就不能请假吗?”贺崇凛无奈,“岑岑,我想陪着你。”
岑霁脸一红:“我只是脚稍微不太能走动,又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不用你一直待在这里。你快去公司吧,公司一定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再说了,这个男人一直在这里的话,他们两人说不定又会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抱着抱着就亲上,亲着亲着自己就又会被戳到。
到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应对,总不能大白天的装睡。
贺崇凛心中不舍,但想到公司确实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只能从医院离开,离开前果然又揽着人重重亲了一口。
岑霁被亲到近乎缺氧,过来帮他换药的小护士说:“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岑霁听到这声“男朋友”,心跳不可控制地加速。
他眼眸不自然地闪烁了下:“还、还好吧。”
心里却像化了蜜一样。
他们两个现在算是情侣了吧?
岑霁心里流淌着蜜意,望了眼窗外灼目的阳光。
现在已经过了栀子花热烈盛放的时日,可依旧有花香被夹在暖暖的夏风里从窗户吹进来。
岑霁从护士那里借了本故事集来看,床头的水果篮子里摆满了他喜欢的水果,其中就有他一到夏天就特别喜欢的青提。
所以,当陆野走到病房门前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静谧的画面。
漂亮美好到近乎朦胧的人坐在床头,一边翻动着泛黄的书页,一边用纤长的手指从旁边的水果篮子里拈来青提,送入口中。
风轻轻掀动白色的窗纱,夏日阳光明媚剔透,一切都是那样的岁月静好。
陆野却觉得鼻头微微有些泛酸。
一早贺明烈给他发来消息,让他去看看岑助理,用的是“嫂子”的称谓。
[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免得说我们排挤你,有什么事情不告诉你,你以后自己后悔什么的,毕竟是曾经对你那么好,那么偏心你的人。]
[还有,他以后是我们嫂子了,你别再打他主意,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陆野立刻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赶来医院,一路上长久时间凝望“嫂子”两个字。
虽然他是第一个被这样告知的人,可真正确定下来,心里还是十分难受,像那天晚上被委婉拒绝,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做一个幻想中美好的梦境。
一个自以为编织得美好,就能把对方也带进来的不切实际的梦。
陆野这段时间总想,要是自己早一点认识岑助理会是怎样。
又或是他不去娱乐圈,就这样天天守在芸景小筑,守在岑助理身边,会不会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渐渐靠近那颗心。
可一切的一切都是假设。
没有如果。
而这样的假设在此刻看到眼前的景象,被彻底击破。
因为陆野突然发现,他给不了眼前人这样的岁月静好和恬淡。
他们之间错过的不仅仅是时间,相遇,相处,而是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
只是因为大哥,两条线短暂地交集了一点,但很快各自延伸出不再相交的世界。
甚至回想起来,其实是他依赖更多,索取更多。
他真正能给岑助理的,除了那张老旧的乐队唱片,一杯看似关怀的温热牛奶,还有什么?
就连自己想要丰翼的羽毛,试图构筑的堡垒都是那样延后。
岑霁感受到什么,从书页里抬起头。
看到站在门前的男生,神情怔了怔。
但很快,他恢复常色,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微微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野轻轻抽了抽鼻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我听贺明烈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
岑霁微微一讶,但马上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脚受了点伤,过几天就好了。”
“你——”陆野有很多话想说,可像贺云翊一样,千言万语涌入心中,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哪里开口。
岑霁很善意地解围,先问他:“学校最近课业忙吗?我听说有个知名导演想邀请你出演一部电影里的角色,还忙得过来吗?”
陆野点头:“忙得过来。”
顿了顿,他说:“比起舞台,我好像在表演方面更自在,也……更喜欢和感兴趣一些。”
岑霁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未来拿奖拿到手软的影帝,他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岑霁只道:“喜欢就好,能对某项事物产生兴趣或是喜欢的情绪是很难得和幸福的一件事。”
陆野嗯了声,望着他莹润的眼眸,半晌开口:“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两人便闲谈几句,无外乎就是陆野学校和娱乐圈相关,也聊了些岑霁的新公司和新工作。
他们谁也没说昨天的事情,也没提用帷幕遮挡的星光熠熠的舞台背后,他们三个人的故事。
仿佛还是在芸景小筑时的时光,眼前明媚美好的青年是像哥哥一样给自己温暖和引领的人。
一切如常。
这天陆野从病房出来,罕见地回了趟主宅。
没多久,娱乐圈爆发出一则大新闻,陆野更名贺延野。
他竟是顶级豪门贺家找回来的真少爷。
网上和陆野的学校、宿舍都沸腾了。
贺家主宅,贺远森高兴又不乐意。
高兴的是,成天臭着一张脸不愿意回家的亲二儿子终于接受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把名字改了回来。
不乐意的是,一定坚持留下原来名字里的一部分。
但总归,高兴还是多于不乐意。
贺明烈看老头子得意洋洋的表情,哼了声。
心想,要是被老头子知道陆野改名字的真正原因,以及大哥喜欢男人的事情,估计会气得吐血吧?
然后想到大哥以后某一天真的把岑助理带回家,自己又忧伤起来。
他又成了自己讨厌的那一类人,忘不了初恋,兀自矫情伤痛。
另一边,岑霁的脚终于修养好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淤痕也都褪去,他可以回公司正常工作了。
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凡平静。
是他真正希冀的。
没有多余的人和事干扰,平凡平淡中带一点调剂。
因为他多了一个男朋友。
除了公司和家里,他的生活多了一个人,也因此多了一份色彩。
窗前的洋桔梗又开始每日绽放,有人清晨披一身曦光捧花来找他。
到了下班时间,他们就会去约会。
这一次,不再藏着掖着,不再小心担忧着,担心今天日落,明天晚上屋檐下的橘灯还会不会亮起,他们还会不会有结局。
他们终于不用找理由去牵手,唇瓣随时都会黏在一起,俨然和其他热恋中的情侣没什么分别。
就是有一点让岑霁有些苦恼。
大夏天,空气渐渐闷热,他们的白衬衫和西装都换上了夏季薄款。
气候燥热,很容易让人的心和身体也跟着燥热,他们两人亲着亲着总容易擦木仓走火。
和喜欢的人贴贴,想要亲近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岑霁就很喜欢接吻。
他喜欢和贺崇凛接吻。
冰淇淋口味的,巧克力口味的,水蜜桃口味的。
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交换彼此的甜蜜和心情。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进一步下去。
每次两人亲着亲着衣服滑落,周围空气升温,绵软下移,他会跟着动情。
但是再继续,他的身体就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战栗。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脑海里就会跳出在白得刺眼闭塞的房间里孙鸿运对他说的那些侮辱的话,还有在那间阔大的浴室里看到的各种让他心底生出恐惧的道具。
岑霁有一天晚上做梦梦见他们把那些东西全都塞到了他那里,撕裂般的痛是那样真实,偏偏他的手被绑住,怎么都挣不开。
他一下子惊醒了。
然后,贺崇凛是个很照顾他情绪的人。
他不想继续,男人就停下,在他唇上落下安抚一吻,很体贴绅士。
岑霁心情就很复杂。
因为他其实也想继续下去,想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
今天两人是在南湖别墅楼上的私人影院里看电影。
那里有一个特别大的屏幕,观影设备都是最顶级的,视觉音效极佳。
眼下他们正挑选准备观看的电影。
那次的遭遇在他身体上留下了痕迹,不止让岑霁一到那种时候就浑身战栗,也让他平日喜欢的恐怖悬疑片没办法再看。
贺崇凛就挑了一部当下比较热门的爱情电影,还很有氛围感地准备了爆米花和橘子味的汽水:“早就想体验一下其他情侣的感受了,岑岑,看这个可以吗?”
岑霁点点头:“可以。”
他们就开始在舒适的私人影院里看爱情片,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喝橘子味的汽水,像其他情侣那样。
等屏幕上的男女主人公开始在浪漫的场景里接吻,他们也接吻。
夏日的夜晚空气闷热,但室内开了冷气,凉丝丝的风吹拂过来,让整个室内和他们都不那么燥热。
岑霁被掰过脸颊,和身旁的人唇舌勾缠。
贺崇凛接吻的时候总是先温柔地引诱,让他尝尽甜蜜的滋味,像口中的柑橘味汽水一样。
接着,在他心理防线卸下,就开始攻陷,掠夺。
没用多长时间,岑霁口腔内的空气就被掠夺一空。
他陷在柔软的沙发上,溺水鱼儿一般渴水地呼吸,脸红得厉害。
一双泛着水汽的莹润眼眸看得身上人心念一动,就去含他耳垂。
敏感的地方被触碰,岑霁又控制不住发出细软的闷哼。
毫无意外地,他们两人又擦木仓走火了。
是室内凉飕飕的冷气都降不下去的温度。
贺崇凛直起身,脸上表情颇为窘迫:“我去浴室冲一冲,岑岑,你等我一下。”
手在这时被拉住。
岑霁憋红着脸,小声说:“手、我用手吧。”
贺崇凛微微一怔。
荧幕上正播放到初尝果实后的男女主人公羞涩地走在霞光漫天的傍晚街道上。
电线杆上的电线把头顶上的天空分割出凌乱的许多格,街道路灯亮起几盏灯,橙润的灯光和傍晚的夕阳融在一起。
这样绚烂的色彩从宽大的荧幕上投射下来,照出眼前人一张长睫微颤,红云靡丽的一张脸。
贺崇凛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
半晌,嗓音干哑道:“没事的,岑岑,我就是有点克制不住,冲一冲就好了。”
“我、我知道。”岑霁眼睫颤了颤,“我就是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突破一下我的心理障碍,你、你也可以当作是上回帮我的回报。”
贺崇凛漆黑浓深的眼眸望着他,里面翻涌着各种情绪,最后叹气一声,在他身旁坐下,揽住他在额头上轻轻一吻。
“你不用做到这样的。”
阔大的私人影院里,旋律悠扬浪漫的音乐从立体音响里传来,在室内萦绕。
有窸窸窣窣衣料摩挲和金属搭扣弹开的声响夹在这样浪漫的音乐里。
屏幕里主人公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牵手,稚嫩而青涩。
而屏幕外的岑霁也开始了他青涩的尝试,原以为做好心理准备就没什么,可当那样的东西跳到眼前,还是让他心里惊惧了一下。
怎么和记忆里不太一样?
岑霁微微睁大眼睛。
他怎么记得没这么恐怖?
贺崇凛不是没有看到他脸上惶恐惊讶的表情。
岑岑肤色白皙,手指特别漂亮,一根一根纤长如暖玉,事实上,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不漂亮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视觉冲突十分明显,连贺崇凛自己都觉得狰狞可怖,丑陋不堪了。
“要不算了……”
贺崇凛喉结艰难滚动,嗓音涩哑得厉害。
岑霁脸又白又红,最后豁出去一般:“先、先试试。”
说着,并拢五指。
大屏幕上天色已暗,镜头转动下,光影轮换,和他们现实世界里一样,飘散着夏日的气息。
然而他的手心似是皑皑白雪覆盖,细雪铺了满地,游蹿进一条没有冬眠的巨蛇。
岑霁很努力地抚慰它,可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连自己都没有,动作生涩,没有章法,非但没有安抚到它,反而越来越可怖了。
岑霁唇舌干燥,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手心又麻又酸,不免嘀咕一声,带了丝抱怨:“怎么还不好?”
贺崇凛双手撑着沙发,微微仰身,电影厅内变动的光线明明灭灭,轮流在他脸上交替,情绪晦涩不明。
他低低回了声:“就快了。”
岑霁有些后悔,有点不想弄了。
可这个提议到底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这样放弃的话,显得他背信弃约似的。
他从来都是信守承诺的一个人。
这样想着,岑霁闭了闭眼睛,继续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荧幕上的场景换了又换,主人公的爱情分分合合,从夏季走到冬季,从青葱的十八岁到成熟的二十六岁。
光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轮到了他这里,有烫意爆开。
岑霁一怔,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却猝不及防被灼烫在脸上漫了一层。
贺崇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