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那是世子
苏瑾言太镇定了, 他从头到尾都太过镇定了,此时他那双漂亮到比天上的明月还要耀眼的眼睛里,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向来擅长掌握人心隐在幕后做指挥的李显舟,此刻忽的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心陡然就提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的人没有成功?
不可能的,刚刚的信号不是作假, 跟约定好的完全一模一样, 况且就算苏瑾言算到了他会这么做又有什么用, 苏瑾言身边完全无人可用得啊,他用什么来阻止他们?
李显舟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 但苏瑾言很快就无情的戳破了他的幻想。
“李大人难道没有发现, 都尉府还有一位左都督一直未现身吗?”
苏瑾言话音刚落, 李显舟明显皱起了眉, 倒是一旁绝望的唐孝杰看到了几分希望,是了, 他们都督府还有人没来, 只是……
苏瑾言说的自然是孙子显的父亲孙大勇, 然而此人平庸无能,之所以能成为都尉府的左都督也全都是仰仗老侯爷的身份, 再者都尉府向来就是以右为尊, 谁不知道左都督就是个虚职呢, 孙大勇毫无实权, 更没有调兵之权。
再者, 都尉府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在这里了, 其余也都分散在各处,他孙大勇又能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 孙大勇可是孙子显的父亲啊,难道他们父子俩不是一伙的吗?
“你在虚张声势,”李显舟皱着眉,但是很快他忽然睁大眼睛声音陡然变大,“不对,你在拖延时间!”
“是不是孙子柏?”
李显舟忽然意识到一点,虽然他以孙子柏擅自离开封地为突破口筹谋了今日的一切,可实际上那些证据确实都是他们捏造的,当然,也并非凭空捏造,他能确定孙子柏不在侯府且短时间内无法现身,这是他们今日谋划这一切前提。
但实际上他完全不知道孙子柏去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孙子柏的动向。
可是眼前的苏瑾言从头到尾都太过笃定了,不对,是侯府的所有人都过于笃定,他们全都坚定孙子柏并未离开侯府,所以难道他们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
可是直到了现在,他们刚刚险些冲进侯府,此时更是闹出了人命,如此大的动静孙子柏却依旧没有现身,倘若他在又为何能这般沉得住气?难道是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去做了什么吗?
不会吧。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是孙子柏为了引自己出手而设的一个圈套?
所以从头到尾孙子柏都没有离开侯府,或者说离开苏城。
李显舟忽然有些心绪不宁,跟孙子柏接触过的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此人绝对不似外界传闻的那样废物无能,反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从他对山阳郡那件事的处理来看也能说明,此人出其不意,他的招数完全超出所有的意料,而结果却是他巧妙的化解了所有危机,李显舟曾一度以为此人的脑子仅次于自己,所以孙子柏绝对不简单。
人一旦陷入某个思绪里就会越陷越深,此时的李显舟就是如此,他心里一冒出这个想法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反而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从孙子柏被刺杀之后他就没有现身过,那般拙劣的谎言啊,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得到,他不见任何人,他躲在侯府说是被吓怕了,然后又说他病了,不能见风?
扯淡,这就是圈套,这一定是为他设下的圈套。
此人年纪轻轻,城府却完全超出了李显舟的预料,所以在山阳郡之后,明明是他指定李显舟代任山阳郡郡守的,可转头他就让人盯着自己,李显舟一直都知道胡岸等人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要知道那时候李显舟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而匡义军也还没有丝毫暴露,孙子柏却早早的在那时候就提防起了他,可笑他一直凭此认定是孙子柏离开了侯府,才故意让胡岸他们这么做,目的是为了防止自己发现他的离府。
这算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可怕,他才十九岁啊,李显舟越想越觉得孙子柏可怕。
他忽然就有些慌了,可就在他准备开口让身边的人赶紧撤退的时候,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了阵阵呼喊声,喊声由远及近,夹杂着让人心慌意乱的马蹄声,仿佛正有千军万马从四周朝他们包抄过来。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匡义军的人拢共不过二十人,此刻都有些慌乱了,再是高手也双拳难敌四手。
李显舟也是变了脸色,但是他想不通啊,苏城哪里来的人,苏城哪里还有人?就算是他孙子柏为了引出自己而设的这么大一个圈套,他又从哪里找来的人?
京城?不可能的,时间远远不够。
西南吗?那也不可能,同样是时间上不够,再者西南的军队没有圣旨怎能擅自离开边陲?况且如此大规模的移动匡义军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他们自然是有人一直盯着西南那边的动向的,但凡那里有什么动静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来。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而情急之间李显舟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且这个时候只会越想越乱,再加上他胸口阵阵的疼痛传来,李显舟只觉得整个头皮都要炸了。
“撤!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马蹄森*晚*整*理声眨眼来到耳边,他们拿着火把噢噢的叫着,不知道多少人马不断的围着他们转圈,而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苏瑾言给了唐孝杰一个眼神,于是刚刚慌了阵脚的都尉军以及州府的那两百来官差也全都加入了围攻的阵营,他们乌泱泱的全都冲到侯府门口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城的黑夜立马被杂乱的声音笼罩,响声震天。
杂乱的马蹄声,将士们震耳欲聋的吼声,火把交错间,慌了阵脚的人只觉得满目都是人,到处都是火把,眼睛都被他们晃花了,仿佛眼前有千军万马一般。
而就在这时候,都尉府的左都督孙大勇带人拖着几个蒙面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孙大勇先是对唐孝杰拱了拱手,而后才对苏瑾言抱拳道,“苏公子,幸不辱命。”
只见他身后,几个被绑缚着的黑衣人被扔到了李显舟等人面前,看样子已经生死不明,尤其其中一个,竟是直接将一颗头颅都扔到了李显舟的面前。
血淋淋的头颅咕噜噜滚了几圈,刚好落到李显舟脚边,那熟悉又狰狞的面孔直接激得李显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那是一个面容恐怖的老者,此人正是匡义军余孽在西南的一号头领,还是李显舟的顶头上司,至于其他生死不明的,也全都是匡义军余孽的领头人物,也是这次事件的几个领头人。
“头领,是头领的头颅!”
“头领死了,这……头领被人杀了!”
“怎么办!”
护着李显舟的匡义军余孽们一见这架势,一个个都开始慌了,尤其是那老者的头颅对他们实在太有威慑力,一个个顿时急得面无血色。
而那个将头颅丢过去的,正是一直未出现的侯府二公子孙子恒,此时他才跑到孙子骞他们身边,望着大家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孙大勇,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儿子,以及昏迷过去的母亲和泣不成声的妻子,他身形晃了晃,四十多岁的人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他颤抖着最终朝他们走去。
还好,还好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啊,否则他还有什么脸面面对远在西南的老父亲。
“李显舟!”苏瑾言在这时候高声道,“还不束手就擒吗?”
“你输了,”苏瑾言无情道,“一败涂地。”
苏瑾言的声音如魔音一般灌入李显舟的耳中,在他脑中不断的回响着,伴随着周围嘈杂混乱的声音,直叫他头痛欲裂。
“哎呀吵死了,本世子就想睡个觉你们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来,至于吗!”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道不耐烦的嗓音从众人头顶传下来,大家纷纷抬头去看,就见孙子柏颀长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高高立在侯府的大门顶上。
他看起来穿得有些单薄,在初冬的夜里寒风下更是显得枯瘦,而且一脸的病像,他脸上有些奇怪的红肿,就连嘴角都是泛着白的,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他像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而被吵醒了的世子现在非常的不耐烦,非常的暴躁。
“干什么呢你们一个个的,”孙子柏望着下面的一张张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喷,“造反吗?大半夜的你们是不是有病啊,不知道冷吗?没事不能早点回家躺被窝吗?”
“怎么的,你们以为本世子死了还是怎么了?来吊丧啊?”
孙子柏越骂越起劲,“不过是一个月没看到本世子而已,你们一个个就反了天了?就想趁着本世子不在欺负到侯府头顶上来了?”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爷爷还在西南呢,就算本世子死了也轮不到你们来这里指手画脚啊,竟然还胆敢对我奶奶和娘亲动手?啧啧啧,你们真是活腻了啊。”
孙子柏满脸的不耐烦,口气里也满是烦躁,然而即便他此刻一脸病态满是单薄,即便他脸上明显的不正常看起来很是病弱,可一股强烈的气势还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借着下方满目的火光,月光照耀下的孙子柏简直气势逼人。
那浑然天成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倾泄而下,竟是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不知道过来多久,才听到有人惊呼出声。
“那不是世子吗?是世子!”
“快看世子在房顶!”
“世子怎么跑到房顶上去了!”
不知是谁惊呼,而后孙宏就机敏的开始捶胸顿足。
“哎哟喂我的世子啊,大夫不是说了嘛不让您吹风呢,这下好了,药又白吃了。”
“快些下来啊世子,上面风可大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孙子柏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的一切,此时整个苏城都在他的视线之下,然而他的视线却穿过一切障碍对上了苏瑾言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双眼睛都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灼了一下,孙子柏不知道此刻的苏瑾言内心是如何的悸动,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而他也同样因为什么东西而抑制不住的悸动着。
对视的那一瞬,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仅仅是一个眼神,他们却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想要表达的意思。
“咳咳咳。”
孙子柏忽然咳嗽了几声,示意一旁的宁大神把自己带下去,众人这才注意到世子身边竟然还站着一位身背巨剑,满头白发的怪异男子。
是秋猎出现的那位高手,绝世高手。
然后众人就见白发高手单手扶住世子的肩膀,而后就那么纵身一跃,下一秒两人就如天神降世一般缓缓从房顶一飞而下,那优雅的身姿足以显示宁一剑的轻功之了得,即便他单手提着一个身形与他相差不多的大男人,却丝毫不受到影响。
孙子柏就落在苏瑾言旁边,胡岸等人抑制不住的惊喜,回来了,世子终于回来了。
不过最先扑过来的却是老夫人,她几乎和闻婉儿一起。
老夫人冲过来就一把将高大的孙子扯到身前,一边上下打量着一边嘴里却不忘记责怪,“哎哟你这糟心的孩子啊,真是要急死奶奶啊,不是让你别出来别吹风吗,瞧瞧都病成这样了。”
“我可怜的孙儿啊,瞧你这瘦的,叫你吃药你偏是不听,但凡你早点好,也不至于被人家上门欺负到这个样子。”
“呜呜呜,是奶奶无能啊,拦不住他们,这群杀千刀的,现在好了,这么冷的天你还爬这么高,上面风多大啊,这不知又要病多久了。”
老夫人是真心疼啊,刚刚孙子柏站在高处的时候她就觉得孙子柏瘦了,脸上都皮包骨了,现在凑近了一看发现孙子柏不仅瘦了,他脸上耳朵上到处都是红肿的疮伤,被她抓在手里的大手也是红肿的,冷得跟冰似的,上面还满是冻坏的痕迹,有的都皴裂化脓了。
她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孙儿啊,何时受过这种罪,这段时间到底是跑到哪里去受罪了。
老夫人一边责怪着,一边吩咐钱嬷嬷给孙子柏找厚的披风来,老人颤颤巍巍的,眼底满是心疼的泪水。
而一旁的闻婉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刚孙子柏在高处的时候他脸上就红一块紫一块的好不明显,不知道的只以为他染上了什么皮肤怪病,可是现在靠近了一看这分明就是被冻的,别说孙子柏这张俊俏的脸了,就是他的大手拉在手里也是粗糙得不得了。
闻婉儿本就是温婉之人,此时直接就心疼得红了眼眶,眼泪啪啪掉个不停,但她还是故作坚强,她强撑着有些怒嗔道,“瞧你,嚷嚷着自己变丑了不愿意见人,想等脸好了再出来,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看到你这幅样子了。”
闻婉儿简单一句话就为孙子柏先前的闭门不出做了合理的解释,孙子柏就知道他的娘亲心思通透啊,根本不用多说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娘多聪明啊。
不仅她们,孙子恒三兄弟也第一时间围了上来,孙子恒紧张又担忧,但是又不好意思凑近,也不知道怎么关心,于是只能干看着挠头,孙子骞就能说会道许多了。
“大哥啊,你这脸应该能治好吧,咱老孙家可就属你长得最好看了,大哥你之前多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啊,怎么现在……不行你还是快回去吧,别给吹毁容了。”
他并非缺心眼,他只是知道此刻他应当说这些话,但不知道是谁狠狠踩了他两脚,疼得他差点破了功,而后他就被闻驰拽了出去,接着就看到了抬眼看着他的孙子越,这小子踩他?
孙子越已经长高了不少,不过十岁的他还是比大家都矮了一大截。
他很快被挤在人群后面干脆就静静的看着,但是孙子柏分明在小孩的眼里看到了泪水,他眼眶红红的。
所幸孙子柏个子够高,他一只手搂着老夫人,一只手安抚着娘亲,嘴里还要嚷嚷着,“干什么干什么,都离本世子远点,没看到本世子现在毁容了吗!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他嚷嚷着,眼睛却穿过人群再次落在苏瑾言身上,迎着风雪疯狂赶路十多天,他这张脸现在是真不能看啊,也不知道要是以后养不回来真毁了容,苏瑾言还看不看得上他啊。
到底能不能影响娶媳妇啊他这。
不知道为什么苏瑾言在那一瞬间竟鬼使神差的读懂了孙子柏眼里的意思,本来的如释重负忽然就染上了几分莫名的赧然,他有些尴尬的将头扭向了一边,心脏却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老太太好一番数落,最后在孙宏和钱嬷嬷夸张的给孙子柏披上了两件带围帽的披风之后,孙子柏被强行捂得严严实实,这一通混乱才算结束。
下方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这啼笑皆非的一幕。
麻了,真的麻了。
李显舟,唐孝杰,罗岩,尤其是已经死去的孙子显,他们任何一方今晚都豁出去了一切,结果竟然只是一场闹剧吗?
如此可笑的闹剧啊。
他们呆呆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孙子柏,他们都在对他嘘寒问暖,什么离开封地,什么造反啊,都是些什么东西?明明他只是病了啊,他竟然真的只是病了啊,只是因为病在脸上,他认为如此面目丢人了所以不想见人,仅此而已?
就仅此而已?
那么他们这些豁出去性命的人算什么?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各种筹谋,各种赌命算什么啊。
笑话吗?
李显舟终于颓然的坐到了地上,那把刺穿他肩膀的半截长枪依旧稳稳插在那里,他都疼到麻木了,且鲜血早就染红了他的衣袍,那鲜血从肩上一直往下渗透到衣摆,此时终于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
那血出来的时候明明是热的,此刻却冰冷异常。
李显舟有些艰难的咳了几声,随即却只觉得口中一股腥味涌来,他随即一口鲜血喷到了地上。
孙子柏居高临下的,冷冷的注视着他,直到他吐完了抬头看向自己,孙子柏这才开口道。
“李大人真是叫本世子好生失望啊。”
“记得初见李大人的时候,本世子当真是欣喜啊,昌邑县的百姓何其有幸竟然能遇上李大人这么好的官,那时候我就想,李大人这样的人,不管是在哪里都能造福百姓吧。”
“所以本世子便想着,李大人若是能造福更多的百姓该多好。”
“可李大人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是匡义军余孽呢,那岂不是说明你曾经口口声声护佑的那些百姓,那些你不惜撒泼打滚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护佑的百姓,他们的灾难本身就是你造成的吗?”
孙子柏的语气淡淡的,可却透着穿透人心的狠厉,李显舟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然而他还是咬牙道,“用一小部分人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解脱,有何不可?”
“为了大义,牺牲小我有什么不对?”
“他们的牺牲将换来千千万万个百姓的安康,这有什么不好吗?”
孙子柏冷笑,“李显舟,到现在你还认为匡义军所作所为是在解救百姓于水火吗?你们所做的一切,你们所坚守的,真的是为了百姓吗?”
“你不觉得可笑?很讽刺吧。你不是爱民如子吗,这么多年你接触过多少百姓,他们是那么信任你,那么拥戴你,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他们的笑脸,想想那一张张皮包骨的脸,想想被饿死的人,你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他们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就不会心虚吗?”
“况且你问过他们的意愿吗?凭什么牺牲的是他们呢?难道他们不是你们口中需要解救的百姓吗?”
李显舟不说话了,只是死死瞪着孙子柏。
很快,已经乱了阵脚的匡义军余孽就被拿下了,尤其是在那些人中还混着空青几人,他们的武功不在这些人之下,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危机终于收场,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撤的撤,还有满地的尸体要收拾。
孙子柏将剩下的事都交给了唐孝杰处理,老太太等人也被安抚着扶回了院里,孙子柏直到这时候才有机会走到苏瑾言身边,他在他面慢慢蹲下,然后很自然的抓起了苏瑾言的手。
入手还是冰凉,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上一次那么大的冲击力,因为不仅苏瑾言的手凉,孙子柏的手更凉。
苏瑾言怔了怔,尤其是近距离对上孙子柏这张脸,只见他脸颊上的骨头微微突出,确实瘦了一大圈,脸颊上,耳朵上多处明显的冻疮,好几处不忍直视,孙子柏的嘴唇上更是泛着白,一层一层干裂的皮,有几处已经皴裂,上面结着干涸的血。
他想着他刚刚噼里啪啦说了那么多,其实嘴巴一定很疼吧。
“咳,毁容了。”
孙子柏有些懊恼的说着,眼睛却直直盯着苏瑾言的眼睛。
“是不是变丑了?”
“确实。”
苏瑾言点头。
眼看着孙子柏一脸委屈,苏瑾言又补充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是个残废。”
一个毁容,一个残废,现在反而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