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衣服送了过来,是一套没有那么正式,适合少年人的卡其色西装。

宴聆青看了看,又摸了摸,“很好看,摸着也很舒服,得好几百块吧?”

他身上这种白色T恤在夜市特价卖的时候只要9块9,那时候刚苏醒没多久,别说9块9,他一毛钱都拿不出来。

宴聆青想顺应潮流,不想做一只一看就很有时代感的老鬼,要么别人可能会认为他死的时候还在玩换装游戏。是的,他从湖里苏醒的时候是一头高束的黑长马尾,一身黑衣长袍,上面还绣有暗金色的不知名符文。

不是什么换装,宴聆青隐隐有种直觉,他已经睡了很久了。

总之,宴聆青要顺应时代,要融入人群,又不能去偷,最后想的办法就是用鬼力给原有的衣服做一下变换。

江酌洲拿来的这套西装哪怕再不懂行的人也看得出来,这和街边9块9的东西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贵是理所当然的。

但宴聆青对衣服的贵没有概念,对钱的数目也没什么概念,在他的脑袋瓜里,手机已经是最贵的东西了,衣服怎么比得上?

几百块够多的了。

江酌洲的万般思绪都在这刻卡了壳,几百块……但他又不是真的为了让宴聆青还钱,抹掉几个零又有什么关系?

“嗯,”江酌洲应了一声,斟酌了一下说道,“得要300块。”

“三百块?”

宴聆青惊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说多了还是说少了,但里里外外,从上到下还包括鞋子,说三百块怎么都有点少了,于是江酌洲又补了一句:“和品牌方认识,他们打了折的。”

这么多件才三百,饶是宴聆青也认为有点少,直到听到江酌洲的解释才觉得合理了,“好的,三百,我记下来了。”

他现在的存款还有193,如果拿到白裙小姐的500块,他完全可以还得上这笔钱。

嗯,果然最要紧的还是跟上何简奕找到方道长,再找到白裙小姐。

江酌洲的车在外边停了许久,等宴聆青换好衣服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宴会厅里已经到了许多人,他们看到江酌洲的眼神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又隐晦地避开了一些距离。

宴聆青接替了崔高扬推轮椅的活,他没有从众人的避让体会出其中的意思,只觉得大家都很友善,懂得给用轮椅的主角受让路。

“谢谢。”他很浅地笑了一下,看不出脸上的僵硬怪异感,只让人觉得惊艳又乖巧。

众人:“……”

“这谁?”

等宴聆青和江酌洲稍一走远,已经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不知道,听说先前的助理犯事被抓了,新聘的吧。”

“不像,不说看上去才刚成年,就他那一身怎么也得三十万打底,你觉得这个年纪就出来工作的小助理买得起?”

“啧,长得真好看,怎么就跟了江酌洲?”

“要不要去跟那小子说一声,跟着江酌洲可是会出血倒霉的。”

“出点血而已,在这些人眼里,和金钱名利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就算攀高枝找金主也找错了人,江酌洲都被踹出江盛了,还有心情来这儿。”

“江应远是个阴的。”

“确实,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拿下江盛,不过江酌洲又疯又残,迟早的事。”

“呵!呵!呵!”正在这时,一个年轻傲气的声音缓慢又特意地笑了三下,“人家就是疯了残了也比你们几个傻逼有能耐,整天逼逼逼背后说人,就你们这身家,搭着关系进来了,捐得起钱吗?”

几人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一脸桀骜不驯站在他们身后,他身量高,看人的时候微垂了眼,偏下巴又高高扬起,一副十分不屑他们的样子,光看着就让人来气。

“你说什么?!”

“耳朵聋了?还要我再说一遍?”

“靠!嚣张什么,钟家交到你手里垮下来都不用两个月,谁比谁高贵!”

“我们身家是不如钟少,但既然来了就会尽自己的一份力,钟少家大业大,更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钟创不屑地笑了声,看那人像看个傻子,“不然?当我专门来吃席的?”

众人:……神特么来吃席的,来到这里谁不是为了应酬交际,就算不是,也没有人会专门来吃席。

宴聆青:QAQ(我也不全是啊

钟创呛完这个也没忘记上一个,“钟家什么时候垮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想要你们家垮还是很简单的。”

“你!”

“行了行了,大家都少说几句,”钟创身边一人出来打圆场,“这里好歹是周氏的宴会,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这话是说到点上了,动嘴不合适,真要杠起来他们也杠不过钟创,只能在心里暗骂几句,脸色十分不好地走开了。

钟创无趣地撇了下嘴。

他身边那人叫罗尹默,是和钟创一起过来的朋友,见钟创这样,他又说道:“你也是,他们没惹到你,就算心里有气也没必要在这里撒吧?”

罗尹默是知道的,钟创和江酌洲没什么交情,他也不觉得那些人说的有错,江酌洲确实又残又疯,还有巴着江酌洲那个男生,不是傍金主的小情人还能是什么?

逼逼赖赖没完的几个人有这一遭不过是刚好撞枪口上了。

钟创不耐烦这种场合,什么宴会酒会他都不喜欢,但有时候又不得不来。

大少爷心里不痛快了,当然要找人撒气。

“好歹老老实实待到宴会过半,要是再闹事,阿姨肯定又要教训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钟创已经听得不耐烦,嘴上随口应到就往里走,“她爱骂就骂呗,我又不怕。”

时间来到七点,晚宴正式开始。周氏的掌权人周培柯出来讲话。

周培柯看上去三十出头,带了几分病气几分儒雅,看着随和又有不可忽视的贵气。

他感谢了大家的到来和对此次活动的关注,一系列流程过后,就到了大家自主活动的交际场了。

宴聆青已经等了很久,何简奕活跃在社交场上,看上去不像要早走的样子,他可以趁这个时间去吃东西。

但是宴聆青又不太放心主角受,他走了,就没人给他推轮椅了。

“没关系,想去哪里就去吧,等下崔高扬会过来。”江酌洲看出来后对宴聆青说道。

宴聆青走了,走之前还瞄了眼何简奕。

江酌洲看到了,视线落在何简奕身上,眼神多了点莫名。

从进来开始,宴聆青就对这个人很关注。

还有最开始,在酒店外面他叫住宴聆青之前,他分明是在追着什么人。如果没有遇到他,他是不是会让别人带他进来?

江酌洲回想了下,从记忆里找出当时并不在意的一角。

是何虞。

宴聆青追的人是何虞。

他在什么时候和这两兄弟有了瓜葛?

“老板。”

崔高扬的声音打断了江酌洲的思绪,江酌洲淡淡点了下头,“走吧,去见见周先生。”

……

宴会上的人都不怎么吃东西,大多数都是端着一杯酒和这个谈谈和那个说说,宴聆青也尝了一口,他不喜欢那东西。

厅里摆着的食物很丰富,看上去精美又方面入口,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水鬼看着这一排排的东西,都有些挪不动脚。

他决定一样一样尝过去。

少年在碟子里放了一些食物,到旁边找了位置坐下来吃。

他吃得很认真,动作不慢却不显粗鄙,每吃完一样东西还会停下来一会儿,像是在细致比较到底哪一种更好吃。

好吃的话等下多拿一点。

一开始宴聆青还记得自己的主要目标是何简奕,注意力多多少少总会分一部分过去,到后来就不知不觉沉浸在美食的诱惑中了。

他没有发现许多人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隐晦的、直接的、暗含各种意味的,或者说,就算宴聆青发现了,他也品不出其中的意思来。

盘里最后一块食物入口,宴聆青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起身去再拿点过来,忽然发现一个人影正杵在对面看着他。

这里不是他的专属位置,别人要坐很正常,但那个人轻笑了一声,还对他说道:“是我哥带你进来的?”

是问句,但分明已经笃定,语气里轻视又鄙夷,“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找个男人来排解失败的愤懑?哈哈。”

说着说着居然还笑了出来。

宴聆青莫名其妙地看过去,然后就被这人满身缠绕的怨气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很是志得意满,像是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将长久以来站在自己头顶的人踩在脚下,但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整个人又显得阴沉沉的。

在别人看来他只是没休息好,一朝达成目标暴露本性,而在宴聆青看来他离死不远了。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宴聆青完全没听进去,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眼熟,后来才想起这就是之前和主角受打架的人。

大概是情敌之类的,兄弟两个同时喜欢上了主角攻,宴聆青是这样想的。

他就是没听情敌在说什么,也知道他在说主角受的坏话,宴聆青自然是站在主角受这边的,看在情敌命不久矣的份上也还是提点了一句:“你哥哥会赢的。”

所以你也不用费劲去争了。

“会赢?”江应远简直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不知道他已经输了吗?周先生这次会请他来……”他说着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道,“可不是因为相信他还能东山再起。”

江应远撂下一串话走人了,因为他看到江酌洲出来了。

宴聆青没太听懂,然后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去拿东西吃。

江酌洲特意去见周先生并非找他有什么事或者和他有多深的交情,只是周先生为人值得尊敬,按照礼节也该去见一见。

出来之后,崔高扬接了个电话过来低声道:“赵卢在一个星期前死了。”

“死了?”

“是,自己掐死的,很诡异,消息被压了下来。”

赵卢是江酌洲之前的助理,被判侵犯商业秘密罪后被判五年有期徒刑,事情是赵卢自己做的,但也有他设局在先。

江酌洲的局没有要赵卢的命,不代表他就这样放过一个背叛他、要他命的人。

审问赵卢的时候他允许江应远进来,他了解江应远的性格,在赵卢要供出他的时候,他就想杀了赵卢,当时没有杀之后也会杀。没想到的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江应远都没有动手,原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现在却告诉他,赵卢死了。

死在一个星期前,那是江应远对公司动手的时候。

江酌洲看向走过来的江应远,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驭鬼么?还是靠杀人来增加邪术的力量?

江酌洲不确定是什么,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有那么点儿关系,这也能证明为什么江应远夺取江盛的速度比他预想中快上许多。

江应远站在江酌洲面前,居高临下的目光已经丝毫不再遮掩,他轻笑一声,目光下移,落到江酌洲的双膝上,“哥,腿还没好呢?”

他绕到江酌洲身后,想要把原本站在那里的崔高扬推开,手一推,崔高扬却纹丝不动。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江酌洲手微动示意崔高扬退让。

正要发作的江应远看到崔高扬老老实实避让到一边再次轻蔑地笑了,他双手搭上江酌洲的椅背,躬下身凑到江酌洲耳边用做作又怜悯的语气说道:“这可怎么办?没了江盛集团总裁的身份,没了正常人的理智,一个残废要怎么在这世上立足?废物一个,还不如去死。”

说到最后,语气里已经是全然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