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江宴濯蹙眉看着眼前的两人, 一个是顾静烟的助理,一个是简东城的伴侣。

他们两个人像拧成了一条麻绳,而简渺是中间的红标, 这两方不知道在执着拉扯什么,都疯狂地想把简渺拽过属于他们那一方的胜利线。

仿佛得到简渺的颔首, 他们就赢过对方什么,或者是证明了什么。

简渺拳头微微紧握。

江母察觉到他情绪的不自然, 轻声:“渺渺,要是不想见, 我们一起回去?”

她是江家的夫人, 这两个人还是不敢拦的。

简渺沉默了一会儿,回头朝江母轻轻一笑:“没关系, 我过去见一面。”

江母一顿:“可是……”

看着简渺温和的眼神, 江母忽然意识到什么, 轻轻放开手:“那这样,小濯在那边等你,你聊完了就让他接你?”

“好。”简渺莞尔, 然后回头看向江宴濯, “我待会就回来。”

江宴濯看了他许久, 慢慢地点头。

简渺没有答应助理或者楚可当中的任何人, 但却转步向停车场走去。

楚可脸色微变, 快步跟上。

“简,简渺……你爸这次来应该是不知道你也会出席的, 他只是想……”

“不必追了,楚小姐。”简渺回头, 打住了楚可的话, “没有人在意简东城想的是什么。”

楚可为难地站在原地, 静静地看着他。

简渺轻叹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我会自己处理,你先回去吧。”

说罢,不等楚可回应,径直离开。

他在墨色的法拉利跟前见到了顾女士,彼时顾静烟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倚在车门边发呆。

等简渺走到跟前的时候,她才回神,掐灭了香烟。

“渺渺。”嗓音被烟熏得有点哑,莫名让人听出了三分亲近的感觉。

简渺笑笑:“找我有事?”

“我不知道你要来,也不知道你是跟江家一起来的。”顾静烟柔和的眉微微皱起,似有很多话要说,却无从下口。

“嗯,我也没通知你。”简渺道。

顾静烟微愣。

在她的记忆里,简渺这个孩子从小就很有分寸,这种过度的分寸常常会让顾静烟忘记自己亏欠他……毕竟简渺从没表现过恨她的一面。

可是现在,就刚刚那句轻描淡写的话,顾静烟忽然品尝到了深埋于骨的恨意。

意识到这种情绪,再去反刍的时候,又觉得简渺的恨已经到尽头了。

这种感觉像被用力掷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一层层汹涌的涟漪——那段一直由简渺单方面维持的母子关系,在这一瞬间彻底松开了。

顾静烟泛起强烈的恐慌。

她下意识回避:“你,你那天电话里跟我说,你谈对象了?”

简渺看着跟前的女人,第一次意识到顾静烟的笑容也并不只是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风华绝代,也会有苍白无力的时候。

“是跟江家的那个小儿子吗?”顾静烟极近温柔,“我刚刚看了,挺好的,人很高也很帅,你们……很,很相称……”

简渺清清渺渺地笑了:“顾女士,你其实很排斥我的性取向,没必要到现在做出这种挽留补偿的姿态,也不用委屈自己说出违心的话。”

顾静烟妆容姣好的脸一下原形毕露,狼狈地看着他。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想认回简渺,想补偿这个被自己遗忘多年的孩子,但等简渺戳穿了她的自欺欺人,并且直白地告诉她,已经迟了。

他已经不需要什么弥补,道歉,祝福。

人可悲的不是一错到底,而是意识到自己有错想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是悬崖。

顾静烟经年累月沉淀的内疚和痛苦,已经无处纾解,无法被原谅了。

“可是,可是絮絮,”顾静烟拿出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絮絮还在家等着你……”

“嗯,我当然不会忘记我是絮絮的哥哥。”

顾静烟脸色一僵,明明简渺只应了那么一句话,内心却有一把来自深渊的声音——可是我却一直忘记,我也是简渺的母亲。

她张了张嘴唇,却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呵,当年为了一个未出生的女儿能抛弃儿子远走他乡,怎么现在又把女儿当成谈判用的筹码,威胁别人了?”带着嘲弄的男音介入两个人的对话。

简渺回头,看着走入视野的简东城。

在十二三岁的梦魇深处,简渺有梦到过自己一家三口会是以什么样的画面团聚……却从来没想会是这样。

顾静烟看到简东城过来,眼底的情绪瞬间敛了个干净,语调平静:“你来做什么?”

“我来,接渺渺啊。”简东城抬手就想搂简渺的肩膀,却猝然落了个空。

简渺回身避开了。

简东城的手僵在半空,随后若无其事地落进外套的口袋:“顾静烟,不声不响那么多年,回国就想当慈母,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顾静烟知道他不怀好意,冷讽:“那你呢?带着你的情人出席这种场合,你把渺渺置于何地?”

“我只不过是在做你当初做的事情罢了,怎么你现在懂得来声讨我,却不知道反省自己?”

“简东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我只是没有尽我母亲的义务,而你有把自己放在父亲的位置上吗?”顾静烟冷笑,“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只是一个疯子,也想把渺渺逼疯。”

“疯子?”简东城挑眉,“也是啊,但我或许不是想逼疯我们的儿子……他啊,早就疯了。”

简渺抬起眼,淡然看着简东城投来的视线。

他知道简东城在说的是什么——简渺十六岁捅他的那一刀子。

旧事重提,简东城却并不认为这是件多么以下犯上的耻辱事,反而有种自豪……像那一刀就是他们病态血缘的继承。

简渺无法像跟顾静烟划清界限一样,跟他决裂关系。

因为他们血骨里都有极端的基因。

简东城好整以暇,等着简渺恼羞成怒,或者是又像当初一样暴走……可片刻之后,他等来的只有一声极淡的:“呵。”

“简先生,你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就认为当初被抛弃的我也是同类。”简渺看着他,面带怜悯,“你觉得折磨一个少年的神经,看着他崩溃是乐事,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极端同时也是抛弃你的证据?”

简东城狠狠一震,瞳色骤然变得阴戾。

“你固执地觉得我们两个是一个深渊里的,但现在,在深渊里走不出来的,好像只有你?”简渺想了想,“毕竟就算我再不愿意,当初抛弃我的人也想回来挽留我了,而她对你,还是弃之如敝履。”

简东城齿关咬紧,露出狠恶的一面:“简渺……哈,不愧是顾静烟生的,一个个以为自己找到了所谓的‘真爱’,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

顾静烟蹙眉:“简东城!”

简东城上前一步,抬手就想拽住简渺的领子,但另一只手更快地截住了他的手腕。

简渺一怔,回头才发现江宴濯面色平静地出现。

“简先生,叙旧就叙旧,没必要急眼吧?”江宴濯的力道之大,让简东城有种自己手腕骨头要被捏碎的错觉。

“江家的小儿子?”简东城讽笑,抽回自己的手,“确实是不错的高枝啊。”

“简先生是不是没被人爱过,所以看世间的所有真爱都像攀高枝?”江宴濯冷声反问,“近二十年的情伤走不出来的男人还是很可笑的,简先生您也老大不小了,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吧?”

江宴濯本身就不是什么纯善的乖宝,说话夹枪带棒的时候,能把人怼得一愣一愣的。

简东城的脸色极为难看,想开口,简渺却抢先一步。

“简先生,顾女士,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我也已经成年,旧恩旧怨我也没心思跟你们清算,从此以后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怎么样。”简渺的提议是陈述的语调,配合他平静的语气,更像是一种通知。

“你们想补偿,我的银行卡账号你们都知道,转钱就是了。至于你们那些泛滥的感情,爱、恨、憎恶、亏欠……我都无所谓了,你们要觉得无处发泄,可以把我的存在当做容器,但不必告知我本人。”简渺安静地看着两位,“因为,我真的不在乎了。”

陈年的旧痂被简渺亲手撕落,连皮带肉,酣畅淋漓。

明明在说的时候还有一丝丝气话成分,但牵着江宴濯的手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简渺却真地觉得自己胸口什么都没有了。

过去已经是过去,他已经迈出那一步,在新的生活上走出很远一段路了。

简渺心情很好,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江宴濯一路都是沉默不语,只是执拗地攥着他的手。

即便轿车发动之后,江宴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小濯?”简渺歪头看向身边的人,惊讶道,“你怎么啦?在生气吗?”

江宴濯慢慢抬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简渺想了想,凑上去亲了江宴濯一下。

生闷气的小学弟像忽然鼓气的河豚,一下就抿住了唇:“你做什么?”

“嗯?你这么嘟嘟嘴,不是要我亲你吗?”

江宴濯:“……”谁嘟嘟嘴了?

简渺见他又不说话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腮帮子,意外发现手感很好:“生气包,生气包小濯,小气包濯。”

“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号。”江宴濯闷闷不乐地低头蹭到他肩上,“我在替你生气呢。”

“好哦。”简渺说,“那我以后就都不生气了,交给你替我生气,我每天就开开心心的。”

江宴濯被他没心没肺的发言气到了,回头咬了一下简渺的耳垂。

突然的亲近让简渺本能地抖了一下,刚刚尚算轻松的氛围一下消失不见。

江宴濯以为自己意外激起简渺的接触障碍,立刻坐直了身子:“渺渺?”

简渺闭着眼眯了一会儿,等江宴濯凑近的时候一下抱住了他,然后报复似地亲了江宴濯脸边一口。

“嘿嘿,吓到了?”

江宴濯长叹一口气,委屈道:“都快被你吓死了。”

简渺抱着江宴濯,高兴地蹭了蹭:“那么担心我吗?”

“是啊,担心你担心得不行。”江宴濯任由他撒娇,结结实实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那你以后也会担心我吗?”简渺小声问。

“会。”江宴濯说,“这辈子都是担心你的命。”

“……怎么听着好像很苦的样子。”

“怎么苦呢?”江宴濯也小声跟他说小话,“你没在晚宴上听到别人议论我吗?说我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还含着金汤匙。”

简渺失笑出声:“那你好忙哦。”

江宴濯揉揉他的脑袋:“不忙,我命都那么好了还抱怨,岂不是不知好歹?”

简渺点点头:“小江导说的是。”

“……”

“呀,小江导怎么还咬人呢。”

……

江母虽然没有问过,但从各种消息片段也知道简渺的情况,加上小时候也抱过这个可怜的小宝,一时揪心得不行。

江宴濯平安把人带回家,她才松了一口气。

大年初十,江挽鲤、江宴濯片场复工,简渺陪江宴濯在片场呆了几天,最后是因为有画展在暖城办,撒娇谄媚,喂饱了江宴濯才得到他的肯首,一个人先回暖城了。

看完画展,简渺便一个人去超市卖了两天的新鲜食材,打算回家好好做一顿饭。

在厨房里忙活,听着耳边沸水煮开的声音,简渺才发现……一个人的房子意外地很安静。

十八岁搬出那个家的时候,简渺从来没有寂寞或者孤单的感情,这种情绪像在过去的十八年里已经被研磨成齑粉,沁入他骨头的缝隙里。

没有人会刻意去感受一根骨头的存在。

简渺对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习以为常。

可现在跟江宴濯在一起不过大半年……才分别两周,已经觉得孤独了。

记忆中的温存和眼前的现实作为对比,抽条出新生的寂寞,却又在寂寞上结出了一个个名为想念的花骨。

简渺把面条放进锅里,等待的时候为了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随意翻着。

本来是在犹豫要不要给江宴濯发消息,结果一条消息先闪入对话框。

[好好:【微博转发:关于我磕的小主播和大金主(排雷:ABO世界观内含孕期Play)】]

简渺愣了一下,看到主播和金主的字眼,下意识以为是平台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结果点进去的时候,简渺才发现这是个微博超话里的帖子。

[好好撤回了一条消息。]

[好好:…………发错了!!!无事就好!]

但夏好显然撤回得不够及时,简渺已经点开了那条长文字的截图,并且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ID——

Miao怀孕三个月的时候,特殊时期总是反反复复折磨着他……

简渺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半晌,把逗号前的那句话逐个拆开,并且一个字一个字重复认真地读了三遍。

Miao,怀孕,三个月?

忍着震撼,简渺把这一篇几大千字的长文读完之后,脑子宕机了足足五分钟。

这是一篇Miao和Deep的同人文,并且好像是存在于一个架空的,名为“ABO”的世界里。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里面怀孕了,而且因为什么O的特殊时期,成为了一个……能跟简渺认知中“魅魔”对标的存在。

怀孕,但要靠Deep的精气养胎,然后除了开头的五百字,后面通篇都是不可描述之语。

看到最后那行:Deep咬着Miao的耳垂,沙哑着低声笑:“喵喵和宝宝都是贪吃的小家伙呢。”

简渺猛地把手机翻面扣在料理台上,面红耳赤,难以置信地看着窗外。

什么,什么东西?咬后脖子,体内成结,这种描写不是应该用于动物身上吗?

人也可以?

等大脑终于能正常运转时,简渺重新拿起手机,才发现刚刚那篇“名著”已经被自己退出去了。

他愣了一会儿,想把它重新找出来,却没想到超话里还有各种“粮”。

Miao不仅怀过孕,还变成了被Deep捡回家的流浪猫咪,还有从小就不对付的竹马,还有同校里禁断恋爱的特殊关系……

明明都是捏造的关系,简渺却蓦地看出了一身冷汗。

同人文的世界,真广阔。

得益于好好这条误打误撞发到本人手机上的微博,简渺那点寂寞被冲刷到影子都没有。

甚至在晚上入睡的时候,他做了个相当灵异的梦。

——简渺梦见自己真的怀孕了。

一个人手足无措地在医院里被医生带去B超室,然后用了个冰冰凉凉的仪器在他肚皮上转呀转。

最后医生一脸慈祥地告诉他:“恭喜,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呢。”

简渺:“……”

简渺:“道理我都懂,可我是男生啊?”

医生:“无所谓,你怀孕了,通知家长吧,好好养胎哦。”

简渺神情恍惚地从医院里出来,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地想吃个雪糕,却又想起自己肚子里有个“生命”。

梦总是那么光怪陆离,简渺仍没理清自己到底改有什么感情,却忽然发现自己走到了暖城的机场。

然后看到了提着行李箱整装待发的江宴濯。

简渺想起医生的话,脚步虚浮地走向江宴濯:“小濯,我……”

“我要去国外了。”江宴濯站在原地,手里提着行李箱,“不用送了,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见面。”

简渺脑子里紧绷的弦仿佛一瞬间断了,呆呆地看着他:“可,可是我怀孕了啊……”

“是么?”江宴濯说,“那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提着行李箱,冷酷地转身离去。

凌晨三点,大门密码输入正确后开启的声音轻轻传来,提着行李箱的江宴濯慢慢走进客厅。

今晚是剧组的实习期结束的日子,他连夜订了机票飞回来。

最快的飞机是当晚十一点半,凌晨两点落地。因为不想让简渺大半夜的还把一颗心悬在天上,所以江宴濯没有告诉他。

因为太想念简渺,江宴濯这一路上基本没怎么停下来,他在客厅里喘了一会儿,等气息平稳下来,身上的凉意散得差不多时,他才慢慢垂手,摸了一下口袋。

嗯……东西还在。

这是他去年定制的,前段时间才从江挽鲤的经纪人那儿辗转到手。

把东西压好,江宴濯提着行李箱走到卧室门前。

推开门,他就在黑暗中看到床上的一团,简渺一个人时候的是侧睡,像小婴儿一般蜷缩着身子……是相当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江宴濯心尖一软,俯身轻轻凑到简渺跟前。

本来是想抱他,但凑近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很轻很轻的抽噎声。

江宴濯浑身一僵,第一反应是打开床头那盏暖橘色的小灯,这盏灯有亮度调节,最低档不会刺眼。

灯光一亮,江宴濯就发现简渺浓郁的眼睫毛轻轻颤着,而上面覆盖着一层莹亮的水珠。

心脏尖尖的地方像被狠狠拧了一把,江宴濯一瞬间就感觉自己骨头都疼了,连忙抬手捧起简渺的脸,急切又轻柔地叫他的名字:“渺渺?”

睡梦中的人渐渐转醒,湿漉漉的眼睛本来还带着一阵模糊感,但在看到江宴濯时一点点变得清晰。

简渺还没从难过的梦里回神,轻轻起身,像不敢相信一般:“江宴濯?”

“嗯,是我。”江宴濯用指肚温柔地抹去他眼角的水珠,柔声,“怎么一个人在家睡成这样?”

简渺的脑袋顿顿的,起身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房间外的行李箱,面前的场景猝然跟梦里对应,莹润的眼泪一瞬间跟脱线珠子似地坠了下来。

啪嗒啪嗒地碎在江宴濯手上,让他心惊肉跳。

“怎么了这是,梦到什么了?”江宴濯立刻抬手想抱住他,却被简渺猛地抬手推开。

“滚开。”简渺的声音染上浓厚的鼻音,倔强中带着一丝可怜兮兮。

他用尽全力把人推到床脚,然后受伤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不是不管我和孩子吗?那你走啊!”

江宴濯坐在床边,沉默片刻,好耐心地问:“我刚回家,要走去哪呢?”

还有,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就不管简渺和……所谓的孩子了?

简渺听着江宴濯的声音,所有思绪才被一把从梦里拽回现实……对了,江宴濯是去何导的剧组实习来着。

他没去什么医院,没怀孕,也没被抛弃……都是梦。

从梦见过渡到现实之后,简渺挂着泪珠的眼睛尴尬地抬了起来。

江宴濯正在等他给自己回答,却没想下一瞬这个人就跟鸵鸟一样猛地把被子拽起来盖到头上。

一瞬间,眼前就只剩下一团被被子包裹的圆坨坨。

江宴濯:“……”哇哦,躲起来了。

他慢慢挑起眉,从容地俯身抱住那团被子,拍了拍:“是不是做噩梦了?”

被子坨坨:“……”

“让我猜猜看你梦见了什么,”江宴濯坏心眼地眯着眼睛,看着被角处并没有完全藏起来的手。

因为紧紧拽着被角,简渺本来粉粉的指尖上都浮着白。

江宴濯从刚刚听取回来的碎片信息慢慢拼凑,推理出了一个荒唐,但奇怪的答案。

“……你不会是梦见怀孕了?然后我还无情无义不要你和小孩儿,远走高飞?”

被子坨坨:“……”

“所以睁眼第一个看到是我,直接气哭了?”

江宴濯怜惜得不行,顺着被角捉住了简渺的指尖,慢慢将他发冷的手拢进掌心:“梦里的江宴濯怎么那么坏啊,渺渺,你确定不拿我来泄一下愤吗?”

说着,江宴濯就从掌心撑开了简渺的手,十指交扣地将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简渺头发乱乱的,眼眶和鼻尖还有残存的红,一双眼睛水灵但委屈。

不知道是梦里的余怒未消,还是气自己幼稚过头。

江宴濯喜欢得不行,在他的眼角颊边亲了又亲:“刚刚锤了一下怎么能解气?再打多几下?”

简渺吸了吸鼻子,躲开了他的亲吻,嗓音沙哑:“……不要。”

迁怒什么的,听着也太无理取闹了。

江宴濯盯了他一回儿,见简渺还是有点自责犹豫,慢慢抬手用温热的掌心撩开了他的衣摆,压在他的肚子上。

简渺:“……?”

江宴濯煞有其事:“怀都怀了,让孩子他爸听听动静。”

说着就低头要凑到简渺怀里,简渺被他幼稚的行为惊到了,红着脸哑声:“江宴濯!”

已经成功凑到他怀里的人慢慢抬起脸,含笑看着他:“嗯?”

“没事了。”简渺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已经不难过了。”

江宴濯凑上前贴着他的唇角细细密密地落吻:“那让我先解解馋。”

把人压在被子里亲了个够,江宴濯才退开距离,把人抱在怀里无奈地叹气:“才分开两周,回来就做噩梦了,渺渺没我怎么办呢?”

趴在他肩膀上的简渺:“……”

要不是好好意外给他看了那些东西,他还真不一定能做那么荒诞的梦。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简渺低头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五。

……这个点数,真不怪他一时分不清梦跟现实吧?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呀。”江宴濯蹭了蹭他的发顶,小声,“谁知道你也给我准备了惊喜。”

简渺:“……”

江宴濯又蹭了蹭:“为什么渺渺会梦到我是惹出事不负责任的男人呢?”

简渺:“难道不是应该问为什么我会梦到怀……”

说到这个字的时候,简渺一瞬间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喔,这是第二个问题。”江宴濯好整以暇地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学长是爱我爱得不行了,才想到这一点的吗?”

简渺:“……不是。”

真不是。

江宴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简渺心绪的侧脸,忽然低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简渺很轻地嘶了一声,蹙眉看着他。

“学长难道是不想给我一个家么?”江宴濯反倒委屈起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也,也不是。”简渺的声音不自觉放轻。

又忘记这人多会得寸进尺了。

江宴濯细细盯着他的侧脸,又凑近,神情少了刚才撒娇卖萌时的三分玩笑,蓦地变得认真:“那你看着我,简渺,如果说我想以后跟你有个家,你愿意么?”

这句话的分量比先前的梦要重不少,简渺嘴唇微抿,低头:“嗯。”

可偏偏江宴濯纠缠不休:“愿意,还是不愿意?”

非要一个正式的答案。

简渺无奈,凑上前亲了亲他的眉心:“愿意。”

小学弟这才展颜轻笑,像得到了什么郑重的许诺。

简渺不想继续跟江宴濯聊这个话题,主要是怕他察觉到这个诡异梦的源头,含糊地跟他扯了一会儿皮,最后用太困了想继续睡觉的借口把人赶去洗澡。

江宴濯毕竟坐完飞机又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洗澡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简渺本来想等他回来才睡觉的,但晚上情绪大起大落就容易疲倦,更何况他前半夜因为那个梦,压根没睡好。

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时,简渺的意识已经游离在梦与醒的边缘。

然后,他就感受到身后的人掀开被子,轻轻地躺倒身边。

他刚洗完澡,皮肤还是暖烘烘的,抱起来特别舒服,简渺不知不觉地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很熟悉的黄桃奶油香,更添了三分熟悉感。

简渺心底最后的防备彻底卸下,安静地蹭到江宴濯怀里,含糊道:“……睡了,好困。”

“嗯。”身边的人好耐心地抬手摸着他的脑袋,配合着简渺呼吸的节奏,轻轻地揉着。

很舒服,驱散了一切不安。

入睡之前,简渺听到了江宴濯很轻的声音。

“渺渺,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做噩梦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简渺困得厉害,含糊地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江宴濯安静地又抱了简渺半个小时,等简渺的呼吸彻底平稳,睡梦安沉时,江宴濯才回头,从枕边摸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盒子。

这本来是打算在一周后的情人节送给简渺的礼物,可是刚刚回来,看到他柔软的睡颜,听到那个仍不安定的梦,江宴濯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

他想给简渺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归宿。

红色华丽的盒子里,是一枚情侣对戒。

颇有设计感的戒指,精致而低调,没到婚戒那么郑重,但也出自大师之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定制款。

江宴濯把较小的指环拿出来,随后轻轻牵起睡梦中简渺的手。

他轻轻地笑,像在做什么坏事:“……学长,刚刚说愿意的人,可是你。”

被掌心握暖的戒指慢慢圈入简渺的无名指中,像一个绵长的约定,而另一枚随后也被江宴濯戴上。

江宴濯将戴着对接的手贴在一起,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挽唇低笑。

入睡前,他抬起简渺的手,虔诚地吻过他的无名指与戒指。

星光月色为见证,江宴濯温柔地起誓——

“我也愿意,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后面两个番外~

康康预收~

书名:

炮灰始乱终弃了主角攻

【2022/06/04截图】

温棠欢成了一本狗血文里的恶毒炮灰。

炮灰是个黑料漫天的爱豆

欺压同父异母的弟弟主角受,设计怀崽逼婚主角攻

一手铸造攻受间最深的裂痕,结局流落街头,一尸两命。

温棠欢:……有病。

于是在“强迫”主角攻当晚,温棠欢将百万支票甩到攻的跟前:

“纠缠你是我瞎了眼。”

“滚去我弟那儿,烂锅配烂盖。”

结果,主角攻冷笑着将结婚证扔过去:

“可惜,我们已经登记了。”

“其次,你喝的酒里面有药。”

喝了满杯的温棠欢:“……”

*

被迫春风一度后,温棠欢发现事情不对劲了起来。

对他冷眼相待的主角攻一天二十四小时粘着他

不让喝酒,不让晚归,甚至出门扔个垃圾都要亲自陪同

最重要的是,温棠欢发现自己只要凑近主角攻就浑浑噩噩,情难自禁。

为了防止“怀崽”剧情重现,他留下离婚协议远走高飞。

恋爱脑狗都不当。

拜拜了您嘞。

*

薄妄是狗血文里的冷漠主角攻,城府深沉,心硬如铁。

最憎恶的就是对他死缠烂打的恶毒少爷温棠欢。

被迫结婚后,他本想亲手握碎温棠欢的幻想和贪念,

却意外发现……小少爷味道还不错。

夜深,看着睡在自己怀里泪眼朦胧的温棠欢

薄妄冷笑,呵,鬼迷心窍罢了。

结果……

没见面的三天:想被小少爷嘲讽。

没见面的一周:想握小少爷柔软纤细的手。

没见面的一个月:梦里都是小少爷的哭颜。

后来,大少爷始乱终弃,留下离婚协议后消失的事不胫而走

“弃夫”薄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冒出山羊角和细长的心形尾巴

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是一只魅魔。

他不能没有老婆。

【划重点:攻非常规魅魔,只需求老婆一个人,1v1双初恋双洁】

【划重点*2:真万人迷受x真好为人(特指受)爹攻+互相戳肺管子式相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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