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贝壳刀

清晨的太阳升起来,缓慢驱散林间的雾气。

简莫坐在太阳底下,手里拿纺锤慢慢纺着线,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周围的人们聊天。

他们集合在这里,等会儿要去采集。

就在简莫昏昏欲睡的时候,边上的舟浮气鼓鼓地说起贝壳刀:“我今天早上崩了三把贝壳刀,拿一把崩一把,差点连早饭都吃不上。”

“怎么那么容易崩?你是不是把贝壳刀放火塘边上了?”

“没有,好好地收在架子上呢,平时也没怎么动它,谁知道看起来好好的,一用就崩断了。”

大家闻言纷纷表示自家的贝壳刀也崩坏了好几把。

简莫忍不住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这段时间也用坏了好些贝壳刀,有些是切东西的时候突然崩个缺口,有些则是上一次用还好好的,下一次拿起来再想用,就发现已经四分五裂了。

青阔听着大家的抱怨,说道:“上一批采集的贝壳刀用得差不多了,这两天我们抽空去采新的。”

舟浮咬着牙:“这次我一定要多采几把!”

简莫好奇:“贝壳刀要在哪里采?河里吗?”

舟浮连连摇头:“河里的贝不够大,也不够硬,得湖里的贝,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简莫眼中的好奇之色更浓,舟浮看他这样,说道:“要不然我们明天就去采吧?正好简莫没见过,带他去看看。”

青阔转头看了简莫一眼,同意:“可以,等会儿我跟兽人们说一声。”

人来得差不多了,大家出发去采集。

今天要去采集一种叫做后沟果的坚果,简莫翻找了一下记忆,没想起来这是哪种坚果。

等到了地方,简莫发现,后沟果有点像放大了的桃子,只不过它的果肉不能吃。

树上的后沟果很多,简莫不擅长爬树,主要在树底下捡。

大家照顾他,纷纷把后沟果摇下来。

简莫光靠捡树底下的果子,也收获颇丰。

晚上,简莫和乌炯坐在火塘边,借着火光将后沟果的果肉除掉,只留里面的坚果。

这些坚果拿到阳光底下晒干,能储存好几年,算是一种优质的冬储食物。

简莫说起贝壳刀:“青阔说我们明天去采集贝壳刀。”

乌炯:“他跟我们说了,明天早点出发。”

简莫:“那我等会把明天吃的肉腌好,等睡醒生火一烤就可以吃了。”

乌炯便从他手底下拿过后沟果:“早点去吧,这些后沟果我来处理。”

大家都约定好,第二天早上早点出发。

因此,天不亮,部落里大多数人就醒了。

简莫打着哈欠刷牙洗脸,然后坐到火塘边做早餐。

简单吃完早餐后,他跟着乌炯去空地上集合。

今天难得兽人和亚兽人一起行动,简莫看了一眼,发现来的人都是一对一对的。

青阔跟他的伴侣狄芽,舟浮跟他的伴侣旧引,溪露跟他的准伴侣宣阴……算下来,只有简莫和乌炯单身。

简莫看着成双成对的人,有点想收回脚步。

舟浮坐在化为巨兽的伴侣背上——那是一只红褐色的巨狐,热情地简莫打招呼:“简莫你也来得好早啊,是不是对贝壳刀特别好奇哈哈?”

简莫点头:“是啊。”

舟浮:“那你快到族长那边去,我们准备出发。”

乌炯已经变成了巨狼,就在他后面,沉默地等他。

简莫没有矫情,从乌炯的前腿爬到了他背上。

今天一共十几队人。

青阔的伴侣狄芽打头——那也是一只巨大的白狼,还是乌炯的堂叔。

不过比起又酷又帅的乌炯,简莫总觉得这位总是咧嘴带着笑意的白狼像一只友好的萨摩耶,看着还挺亲切。

兽人们迎着风跑起来,亚兽人们紧紧抓住兽人们的毛发,微微伏在他们背上。

盛产贝壳刀的湖离部落非常远,他们一路穿过峡谷,翻过山脊,走过高原,走了整整一上午,才到相对平坦的高山草甸。

这里比山下要冷,简莫紧紧裹着兽皮袍子,向两边望去。

这里可能饱受冰川的侵蚀作用。

除了他们走的小路之外,两边到处都是桌子大的乱石。

石头缝隙里长着各种光秃秃的灌木,颜色火红,好像燃烧的火把,仔细看去,能看见灌木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兽人们灵巧极了,没有任何一个人撞上灌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被石头崴脚。

他们一路奔跑。

像风一样刮过乱石地。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简莫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各种湖泊,可能都是雪山融水积累起来的湖泊。

湖泊蓝绿,应该富含铜离子。

简莫看着湖泊,也许附近有金属矿藏,得空了他们可以留意一下。

兽人们完全没有在路上停留,直到太阳挂在正中央的时候,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湖,湖水蓝莹莹。

湖四周矗立着高高的雪山,茂密的针叶林从山脚蔓延到半山腰,接近山顶的位置。

“到了。”最前面的狄芽停了下来,“大家准备采贝壳刀吧。”

所有兽人齐刷刷地停下来。

亚兽人们慢慢从兽人背上下来,简莫也从乌炯背上滑下来。

在这个时候,简莫注意到,这些兽人跑了一上午,虽然身上冒着滚滚热气,但谁都没喘。

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的体型那么大,耐力居然还那么好,根本不符合他的认知。

这里的确是和地球截然不同的异世界。

大家两两一组,背着背篓往湖边跑。

下到湖边的时候,简莫才发现湖边的淤泥非常厚,几乎环湖一圈。

跟他印象中的高山湖泊不同,这个湖里长满了暗绿的水草。

水草非常肥厚,跟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水草都不太一样,看起来肥嘟嘟的,反而有点像多肉。

怪不得这里有许多贝类。

食物充足,才能养出巨大的贝类。

简莫四下张望。

乌炯从他肩上接过背篓:“我们去那边找刀贝。”

简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眯了眯眼睛。

乌炯:“阳光有些刺眼,你低头看路。”

简莫这才发现,乌炯的瞳孔变了。不仅乌炯,在场的所有兽人和亚兽人,瞳孔都缩窄了,以抵抗刺眼的光线。

看来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早已经进化出了适应环境的器官。

两人下到湖里。

淤泥埋到了简莫的大腿中央,有点冷,不过在阳光下还能忍受。

他卷起裤脚,缓慢挪动,在湖边的淤泥里找了起来。

大型贝类其实挺好找,除了偶尔露出来的边缘之外,淤泥顶上还有它们呼吸的孔洞。

乌炯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我们来挖这个。”

简莫连忙点头:“好。”

乌炯拿出石锄头,站在淤泥里,三两下把淤泥挖开。

简莫很快看到了底下的贝类——它外壳青黑,个头巨大,有点像放大版的河蚌。

一被打扰,刀贝紧紧地闭上了壳子。

乌炯伸手下去,试图将它拔起来。

淤泥的吸力太强了,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贝捞起,只得又挥舞着锄头,尽量把淤泥挖走。

简莫在旁边打下手。

两人合力挖走了淤泥,用力把刀贝拔出来放在淤泥上面。

他们挖到的这个刀贝比磨盘还大,两边高高鼓起,看起来非常饱满,同样也非常沉重。

简莫轻轻敲了敲,刀贝的壳很硬,虽然还没处理,但边缘已经很锋利。

乌炯从筐子里拿了贝壳刀出来,当场剖贝。

刀贝闭合得很紧,并不好剖,不过难不倒力气很大且技巧娴熟的乌炯。

没一会儿,他就将贝打开了。

里面微微带一点橘红的贝肉露了出来,看起来非常肥美。

简莫正暗自流口水的时候,乌炯却麻利地把里面的贝肉掏出来扔到淤泥上,而后将两片贝壳一叠,放进大背筐里。

他的动作快得简莫完全反应不过来,等贝肉都扔完了,简莫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震惊地问:“贝肉不要了吗?!”

乌炯很少见简莫反应这么大,说道:“不好吃,还很重。”

简莫盯着贝肉:“看起来很肥美啊。”

乌炯提醒:“又硬又腥。”

简莫:“……”

简莫看起来不太相信,眼巴巴地望着贝肉,面上满是犹豫。

乌炯见他这样,妥协道:“你要真喜欢,带两个回去尝尝。”

简莫想了想,还是舍不得这看起来非常肥美的贝肉:“要不然我把内脏撕掉,把肉留下来?那就不重了。就算我们没法吃,用来喂啾啾也不错。今天不去打猎跟采集,家里没什么可喂给它的。”

乌炯看了贝肉一眼:“行。”

刀贝个头大,肉也多。

简莫轻松将贝肉分开来,丢进筐里。

这贝肉的味道怎么样他暂时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是真诱人,尤其两块巴掌大的闭壳肌——也就是制作瑶柱的部位。

后世的瑶柱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

他们一边挖一边剖肉。

其他人很快发现简莫将贝肉留了下来,便也将贝肉撕下来给他。

大家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贝肉,但都挺乐意照顾他。

简莫的筐子很快装满了大半,在舟浮又将小半筐贝肉送过来的时候,他客气道:“不用给我了,你们留着吧。”

舟浮连连摆手:“算了吧,我最怕这种又腥又硬的东西,咬不动。”

简莫:“好好做不会咬不动的。”

“不可能!除非生吃。”舟浮看着简莫的神色,担心地说道,“你不会真的想生吃吧?肉里面都有虫,不能生吃的。”

简莫有些意外,大家居然知道寄生虫的事情。

舟浮以为他不信:“真的有虫,你等会儿仔细看看,多看几个就能看见了。”

简莫:“我知道了,不会吃生的。”

舟浮看了他两眼,不放心地嘀咕:“那就好,我等会跟族长也说一下。”

这里的刀贝非常多,乌炯他们挑大的挖,还是一会就挖了几十个出来。

他们只留肉和壳,将背筐装得满满当当。

太阳渐渐往西边沉去,风向也变了,冷风吹过来,吹得简莫头有点疼,再加上淤泥也冷,他整个人都开始不舒服了。

乌炯看捞得差不多,便道:“回去吧,够用了。”

简莫连连点头:“走走走。”

简莫艰难地从淤泥里走出来,走到岸上晒着太阳,这才感觉好一些了。

大家洗干净手脚,互相等了等,等齐人后,兽人们再次化为兽形,背着背篓和伴侣,往部落方向奔跑。

贝壳湖离得实在太远了,大家回到部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将收获的刀贝一半留给部落分配,剩下的一半带回家中。

简莫回家后生起火,看乌炯还要过来给他打下手,态度强硬地推着乌炯:“你先烤火休息一下,我来做晚饭。”

乌炯:“我来帮忙。”

简莫按住他的肩膀:“不用帮忙,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坐着。”

乌炯这才不再坚持。

奔走了一天,他们的体力消耗得都非常大。

简莫将木定根洗干净丢在锅里煮,又切肉丁,准备做乌炯喜欢的肉饼。

木定根煮熟之后,压碎,加油加香料搅拌均匀,铺在石板上煎,两面煎出焦脆的外壳就可以吃了。

肉饼也放到石板上煎,因为肥瘦各一半,它比较难煎出焦脆的外壳,不过煎好后会有鲜美的汁水。

简莫的动作非常麻利。

煎着木定根和肉饼的时候,他还把洗干净的废弃贝壳刀摆在石板上,然后在上面放上刀贝的闭壳肌,再放上辛果碎、面芹叶碎、几颗粗盐和一小块兽油。

对上乌炯的视线,简莫说道:“试试,实在不好吃,等会就拿去喂飞翼兽。”

乌炯点点头,专注地看着贝肉。

他已经闻到香味了。

木定根和肉饼都煎得很快。

天气冷,他们煎一块吃一块,滚烫美味的食物很快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等两人把木定根和肉饼吃完,贝壳上面的贝肉也熟了,里面的汁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

明明炙烤的时候,简莫没有放任何水,现在却溢出了汁水。

在辛果碎、面芹叶碎和兽油的共同作用下,贝肉的腥气早消失了,反而有种奇特的香气。

简莫咽了咽口水。

这个味道真的好像他以前在烧烤摊上闻到的味道。

虽然现在没有蒜蓉,但别有一番香味,也不比蒜蓉逊色。

乌炯也闻到了这股神奇的香味,目光炯炯地看着贝肉:“可以吃了吗?”

“可以了。”简莫用筷子夹着贝壳,分了乌炯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小心烫啊。”

说是这么说,简莫自己却迫不及待地凑近贝壳,吹了吹,再小心地吸了口汁水。

鲜!

一股直冲天灵盖的鲜朝简莫席卷而来,紧接着是辛果碎,面芹叶碎那复合的香味,和兽油一起,形成了略带辛辣的尾调。

好吃!

简莫眯着眼睛,吹了吹贝肉,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肥厚的肉,鲜香滚烫,简直要将人的汗逼出来。

怪不得生蚝能称霸烧烤摊多年。

这个味道,真能把人香迷糊。

简莫慢慢吃了一整块贝肉,才回过神来,想看看乌炯的反应。

乌炯没等他问,直接开口道:“比我想的好吃,不腥,也很嫩。”

简莫眉开眼笑:“我就说吧,闭壳肌应该是贝类最好吃的部分,要是不带回来太浪费了。”

乌炯:“你手艺好,一般人做的不好吃。”

简莫:“那是,在美食这块,我算是站在神仙的肩膀上了。我们那地方的美食才叫多种多样,我这还不算什么。”

乌炯听完之后,说道:“那真挺难想象,你已经是我见过并听过的,手艺最好的人了。”

简莫比划了一下:“我的手艺跟我们那地方手艺好的人相比,大概就是部落里人的手艺跟我相比的差距,他们的理论和技巧可能都高我一个大层次。”

看着乌炯难以置信的神色,简莫说道:“有机会我带你尝尝。”

乌炯认真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