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见他们无一人动手，便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噢，不动手啊？面对真身不是人族的仙人就不喊打喊杀了？那同样真身不是人族的妖族，你们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呵，可真是两种标准、天差地别啊！”

璇玑本来激动的情绪随着眼前这一出渐渐冷静下来，褚磊被云裳这一手堵得哑口无言，自然也无法逼迫璇玑这个战神转世挥剑斩杀离泽宫的金翅鸟，而且，此刻擂台这里虽各有立场呈对峙局面，却未曾真的打起来，到底有了个缓冲。

璇玑持着定坤的手垂在身侧，心中的难以置信在这种情况下褪去，反而能够认真思考了。

是啊，司凤即便是妖又如何？他们自相识至今，他是何秉性，难道她还不知？司凤善良、正义、博学，不仅帮她那么多，甘愿与她一起犯险去不周山，为了她还差点性命不保，这样的司凤，纵然是妖，又如何呢？

璇玑也想到了亭奴和紫狐，她连他们都能视为朋友相交，怎么到了司凤这里，反倒就苛刻至此了？

这时，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的司凤飞身赶来，心急如焚的他本以为会见到一场大战，熟料擂台这边竟如此平静，不免诧异万分。

“司凤，到我身边来。”宫主第一时间看到他，立刻吩咐道。

司凤见璇玑也在那里，便依言到了跟前。他见场面有些奇怪，又见一些离泽宫弟子现了妖身被定住，不免慌了神，第一时间就去看璇玑的反应。

当看到璇玑脸色有些发白，神情也透着冷意，便知自己的身份她已经知道了，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暴露了，这让他顿时心痛难忍，心知他们之间再也无法期许未来，灭顶的绝望让他心神不稳，体内的情人咒立时发作起来，迫得他偏头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也痛得打颤，脸色瞬间就白得跟雪一样。

宫主立刻扶住他，为他运功缓解痛苦。

“司凤，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璇玑刚想明白，一抬头就看到司凤如此模样，当即担心得近前扶住了他另一边。

“褚姑娘，他这是情人咒发作了，将他带到一旁吧！”润玉向他们这边瞥了一眼，温声叮嘱道。

至于为何会发作，润玉心中已有猜测，解铃还须系铃人，终归得靠璇玑来帮他。

“司凤，我们先去旁边好不好？”璇玑眼中噙泪，相识这么久，她头一次见司凤这般痛苦，如何能不心疼？

腾蛇见璇玑和宫主照顾着司凤退到了一边，这才有闲心晃悠到被云裳制住的青龙面前，看好戏般道：“看看这是谁啊，青龙神君也有今日，真是少见呐！”

“你这妖女究竟使得什么妖术，还不快放开我等，连天界神君都敢绑，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朱雀挣扎着呵斥道。

润玉凉凉一扫，拂袖一挥吐出两个字来：“聒噪！”

朱雀被他隔空掀翻在地，咕噜噜滚下了擂台边的台阶，等停下来时，众人才看到他半边身体已凝上了冰霜，竟是被极为厉害的冰系法术给伤到了。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神兽朱雀啊，本就是火系的神兽，究竟怎样厉害的冰系法术能伤到他？简直不可思议！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人都忌惮的是云裳，下意识忽略她旁边的润玉，可此时才发现，别看这位不声不响，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实际上也是个法力高强莫测的主儿！

“尔等凡人不思潜心修炼、参悟道法，反是眼光狭隘，妄图凌驾万物之上，莫不是灭尽了妖族想着唯我独尊么？”润玉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清淡的，语气却充满了威严，“世间万物，轮回生灭，此乃天道法则，鸟兽虫鱼、草木精怪，既能存之便是天道允之，何时轮到尔等凡人妄自断其生死？”

“是非善恶自有天道法则衡量，本座竟不知尔等人族比之天道更高明，自成一套衡量标准？”他淡淡扫过各派子弟，毫不留情地撕开那些虚伪的表象，“尔等可敢细数多年来你们屠戮了妖族几何？其中真正为恶者几何？尔等祖辈可曾都是一生为善、未有半点恶行恶迹之人？”

润玉虽做过天帝，也道法有成，都不敢肯定地说此生从未做过一件坏事，施行政令、下达法旨的过程中，并不一定就没有误伤无辜，哪怕他做天帝时兢兢业业，亦没有这个自信。

能做到功大于过，已是尽力了。

“就是嘛，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你们人族也有好人坏人啊，妖族就都成坏的了？”云裳说不出润玉那样的道理，心里却有对错，“早些年妖族屠戮过人族，那你们人族这些年也杀了不少妖族啊，看看你们平日用的什么法器、灵剑、符之类的，其中不乏取材妖族之身的吧？”

这人与妖共处一世，人族觉得妖族吃人残忍，那妖族还觉得人族将他们剥皮拆骨的更残忍呢，这就是笔烂账，谁也别说谁！

“你们呐，族群不同只分立场却不能分善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们修的什么仙、求得什么道啊！”云裳以吐槽的语气道。

“哼，你们是妖族，当然站在妖族那边说话，何必冠冕堂皇地将我们骂得一无是处？”有人愤怒反驳。

“就是，何时轮到区区妖族给我们讲大道理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妖族？哈，你们这些人呐，眼神真是忒不好使了！”云裳瞪大眼，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家润玉一身仙泽浓厚，你们是眼瞎了看不见吗？”

“放肆！”润玉冷哼一声，周身仙气涌动，一道真身虚影显现于空中，玲珑剔透的白色应龙威势赫赫，龙须自然舒展，一双龙目俯视众人，当真是威严天成、气势迫人。

“龙……是、是龙！”

“不，是应龙，是九天应龙啊！”

腾蛇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朝旁边的青龙后面缩了缩，还揪着他嘀咕：“喂，看看，和你同族啊！”

同为龙族，青龙的感受更为深刻，明明只是一道投射出的虚影，可那龙身上散发出的威亚，却实打实压迫得他恨不能伏地跪拜，这绝不是寻常的应龙，那气息……更像是远古祖龙啊！

钟敏言、玲珑，就连璇玑和痛到极致的司凤都难掩惊愕之色，从未料到润玉的真身竟是如此强悍的庞然大物，这和他人形时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属实让人震撼。

那边被强行揪下来定住的神仙们，亦仰头看得目瞪口呆，且随着人家这真身一出，他们各自的真身投影尽皆被吓了回来，没吓回来的也被那威亚慑得瑟瑟发抖，着实没了仙人的颜面。

然，此时此刻，心里再憋屈也得忍着，只瞧人家这真身，就知道在场所有人和仙加起来也不够挨揍的！

“看见了吧，我家润玉可不是寻常神仙！”云裳得意洋洋地近前扯住了他的衣袖。

润玉则反手牵了她的手，露出个温柔宠溺的笑容，空中的真身虚影与他这神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再次冲击着众人的神经。

而迎上他目光同样弯唇笑了的云裳，亦同样引人侧目。他们仍要顶着那应龙虚影的威势苦苦支撑，这位瞧着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却能视若无睹，足以想见她肯定也弱不到哪儿去，指不定又是个来历不凡的庞然大物！

这猜测嘛……虽不完全正确，但也相去不远了。

一场修仙门派和离泽宫隐藏身份的金翅鸟间的大战，尚未开始就在这种情况下草草收场了，哪怕润玉收起了真身虚影，被云裳揪下来的神仙们也在她放开束缚后仓皇返回了天界，可四大派再无一人敢擅自叫嚣什么，只能眼看着宫主带领离泽宫弟子，绑着那些跟随副宫主的叛徒撤出点晴谷。

至于副宫主，云裳自然不肯饶了这个伤过润玉的家伙，轻轻一点，就让他灰飞烟灭了。

目睹了这一手的个个惊惧难当，这恐怖的力量，已非他们所能理解的了。

润玉和云裳这次被点晴谷奉为上宾时，众人待他们的态度就仅仅是尊敬了，还隐含着惧意，凡他们所过之处，可谓是寂静得针落可闻。

众人的反应，他们又怎会察觉不出？

润玉又是个异常敏感的人，暗自苦笑着问：“裳儿，此方世界我们是不是留不了多久了？”

云裳闭眼感受了会儿，有些迟疑道：“若要离开也无妨，只是在那之前，还得去见个人呢！”

“何时去呢？”他没问是谁，只问何时去。

她看向璇玑、司凤他们所处的院落：“得看他们何时有空啊！小璇玑是一定得去看看那人的！”

听她这么说，润玉心念一转已有了些猜测，若是他猜得没错，那褚姑娘确实该去见见的。

一千年了，这么漫长的等待，合该给那人一个公道，若这方世界无人愿意给，他们这两个天外来客又何妨帮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