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个故事的两种说法
周如翡根本没意识到刚才的人是谁,只顾着闷头往前走,半下午的太阳没有中午那么毒辣,周如翡看着地下的影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就在前面哦。”
美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如翡猛地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她:“前面的宫殿废弃了好多年,里面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是什么?”
周如翡站在阳光下,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她心里却一阵阵地发冷,那美人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捂着嘴笑:“呀,你发现了呢。”
“不过我没有骗你哦,你能看见我,难道没有看见过那个‘证人’吗?”
前面的宫殿是周如翡和祁溯打赌的地方,想起那里面住着的女鬼,周如翡的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
美人似乎是看出了周如翡的害怕,又说:“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这次别人是存心要害太子,可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活人做不了证,只能从死人身上想办法,小妹妹,你真的不帮他吗?”
帮是一定要帮的,可里面的女鬼……
“稚禾就是死在这里的哦,只要你问问她,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书上说女鬼最会勾人魂魄,眼前的这个美人一字一句都带着诱惑,周如翡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又很快清醒过来,只觉得后背发凉。
“丫头,你回来了?”
就在局面僵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周如翡甚至松了一口气,可这个鬼老头明明前脚才害过她!
周如翡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或许是气急了,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竟然瞪向了鬼老头,却见他难得地保持着正经的人形,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开膛破肚,旁边还站着一只头发快拖到地上的女鬼,不就是她之前看见的那只!
周如翡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那鬼老头就喊:“你别晕别晕,你要是晕了我就吃了你。”
!
周如翡瞪大了眼睛,那鬼老头继续说:“这个小丫头是个新鬼,刚给我讲了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啊?”
……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开始吧,秋行,你先说说。”
祁锦发了话,跪在地上的宫女头也不敢抬,只是说:“回陛下,奴婢秋行,和姐姐稚禾原先都是凤仪宫的,半年前被派去了东宫伺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平日事忙,我们几乎连殿下的面也见不到,却没想到……姐姐突然遭此毒手,求陛下为奴婢做主。”
说着秋行便重重的磕起头来,祁锦也没制止,只是问祁清:“太子,她说的可是实情?”
“是。”
祁锦点点头,又问那宫女:“既然你们没见过太子几面,又为何一口咬定你姐姐是被太子所害啊?”
秋行的声音发紧,开始哭泣起来:“陛下,求陛下明鉴,我们姐妹能有福气被送到东宫,心中对陛下娘娘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哪怕是殿下事忙,从不让我们近身服侍,我们也从未有过怨言,一直都是恪守本分的。可谁知……谁知殿下私下里竟是这般暴戾呜呜呜……”
“那日殿下喝了酒,独自一人来了我们院里,还命人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就……就对我和姐姐……”
眼看秋行哭得越发伤心,连话都说不出了,皇后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你可知道攀诬皇室是什么罪名?”
“娘娘!奴婢命如草芥,怎么敢说这样的假话。自那日后,殿下愈发变本加厉,我和姐姐原本想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可没想到三日前姐姐被殿下的人叫出去,便再也没回来过,原来……陛下!求陛下救命啊……”
“你说是我的人把你姐姐叫出去的,你可认得那人是谁?”
“瞧……瞧着有些眼生,但肯定是宫里的人!求陛下做主!”
“求周姑娘做主!”
另一边,原本见人就咬的女鬼精神正常了许多——如果不去看她地下的血迹和断掉的脖子,那周如翡也没那么害怕。
周如翡坐在太阳底下,和三只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听那个自称叫稚禾的女鬼讲故事,听着听着有些疑惑,问:“你说你是太子哥哥的教习宫女,又说没见过他几次,这怎么可能?”
周如翡年纪还小,还不知道教习宫女是做什么的,哪怕是得到了鬼老头和鬼美人的保证也依旧狐疑,正想发问,就见鬼老头把自己的舌头拽了下来,恶狠狠地扑向周如翡,吓得她跑了好几步,喊道:“我不问了不问了!你继续说。”
鬼老头这才满意,便听见稚禾道:“太子殿下温润宽厚,明月般的人,能伺候他,自然是天大的福分。一开始,我和妹妹也是十分憧憬,可殿下事务繁多,从不近女色,平日是从不让我们上前伺候的,就连给我们安排的住所都是离殿下寝宫最远的。我们这些教习宫女,若是没有殿下怜爱,是全没有前途的。好在殿下在其他一应事务上并未苛待,每月都有人来询问我们姐妹所需,所以日子并不难过,渐渐的我们姐妹的心思就淡了。”
“我原本想着,殿下这样宽和的人,哪怕将来娶了太子妃,我们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少苦楚,可是谁知道……”
“三日前,有个内侍说殿下有些不舒服,叫我前去服侍,我瞧着那太监眼生,原本并不相信,可他说得急,我对殿下身边的人本也不熟悉,便跟着去了。他领着我一路出了东宫来到这里,随后便……便窜出来几个畜生!将我……畜生!我要报仇!”
稚禾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地下的血迹越发浓稠了,水一样的头发疯狂地飞舞起来,这一次周如翡却没后退,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稚禾,问:“所以,不是太子哥哥害的你?”
祁清原本并不清楚为何突然有这一遭,听了秋行这完全禁不起推敲的话语反倒有了些猜测。这样粗糙单一的证词对于洗脱他的嫌疑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但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祁清如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只是冷静地问:“你既然信誓旦旦说是我的人,却又说瞧着眼生,岂不自相矛盾?”
“殿下每次过来都是独自一人,我们姐妹平日也不能随意走动,自然对殿下身边的人不太熟悉。殿下如今可是想抵赖?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说着秋行又开始哭诉起来,无非也就是说些自己命贱,却也想给稚禾讨一个公道之类的话,听得祁锦有些犯困:“行了,太子留宿何处,自有彤史记载,至于稚禾是怎么出的东宫,查了门房记录便知。你既然说你和稚禾遭人□□,自然也有太医仵作为证,绝非你一家之言可以定论,只是你要想好,你所说的到底有没有一句假话?”
秋行停了很久,然后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奴婢绝无半句虚言!”
……
鬼老头可能是多当了几年鬼的缘故,很会应对这种情况,不知道他对稚禾说了些什么,她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听见了周如翡的问题,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要是再见到他们我肯定认识,可我离不开这里太远……”
不是所有人死了都能变成鬼的。
卜卜寺的大师说所有留在人间的阴魂,要么是怨气不散,要么是心有牵挂,像稚禾这种的,显然是第属于第一类。
周如翡不知道她生前受了什么样的折磨,但她变成鬼后是这副模样,就觉得她有点可怜,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体质比较特殊,只要跟着,就算是地缚灵也能离开。”
稚禾断掉的脖子动了动,诡异的样子还是把周如翡吓到了。她赶紧补充:“但你不能离我太近!等、等出去了,你就自己去报仇吧!”
稚禾先是愣了愣,然后是狂喜,她往后退了些,给周如翡磕头:“谢谢周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微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