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下嘛，说不定这样她就醒了呢？”

是谁一直在她耳边说话，睡梦中的少女皱了皱眉心。

另外一个声音则是带着些许无奈和不明显的抓狂，“五条老师，那只不过是童话故事而已！”

行子动了动眼皮，乙骨忧太犹自不察，五条悟却顿了顿，然后怂恿得更加起劲。

“艺术来源于生活，童话这么写肯定是有道理的，忧太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少年涨红了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不靠谱的老师气的。一旁斜倚着桌子的白发青年则是一脸的兴致盎然。

行子睁开眼睛，不适应地眨了眨，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唇是湿润的，喉咙却很干涩，少女轻咳了两声，成功吸引了背对着她的少年的注意力。

乙骨忧太眼睛倏地一亮，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注意到她的不适，连忙端起旁边一直备好的温水，耐心细致地递到她的唇边。

行子大口喝完了一整杯，才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行子怀疑自己是被这两个人吵醒的。

听见这话乙骨忧太支支吾吾，五条悟却近乎恶趣味地坦诚道：“在讨论忧太要不要像童话里的王子那样把你吻醒，行子不就是一个睡美人吗？”

行子的声音还有些干涩：“我这次睡了多久？”

乙骨忧太调节了一下床的高度，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腰后，然后才回答：“已经一个月了。”

少年的语气有些挫败，是他招来的夏油杰，连累到了行子。

他还是太弱了。同样拥有特级的名号，他在夏油杰的面前却几乎没有什么还手能力。

五条悟嘴角勾了勾，语气里有一丝莫名的意味，“是啊，一个月，比之前一睡将近两年要好多了，真不错啊！”

行子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嘲讽。

这段时日乙骨忧太一直被愧疚的情绪压得密不透风，即使秤金次和真希都安慰他也无济于事。明明说好了的，事到临头却是行子反过来保护他。

少年声音低沉：“抱歉，行子，如果不是我......”

行子轻敲了一下乙骨忧太的头：“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少女微顿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提起：“说起来，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秤金次虽然因为花里胡哨的术式被压在一级咒术师上，但他本人是有特级的潜力和实力的，即使打不过夏油杰也应该能拖住的。而且夏油杰之前已经放过一次大招了，咒力消耗应该挺多的，有可能见事态不好就撤退了。

事实的确也和行子预料得差不多。

行子看向五条悟，对方还是一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行子却知道他内心的不平静。

毕竟——

那可是夏油杰啊。

五条悟曾经的道德尺度，也几乎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友。

行子没有亲眼见证过他们是怎样分道扬镳的，却也知道那对五条悟的打击有多大。曾经不可一世的六眼神子，最后却沿着挚友选择过的道路蜿蜒前进，心中的执念不可谓不深。

长久没有进食过的行子，这段时间一直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肠胃正处于极度娇弱的时候，乙骨忧太于是决定亲自下厨，熬一些清淡的粥来。

而五条悟却没有要动的意思，乙骨忧太顿了顿，帮行子掖好被角，然后离开了。

行子向后倚了倚，淡声道：“夏油哥哥想抢走里香。”

“嗯。”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五条悟纹丝未动，声线缥缈：“大概吧。”

行子忽然觉得现在的五条悟有些疲惫，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五条悟忽然动身走到她的旁边，摸了摸她的头道：“小孩子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我都会解决的。”

语气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天神。

行子垂了垂眼，可五条悟再怎么强大，也是一个有喜怒哀乐，会疲惫的...人啊！

行子有时候...也会心疼他。

那些人，怎么就能理所当然就把所有事都推给他呢？

行子听到头顶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而后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行子。”

“大家都是咒力消耗完就没有了，你以为你能透支咒力是什么好事吗？”

那实际上...实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啊。

五条悟没有说出口，行子却明白。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了。

身体还在生长，灵魂却被关在暗无天光的地方，不能听也不能看，什么也感觉不到。

行子还记得上一次醒来时看到大起肚子的明菜时的茫然。

时间像一个永不停歇和倒退的车轮，错过了就再也不能弥补。透支的咒力越多，沉睡的时间就越久，行子实际上是在消耗自己宝贵的生命力。

木质的门被推开，伏黑惠看到低头不语的少女和面无表情的监护人，屋里的气氛沉默而古怪，忽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吉野顺平竟然也出现了，低声问：“怎么了？”

伏黑惠先是道了声“没什么”，然后看向行子：“抱歉，刚刚在走廊上碰到了乙骨前辈，听说你醒了才想过来看看的。门没有关紧，于是直接推开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行子微笑道：“没关系，对了，你和吉野君怎么在一起？”

她又错过了什么剧情？！

吉野顺平不好意思道：“我跟伏黑现在在一个学校，是五条老师找人帮忙办理的手续。”

伏黑惠也解释说吉野顺平下一年将会与他一起入学，两人在一个学校，他更方便教吉野顺平一些基础的咒术知识。

行子恍然，但是——

“现在不是应该已经开学了，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高专？”

伏黑惠那双好看的绿眼睛暗了暗，语气艰涩道：“津美纪也在这里。”

行子还记得伏黑惠有一个姐姐叫这个名字。

五条悟说是中了不知名诅咒，于是送来高专看看能不能解咒。

行子想说自己可以试试，五条悟却仿佛未卜先知一样，“你也没办法，以前不是试过吗？津美纪头上也有那个图案。”

以前确实有几个人被送到了行子这里，头上有着相同的诡异图案，像是被标记了的猎物，行子无法用自己的回溯咒法来解咒。

五条悟猜测只有下咒的人主动放弃或是死亡，这个诅咒才会消失。

伏黑惠有些低沉，茫茫人海，到底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给津美纪下咒的那个家伙？

津美纪的生死掌握在那家伙的手中，而他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子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两个人怕打扰到行子休息，问候完就离开了。五条悟是个常年007的社畜，能抽出一会的时间来看她已经是奇迹了。

病房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行子百无聊赖地拆起了床头的礼物盒，据说这段时间大家都不止一次来看过她。

拆到数字油画感觉还挺有意思的，行子看了眼便签，字迹是七海建人的。

于是兴致勃勃涂画了起来。

乙骨忧太拎着保温盒进来的时候，行子由于太过集中注意力的缘故并没有看到，直到被温柔的呼唤声拉回现实。

乙骨忧太正在旁边微笑看着。

行子“唔”了一声：“抱歉，忧太，我不是有意忽略你的。”

乙骨忧太一边收拾床上散乱的各种工具，一边柔声抚慰：“没关系，看到这么有活力的行子我很开心，但是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一掀开盖子，行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细细的菠菜丝点缀在澄黄的虾仁与米粥上，格外能引起人的食欲。

乙骨忧太舀起一勺，似乎是怕烫到她又轻轻吹了几口，然后送到她的嘴边。

行子乖巧咽下，然后想接过食盒，道：“我自己可以。”

吃个饭还要别人喂实在是太羞耻了，如果是明菜的话她不会抗拒，可现在是乙骨忧太行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乙骨忧太手部的动作顿了顿，没有顺从她的意思，仍旧是温柔的语气：“你现在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是我来吧。”

意外地有些强硬，行子没有再推拒。

行子只吃了一小半，便开始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乙骨忧太也不勉强，抽出纸巾擦了擦她的嘴角，然后又几大口把剩下的菠菜虾仁粥一扫而光。行子有些欲言又止。

那个...这可是她吃剩的。

可是对方一副完全无知无觉的样子，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好像行子才是反应不对的那一个。

行子有些逃避似地找其他的话题。

“那个忧太，里香怎么样了？”

那天行子的“风之息”是第一道屏障，里香用自己的肉身充当了乙骨忧太的第二道屏障，否则他就是有一百条命这会也死了。

行子知道里香身上被开了个大洞，不过咒灵的恢复能力都很强，只要不死就能恢复。里香又几乎拥有无限咒力，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

提起这个纯粹是没话找话罢了。

乙骨忧太很好脾气地回答了这个堪称脑残的问题。

行子微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乙骨忧太却反常地有些沉默，行子不明所以。

却听到对方低声道：“行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

“嗯？”

“如果是我诅咒了里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