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白莲,晚上见

风沙滚滚,金线绵绵。

陶楹垂眸不作声,兀自望着他扔下一句类似承诺之言就匆匆被须次弥叫走了。她手里的葡萄胡饼也不知不觉吃完一块半,纤指把纸袋继续包好。

哎,她好节省啊。人家一餐的口粮,她能吃上一天。

也不知道钟瑾说的话什么意思,怎么才算听话,而且还是乖乖听话。难不成他说什么,自己就必须像个宠物一样听之任之。陶楹一阵恶寒。

她不禁想到电视剧里演钟瑾这个人物的是个络腮胡满脸的粗壮汉子,皮肤黝黑,咧着一口白牙,傻大憨似的。呃,这么想想,真实的钟瑾不知道要俊美多少倍。

胜利者总是书写历史,照后世即位皇帝对北疆的恨意更达到了顶峰,钟瑾这种离经叛道,违背人伦的皇帝,根本没在史书落得什么好名声。

书中多数是描写他相貌丑陋不堪,心思不洁,身体高量却如夜叉,小儿闻之啼哭,杀人如麻……一串串的恶意词语加在了他身上。

真惨呐。

陶楹捏着纸袋,眼神不自觉望向他,钟瑾今日穿了身北疆人的窄袖胡服,利落干劲,身姿挺拔如寒松,微微抬颌眯着眼,肤色雪白像雪山一般清冷,喉结的最凸点与太阳直射过来的光线连在一起,添了一点亮面。

诚然,她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将他与后世电视剧里演他的人进行对比。场景在思绪中勾勒。

憨憨似大胡子.假钟瑾一脸霸道:“公主必须乖乖听我的话。”陶楹光是脑补就笑出声来,有没有搞错,好油腻。

她摇头将电视剧里大胡子形象甩出去,多瞄了几眼琼林玉树的钟瑾,他与次须弥谈笑,是一种很放松的姿态,桀骜不驯可又冗杂着清淡的意味。

他像一抔天山上最晶莹透亮的冰雪。

陶楹倏地收回视线,不管他日后如何,都与她无关。手中的纸袋放回到花轿的案桌上,《西行游记》大喇喇摆在上面,她拎起书打开第一页,看了眼黑寡妇的模样,指尖作势要往后翻。

“扣扣。”轿子的边缘被敲响。

陶楹懒懒:“谁啊?”

“公主,是我。”玉枝低声细语,继而慢慢道来:“画大臣派人送来药材。防止晕车补身子的。”

车帘被掀开,一双手捧着药瓷瓶伸了进来,陶楹探身过去接过,轻轻应了声,她将游记放在一边,塞子甫一打开,一股清新的橘子瓣味被吸入鼻腔,很凉爽,提神。

药瓶里有几颗橘子瓣加入中药炼制而成的药丸,她摇了摇把塞子塞回,随手立在茶壶的一边。

至于钟瑾的甘草,丢了就丢了。

午时的日头是最毒辣的,陶楹坐在轿子里,有了一层遮阴的盖子,仍然是觉得热得慌,空气都是闷的,不流通,她以书做扇,慢慢扇着风,靠在车厢上,即使什么都没有做,可这种困倦仍然袭上眼皮。

车下的奴仆们有的取巧,躺在车轮子的底下,板车的底下,来挡住热烈的日光,爆晒的沙子也是煮熟流动的火星子,耷拉的眼皮以及流失的精力,不得不提醒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好继续上路。

次须弥拿着最新研制出来的草药笑呵呵地献宝,在钟瑾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殿下看这个好东西。”一株不黄不绿的心状叶子划过他的视线。钟瑾略一抿唇,抬着下颌点着这叶子。

“这什么?”似甘草却又形状不一。

钟瑾静静看着,目光依旧沉定。只不过是一句礼貌的问话,他对一株草并不感兴趣。

次须弥咧着嘴巴大笑:“好东西,防晕车,一贴管用。”

钟瑾沉吟不语,眼底没什么情绪。

次须弥慌了,摸着后脑勺不解:“殿下,你不管公主了吗?这好东西快拿过去送给她啊,保准让她对你心生爱慕,赞叹殿下你太体贴了。”

“哎呦,想想就甜蜜。”次须弥头顶的草继续摇动,背过身去双手握拳,激动地遐想。

他真的是殿下求爱路上的助力,怎么着也该赏点银子吧,要多少好呢。他支支吾吾半天:“其实这草也要不了多少钱,也就五百两。”

次须弥猛然回身,嘿嘿一笑:“很……划算…吧。”他的笑僵住了,身后早就没了人影,只剩下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人呢?他握着草到处张望。状似傻子。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汪彤捂着肚子额头有些发汗,她午时喝多了水,想去小解,可茫茫沙漠,她眯了眯眼,扶着车辕下了马车,往马车的一边走去。

沙漠地里有个凹陷的地方,她锁定位置,快步捂着肚子前去,幸好如今是午时,大家都在车子里休息,没有人醒来。

沙丘底下,确实能够遮挡住人的视线,汪彤慢慢蹲身下去,解决完后,刚要悄咪咪走,眼尖突然瞥到一只只黑色的虫子从土里冒了出来,往她刚刚方便过的地方钻去。

啊,什么东西,这么恶心。

黑色的蜘蛛大如鸡蛋,黑色的肢体在黄色沙漠上不断移动,汪彤捂着嘴往后退去,连忙向前跑了几步,忽而她顿下脚步。

一双美目锁定了花轿,流苏金线花轿鲜艳,是整个车队里最奢侈最金贵的一辆,陶楹明明只是个宫里不受宠贱婢生的女儿,一跃龙门,还压过自己侯府嫡女的身份,她怎么甘心。

汪彤眉毛拧在一起,她坚定地转头回身到沙丘下,看着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蜘蛛……

汪彤慢吞吞拖着步子回来,脸上渗出了些汗珠,陶楹刚一下车就瞥见她这副奇怪模样,这是去偷东西了,这么多汗,眼神躲闪,还慌慌忙忙上了马车。

陶楹不理解,她四处瞧了眼全是沙子,哈哈,在沙漠里偷沙子吗?

她乖乖地抿唇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望着大大的太阳伸了个懒腰,手臂往后舒展,左手哐地一声甩到一个坚硬的胸膛,她手背边缘有些吃痛。

沙漠里还有树吗?她捂着手回身看去,腰间的佛铃轻颤,铃铃铃的音响打破寂静,陶楹颤抖地捂住自己的手背,眼前的男人眸光冷峭,胸膛上衣襟有一处被她打扁了点。

陶楹咽了咽口水,她绝对跟钟瑾八字不合,不然为什么他老是凑上来,就被她误伤。

没错,是误伤,绝不是她故意的。

她绽开一抹假笑,甩着手咔咔扭头就走,忽而被叫住。

“公主,连句道歉也没有?”钟瑾嗓音清淡,一字一句温和。

听在陶楹耳朵里就是,快给孤道歉,不然砍你脑袋,抛尸荒野。

几句话像紧箍咒一样盘旋在她头顶,她额角跳了跳,挥散自己发散的思绪,吸了口气。

“对不起,”她笑得很甜,奶白色脸颊闪闪发光,她眉间一动,轻佻而言:“你应该说,没关系。”

钟瑾瞩目于她的五官,不加装饰,恬然新灵,同北疆女子完全不一样,他薄唇抿直。

陶楹等了一会儿,继续重复:“我已经道歉了,你应该说,没关系。”她吐字清晰。

钟瑾淡笑,陶楹的一腔好胜心忽而被这抹透冰的雪给泼灭,算了,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大发慈悲不跟他计较。

“嗯,没关系。”陶楹转身迈出一步,风送来他含笑斯文的声音,她炸毛了,好好听,好苏。以至于小公主姿势僵硬,同手同脚地离开了他。

直到离他十米远,陶楹缓过神,对他的手段嗤之以鼻,就知道以美□□人。

她一手拔开水囊塞子,仰着小脸,安静地饮了一大水,清凉的水入肺,平息了些燥意。有时候觉得钟瑾真的很奇怪,一会儿对她谦和有礼,一会儿又是种冷漠嘲讽的态度。

好像那什么,拔X无情。

陶楹默默从袖子里捏出一个小宣纸竹叶本翻到第一页,轻飘飘地拿着最细的炭笔写到,钟瑾,疑似性情多变。

她心血来潮,端详着钟瑾,一一记下他的性格,相貌,爱好。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回去,拿着最真实的史料,还能出名呢,赚个几百万。

她低着头在纸上写着扭扭曲曲的方块汉字,风扬起她额签碎发,明明暗暗,恍若神女。

“陶楹…”

“谁?”陶楹倏地把本子塞回袖子里,吓得她一哆嗦,把本子上的人像都给画歪了,手里捏着炭笔,指尖浅黑一片。

汪彤正立在她面前,嘴巴微张,半天不说话。

“找我什么事?”陶楹上下扫了她一瞬,一边把手里的炭笔用布包好放回袖子里。

“我…”汪彤吐出一个字,喉咙又像被扼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陶楹掀起眼帘,认真觑着她:“你什么你?”

“我…想晚上跟公主一起用膳,可以吗?”她像是不好意思地加快语速,尾音还有些颤音。汪彤垂眸,暗含期待。

哈,和自己一起吃饭,陶楹眼珠子滴溜溜转,没吭声,脑子里瞬间闪过宫斗剧百八十个阴谋诡计,饭里有毒?还是她要耍什么花招。

陶楹笑得甜甜,一口应下:“好啊。欢迎你来找我。”看我不弄死你,小白莲。

汪彤一个激动,双手握住陶楹的手臂摇晃了几下,嘴里喃喃,真是太好了。随即一溜烟小跑上了马车。下午的旅程要开始了。

陶楹看着被她碰过的左手,反复张开纤丽的五指仔细瞧着,嗯,没下毒。

小白莲,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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