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是的,先生。那天我到的时候,就看到玄关的地板上有好大一滩已经干涸了血迹,从玄关到客厅,一路上都是血。当时我都快要被吓死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差点就打电话报警了。”

袁姐捂住了胸口,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说起此事,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傅寻之:“我想着万一只是个误会,无故给先生和太太堵心添乱就不好了,偏巧当时太太又不在家,我心想还是问过太太稳妥些,我也没敢乱动什么,就先打了个电话给太太。”

傅寻之抬了抬眼皮,忍不住问道:“烟烟怎么说?”

“太太说没事,叫我把屋子打扫干净就好。我就在想,既然太太都说没事了,那肯定是虚惊一场,是我自己吓着自己了。

“后来我就没报警,只是把屋子打扫了一遍,然后我就在打扫沙发角落的时候,找到了那个珍珠耳钉。”

傅寻之眉头皱了皱,总觉得还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先生,我敢肯定,珍珠耳钉肯定就是地上留下血迹那天掉在角落里的。先生,您知道的,我平时都是隔日来的,上一次打扫屋子的时候,地上还没那珍珠耳钉呢。”

别的她不敢说,很少能有家政人员干活比她仔细的。

若是说她之前打扫屋子的时候漏掉这块地方没打扫,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两次打扫间的期间里遗落的耳钉。

“捡到耳钉后,我就想着等哪天见到太太了,就赶紧把珍珠耳钉还给太太,但一直没见到太太,我只好先把耳钉收起来了。”

那耳钉一看就挺值钱。珍珠那么大颗,还镶着无数碎钻,价格她都不敢去想。

这一个月来她的心就一直悬着,巴不得马上把耳钉还给太太,万一一个不小心家里进了贼该怎么办,岂不是急死人了?

傅寻之捕捉到关键词,有点震惊地望着袁姐:“你说你一直没见到太太?你敢肯定?”

“对啊先生,我差不多快有三个星期没见着太太了。我隔天就会过来一次,以前我来,总能见到太太,但最近三个星期,我一次都没见到过太太。”

直到回了卧室,傅寻之还没从纷乱的思绪里缓过来。

烟烟是三个多星期没有回来过了吗?

***

谈烟忙完手里的琐事,捧着一盆十二卷盆栽去了墓园。

将十二卷盆栽放在墓碑前,她冲着照片里的男人弯了弯唇:“哥,我又来看你啦。”

她蹲下.身,拿出手帕擦去字缝间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哥,其实今天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她擦拭得很仔细。

这次离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才会回来。

她一面擦,一面碎碎念:“我会去国外住一阵子。哥,你不用太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我一直都想去看看罗马涅康帝园、拉罗马涅园、拉菲庄,还有其他好多好多酒庄,这次总算有机会了,说不定还能学到好多知识呢。”

她笑了笑,擦拭的动作分毫未停。

“哥,有件事我不想瞒着你。我跟傅寻之……”

停滞两秒,才继续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有点自嘲地牵了牵唇,“我明明那么喜欢傅寻之,却还是跟他离婚了,你一定觉得很惊讶吧?”

她眼眶微微泛红,像个委屈的孩子看着照片里的男人,“哥,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他从来没喜欢过我。他娶我,只是为了报恩赎罪!

“其实明川和周隐洛,都早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娶我,只有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他心里也是在乎我的。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不会把爱挂在嘴边……”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在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事实明明就摆在我面前,我竟看不见,还总是盲目地选择相信他,坚信他对我是真心的。哥,我是不是很傻、很可笑?”

她别开脸,用衣袖抹了一下湿湿的脸颊。

深吸了口气,心头的酸涩逐渐蔓延到鼻尖:“哥,其实我不该恨他的。我们认识四年,他从来没跟我表白过,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我,说起来他也不算故意骗我。”

她低下头,泪水啪嗒啪嗒滴落下来,濡湿了谈爅的坟头。

“哥,是我自己傻乎乎地认定他是爱我的,可是我……我还是忍不住恨他!就算他想要报恩,为什么不用别的方式?为什么要主动招惹我?”

她的话音渐渐染上哽咽。

她抬起头,伸手拂过墓碑上的照片。

“其实说来说去,我最该恨的那个人是我自己!我不该那么傻乎乎地相信别人的谎言,更不该不自量力地对我不该存念想的人心存念想。”

眼中掠过苦涩,声线带了些颤抖:“哥,幸好孩子比我聪明,也比我有自知之明。”

垂首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嘴角扬起一抹艰涩的笑,“孩子知道他/她爸爸不欢迎她、不喜欢他/她,所以他/她决定不要来到这个世界。

“哥,我想好了,今后我要为了自己活着,做我想做的事、喜欢做的事,不要为了情情爱爱迷失了自己。”

***

袁姐的话,一直困扰着傅寻之。

虽然袁姐说,烟烟说没事,只要她把屋子打扫干净就好。

但他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这让他隐隐感到了些许不安。

傅寻之拧了拧眉,当即联系了物业处。

“你说什么?救护车?”

他起身的动作太过突兀,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茶几的边角。

力道很重,疼得他紧皱了一下眉头。

只是眼下他已经顾不上他的膝盖疼不疼了。

物业处的工作人员轻咳了一声:“是的,傅先生,那天来了辆救护车,把傅太太送去了医院。”

膝盖处像是一下子没了任何感知,傅寻之紧紧握住手机,声调扬高:“是送我太太去医院?”

“是的,傅先生,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正是傅太太!”

他阖了阖眼,声线不稳地问了句,“我太太她……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傅太太她,她当时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送去医院的时候不省人事。”

物业处的工作人员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了些歉意,“更详细的情况,我们就不大清楚了。”

傅寻之有点窒息,他做了个深呼吸,单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不省人事、满地的血迹……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他感到自己颤得厉害,握着手机的手不停地抖,勉强才控制住自己的声线:“知道我太太被送去哪家医院了吗?”

“这个嘛,傅先生,我帮您查一下。一旦有消息了,我马上通知您。”

“嗯,拜托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结束通话,他跌坐在沙发上,抬手抵住了额头。

沉重的愧疚感细细密密地攀上心头。

烟烟被送去了医院;

而他这个当老公的,却对此毫不知情。

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并非如他所说出差去了。

他对烟烟说了谎。

她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他却躲着她,对她身处的险境毫不知情。

要不是袁姐恰好捡到一个沾了血的珍珠耳钉让他起了疑心,是不是他这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而烟烟,半个字都没跟他提过她被送去医院的事。

在她眼里,他已经不值得她依靠了。

他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他必须去一趟景天苑。

即便烟烟已经说过,他们最好再也不见,可他还是想要见烟烟一面。

他要把事情都跟她说清楚。

***

签协议的时候,除了谈烟开口要的那个酒庄,傅寻之还给了她将近三亿元的共同财产分割,以及一套过了户的别墅。

他知道她不会再回御和苑了,但他也不想她在外面租房子住。

他希望她能有个条件舒适的、安全能保障的住处。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

傅寻之刚下车,就看见有人从别墅里出来。

他呆愣一秒。

从别墅里出来的两男一女,他一个都不认识。

穿着一身米色连衣裙的女人跟身旁的男人窃窃私语了两句,又转过头对另一个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说:“房子还不错,就是价格方面嘛,最好能再跟上家商量商量……”

西服男抬手推了推眼镜:“二位放心,我会跟上家商议的,一旦有消息了我马上通知你们!”

傅寻之眼神沉了沉,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西服男目送那对男女离开,转过身去,掏出钥匙锁好了大门。

锁好门,刚回头,便对上了傅寻之的视线。

西服男张了张嘴,又迅速闭上嘴。

面前的矜贵男人让他心里生出一丝胆怯。

正踌躇着该怎么搭讪,傅寻之已开口问道:“这房子现在没人住吗?”

若烟烟还住在这里,西服男就不会用钥匙锁门了。

西服男试探着问了句:“这位先生,您是想买这套房子?”

“烟……我是说,业主……”傅寻之眼底暗了暗,声音低沉,“是想把房子卖了?”

闻言,西服男打量他的目光愈发多了几分探究:“这位先生是对这套房感兴趣吧?跟您透露一下,业主要出国了,顾不过来,所以想把房子卖了,您要是感兴趣的话……”

傅寻之已经听不进去对方在说什么了。

他脸色一沉,眼底的幽深愈发深重。

烟烟要出国去?

他没再理会西服男,掉头就走,一面走,一面已掏出手机联系了魏助理。

“赶紧查一下太太的航班信息,看看她最近有没有买过机票!”

“啊?机票吗?”

“赶紧去查!”傅寻之简直是在吼了。

挂断电话,他又打了通电话给谈烟。

冷冰冰的提示音提醒他,她的手机关机了。

拢了拢眉,锁屏,拉开车门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倏然响起两声提示音。

他拿过手机,解锁点开。

视线扫到屏幕上的消息时,他整个人蓦地僵住。

是一条魏助理发来的消息。

魏助理:【傅总,太太的确买了机票,目的地是法国,今天下午3:15的航班。】

傅寻之低头瞄了眼腕表。

表上显示着——

下午2:26。

他用力踩下了油门,飞速驶离了别墅区。

明知道这时候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心里只想着,快点、再快点……

车子在机场的停车区域停下,轮胎划过地面时留下了刺耳的刹车声。

“砰”地一下甩上车门,傅寻之跑着冲进了机场的出发大厅。

一面跑,一面拨了通电话给谈烟。

手机依然是关机状态。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机场航班信息显示屏前的,只知道看到航班信息时,他的心是如何沉下去的。

烟烟乘坐的航班已经在两分钟前准点起飞了。

他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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